第一百三十八章 五福街遇刺
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我对暗器这种东西警惕性颇高,此刻细细辨着来时方位,却发现似乎并非冲着我来的,对准的人乃是朔诚。
只是朔诚这会儿心情起伏跌宕的,也不知道察觉了没有,想了想,他毕竟是青筠的弟弟,若是跟我出来一会儿转头就伤着了,他肯定不高兴,又要惹一身麻烦。
我只好伸手将朔诚推开,从袖中摸出两枚薄刃朝风声来处甩去,击落了那两枚暗器。
“叮”的一声突兀的响起,是我的薄刃与暗器碰撞的声音。
这时,屋檐上忽然显出一片黑色身影朝朔诚扑来,我见他还目光灼灼的盯着我,也不出手抵御,认命地唤出隐在暗处的炎卫抵挡,抓着朔诚的手臂就开始往小店的方向跑。
奈何朔诚这傻子竟然跑得还慢,就跟我拖着他似的,我忍不住骂道:“你是傻子吗?别人这是要杀你,能不能跑快些?亏你还是弑神殿的护法,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刚骂完,朔诚忽然顿住了步子,任我扯也不肯走。
???
大哥,你这又要闹什么?说你两句还把脾气激上来了?要是你自己执意送死,可怪不得我了!
我一脸疑惑地回头看他,朔诚却忽然笑了起来,由浅笑渐渐变成了肆意张狂的大笑。那笑太过明朗刺眼,我一时间有些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朔诚望着我,良久,道:“往后,换我护你。”
说完,他抽出了被我扯住的手,转身便朝五福街跑了回去。
我一惊,这孩子是傻了吗?自己去送死!我正要跟上去,却见朔诚已返回了我们刚才所在的地方,身形鬼魅的从一个黑衣人手里夺下一把剑,与那些人缠斗起来,看清他的动作后,我歇了要去帮忙的心。
观他身法招数,可厉害得很,完全不需要人帮忙。想必方才他根本就是在试探我,就算我不出手,凭他的本事又怎么会连那两枚小小的暗器都躲不过?
那些黑衣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又有炎卫的帮衬,不过片刻功夫,已尽数除去。
朔诚将手中的剑一丢,回身朝我走来,脸上依旧带着笑。他的脸不像青筠一样轮廓分明,反而线条温和,有些稚气,看起来年纪很小,一笑起来,给人的感觉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孩子,让我完全没办法联系起方才杀人不眨眼的样子。
经过一番厮杀,那身铜绿色的衣裳上半点血迹都未沾染,墨发高束,在身后微微摇曳。
这是我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朔诚,虽然没有青筠让人惊艳,也没有顾清风温润儒雅,但也长得不错……难怪当初我会给他红穗,想是幼时更乖巧可爱,让人一见就喜欢吧。
“霍卿,抱歉,我还是想这样叫你。”
朔诚走到我面前,脸上笑意未退,话语温和却极其庄重:“你可知方才那一番话,一如五年前一样,一字未改。”
他叹道:“其实这五年里,我每天都很努力的练功,哪怕再难再苦,我只要想起你就会咬牙坚持下去。不怕你嘲笑,尽管你当时是以男子身份说出那番话,我亦是寻你五年。我寻你,也不止是想找你报当初的羞辱之仇而已,你说过你会来找我,只是到最后你却忘了,我只是想问你为何食言,为何你许下的承诺最后记得的只有我一人……不过还好,上天眷顾,我找到你了。”
我听得稀里糊涂,朔诚忽然一把将我扯进怀里,扣得死紧:“从你方才护着我的那一刻开始,我便想明白了,不管你是男是女,是什么身份,这辈子,我朔诚都认定你了,只要是你,就好。霍卿,以后换我护着你,你也……别再把我忘了。”
我:???
大哥,你想明白了那是你的事啊,勒我做什么,我都快喘不过气了好吗!还有你刚刚才杀过人啊,一身血腥味,真的一点都不好闻!
我努力挣了挣,却发现自己如今没有内力,根本挣脱不了他的桎梏,只好附和着道:“原来当初我也说过这样的话吗,我是真不记得了,不过,你能不能先把我放开?我真的快被你勒死了……”
话音刚落,忽然感觉有人快速靠近,朔诚闷哼一声,一人将我从他怀里剥了出来,我总算是能透口气了。
看清来人,我心头一跳。
是顾清风。
他正沉着脸盯着朔诚,似乎是发觉我在看他,他低下头,轻声问道:“可有受伤?”
我摇摇头,“无事。你怎么来了?小店那边可安全?”
此话一出,顾清风的脸色又沉了沉,但他还是尽量温和地回答:“那边无事,只是你一人出来我不大放心,想来看看而已,谁知……”
说到这里,他收了音,目光沉沉地看向朔诚,不知从哪拔了把剑出来,威胁道:“不管你是谁,都最好离她远一点!”
朔诚看了我一眼,与顾清风对视,气势竟不输半分:“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句话?你又是她的什么人,嗯?我朔诚就是喜欢她,就是想娶她为妻,想护着她一辈子,如何?!”
素来好脾气的顾清风第一次在我面前暴露了顾林所说的“脾气差”的本性,他低喝道:“找死!”说完,提剑便朝朔诚攻去,朔诚虽无武器,却也半分不退。
我看着打得如火如荼的二人,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暗骂自己糊涂,这都是什么事?
不过,就算我被朔诚抱了一下那又怎么样,顾清风素来冷静沉稳,今日怎么也变得如此好战了?
细细看去,朔诚手无寸铁,虽不至于被顾清风伤到,但也被稳稳压制,我正考虑着要不要劝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身一看,是阿娆和青筠。
阿娆走到我身边,指着战成两道影子的顾清风和朔诚,问道:“少主,这……难道是朔诚要杀你?”
我这才想起来不远处还躺了一地尸体,这场面确实容易让人误会。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与阿娆解释,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两个字来:“不是……”
青筠插进话来,道:“阿敏不会对你动手的,我看的出来,他对你有恨有怨甚至有思念,却独独没有杀意。”
诚然,朔诚并不是要杀我,而是想娶我。
这话我并未说出口,青筠却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一双凤眼不住地盯着我瞧,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正要说他几句,几道黑色身影一闪而过,直接将朔诚和顾清风二人围了起来。
是赤溪带着炎卫赶来了。
青筠皱起眉头,似乎是想上前帮忙,我忙伸手拉住他的衣摆,道:“这场面已经够乱的了,你就别去凑热闹了,还是派些人来收尾吧,这满街的尸首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可真是不太好。”
“嗯。”青筠应了一声,转身准备去唤人来,却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道:“无论如何,不要伤着他。”
我顿了顿,应道:“好。”
那边,朔诚和顾清风终于收了手,被赤溪带着,三人两前一后地朝我走来,那些炎卫们则开始查验尸体。
赤溪跪在地上,道:“少主恕罪,是属下疏忽了。这群人自从我们出了王府就一直尾随着,属下当时还以为是青阳王的护卫,没想到……。”
我道:“罢了,起来吧,我没事。”
我看了看杵在面前的朔诚,又看了看一脸云淡风轻的顾清风,忽觉有些头疼:“你们两个打够了吗?打够了就给我安分一点,没打够的话改日自己约战,行么?别再闹了。朔诚,你还是去查一查这伙人的来历吧,一个两个可都是冲着你来的。”
说完,我拉着阿娆往小店的方向走:“我们回去吃烤羊肉,不管他们。”
阿娆十分乖巧地点点头,“好。”
第一百三十九章 择扇被刁难
这会儿,总算只剩下我和阿娆两个了。
店老板已经将羊肉切好码在盘子里,见我们回来,忙招呼道:“客官们回来啦,肉已经切好了,热乎着,快来尝尝味道如何。对了,先前那几位公子呢?”
阿娆已高兴地坐下开始吃了,我道:“不必管他们,待会再切一些包起来,我们带走。”
“好嘞,客官您慢用,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说完,那老板寻了几张油纸又切肉去了。
桌上放了三大盘切成薄片的羊肉,还有几碗辣酱、面汤和面皮,想怎么吃都可以。我见阿娆吃的欢快,坐下与她一起吃了起来,觉得甚是不错。
尤其是沾过辣酱以后,完全没有羊肉的膻味,只觉又香又嫩。不知不觉,我与阿娆吃完了一盘。阿娆已吃不下了,但她又舍不得浪费,只好让老板把桌上的也包了起来。
一直等我们吃完,他们四人也没回来。青筠和朔诚不来也就罢了,顾清风和赤溪竟也不来寻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老板给我们切了五六包羊肉穿在一起,每一包都分量很足,想是把整只羊都给切分了。门口候着的炎卫付了钱,接过那几包羊肉,跟着我们继续往万寿街走去。
吃饱以后,阿娆安分了不少,不再活蹦乱跳,也探头探脑地想吃东西。此刻天已黑透,万寿街灯火通明,各色男女往来不绝,喧闹非凡,恍如白昼。
灯火照耀下,阿娆俏丽的侧颜仿佛蒙在薄纱里,尽管用了易容的手段,也难掩灵动妖娆。
我道:“听说五月是扇市,卖扇子的人不少,前面那家店看起来还不错,可要去看看?”
“那便去看看吧,”阿娆点点头,看着街道两旁的小摊道,“方才吃的太饱了,这会儿闻到吃食的味道竟然有些难受,去避一避也好。”
阿娆方才吃了半盘羊肉半盘面皮,还喝了不少汤,此刻小肚子撑的圆圆滚滚,难怪此刻闻到吃的就不舒服。
我不由笑道:“下回别再吃那么多了,满街好吃的还很多呢,现在就把肚子填饱了的话,怎么能尝到其他的美味呢。”
“嗯嗯,知道了!”
阿娆敷衍地应了,拉着我进了一家十分阔气的店铺。许是我与阿娆的衣裳看起来并不像富贵人家,反而更像江湖人士,接待客人的伙计犹豫着看了我们一会儿,竟是没有上前来招呼。
阿娆挑了一把纱面的小团扇,伸到我面前问道:“这个怎么样?”
我点点头:“好看。”
阿娆撇撇嘴,转到另一边,继续挑着:“我选什么少主都会说好看的。”
这时,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在一群下人的簇拥下进了店铺里,先前我们进来时还一动不动的掌柜和伙计立刻迎了上去,态度十分恭敬。
那女子趾高气扬地走过来,在我们对面的货架上挑挑拣拣,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大红色华服的男子。
听得那女子身边的一个丫鬟道:“掌柜的,你这里就没有什么新奇货色吗,怎么每一回来看,都是这些东西。”
那掌柜弯腰赔笑:“夫人,近来最兴的就是这些,许多世家小姐都喜欢买扇,可翻来覆去的也就这几种最受欢迎,所以……”
那丫鬟十分不高兴,打断了老板的话:“我家夫人身份尊贵,岂能与她们相提并论?”
掌柜忙道:“是是是,是小人不会说话,还请夫人勿要见怪。”
那丫鬟却是不依不饶,一直在说着什么。
阿娆朝那边看了一眼,忍不住道:“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啊,凭什么就比别人尊贵。”
阿娆的声音并不小,至少那几人能清楚的听见。
那男子回头看了我一眼,忽然指着我惊恐地道:“阿姐,就是她!那天打我的人就是她!”
这一喊,整个店铺里的人都齐齐的朝我望来。阿娆也是一头雾水:“少主,他说的是你吗,你什么时候打了他?”
我摇了摇头:“不认识。”
男子闻言,暴跳如雷,指着我骂道:“好啊你,当日在玄武街,你纵容属下行凶,将我打得那么惨,如今竟然说不认识我?我小爷我可是在床上躺了三天,你竟然转头就给忘了!”
他身旁的那女子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威严,“你真的确定,是她的你?”
男子笃定道:“我绝对不会认错,阿姐,就是她,那日她也是这样一身红衣,就看着自己的属下打我和常习他们,今日你可要替我好好出口恶气!”
我看着那男子,觉得有些可笑。
就算他真是那日被沐秋教训的其中一个,哪又如何?当时不少人找到青阳王府来讨说法,都被青筠痛斥驳回了,这女子又有什么能耐敢教训我?
青筠好歹掌管整个北疆,而我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若什么人都能在我头上撒泼,根本就是公然在打青筠的脸,挑衅他作为青阳王的声威。青筠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不必多言。”
那女子说完,转向我问道:“想必你就是青阳王妃了?”她说话时,一直在打量我和阿娆,眼底的嘲讽和不屑溢于言表。
阿娆有些生气,我怕她冲动惹出事端,将她拉回来,挡在身后,这才朝那女子道:“是又如何,既知我身份,你还要替他出气么?”
女子朝我走近两步,隔着货架笑道:“王妃娘娘好生威风啊,不过,按辈分来论,你需得唤我一声大嫂才是,王妃娘娘就是如此对待长辈的么,真是没有半分涵养,也不知道王爷看上了你哪一点。”
我扯了扯嘴角:“你算哪门子的长辈。”
女子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脸上笑容一僵,随即道:“原先一直听人说你是乡野蛮女,不知礼数,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弟妹行事委实是放肆。”
她仪态万千的扶了扶头上的珠钗,“也罢,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本夫人可以饶了你这一回,不过……先前你这丫鬟说的话可不怎么好听,本夫人可以不跟你计较,但奴才毕竟是奴才,哪怕感情好再忠心,若敢对主子不敬,就该教训。若是弟妹不懂得如何调教奴才,今日嫂嫂便教教你。”
说着,她朝身边的下人打了个手势,那些下人越过呈放扇子的货架就要来抓阿娆。
我冷笑道:“本想留你几分薄面,如今看来,你是不需要了。”
说完,我将阿娆护在身后,从货架上取了一把折扇,朝跑得最快的一名丫鬟挥去。
虽无内力,这一挥却也很快快速,力道十足,折扇扇缘直接将那丫鬟的脸划出了一个口子。身边炎卫见我动了手,立刻现出身来,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将女子的那一群丫鬟小厮尽数撂倒。
女子和那红衣男子皆是一惊。
我回身问阿娆:“可伤着了吗?”
阿娆摇摇头,“少主,我没事,你其实不用这样的,他们根本就打不过我啊,如今事情闹得这么大,该如何收场?”
我道:“你没事就好,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说完,我看向那个女子,冷冷道:“如何,夫人还要教训我们么?”
那女子冷哼一声:“我可是朔府的人,谅你也不敢对我们如何。”
“是吗。”我摩挲着手里的折扇,眉眼微垂,“那你可看好了。”说完,我打了个手势。
炎卫得了命令,上前逮住那红衣男子就开始打。偏生他们下手十分巧妙,打的都是隐蔽的地方,看不出伤痕却很痛,男子被揍得趴在地上吱哇乱叫。
女子大惊,想上前去护着那红衣男子,却被炎卫扣下,根本动弹不得。
女子朝我尖叫:“你放开他!你竟敢,你竟敢公然行凶!别以为你是青阳王妃就了不起了!”
青筠的声音蓦然响起,又沉又冷:“是本王的女人确实了不起,你待如何。”
第一百四十章 天公不作美
那女子闻声,抬头见是青筠,自知失言,忙住了嘴。
店中的掌柜和小厮连忙跪下行礼,恨不得把头埋进地下,不让青筠发现他们才好。毕竟先前他们对我的态度也算不上很好。
我懒得管他们,转身朝青筠道:“你来得正好,这里就交给你了。”
青筠走到我面前,执着我的手柔声问道:“黎儿,你可有受伤?”这语气这眼神,几乎要腻死人,让我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想起来这是在朔家人面前,得做戏,我只好捏着声音,做出一副受了委屈,柔柔弱弱的样子:“我没事,多谢王爷关心,只是这个人说是您的大嫂,现下我怕是得罪她了,该怎么办?”
青筠颇霸气地道:“没关系,交给我便是。”说完,他转向身后跟来的银甲士兵,冷声吩咐:“将这些人送回朔府。”
“是!”
那群士兵果然直接冲进店铺里,直接将地上人拖了出去,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女子被青筠吓得声音都不敢出,低着头跟着银甲士兵出去,炎卫也跟着离开。
见人都走了,我将手从他手心抽出来,问道:“你怎么来了,那边的事都处理好了么。”
青筠勾唇一笑,百媚横生,竟比阿娆还勾人:“放心吧,已经安排好了,只是,我的王妃娘娘,陪您出来逛个夜市还真是不易容啊,一出门就给我惹事。”
我把眉头一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来,没有你,我也照样能应付。”说完,我牵着阿娆走出店铺。
青筠轻笑一声,跟了上来,与我并肩而行。
店铺门口,顾清风、赤溪以及朔诚三人站得笔直,见我出来,顾清风和赤溪朝我拱手唤道,“少主。”
朔诚则是冲我灿烂一笑。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奇奇怪怪的,包括青筠也是。
我不大喜欢这种感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少主,别不高兴了。”
阿娆悄悄捏了捏我的手,“既然出来了就应该好好玩,别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不高兴,我们再走一走好不好?都没好好逛一逛,你看,那里的花灯好漂亮!”
我柔声道:“好。”
阿娆笑着拉着我往街上跑去,看着她欢快的模样,我心下微微一叹。
不管什么时候,阿娆总是第一个发现我情绪的波动,用自己的方法让我高兴起来,她在我面前这般无拘无束,纯真可爱,其实也不过是想让我放心一些罢了。
“阿娆,你慢一点!”
阿娆蹦蹦跳跳地在一个花灯摊子上停下,指着挂的最高的一盏琉璃花灯道,“少主,我想要那个!它好漂亮!”
那小贩笑道:“这位姑娘眼光真好,这盏琉璃花灯可是我这些灯里最好看的,是我的招牌呢!”
我看了看那盏挂得老高的灯,问道:“怎么卖。”
小贩笑道:“二位姑娘,不是我故意抬价,这盏灯可是有点儿贵,要十两银子。”
阿娆瞪眼,惊道:“一盏灯,要十两银子,确实很贵啊。”
我道:“无妨。”正要掏钱,一人已递了一锭银子给小贩。
侧首看去,是朔诚,他另一手正提着那盏花灯,朝我笑道:“给,替你拿下来了。”
看着朔诚的笑容,我感受到三道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我身上,觉得此情此景似乎有些不妥,纠结片刻,还是接过来递给了阿娆,“……多谢。”
阿娆倒没说什么,接了灯,拉着我继续往街上走。跟着别的姑娘一起选香帕,看胭脂,玩的不亦乐乎,朔诚则一直跟在我们身边,帮我们付账、拿东西,偶尔说几句幼稚的话,惹人发笑。
我对他的印象本是像个孩子,见他要跟着,阿娆也不反对,就默许了。
身后传来青筠的声音:“阿敏,这是须臾城,她是本王名义上的正妻,你……”
朔诚回头朝青筠一笑:“兄长,你我心知肚明,不是吗?”
青筠于是不说话了。
才走了半条街,天上忽然下起雨来,路上行人纷纷散去,小摊贩们忙支起雨布,收拾着自己的货物。一些灯笼被雨打湿,里面的火光渐渐熄灭,街上的光芒渐渐暗了。
我见阿娆浑然不觉,还不肯走,只好道:“阿娆,下雨了,我们回去吧,你身上伤未痊愈,不可淋雨,否则又要加重了。”
阿娆嘴巴一撇,撒起娇来:“可是少主……我还想玩,这会儿还早呢,亥时都未到,今晚逛的一点都不尽兴。”
正说话间,朔诚不知从哪寻了两把伞来,一把丢给了青筠,另一把则为我撑着。且他还颇有心机,给青筠的伞是小伞,只能遮一个人,给我撑的则是大伞,不仅能遮到我,还能遮到阿娆。
又走了一段,雨势不见停歇,反而越来越大,路边的摊贩也都回去了,满街灯火阑珊,再无半分美意,阿娆本来还想再逛一逛,也只得作罢。
只是此处离王府太远,马车也不在这边,我们只好进了路边一家客栈避雨,等雨稍小一些再回去。
看着跟在后头进来的青筠和赤溪浑身湿透,我皱了皱眉,朝顾清风道:“你身上也有伤,为何不躲一躲?”先前还跟朔诚动了手,现在又淋雨,那一身伤是不准备好了是吧?
顾清风哪怕淋得浑身湿哒哒,衣服和头发都贴在身上,也还是一副温润如玉,临危不乱的模样。他伸手将贴在脸上的湿发别在耳后,微微一笑:“没有少主的命令,属下岂敢自行离开。”
我气结,感情这还是我的错了?
奈何应了这厮照顾他的伤,若是这次真让伤口恶化,只怕自己又要多给他换几天药,思及此,我朝柜台那边唤道:“掌柜的,给这位公子准备一套干净衣裳,一个房间,再备桶热水。”
“好嘞!”里头的人应了,很快便有人抬水上楼。
顾清风微一拱手,笑道:“多谢少主。”
不多时,一个小二过来领这顾清风上了楼去沐浴更衣。
朔诚道:“卿卿,你可别被他骗了,先前他打我的时候可厉害的很,怎么会那么柔弱,连雨都淋不得。”
他一句“卿卿”,成功地吸引了我们四人的目光,我冷着脸看他,“你叫我什么?”
朔诚灿烂一笑:“卿卿啊,好听吗?”
我翻了个白眼。
阿娆则是十分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一边扯我的袖子一边笑道:“少主,哈哈哈……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敢这样叫你!”
我瞪了她一眼,朝青筠道:“青阳王,您能不能管教管教您的宝贝弟弟,我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对他下手了。”
青筠脸色不太好看,不知道是被朔诚气的还是被我气的,最终,他还是把朔诚教训了一顿,对此朔诚只说了一句话:“兄长,我喜欢她,这样叫显得亲昵。”气的青筠险些没背过气去。
我发现赤溪竟然还拖着那一身湿衣裳站在客栈门口,有些奇怪,问道:“赤溪,为何不用内力蒸干衣服。”
赤溪道:“回禀少主,属下需要时时刻刻保护少主的安危,若是分神用内力烘衣服,恐……”
我捏了捏眉心,第一次发现赤溪竟然也是个难伺候的主儿,“那你总该换身衣裳或者拿个帕子去擦一擦吧,站在门口一直滴水,像什么样子,速去。”
“是。”赤溪这才进了客栈,去找小二拿帕子。
朔诚道:“卿卿,你主动关心了他们两个,为什么不问问我衣裳湿了没有?”
我吐了口浊气,耐着性子道:“你不是跟我们一起打着伞么?我眼睛没瞎。”
朔诚提着自己的衣摆给我看,“喏,这里全都湿了,鞋子也湿了。”
我捏了捏眉心,道:“朔诚,你够了!”
朔诚被我一喝,这才安安分分坐下来,青筠嫌弃得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夜宿秦柳桥
雨淅沥沥的落着,屋檐瓦背泛起一层白雾,渐渐迷了眼,下了足足半个时辰,也全然没有要停歇的势头。
街上行人尽散,华灯已灭,就像我在炎华宫夕落阁看过的无数个雨夜一样沉寂,黑暗,完全看不到一丝光亮,那时候,我甚至不确定天是不是还会亮起来,或者说自己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天亮。
每每到这种时候,我总是觉得自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发愣,想起这双手杀人时的模样,心底渐渐生出一股莫名的躁郁。
阿娆轻轻伸出手,搭在我的手上,问道:“少主,你……怎么了?”
“没事。”
我微微一笑,将她的手拿开,站起身,走到了客栈的屋檐下,朝着雨幕中伸出右手,感受着雨滴在掌心的力度和冰冷。虽然这样洗不去半分记忆力的猩红,却能让我好受一些。
朔诚站起身,想靠近我,我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许是被我骇住,他悻悻地坐了回去,倒真不再走过来。
身后响起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我回头望去,是顾清风正从楼上走下来。
他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发丝半干,带着几分浴后的清新淡雅,只一眼便让我安静下来。
“少主。”他抬手朝我行了一礼。
我收回了右手,淡淡道:“伤口如何?”
顾清风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了,拿着帕子擦拭半干的头发,轻声答道:“无事。”
嘴上是这么说着,我却不信。昨日他的伤还那么重,尤其是背上因为太久未曾换药,与纱布粘在一起,因而扯掉了许多痂皮,今日这雨一淋,情况只有更坏。
上次伤成那样还告诉我只是小伤,这回只怕也不会说实话,只是这么多人在场,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让他多注意。
朔诚抗议道:“卿卿,我想关心你你都对我如此冷淡,为何要主动关心他的伤口!我可是你订了娃娃亲的夫婿,你竟然关心别人!你这是、这是始乱终弃!”
此话一出,只觉我周身几人的气场都沉了几分。
我抑制住揍他的冲动,咬牙道:“按你这么说,青筠还是我名义上的夫婿呢。”
朔诚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你们这不算,我可是有信物的。”
我白了他一眼,懒做理会。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雨幕中缓缓靠近,似乎是一辆马车。沉重的马蹄声和浑浊低沉的银铃声在客栈门口戛然而止,几个侍卫打扮的人穿着蓑衣站在门外,朝里头的青筠行了一礼。
青筠朝我道:“雨势如此之大,想必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总不能在这里等一个晚上。我有一处别院就在前面的秦柳桥,不是很远,不如过去歇一晚吧,衣裳热水都吩咐下人备好了。”
这样等着确实不是办法,回王府又太远,去那个别院也好。
我点了点头,“好。”
只是这里这么多人,这一辆马车明显不够,而青筠也不像是会与顾清风等人一起乘坐马车的,若是顾清风再淋一回雨,只怕那伤口就真好不了了。
似是看出我的为难,顾清风道:“属下身上还有伤,就不去了,明日自行回府便是。”
我颔首:“注意安全。”
朔诚已在门口撑起了伞,朝我唤道:“卿卿,快过来!我看你衣裳也湿了,赶紧去别院洗个热水澡,莫要着凉了!”
我甩了他一记眼刀,从赤溪手里接了另一把伞,带着阿娆上了马车,朔诚脸色一垮,委委屈屈地抱怨了一句,跟在我身后上了马车。等青筠上来以后,马车便调转了方向,往秦柳桥去了。
雨势很大,整个车厢里入耳尽是雨滴拍打在车顶的声音,阿娆道:“少主,明日还会有夜市是吗?”
我点点头,“嗯,初一的夜市开放三天,可若是明晚也下雨的话那就不会开咯。”
阿娆有些不高兴,颓然道:“可是今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玩够。”
我轻笑:“那改日再带你出来好不好?”
“嗯。”阿娆点点头,安分下来。
朔诚学着阿娆娇滴滴的语气,道:“我也想去,卿卿到时候也带上我好不好?”
我抬脚在他腿上踹了一下,道:“别闹。”
几句话的功夫,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朔诚率先掀开帘子钻了出去,撑起伞下了车,朝我伸出手来。
我越过他的手直接跳下车,将阿娆接下来后,自己撑了把伞进了院门。
这所别院的管家早已带着佣人候在门口了,见到我后立刻行礼,规规矩矩唤道:“参见王妃。”
我点点头:“热水和房间都备好了吗?”
管家忙答:“王爷先前就吩咐过了,已经备好了。”
我道:“带阿娆姑娘下去沐浴,准备一身舒服的衣裳。”
“是。”立刻有两名侍女上前来领着阿娆离开了。阿娆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没开口让我跟着她一起去。
此处既是青筠的别院,与王府便没有什么区别,自然该注意一些。尤其我和青筠这“新婚燕尔”的,总不好分房睡,此刻也只能等着他一起走了。
只见那管家又弯腰行了一礼:“参见王爷,参见四少爷。”
“免礼。”青筠走到我身边,亲自撑伞带着我往后院走去,朔诚本来还想跟着,却被管家带到另一处去了。
走上回廊,不会再淋到雨,青筠这才收了伞递给身后的侍女,朝我道:“我给她安排的房间在西厢房,不会有人去打扰,你不必担心她的安危。”
我确实不太放心阿娆,想着过去看一眼,不过他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应道:“嗯。”
两人从回廊上弯弯绕绕地走了一会儿才到卧房,青筠便让我先去沐浴。等我沐浴完回到房间,他才去了浴室。
“叩叩叩”
正擦着头发,门忽然被敲响,我问道:“何事?”
外面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王妃娘娘,奴婢是来给您送姜汤的。”
我放下几分戒备,道:“端进来吧。”
那丫鬟看起来有些紧张,一路低着头小步走进来,将一碗姜汤放在桌案上,道:“王妃娘娘,您趁热喝,王爷吩咐了,让奴婢一定要看着你喝完。”
我扫了一眼那碗冒着热气的黄色汤汁,有些怀疑:“青筠让你送来的?”他也会这么好心?
那丫鬟点点头,道:“回王妃娘娘,是的。”见我开始喝,那丫鬟又道:“王爷对娘娘可真是疼爱得紧,这所院子,王妃还是第一个来的人呢。”
姜汤很烫,我端起来小口啜着,闻言,觉得她话里有话,问道:“这院子,是有什么讲究吗?”
那丫鬟道:“王妃娘娘不知道吗?这所别院,王爷从来不许府中的夫人踏足半步的,听说是以前老王爷住过的院子。”
总觉得这个丫鬟明着暗着要说点什么样子于是我顺着她的话问道:“老王爷是王爷的亲生父亲?他倒是从未向我提起过。”
那丫鬟道:“不瞒娘娘,老王爷便是前朔家家主,当今朔家家主朔州的弟弟,名叫朔风和月,听说当时老王爷对王爷很疼爱,只是老王爷已过世很久了,这些我都是听府里的老人说的。”
说完她又道:“娘娘,您可千万别告诉王爷是我说的,王爷对老王爷十分尊敬,绝不许别人随意提起的!”
我将姜汤一饮而尽,道:“下去吧,本王妃方才只是喝了个姜汤而已。”
“是!”那丫鬟知道我的意思是会替她遮掩,忙端了空碗退了下去。
待到那丫鬟走远,我朝一个隐在暗处的炎卫道:“跟上去看看。”
无人应我的但屋内气息少了一分。
不多时,那炎卫已回了来,尽数奏报。原是府中一个从小照顾青筠的老嬷嬷让这丫鬟来同我说的。兴许是为了让我了解青筠的过去,好安慰他或者是好好跟他在一起吧,毕竟不少老人都喜欢抖自家孩子的底。
奈何,我并没什么触动。
我道:“你们出去守着吧,本少主要歇下了。”
“是。”那炎卫再次隐于黑暗,屋内其他气息也跟着尽数散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合欢散发作
等了好一会儿,青筠还没回来,想着反正他也不会与我争床,索性不等他来,直接褪下外衣,躺进了被子里。
不知是不是这里的被子太厚太暖还是刚刚喝了姜汤心里燥得慌,我只觉得浑身发热,精神百倍,完全没有睡意。试着翻了两圈后,觉得身下床榻十分绵软舒适,于是乐此不疲地从床头滚到床尾,翻来覆去。
可是越滚,就越精神,我有些惆怅。在榻上郁闷地滚了四圈后,青筠终于回来了。
看着被我弄得乱糟糟的床,他哑然失笑:“你这是在做什么?看看这床榻,都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闹腾。”
我从锦被里抬起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对他说风凉话的行为表示不齿。
青筠见了,皱眉问道:“怎么……这是又睡不着觉了?”
我颓然道:“可不是么,早上去练武场这折腾了半日,下午批了半日公文,晚上又出来逛夜市,这一整天完全没闲下来,此刻理应困倦的很,可我竟精神百倍,全然没有睡意,只觉还能再与人大战三百个回合。”
青筠笑道:“那你别闹腾了,闭上眼睛老实躺着很快就能睡着了,越滚来滚去的就越烦躁,越睡不着。知道你不喜欢我靠近,我另寻个被子来睡地上便是。”
“哎……”我沉沉地叹了口气,“小时候身上总是带伤,有时候是吃了药,一痛起来就想打滚,后来便成了习惯了睡不着就想打滚儿,一打滚就更睡不着了。”
青筠沉默片刻,道:“改日我让人来给你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再开几副清心凝神有助睡眠的药,看看能不能改善一些。”
“要是有用就好咯,这些年我也没少为此费心,什么药都吃了,什么方法都试了,还是一点用都没有,经常睡不好,就连炎华宫那群医者也是束手无策。”不过话说回来,好像跟顾清风在一起的那两次,都睡得很不错。
我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觉得整个人像火烧似的,见青筠还穿了那么多衣裳,有些奇怪:“穿那么多衣服,你不热么?我好热啊,都快热死了。”
青筠道:“你捣腾了那么久,不热才怪。”说着,像想到什么似的,他凤眼一挑,微微笑道:“王妃的言下之意是想让本王脱光了陪你一起睡觉吗?乐意之至。”
这才说了几句正经话,又开始没个边际了,真是一刻不做戏都难受。
我嫌弃地别过脸去,懒得看他。
青筠忽然道:“喏,喝口冷茶,压压火气,看看会不会好一点。”
我扭过头,果见青筠端着一个杯子,递到我面前,于是我坐起身,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谁知刚咽下去,只觉腹中如火浇油,猛地窜上心头,一股燥热感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不仅身上开始发烫,甚至还有些心慌气促。
青筠内力深厚,自然是立刻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忙道:“你怎么了?难道这水有毒?!”
见我身姿僵硬,神色有异,他忙从我手里夺过杯子把剩下的水也喝了下去。
“……”我难受得紧,也没功夫提醒他那是我喝过的杯子。
青筠咂咂嘴,显然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皱着眉头道:“就是普通的茶水,没有任何问题,你怎么喝完就这样了?是方才吃了什么吗?”
青筠离我很近,姣好的面容在灯光下更显清隽,一股清淡的龙脑香从他身上传来。看着他轻薄的嘴唇一启一合,我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冲动来。待我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在想什么时,忽然愣在当场,有些无措。
我、我怎么会对青筠生出那种龌龊的心思?
我捏了捏眉心,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自己虽然神智清醒,可是总忍不住想扑到青筠身上去。
吃了什么?难道是……那碗姜汤!当时那丫鬟一直在跟我说话,让我分了神,兴许就是那时候没能察觉其中的猫腻。
我怒道:“青筠,你给我喝的姜汤里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
“姜汤?什么姜汤?”
青筠被我吼的一愣,“我没有让人给你喝姜汤啊,想着你毕竟是习武之人,身子骨总要强健些,没那么容易生病,我就没让下人准备了。”
见他不似说慌,我耐着性子道:“你去沐浴的时候,有人端了姜汤来,说是你吩咐的,还让我全都喝完,当时我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妥,如今看来,那姜汤一定有问题。”
青筠皱了皱眉,转身出门吩咐了几句。
再进来时,我已经难受的整个人如同架在火上烤了,热得恨不能把身上的衣裳都扒下来,碍于青筠还在,只得自己咬牙忍着。
青筠在床沿坐了,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我只觉他手心所触之处一阵清凉,忍不住想靠得更近一些。
这个念头一萌发,我便惊醒过来,连忙把他推开,退到床榻中央,喝道:“你别碰我!”
青筠皱起眉头:“你这是……合欢散?”
我咬牙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合欢散,反正现在这个样子,多半就是这一类的东西了,想我堂堂炎华宫少主,竟有一日栽在这样的小手段上面,委实憋屈!若让我知道是谁干的,非得将她抽筋扒皮不可!”
“别放狠话了,你还是先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
青筠叹道:“先前还好好的,喝了口水就变成这样,看来这药是不能用冷水压下去的了,如今不好请大夫来看,你又没有内力,无法运功,不如我帮你用内力化去药性吧。”
“……好。”
我额头已经憋出了一层汗,只觉浑身又疼又涨,这样下去,只怕是扛不住了。
说实话,这一辈子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没有想着靠谁帮忙,指望着谁,可如今我是真心希望顾清风在身侧,若是他的话,一定能解除此药的药性吧。
真是难受……
想到顾清风清雅温润的面容,体内燥热感似乎又重了几分,我只觉得心尖尖上都要灼伤了,忙掐着自己的小臂,让自己勉强镇静下来,不往青筠身上扑。
青筠已坐到了我身后,开始将内力通过身后的心俞穴传输到我体内,内力缓缓进入经脉,带来陌生又尖锐的痛感。
“唔……”
内力从外大量进入经脉本就是逆行,难受得很,尤其如今我浑身燥热难安,忍不住闷哼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四肢百骸被一股强劲有力的气息包裹着,寸寸啃噬经脉,体内的燥热似乎在消减。
随着燥热的褪去,疲乏之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直冲头顶,我从未觉得如此困倦过,眼睛都睁不开了,耳畔传来青筠的轻喊,我却完全没有力气回应。
后来,记不清是怎么睡下的了,只觉得睡得极不安稳,特别难受,但身边若有若无的萦绕着一股龙脑香。
次日一早,我醒过来时,身侧早已空无一人,但屋内似乎还能闻到一股淡香。
我浑身上下疼得就像被人狠狠揍过一顿似的,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发现还都好好的,这才放心下来,青筠这厮还算有些人性,没对我下手。
不过,我昨晚都那样了,他都没有办分逾越,难道就没有半点……到底是他那什么,还是我长得不好看啊?
想到这里,我一个激灵,忙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清除出去,找到干净的衣裳穿上,挽好头发,唤人进来伺候洗漱。
两个丫鬟端着脸盆毛巾推门进来,规规矩矩唤道:“王妃娘娘。”
我看了这两人一眼,发现并不是昨晚的那个,洗漱完,她们正要离开,我道:“站住。”
二人离开停下脚步,规规矩矩道:“王妃娘娘,您还有什么吩咐?”
我看了她们一眼,淡淡道:“昨天晚上有人给本王妃送了一碗姜汤,你们知不知道是谁。”
那两个丫鬟皆是摇了摇头:“什么姜汤,奴婢不知道啊。”
见二人不似说谎,我压着性子问道:“青筠呢?”
听我直呼青筠名讳,那两个丫鬟的头埋得更低了,“王、王爷一早就起身了,先前我们过来的时候看见王爷在院子里。”
我轻轻扫了她们一眼,出了门,往院子里走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侧妃使阴招
昨晚那一场大雨来得又急又凶,一夜之间洗尽了盛夏的燥热。一出门,只见天际碧空如洗,一片澄净,轻吸一口气,空气中还夹杂着雨水残留的清冷之意。
地半湿,稍有些滑。
我依循昨夜的记忆走到院中,青筠果然坐在院子里,脸色极差地审问着几个人,身侧还站着一袭墨蓝劲装的蔺若衍。
那地上跪着四个人,两个丫鬟,两个小厮。我仔细看了看,发现其中一个丫鬟正是昨晚送姜汤的那个,看他们那一个个低声下气的样子,想来青筠已然审问完了。
我走近问道:“怎么回事?”
青筠看了我一眼,没答,却是柔声问道:“黎儿怎么来了?身体可有什么不舒服吗?”
见他忽然如此温柔,我就知道又要做戏了,于是捏着嗓子软软道:“疼,浑身上下哪里都疼,哼,还不是都怪王爷。”
可不是怪他么,谁输内力化个药输那么快那么多的啊?本少主本来就是经脉寸断后才接上,封着内力温养着经脉的,这才恢复不久就忽然被大量外入的内力逆行刺激,能不疼吗!
此话太容易让人误会,青筠额角的青筋似乎跳了跳,蔺若衍更是直接往后退开了几步,一副非礼勿听的样子。
青筠温声道:“那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醒来发现王爷不在身边,怎么睡得着。”我在青筠身边坐了,睨着地上跪着的人道:“这是?”
青筠声音微沉,“若衍,你告诉王妃。”
蔺若衍道:“王爷知道王妃喜欢穿烟云纱的衣裳,昨夜特意吩咐别院的下人回府去取,正好被侧妃撞见了。侧妃便教唆他们在沐浴的香粉和您喝的姜汤里动手脚,下了药,想让王爷以为您……而失宠。或者说是试探王爷对您的耐性。”
原来如此,是一种药分开两次下,香粉和姜汤本身就是气味极强的东西,掩盖几丝其他的味道确实很难让人察觉。
只是有一点我还有疑问。
我半撑着桌子,漫不经心道:“昨晚给我送姜汤的那个丫鬟说,王爷吩咐她要看着我把姜汤喝完才能走。但我喝的时候她却一直在与我说王爷以前的事情,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她一个小丫鬟,年纪轻轻的,为何知道那么多?于是我让人跟上去看了看。”
说到这里,地上跪着的那个丫鬟果然心虚地低下了头,看来是她并没有把这件事说给青筠听。
我扯了扯唇角:“原来那个丫鬟是受了一个老嬷嬷的指使,来同我说那些话的。当时我只以为是伺候王爷的老人想试探试探我,或者是间接地告诉我这些事,也就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青筠盯着那个丫鬟,冷声问道:“是谁让你与王妃说那些话的?”
那丫鬟被青筠吓得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微微发抖,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来:“是、是是珍嬷嬷。”
青筠道:“来人,去将珍嬷嬷叫过来。”
两个小厮上前应了,不多时便带来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婆子。
她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稳健,头发几近全白,却并不显老,身材丰腴,看起来在府里过的还不错。
珍嬷嬷见了这阵仗却并不慌张,规规矩矩行礼:“老奴见过王爷、王妃娘娘。”
青筠并没有因为她是府里的老人而给她什么好脸色,冷声问道:“昨晚,是不是你让人给王妃送的姜汤。”
“是。”珍嬷嬷并没有否认,“昨日听闻王爷和王妃要来,怕王妃娘娘淋了雨受了寒,老奴这才让人给王妃娘娘送姜汤去的。”
我轻笑:“哦,既然是送姜汤,那为何嬷嬷还要让那丫鬟说那样一番话呢?”
珍嬷嬷跪到地上,道:“王妃娘娘恕罪,老奴是以前伺候过老王爷的人,也算是看着王爷长大的,如今王爷娶了王妃娘娘入府,老奴自然希望娘娘能多贴心些,照顾好王爷,此事是老奴有错,还请王爷、王妃责罚。”
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只是她若想与我说这些,为何却偏偏撞上了侧妃徐离氏对我下药的事?我从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巧合。
青筠显然不想听她废话:“够了,你若不肯说实话,我自有办法让你开口。”
说着,便让蔺若衍动手。那嬷嬷显然没想到青筠会如此护我,且一口咬定她隐瞒了实情,蔺若衍还未动手,那嬷嬷已然扛不住了,将实情抖了出来。
原来是侧妃徐离氏在入府以后发现青筠对她并无情意,所以想从青筠的往事入手,讨青筠的喜欢。而珍嬷嬷是唯一一个“看着”青筠长大的,所以徐离氏对她百般讨好,只为了得到关于青筠以前的一些事。
这次的事,她亦是得了徐离氏的命令,才会如此做。毕竟青筠实际上并未碰过后院任何一个女人,对她们也冷淡得很,若是青筠一直这样倒也罢了,偏偏出了个我。
明面儿上青筠千依百宠,甚至不惜为我得罪北疆那些贵族,徐离氏坐不住了,自然想试探试探我与青筠是真情还是假意。
若是假意,青筠定会以为是我故意而为,因此对我心生不喜。届时我在府中失了青筠的庇护,又无家世背景护着,手上又无实权,自然落得个被她们拿捏的下场,再不足为患。就算我二人是真心实意的,也只一句促进我们的感情就能糊弄过去,端的是好心思,只可惜,我与青筠既非虚情也非实意,只是合作罢了。
青筠道:“黎儿想怎么做?”
我冷眼看着地上那几人,淡淡道:“那就杀了吧。”
敢如此算计我的,他们还是独一份儿,徐离氏可以慢慢来,但他们却容不得了。
若非我自制力强,对男子从来只看不上手,昨晚怕是真的会对青筠做什么,依他那满院佳人却还坐怀不乱的性子,兴许一个不高兴就把没内力的我给捅死了,那才真叫委屈。
听了我的话,几人皆是一震,连忙磕头求饶:“王爷、王妃娘娘饶命啊!求求您放过奴才吧!”
昨日送姜汤的那个丫鬟跪在我脚边哭道:“王妃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只是一时糊涂,求您给奴婢一条生路吧!”
我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几人,淡淡道:“我这个人呢,对下属不算严苛,平日也没别的什么脾气,要求就一点,那就是绝对的忠诚。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留着你们做什么呢?”
那个婆子见状,忙朝青筠道:“王爷,王爷!老奴只是一时糊涂啊!那药只是有助兴作用罢了,若能解了,对身体不会有害的,王妃娘娘这不是也安然无恙吗,还请您看在往日的情面上饶了老奴一条命吧!”
我真的是被她气笑了,“你给我下药,这么说起来的话,还是为我好了?”本少主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可真是为我好啊!
那嬷嬷不答,只一个劲地求着青筠,青筠并没有说话,看样子此事是要全权交由我处置。
“本王妃正愁没个由头震慑震慑府里的下人呢,正好借此立立威。”我朝青筠道:“王爷,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吧,也好让他们日后长长记性。”
青筠颔首,“若衍,去把别院的人都叫过来吧。”
蔺若衍转身离开了。
不过,别院的人还没来,阿娆倒是先来了。见我脸色不太好,她走近问道:“少主,这是怎么了?他们为何跪在这里?”
这会儿不是跟她解释的时候,想着待会要见血,她在这定会不舒服,我道:“无事。阿娆,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做些小米粥。”
阿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人,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应道:“好。”
别院的下人陆陆续续地到了,整整齐齐地站在院子里,朔诚也跟着过了来。想是已了解到发生了何事,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第一百四十四章 王妃的示威
朔诚走到我面前,剑眉微微蹙着手里似乎是想问什么,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只默默站在了我身侧。也不知他是觉得此时不方便开口还是怕问出来的结果不如意。
院子里渐渐聚拢了不少人,上到管家账房、下到烧火做饭的厨子和扫洒的小厮,一共二十五人,朝青筠和我行了礼后便规规矩矩地站在院中,一个个鹌鹑似的缩着,无人敢开口,亦无人敢动。
青筠脸色不太好,他们都是惯会察言观色的,见着这一幕谁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见无人再走动了,我问蔺若衍:“人可都来齐了?”
蔺若衍躬身答道:“回王妃,人都到齐了,不知王妃想如何处置?”
此话一出,满院子人的目光皆不由自主地朝我看来,有惊讶也有不解,似乎是都没想到青筠会把这样的权利交到我手上。
我轻轻一笑,食指轻轻扣在桌上,发出不急不缓的“咚咚”声。许是我表情太过漫不经心,他们反而紧张起来。
半晌,我才缓缓道:“王爷,随我处置么?”
青筠看了我一眼,温声道:“他们做错了事,自然该罚,黎儿说了算。”
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青筠这意思是不管我做的多出格都没有关系。既然让我来,那可就不是打一顿板子或者抽一顿鞭子那么简单的了。
我轻声唤道:“赤溪。”
赤溪带着两个人走近院子里,朝我抱拳。众人被这三个忽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却依旧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微微瞪大的眼睛昭示着他们的恐惧。
赤溪等人身上杀意太重,朝我走过来时,地上跪着的几人便心知不妙,更疯狂地朝我求饶起来。
蔺若衍自觉的让人将他们五人拖到院中,离我和青筠足够远,也让那些下人能看得清楚。
我撑着下巴,懒懒道:“按规矩来便是。对了,这些人胆子小,别让他们发出声音,吓着人可见不好了。”
“是。”赤溪应了,带着那两个炎卫走近地上那几人,先是给他们点了穴,让他们动弹不得,然后扣住下巴,硬生生掰开嘴,干脆利落地拔出匕首将他们地舌头割了下来。
一条条鲜红绵软的事物被丢在了众人面前,血色花朵在半湿的地上蔓延开来。奈何他们被点了穴,哪怕再疼,也根本无法挣扎,没了舌头又说不出话,只好“呜呜噎噎”的乱叫着。
院中有人倒吸了一口气,他们显然没想到我说的“不要发出声音”是这个意思,纷纷绷紧了身子,大气也不敢出,几个胆儿小的已经捂住眼睛不敢看了。
在炎华宫,若是有人就以下犯上,用诡计谋害位高者,便是处以抽筋扒皮之刑。因为炎华宫等级森严,品阶高的弟子不能轻易对品阶低的弟子随意打杀,低阶弟子自然也要对高阶弟子给予一定的尊重和臣服,若有人乱来,便是破坏纲常,自然要罚。
我年纪轻轻便坐上了少主之位自然惹得许多人眼红,也有胆大包天的人偷偷对我下手,查出来自然是活不成。赤溪等人跟在我身边久了,自然做得多了,下手十分干脆。
只三两下已将他们的手筋脚筋挑断,整根抽了出来,然后从背部将整片人皮剥下,整整齐齐叠在一起。
整个过程快得很,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五个人已全部被生生剥成了没皮的血人。他们不能动也喊不出来,就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跪趴在血泊里,面目全非,不知是死是活。
院子里,不少人早已看不下去,胆小的捂着嘴无声地哭着,有的正在疯狂的呕吐,再夸张一些的,直接晕了过去,稍胆大地则只是微微偏开了头,勉强还算撑得住。
原本宽敞清新的院子里被浓郁的血腥味铺满,天色又因为临近下雨暗了几分,更显得阴气沉沉。
此刻我在他们眼里一定是成了杀人如麻的阎罗吧。
赤溪等人弄完,收了手。
我道:“赤溪,方才有一处没剥好,肩部的皮裂了,下次注意,否则做的双面鼓就不好看了,还可能会透风。”
“是。”赤溪将沾血的刀擦净,带着另外两人如来时一般退去。
见众人还恍恍惚惚,回不过神来,我轻叹一声,道:“真是抱歉,一大早就上演这样的一出,吓到了大家。不过没办法,本王妃出生乡野,乃蛮夷之人,不通礼数,不知教化,更没有所谓的家教,所以对于那些不太听话的人呢,素来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对付,就一个字,杀。”
我站起身来,微微舒了舒筋骨,继续道:“死人最听话了,既不会说不中听的话,也不会做不乖的事。所以,你们最好警醒着点,顺便告诉你们背后的主子,我不是你们能得罪得起的,若有下次……他们便是你们的结果,听见了么。当然,若是你们想尝尝其他的方法,本王妃也乐意奉陪。”
我声音放得轻,但带了十足的威慑力。此刻无人再敢不从,齐刷刷跪了一地,皆俯首贴耳,抖如筛糠,连声称是。
我扯了扯唇角,对这个局面十分满意,想必在很久的一段时间里我都能安安生生了。
我转身朝青筠伸出手:“走吧,王爷,出去散散味道。”
“好。”青筠十分顺从地握住了我的手,与我一同起身,朝院门走去。朔诚走在我身边,脸色似乎比方才更沉了。
一离开院子,确定没了旁人,我便松开了青筠。朔诚趁机问道:“卿卿,你……你没事吧?”
“有,疼。”
朔诚急了:“疼?什么疼?哪里疼?”见我不说话,他更着急了,“你快告诉我啊!是不是兄长他……他……”
我看见了站在院门口等着的阿娆,丢下一句“你自己问他”便快步朝阿娆走了过去。
阿娆闻到我身上的血腥味,担忧道:“少主,我都知道了,你昨晚可有事?”
我轻轻一笑,安抚道:“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吗?放心吧,昨晚青筠用内力替我化去了药性,早就没事了。”
阿娆这才放心下来,道:“想着你弄完也没什么胃口吃饭,我就没给你做粥了,待会儿回府之前在街上吃一点好了。”
身后的朔诚闻言,显然也松了口气,听说我还没有吃早食,连忙道:“卿卿,我知道须臾城有一家店的东西特别好吃,我带你去吧!”
青筠忍不住提醒道:“阿敏,这是别院,慎言。”
朔诚闻言稍稍收敛了一点,一双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往我身上瞟。
我想起昨晚那丫鬟说的话,忍不住问道:“青筠,这是你的父亲住过的别院?”
青筠顿了顿,应道:“嗯。”
听声音,他似乎有些落寞,又想着这个对他意义特殊的院子被我弄得染了血,我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自幼无父无母,依旧活的好好的。”
这个时候,青筠就应该痛哭流涕地感谢我了,谁知,没等到青筠的回应,朔诚却抢先道:“卿卿,没关系,你还有我,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闭嘴。”本来还想看看青筠难过受伤或是感动的样子,谁知却被朔诚这个憨憨搅糊了。
青筠已经正了神色,道:“走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茶楼听说书
阴沉的天气丝毫没有影响人们逛街的兴致,似乎是想将昨日未逛完的夜市补回来,今日的早市依旧热闹,微潮的青石板路上提着菜篮的女子们来来去去,置办着午食要用的食材,携着伞的贵女们在各个商铺间流连,全然不顾身后的随从已经提了许多东西。
漫步走在街头,我忽然起了喝早茶的兴致。
“早闻得北疆的君莲叶十分出名,却一直没有机会尝尝。今日正好有空,不如去喝一回早茶吧。”
阿娆笑道:“少主,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喝茶啦。”
“今日兴致好。”
我扯了扯唇角,虽然身上哪哪儿都疼,但却觉得心情莫名的好。按理说,这样阴沉沉又闷热的时候应该是会让人烦闷才对。
朔诚道:“卿卿想去便去,只要……”
我打断他的话:“只要你不惹来什么麻烦就好。”
朔诚想起了昨日的那群杀手,摸了摸鼻子,小声地反驳:“那些人都是些小角色而已,我能保护好你的。”
对于此话,我们三人皆是默契地选择忽视。
青筠带着我们在一家看起来很气派的茶楼前停下:“去这家吧,这家的早茶最出名,早晚还有说书人在堂中说书。”
“好。”我点点头,摸出两方面纱分别和阿娆两人戴了,这才进去。
此时茶楼里已坐了不少人,大堂中果然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说书先生,只是他似乎已经说完了一折,正摇着一把折扇,喝着茶休息,下方的众人也只耐心地等着他开喉。
一个伙计前来询问,却是一眼便认出了青筠,说话的声音都结巴起来。
一来一往间,那说书先生已经清了清喉咙,准备开讲了。我便拉着阿娆在大堂中寻了个隔着纱幔的坐儿,准备听一听。青筠无法,只得吩咐了那伙计不要声张,把最好的茶叶上上来。
刚坐下没多久,两壶热腾腾的君莲叶便被端了上来,与此同时,那说书先生也开始说起了下一折。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沧桑却中气十足,很有韵味:“今日我们来谈一谈近来须臾城的大事,有什么大事呢?最让人瞩目的无非就是青阳王的大婚。”
听了这句,我有些讶然,倒是没想到听个书听到的故事却是这个,转头看向青筠,笑问:“你都往外面传了什么消息?竟都被说成折子戏了。”
青筠勾唇一笑,尽显邪魅,“自然是流传千古,荡气回肠的好故事。”
朔诚不高兴地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茶,却被烫的龇牙咧嘴,于是他更不高兴了。
那先生扯着嗓子:“话说,咱们这位青阳王可不是一般人物——”
听着那老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我低笑道:“青筠,看样子你还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青筠懒懒地坐着,修长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把玩着白瓷茶杯,声线也低沉慵懒:“谁都有故事,只是经历得不一样,故事也就不一样罢了。”
我不可置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果然觉得味道甘甜,一股淡淡的香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比这炎华宫喝过的君莲叶味道更好。
说书先生道:“咱们王爷自小文武双全,足智多谋,年仅十岁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实乃神童也——”
堂间有人插嘴:“先生,咱们是来听王爷和王妃娘娘故事是的,不是来听王爷的丰功伟绩的,您赶紧的说吧!”
“哈哈哈……就是啊先生,别吊我们的胃口了!咱们王爷那些事迹咱们早就烂熟于心了!”
见下面闹哄哄的一片,那先生只得拍了拍惊堂木,道:“好好好,那咱们就从王爷和王妃的相遇开始说起。”
我心道:第一次见面可不就是一个多月前在向阳县么,有什么好说的。
“话说三年前,咱们王爷一时兴起准备到各个封地视察地方治安,可是呢,每每大张旗鼓地去巡视,都会被当地官员各种敷衍欺瞒,看不到百姓真实的生活情况,所以王爷就准备微服出巡,瞧瞧地视察民情。当王爷巡视到芽县的时候,竟然遇上了山匪打劫,不过啊,这劫的对象不是王爷,而是一个镖队。”
先生见众人被挑起了兴致,不急不缓地喝了口茶,继续道:“大家都知道,王妃出身江湖,并非北疆人氏,而是江湖上一个镖局的少主,这个镖队,当时就是咱们王妃娘娘押的镖。”
先生说到精彩处,忍不住两只手比划起来,声音也是越来越激动:“当时呢,那群山匪手持大刀,面目狰狞,拦着镖队就要截货,可镖局最看重就是信誉,这要是丢了镖,往后在江湖上如何立足呢?于是乎,整个镖队的人宁死不屈,直接跟山匪们打了起来!”
“能押镖的人自然是有些本事的,尽管如此,可他们耐不住山匪人多呀,尤其这群山匪那可是穷凶极恶之徒,占山为王多年,所行恶事数都数不清,一般人根本就不是对手,几个回合下来,镖队的人便死伤惨重。咱们王爷一见,大怒,嗬,这还了得?竟然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在他的封地上闹事,如何能忍?!王爷当即率领身侧随从加入了战斗,帮忙抵御山匪。”
“只见王爷拔出佩剑,那剑可是把难得的宝剑,削铁如泥,寒芒一扫,便有一个山匪应声倒下。自古擒贼先擒王,王爷持剑朝着为首之人攻去,三招之人便取了对方项上人头,英勇无比!那群山匪见势不妙,哪里还敢打货物的主意,连忙逃走了。”
“王妃娘娘当时并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北疆的青阳王,只以为是什么喜欢行侠仗义的有志之士,当即便对王爷表示感谢,并且盛情邀请王爷跟他们一同回镖局,好设宴款待。可是咱们王爷谨记着自己此行的目的,哪里肯去?王妃娘娘便说:‘这位公子,您看,我们如今只剩下这么几个人,跟本没有办法继续运镖,您就当是再帮我们一个忙,好吗?’王爷一想,也罢,那就好人做到底吧,帮他们送完这趟镖好了。”
“于是王爷让人通知当地的县衙剿匪的同时,也带着属下们踏上了运镖的路。有了王爷的保驾护航,自是一路平安,到达了镖局的分局,王妃娘娘十分感激,盛情款待了王爷。”
那老先生摇头晃脑,“这,就是王爷和王妃的第一次相遇了。”
下面的人听得有趣,又七嘴八舌地催促道:“先生,那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王爷一直拖到如今才把王妃娘娘娶回来?我听说是王爷苦苦追求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好不容易才答应的。”
那先生道:“诸位莫急,且听我一一道来。”
我喝了口茶,等着听后话,却发现朔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见青筠依旧在品茶,我问道:“朔诚去哪了?”
青筠混不在意道:“不必管他,他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既然他这做哥哥的都不想管,那我就更没必要操心了,于是我让小二换了壶新茶上来,继续听着。
听到青阳王三入万金镖局求娶时,我已经笑得快不行了,话说,这个故事怎么全都是青筠苦心痴恋我的戏码?别说是我,就连阿娆也已经笑得快岔气了。
青筠疑惑道:“有那么好笑么,你们的面纱都快笑掉了。”
我连忙把面纱重新系了一回,道:“不是,青筠,你是怎么想的,或者说是谁给你写的这个故事?听起来就很好笑啊。且不提故事里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真如戏里一样相遇相识,你若是如此对我,也早已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青筠闻言,皱起了眉头:“为何?这个故事是我看过以后觉得没什么问题才让人传开的,这样方能显得我对你用情至深。”
我但笑不语,阿娆忍不住道:“青阳王,我们不是在笑话你,而是在笑话这个折子戏里的慕黎。我们家少主啊,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要是依着少主的性子,光是王爷赠花牵手那会儿就够砍两回的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邢放与霍卿
堂上故事告一段落,阿娆这边却开始说起悄悄话来了,她悄悄挪到青筠身侧,道:“你别看我们少主平日动不动就笑,脾气也好,对属下也宽厚,就老是欺负她,听见了么。”
青筠沉默了片刻,道:“你说的真是你家少主么?”
说着,他十分怀疑地看了我一眼,“以上三点我根本没有看出来,尤其最后一句,恕我不敢苟同,你家少主不欺负我就不错了,昨日可还掀了我一桌子饭菜。”
我淡淡道:“你若是不招惹我,我断不会如此对你。但凡你能正经半分,我也不会是那个态度。”
阿娆附和地点点头,道:“就是,我家少主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肯定是你对少主不好,少主才不给你好脸色的。”
青筠见我们二人对他指责不休,十分干脆地认错道:“好罢,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一定对你家少主好,绝不惹她不高兴。”
阿娆满意地点点头,又道:“王爷,虽然我家少主宽宏大量,对府里的那些女人素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们私底下那些话说得委实不太好听,毕竟是你的女人,我们也不好直接教训,可任由她们如此非议我家少主也不是办法,你还是得管教管教才好。”
她这幅样子颇像那些给出嫁的新妇撑腰的娘家人,用糯乎乎的声音说着狠话,委实可爱。
青筠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
阿娆也有模有样地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青筠的反应,“不过,虽然王爷和少主明面儿上是夫妻,但我劝王爷还是不要对少主动些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只是您,包括您那个弟弟也是一样。”
说到朔诚,阿娆的神色又郑重了几分:“特别是您弟弟,还是管教着些吧,这些年明里暗里追求我家少主的人可不少,但凡有什么逾越之举的,如今都已长眠不醒了。这还是看在您的份儿上,少主才没对他动手呢。”
青筠十分虚心:“愿闻其详。”
阿娆见青筠如此上道,十分高兴,拿着腔调道:“那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跟你说一说我家少主以前的事儿。在我们炎华宫里,是不禁止弟子谈婚论嫁的,只要两个人看对了眼,就能在一起。像我家少主这样从小容貌出众,本事了得的女子,自然是追求者甚多,但许多年来,无人能入她的眼。时间一久,那些人也明白过来,也就不再执着。”
“但是有一回,一人对少主表露心意被拒以后,竟然妄图趁少主沐浴之时行不轨之事,少主素来机敏很快发现不对,当场便把他砍成了数段……”
没想到这些小事阿娆竟然还记得,虽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般说给别人听似乎不太好,但见她说的得起劲,我也就任由她胡闹了。
说话间,朔诚捧着一个油纸包回来,朝我笑道:“卿卿,你不是还没用早食吗?这是须臾城最有名的千层糕,酥软清甜,你快尝尝。”
我扫了一眼他递过来的油纸包,尚未打开便能闻到一股香甜之气,只觉腻味,于是道:“不必了,我不喜甜。”
哪怕被我拒绝,朔诚脸上依旧笑意未减,坐回了位置上。不多时,我便知道他为何心情如此之好了。
堂上的说书先生此刻已换成了一位三四十岁的男人,只见他头戴布冠,面白长须,执一把黑白羽扇,端的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堂下之人见了,纷纷惊呼:“今日侯先生怎么来了?”
有人不解道:“侯先生是谁?”
“嘿,你这都不知道?这可是侯书承侯先生!全须臾城说书说得最好的先生!咱们今个儿可有福气了,听说他一折戏得花不少钱才能听到哪!”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朔诚,果见他得意地翘起了嘴角,像个做坏事得逞了的顽皮孩子。感情他方才出去了那么久,就是因为不想听我和青筠的那些话本子,另找说书先生去了。
只听侯书承一拍惊堂木,开了嗓:“今日我们来说个新故事,叫做度阴山美女救英雄。”
一听这开头,我就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剧情了,忍不住捏了捏眉心,道:“朔诚,你又在闹什么?”
朔诚大眼一瞪,颇为不服,轻哼:“怎么,卿卿听青阳王的风流趣事就听得,听我的故事就听不得了吗?这般偏心可不太好。还有,你别总是捏眉心好不好,都被你捏红了。”
我放下手,叹道:“随你吧。”
只听那侯书承道:“这个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话说江湖上有一个叫做邢放的侠士,他最喜欢行侠仗义,助人为乐,人称无忧大侠。”
“这一天,无忧大侠正在度阴山山脚下闲逛,正好碰见有一帮恶徒欺压百姓,当场抢夺村民的粮食财物。无忧大侠当即大喝一声:‘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为非作歹,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伙恶霸平日是鱼肉乡里,无恶不作,大家都不敢跟他们作对,所以这群人越发无法无天。此时见有人阻拦,为首之人恶狠狠道:‘呔,这是哪来的混小子,敢跟我提王法,老子就是王法!’”
“此话一出,无忧大侠那是怒上心头,直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无赖的人呢?无视法度,专行不义之事就罢了,竟还如此目中无人,做坏事都如此理直气壮?于是无忧大侠不由分说地教训了他们一顿,将人赶跑了。镇上的百姓纷纷叫好,当天就将无忧大侠留在镇上,以美酒佳肴作为感谢。”
这侯书承说得果然比先前那个精彩,声色俱厉,抑扬顿挫,堂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若非我知道这无忧大侠邢放其实是弑神殿杀人如麻的大护法,我也会忍不住为他的英雄事迹鼓个掌的。
只听侯书承继续道:“镇上百姓盛情难却,无忧大侠只得留下,当晚还喝了不少酒。这下可不得了,那群恶霸被无忧大侠教训了一顿,心里可记恨着他呢,这会儿他们发现无忧大侠喝醉了酒,觉得他一定没有白天那么厉害了,于是悄悄叫了不少人准备对无忧大侠下手。他们假扮成村民,将无忧大侠引到僻静之所,先前埋伏好的人便一拥而上,准备将无忧大侠乱刀砍死。”
“本来以无忧大侠的本事对付他们那是绰绰有余,可现在他喝醉了酒,有些力不从心,被打得节节败退。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穿红衣,肤白若雪的女子从天而降,眨眼间将那群恶霸全部打倒,救下了无忧大侠,这,就是霍卿。这霍卿呢也是个嫉恶如仇的奇女子,二人将恶霸们扭送了官衙,自此在江湖上一同行侠仗义,端的是一段佳话良缘。”
故事结束了侯书承也准备收场,“好了,诸位,今日咱们的故事就说到这里,改日诸位若想听老侯说书,便来捧我老侯的场——”
堂下众人听得意犹未尽,纷纷叫好,我也喝下最后一口君莲叶,准备动身回府。
朔诚乐颠颠地凑到我身边,笑问:“卿卿,你觉得刚才那出戏说得如何?可精彩?你喜不喜欢?”
我似笑非笑:“又精彩又好听呢,无忧大侠。”
朔诚忙道:“这就是个随口编的故事,但是你放心,我绝不会在外面乱说的,最重要的是,我对你的心意也是真的!”
“嗯。”我敷衍地点点头,将磕了半盘瓜子的阿娆从座位上拉起来,朝外走去。
朔诚见我没有生气,立刻顺杆往上爬:“卿卿,要不你跟我兄长和离吧,我娶你,跟你一起去游山玩水,行侠仗义!”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白天少做梦。”
青筠已是忍无可忍,虽然那些人都不知道这前后两出戏的女角儿都是同一个,可他心知肚明,朔诚根本就是公然在跟他叫板。
青筠道:“阿敏,别闹了,我们出来这么久该回王府去了。此次你回来要办的事既然已经办妥了,那就早日回半夏城,如今江湖上并不太平,多盯着些才好。”
朔诚苦着脸道:“兄长,我不想回去了,你知道的,我根本就不喜欢待在那儿,我只想一直陪着卿卿。”
我道:“打住,我可不需要你陪着。”
朔诚理直气壮:“我都是你的人了,自然该跟你在一起!你这是始乱终弃!”
我:“……”
青筠:“……”
阿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连月受重伤
刚出茶楼,赤溪忽然呈上一个小竹筒:“少主,赤云传来的急报。”
自阿娆受伤的第三日我便让赤云带人去了叶城,还让淮音助他一臂之力,一连几日都没什么动作,这时候传来消息,也不知是不是得手了。
反正身边这几人都知根知底,也不必避着,我直接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城郊伏击成功,折损三十一人,连月重伤出逃。
连月素来谨慎,能伏击成功已然不易,我倒是不奢望他们能一举绞杀,“不错,让赤云尽快休整好回须臾城,帮着淮音拿下鹤堂名下的店铺,那边多让人盯着就好。”
“是。”赤溪领命退下。
我将那张小纸条交给青筠,道:“我能做的已经尽力做到了,北疆是你的地盘,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能一举清除最好,不过我事先声明,这些店铺,都要归在炎华宫名下。”
“可以。”
青筠接过,看完后对朔诚道:“阿敏,既然你不肯回半夏城,执意要留在这里,那便将此事办妥。”
朔诚见青筠不再劝他离开,高兴地应道:“是,兄长!”他朝我道:“卿卿,你放心吧,此事我一定尽力办妥。”
就是交给你我才不放心……
阿娆却道:“少主,我们如此大张旗鼓地对连月下手,是否会惹来天鹰门的报复?炎华宫本就跟正道门派关系不好,尤其是前段时间少主杀了玄宗三长老,这玄宗便一直联合各大门派不断在我们的堂口寻畔滋事,哪怕武林盟以做出了干涉,他们依旧没有半分收敛。”
“这天鹰门在武林盟地位崇高,掌的还是追踪查验之术,若是天鹰门再针对我们,怕是不少堂口要因此遭殃,不少暗线只怕也会糟了毒手。”
我淡淡道:“无妨,我既已致信与武林盟说过,还不守规矩是他们的事,即日便吩咐下去,若再有人上门挑衅或者恶意拔除暗线暗桩,不必顾及情面,直接杀了便是。反正我炎华宫在世人眼里本就不是什么好宗门,索性坏个彻底给他们看看。”
阿娆应道:“是。”
两辆马车停在我们面前,青筠道:“回府吧。”
我带着阿娆上了前面那辆。见有两辆马车,朔诚有些不高兴,道:“兄长,你为什么要准备两辆马车?”
青筠道:“自然是送你去这边的分堂。”
朔诚有些不高兴:“我也要回青阳王府。”
青筠一本正经:“阿敏,这是须臾城,有多少人盯着我的位置你不是不知道,就算是再喜欢,你也给我收敛一点,无论如何,明面儿上她也是本王的王妃,若是此事出了纰漏,你便是在把她往火坑里推。”
朔诚被青筠教训了一顿,不情不愿地低声应道:“……是。”他掀开马车窗帘,朝我道:“卿卿,我还有事,改日再去找你玩。你放心,下回我一定给你带好吃的,你可别忘了我!”
我轻轻看了他一眼,道:“不必。”
朔诚还想说什么,却被青筠拖走了。不多时,青筠上了马车,这才出发回府。
“少主,有一事我始终不明白。”阿娆忽然道,“这才两年时间,连月的势力为什么会这么大?我在你房里看过鹤堂的那份店铺分布图了,这般精心的布局,根本不是两年时间能做到的。”
见她能自己主动去想这些事,我十分欣慰,解释道:“凭他一人之力自然是办不到,但这鹤堂最开始却并非是他的产业。三年前鹤堂就以迅雷之势在须臾城商界占据了一席之地,只是当时的鹤堂并不那么出彩而已。
若我所料不错,这鹤堂应该是北疆一大势力扶植起来的,且对方势力庞大,对北疆之主的位子密谋已久,所以才想办法创建了鹤堂。我说得对吗,王爷?”
青筠颔首,道:“不错,鹤堂确实是三年前才出现的。每日在这须臾城玩弄心机手段的人数不胜数,而那人也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当时鹤堂名下的只是普通店铺,顶多收集一些消息而已,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所以我也懒得花费精力去对付。”
“不过两年前,鹤堂忽然易主苏氏,且以极快的速度在须臾城周边城池发展起来,我当时有心打压,于是让人暗中收集鹤堂苏氏的罪证,想要从明面上下手将他们扼杀在萌芽阶段,谁知对方像是早有预料,暴露出来的消息全部是假的,反而害得去办此事的下属得了个诬告的罪名。”
青筠叹道:“当时此事闹得很大,很多支持鹤堂苏氏的百姓纷纷状告官员收了好处,是非不分,还有不少官员因此被挖出了隐秘之事,我也不得不收手。两年间,鹤堂苏氏渐渐壮大,门下店铺几乎遍布北疆所有城池。虽然他们尚未表露出野心,但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阿娆反应过来,道:“所以,连月应该是与那位怀有异心的北疆权贵去有勾结,我们不仅要除去连月,夺走鹤堂苏氏名下的产业,还要把那个人揪出来,这样才能永绝后患,对不对?”
“对。”我轻笑,“此事若成了炎华宫便能得到一大批店铺,声威也会更胜从前,你就算天天窝在房间里也能有花不完的钱了。”
阿娆见自己说对了,高兴地接过了我的话,道:“然后呢,青阳王还能以此除去不少心怀不轨的人,收拢政权,除去威胁,巩固北疆的统治!还有,少主,是你有花不完的钱,不是我。”
我微微一笑,不可置否。
若此事真能顺利办好,我便在前往凌云帝都朝拜之前将宫中大权交给阿娆,好让她能熟练地处理这些事情,趁着我身体如今还好,能帮衬一些是一些,至少有我在,还没有人敢不服她。
以我如今的情况来看,说不定哪天咒术发作就成了一个傀儡,或者成了个浑浑噩噩不知世事的毒人,届时若再想为阿娆做点什么,怕是都不可能了。我护她半生,总不甘心就这样放手。
阿娆轻轻握住我的手,问道:“少主,你怎么了?为何脸色看起来那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回过神来,发现阿娆和青筠都在看着我,我扯了扯唇角,道:“无事,只是想着自己如今这般似乎不太适合继任宫主之位了。”
阿娆似乎是猜到我接下来要说什么,微微蹙眉,道:“少主若是又要说胡话我可就不高兴了。我问过雨休了,他说少主的经脉已然恢复得差不多了,动用内力是可以的。而那咒术他也已经寻到了解法,近来正派人四处寻找破解的关键,届时只需解去咒术,少主的身体便无碍了。”
如此看来,雨顾清风应当是未曾将实情告知与阿娆,我稍稍放下心,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既然与青筠成了婚,便是他的妻子,虽然这是假的,但演戏演全套,他是异姓封王,大婚后,我需得随他一同前往凌云帝都朝拜,届时你还得替我坐镇炎华宫才是。不然,我也不放心。”
阿娆还是有些不高兴:“可是,可是少主就不能让别人替你去吗?让赤溪训几个身形差不多的,再让雨休多做几张人皮面具,不就省事了?”
我轻笑着在她头上揉了一把,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易容术太容易被发现,你见过哪个王妃十天半个月不洗脸的,嗯?再说了,我还得前往南疆寻咒术的解法呢,难不成这也要让人替我?”
阿娆咬了咬唇,道:“那我也要去,等到了南疆,亲眼看着你的咒术解了以后我就回炎华宫。”
傻丫头,可是我的咒术根本就不能解啊。
不过,届时只要让顾清风帮忙骗过阿娆就好了。凌云帝都那种地方,处处勾心斗角,尤其我的身份只是个异姓王妃,并不算十分尊贵,我是万万舍不得带阿娆去,让她朝着别人跪来跪去的。
我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咒术解去,你便回炎华宫好好待着,哪里都不能去,乖乖等我回来。”
阿娆点点头:“好。”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三公子被害
回府后,青筠去了书房,说是晚上再去思慕院,阿娆被我催着去处理宫务了,我则准备去寻一寻顾清风,看看他的伤势。
顾清风正在院子里捣鼓着一堆瓶瓶罐罐,看起来和那日跟阿娆她们一起弄的差不多。
我走近问道:“伤势如何?”
顾清风眉眼微抬,淡声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眉头一挑,有些不太相信,道:“你且进去,让我看看。”
顾清风没动,微微一笑,道:“少主,如此是否不太妥当?”每次看伤都遮遮掩掩,定是伤口又恶化了。
我直接推门进了屋里,不由分说地朝他道:“进来坐下,自己把衣服脱掉,我看看。”
顾清风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进了屋,把上衣褪了下来。
只见他背上歪歪扭扭地扎了几圈新的纱布,但缠得并不好,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我还没有见过那个医者包扎伤口包扎得这么难看的!就是我,自己给自己包扎都比他包的好看。
等我把纱布拆下来以后,说实话,就两个字,后悔,不,那是相当的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就一口答应要给他天天换药啊!
本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昨天一淋雨却又开始溃烂起来,昨天他自己虽然撒了些药粉,但根本没有效果,不仅如此,还生出了不少腐肉。
我捏了捏眉心,无奈道:“顾清风,你能不能对自己的身体上点心,嗯?多换几次药不行吗,亏你还是鬼医,给自己包扎得这么难看,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顾清风理直气壮:“医者不能自医。”
“……那你忍着点。”
我在他药箱里找了把锋利的匕首,将腐肉一一剔除,用药水抹洗干净伤口,然后重新上药,包扎好。
“行了,你要是再敢淋雨,你看我还管不管你,让你整个背全都烂掉。”弄完,我一边净手一边道。
顾清风起身穿好衣服,把脏污的纱布处理掉,道:“我正在研制一种新药,效果应该会好一些,明日试试,若是有用,伤口定能恢复得很快。”
“但愿如此,我可不想每天给你换药。”说完,我推门出去。回房时,发现阿娆捧着一本折子,正艰难地咬着笔头,看起来颇为困扰。
我问道:“怎么了?”
阿娆将那本折子递给我,道:“少主,新选的那批弟子到了考核的时候了,往年这种事都是我亲自操持,现如今我们都在北疆,根本赶不回去,你觉得应该交给谁主办最好?我想了很久,一直没拿定主意。”
我扫了一眼,果断道:“让青叶阁主办最好。”
阿娆歪着头看我,十分疑惑:“为什么呀?”
我道:“你纠结于让谁主办,不就是担心主办的那位阁主或者殿主徇私,故意把最优秀的那几个人挑入自己门下,惹得其他人不满吗?你想想,青叶阁所有弟子都是来自炎华宫各部最优秀、最拔尖的,且要经过层层筛选才能进入青叶阁,可以说,青叶阁是炎华宫四殿六阁中唯一不需要挑选新入门弟子的,所以不管那些新弟子去哪个地方,对他你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阿娆恍然大悟,道:“也对啊,不管是去了何处,最后优秀的弟子都会进入青叶阁,所以他们根本不会在意哪个弟子去了哪里,反而会更公正地让弟子们依循自己的长处挑选所习的本领,声音没有人比他们更合适了。”
我点点头:“不错。”
阿娆道:“那我立刻回信,让淮南操持此次的考核。”说着,她提笔在那本折子上写下几个字,然后招来一个下属,让他送回去。
“对了少主,淮音是不是过来了?”
我点点头,看着今日才呈报的门中弟子身份名录。这一查不要紧,竟然还真查出来不少别人的探子,看来近些年,他们是越发不把炎华宫放在眼里了。
阿娆道:“听说少主是让淮音过来接手鹤堂苏氏名下的产业的,这么要紧的事,他能行么?”
我细细校对着名录上的人,头也不抬,“淮音平日虽然行事不着调,为人也颇为自负,但他的本事能支持得住他的乖张,所以他才敢如此。”
见阿娆不语,我继续道:“你看,当初的漫云城不过是山下的一个破落小村,到他手里以后,才渐渐发展起来,成为今天的样子。我也注意过他的行事作风,虽说在大多数人看起来有些离经叛道,但不得不说,他的很多方法都很有用。尤其是漫云城的商贸发展极为迅速,难道你就没发现这几年在漫云城往来的商队越来越多了么?”
阿娆想了想,道:“好像是吧,可这是北疆,鹤堂名下店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他能行么?就算他接手了,少主也总不能一直将淮音留在北疆吧?”
“自然不会,历年分堂的上供和小帮派们的岁供都是淮音在管,他不可能一直留在这边。北疆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接管,只要他帮着一起把这些店铺控制下来就好,虽说青筠会给我们一定的帮助,但要从连月和一个北疆权贵手里夺生意,还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阿娆点点头,正要出去,我逮着她问道:“阿娆怎么忽然关心起淮音来了?你不是一向最讨厌淮音么,他每次给你送东西,你都扔掉,每次找借口看你,你都会推拒,怎么这回倒主动问起此事,是不是担心我不放淮音回去,以后你见不到他呀?”
“才不是呢!”阿娆被我笑得羞红了脸,气哼哼地跑出去了。
看着她活蹦乱跳的样子,我无奈的摇摇头,将名录看完后,唤了炎卫进来,“你传讯告诉乐林,这些人先不要处置,让她把炎华宫所有弟子的身份都核查一遍,把名录报给我。”
“是,少主。”
那炎卫应了,正要出去,我又道:“那两个人审得怎么样了?”
炎卫道:“回少主,当晚属下给他服了雨休阁主给的药丸后,果然有效,问什么他都尽数告知。那人确实是连月安插进来的,他也交代了是他悄悄告知连月,少主早有对他动手的心思,让连月早做准备。在我们行动当日,他也一直跟连月有联系,所说事项都对的上,不会有假。”
我道:“既然问出来了,人便不必留着了,按炎华宫的规矩处理了便是,做得干净一点,这毕竟是青阳王府,不要被人发现。”
“是。”那炎卫这才退了出去。
我舒了舒筋骨,眼看已近午时,该是用午食的时候了。刚跨出院门,赤溪忽然从墙头飞跃而下,急道:“少主,三公子死了。”
闻言,我眉头一皱,“曲奇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这连月才刚受了重伤,本该是曲奇开始接手鹤堂的时候,他却在此时遇害,若说二者毫无关联,我是断然不信的。
赤溪道:“就在刚才。听从少主的吩咐,我们一直派人留意着他的动向,不久前忽然接到那两个弟兄的信号,派人过去看时,他们和三公子都已经死在了曲府。从伤口上看,应该是刀伤,且三公子面容惊愕,并无太多挣扎反抗的痕迹,属下推测,应该是熟人作案。”
我道:“派人查过他的行踪了么?”
赤溪道:“查了,听说三公子今日是约了人谈生意,对方的身份和行踪还在查,不过这是北疆,我们行动多有不便,查起来颇为费时。”
“此事定是连月被害后,联系了北疆那人,那人便立刻对曲奇下手了。”我想了想,道:“无论如何我们也要继续查,且还要派人在各城门盯着,发现可疑之人后立即核验对方身份,不要让凶手逃离须臾城。还有,让赤云盯紧叶城那边,若发现连月一行人的行踪,格杀勿论。”
“是。”赤溪明白此事至关重要,立刻动身离开。
我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认命地去前院寻青筠去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曲氏虞如意
青筠此刻正在书房里处理奏折,我寻过去时,他脸色也不太好,应该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青筠见是我,道:“来了?想必你也应该得到消息了吧。”
我点点头,在他书桌前坐下,道:“我的人不好细查,你且与我说说你都查到了什么。”
青筠道:“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仵作查验过伤口和死因,判定是刀伤,而且是被人从正面直接捅穿心脏,当场死亡。仵作估计出的死亡时间正好是我们收到连月重伤的消息后不久,应该是连月成功脱身后立即给北疆这人传了信,让他注意北疆的动向。”
“而你先前就已经找过了曲奇,最近更是大力扶植,帮着他振兴名下产业,大肆招收人手,他自然是第一个被盯上的。”
我颔首,“我已经猜到了。当时为免曲奇生了异心背叛于我,我还特地派了两个炎卫去盯着他,可那两个炎卫竟然都死在了曲府,只来得及发送出求救的信号。要知道能跟在我身边的炎卫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出来的,至少不可能面对敌人的袭击毫无还手之力,定是对方请了什么人办此事。”
青筠轻吐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亦是颇为头疼,道:“连月一出事,北疆这位看来也是坐不住了,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盯着,他只要出手干涉,便会露出马脚来,还未传消息回来,且再等等吧。”
我道:“若是等到他被拔除以后我再接手鹤堂的店铺的话,恐怕需得等待不少时日,届时我们还需前往凌云帝都,时间耽误不得。如今曲奇遇害,我需得物色一个新的对象接手,脱不开身,调查的事便交由你来办,若是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知会一声。”
青筠道:“好,有消息我自会告知于你。”
我点点头,道:“北疆是你的地盘,炎华宫没有分堂和暗线,你让人查一查最近活跃在须臾城的江湖帮派或者组织,比如赏金猎人这一类的,我猜测是他们对那两个炎卫动的手。连月的人不敢明目张胆对炎卫下手,北疆这位则没那个本事,最有可能的就是雇凶杀人。”
“好。”
这时,蔺若衍出现在书房门口,道:“王爷,曲夫人来了,说是想见王妃娘娘。”
我看向蔺若衍,问道:“曲夫人?”
蔺若衍答得仔细:“这位曲夫人就是曲三公子曲奇的夫人,唤作虞如意,虞家的大小姐。虞家原本是须臾城一大世家,后来遭了横祸,如今虞家只剩下她和弟弟虞准二人。她与曲奇夫妻二人情意深厚,素来为人所称道。”
我淡淡道:“曲奇死后,府中发生了什么事没有。”
蔺若衍道:“听说曲奇一死,曲家大公子和二公子便着急忙慌地想要瓜分曲奇名下的店铺财产,说那些都是他们曲家的,曲奇不过是个当家人,如今他不在了,自然该均分出来,想必曲夫人性格温婉,争不过他们,受了委屈。”
青筠看了我一眼,“可要见?”
我点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是。”
不多时,蔺若衍便带着一个素白衣衫的女子到了前院客厅。我与青筠端坐主位,已等了她一会儿。
只见她一身素色锦缎长裙,唯有衣襟袖口带了些许浅淡花边,头戴白色珠花,未点唇脂,显得十分苍白单薄。但面容却不悲戚,反而带着一股子高傲和坚毅。
虞如意见了我和青筠并不畏惧,依旧十分镇定,“民妇曲氏虞如意参见王爷,王妃娘娘。”
“坐吧。”我懒懒靠在椅背上,淡淡开口:“听说,你要见我,不知所为何事?”
虞如意规规矩矩地在客席坐了,道:“回禀王妃娘娘,民妇此来,是想让王妃娘娘助民妇接手鹤堂的。”
闻言,我微一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虞如意道:“夫君曾与民妇说过,他是与王妃娘娘做的生意,还曾交代过民妇,此事危险,无异于虎口夺食,说不定何时便会为人所害,可他为了家族事业,不得不做,让民妇早日为自己打算好。”
“可是,民妇不愿。”
说着,她起身,朝我跪下,道:“王妃娘娘,民妇自出嫁以来,亦是帮着夫君操持管理商铺琐事,深谙其中门道。如今曲家之人不仁,已是分夺了家财,民妇不求权势财物,只想完成夫君的遗愿,做完夫君想做的事。求王妃娘娘给民妇一个机会!”
我端详了虞如意片刻,问道:“我且问你,这须臾城商贾云集,你为何如此笃定我会将这个肥差交到你的手里,你又有什么本事能拿的下这个差事?”
虞如意微微一笑,道:“王妃娘娘会的。因为民妇不像其他从商之人一样唯利是图。人人皆道女子不如男,可生意上的事,越是工于心计,心思缜密越能驶得万年船,女子并不比男儿差。”
我亦是微微一笑,“跟我做生意,可不是什么好事,你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踏进了青阳王府,说不定明日便踏进了鬼门关,更何况,你的夫君曲奇可以说是因我而死,你难道就不怨我?”
虞如意扬首直视我,道:“自然是怨过的。可那是夫君自己的选择,他既然这么做了,民妇就会支持她。哪怕明日就踏进鬼门关,也在所不辞!”
我见她神情坚定,信念十足,心下属意了几分,道:“你可想好了,凌云素来以男子为尊,女子要想在外面抛头露面可不容易,更何况这鹤堂名下并不是一家店铺,而是上百家,你确定自己要接手?”
虞如意道:“是。若是王妃娘娘不放心,大可让人盯着,若我没有那个本事或者生了异心,任凭王妃娘娘责罚便是。”
我勾了勾唇,“此事且不论,先前我允曲奇五五分利,是因为他能有本事助我夺取鹤堂主事之权,我并不需费多少力气,如今你孑然一身,自是无法帮我,你再要向我求鹤堂的主事权,便该四六分账了。”
虞如意道:“可以,只要王妃娘娘愿意,四六分账并无不可,毕竟民妇是坐享其成。”
“痛快。”我笑道:“起来吧,稍后自会有人与你洽谈相关事宜。既然曲家已经分家了,那曲家的财产你也不必与他们争,断个干净为好,往后你若真将鹤堂操持起来了,拖拉着他们倒是碍事。”
“多谢王妃。”虞如意这才从地上起来,依旧端正地坐回位置上。
“别急着道谢。”我道:“近些时候你且先避避风头,另置办一座宅院居住,我自会派人保护你们,不过有一点,你若是没那个本事,坏了我的大事,可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虞如意微微垂头,道:“民妇明白。”
我摆摆手,“回吧。”
“是。”虞如意规规矩矩行了礼,离开了青阳王府。
青筠盯着虞如意离开的背影道:“你便如此信她?难道不怕她是与那位勾结起来害了自己的丈夫,然后故意骗取你的信任,好借你的手接管鹤堂,实际上鹤堂却还在他们手里?”
我低笑:“怕啊,可是,这样一个幼时被家人捧在手心,视若珍宝,婚后被丈夫含在嘴里,护若明珠的女人,却被人逼到了这番境地,难道不该让她拥有一次重获新生的机会吗?”
第一百五十章 阿娆被责难
青筠疑惑道:“先前你并未调查过她,只是听若衍提起了几句,为何便如此笃定这一切?就算如此,你又为什么要帮她?”
我低头摆弄着桌案上的紫砂杯,长睫微垂,轻声道:“那是因为,这样的事我见的太多了。我说过,我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我是在为她庆祝。庆祝她失去自己依仗的一切,开始真正的、独立的活着,直面这个冷血又残酷的世界,看清了那些虚伪又无情的人心。”
青筠沉默片刻,道:“那只是少数而已,你只是没有看见美好阳光的一面,以偏概全罢了。”
“是吗?”
我放下杯子,撑着下巴,直视着青筠,道:“你贵为青阳王,自小锦衣玉食,受众人尊崇,有属下臣服追随,自然不明白,那些最卑贱的人是如何活着的。他们低到尘埃里,多看一眼对别人来说都是侮辱。”
青筠微微蹙眉,“我治理下的北疆从来一视同仁,从未轻贱身份低贱之人。你若是说那些奴籍之人,我也告诉你,他们大都是自愿卖身为奴,除了世代身为奴籍或者终身为奴之人性命归属主人家,其他半奴籍之人奴籍上记载的时间一到,官府自会为他们脱去奴籍,恢复自由身。”
“可是那又如何呢?”
我叹道:“你们这些人啊,总是嘴上说着天地浩荡,万民平等,实际上心里的尊卑比谁分得都清楚。为奴为婢身份低贱者犯错就该死,位高权重身份尊贵者犯错便是情有可原,从来不曾有平等,哪怕他们脱去奴籍后,身居高位,也还是有人会看不起他。”
青筠摇摇头,道:“此话太过偏激尖锐,我并不认同,只要是有本事的人,又何须在乎别人的看法?再说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法度面前,何来尊卑?不过是有人藐视国家律法,该杀罢了。”
“说得好。”
我道:“那我且问你,今日若是有一个乞儿为了给自己身患重病的母亲治病,盗窃了财物,被人发现后,不慎失手将对方打死,如何判?又有一个世家子,家世显赫,逛街时不慎被一布衣撞伤,大怒之下将对方殴打致死,如何判?”
青筠薄唇微动,正要说话,我抢先道:“你定要说,杀人偿命,都该判处死刑,对吗?青筠,你扪心自问,若真如此,那个世家子,会死吗?只需大量钱财买通主审便可脱罪,就算此法行不通,也可狱中偷梁换柱,找一死囚许重金给家人以替换,代之受刑,虽失了锦绣前程,至少命还在。”
“那我再问你,今有一脱去奴籍者,从军三年,所受非议无数,此人兢兢业业,对旁人之语充耳不闻,最终升为将军,但属下不服,皆恶语相向,群起而以言语攻之,终此人忍无可忍,连斩军士数十人,问孰对孰错?”
青筠道:“既然他忍了三年,为何却对如今这一两句忍无可忍?为将帅者该顾全大局,而非注重小人之言。”
我低笑,“青筠,你根本不懂,不懂这世间之理,不懂事故人情。这世上杀人最狠的是刀剑吗?从不,是言语,是人心。最可怕的也从来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人。”
见青筠沉默不语,我便知道我说得没错。
“要我说,这个将军错就错在一开始没有制止众人对他的非议,若是我,没我的本事还敢对我说三道四,留着也无用,早该杀了。”
说完,我起身出了客厅,往后院走去,“尊贵的王爷,回见。”
才至院中,便见朝云暮雨二人急匆匆地不知道要做什么去,我唤道:“你二人为何在此?”
她们虽说是青筠派给我的人,平日我却都是让她们和灼红一起看顾着阿娆,免得在这府中有什么人再敢冒犯阿娆,此刻在这里见到,实在有些奇怪。
“王妃娘娘!”
二人见是我,忙走了过来,也来不及行礼,暮雨急忙道:“王妃娘娘,阿娆姑娘不见了。”
我目光一冷,厉声问道:“什么叫不见了?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在这青阳王府待着,怎么会不见了?”
朝云无奈道:“还是让属下来说吧,王妃娘娘,是这样的,今日阿娆姑娘说要为您后日的生辰研制些新菜色,还想试试北疆这边的食材能不能做出王妃喜欢的味道,所以决定着亲自下厨。可院子里的小厨房东西不齐全,她只好去了府里的膳房做,期间让我们二人回院子里拿了一趟东西以后,她和灼红就都不见了,不管我们如何问,膳房的人依旧闭口不言,怎么问都不肯说,我们实在没办法,只好立刻出来寻王妃娘娘了!”
念在这是青阳王府,若是明目张胆地让炎卫去搜,只怕影响不好,我只得压着性子问道:“你们离开了多久?她做东西的时候,有哪个院子的丫鬟在,或者说有谁知道?”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而已。”
朝云道:“至于都有谁,这就说不清了,这会儿正是用午食的时候,各院的夫人们大都会让人去膳房看看吃食的,人来人往,杂的很。”
我冷声道:“你二人现在立刻去找青筠,让他立刻带人去审厨房那群人,告诉他,若是找不到阿娆,我定会让整个王府后院的人陪葬!”
许是我说这话时戾气太重,朝云暮雨被我骇住,愣了愣,这才应道:“是!”
二人一走,我立刻唤出炎卫:“让所有炎立刻去给我找,找到马上回来告诉我,若是阿娆少了半根头发,我唯你们是问!”
“是!”炎卫们闻言,理立刻散去。
这是青阳王府,阿娆不是不懂事的人,一定不会主动招惹是非,何况灼红还在身边,无论如何,她们都不会一声不吭地“消失”,一定是有人故意刁难!
真是好样的,我本来不打算动这院子里的人,看来是昨天给的威慑还不够,非得自己亲自来试试是吧?
我一边等着炎卫的消息,一边往徐离缨的院子走去,不得不说,阿娆不见了,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一个炎卫忽然来报,道:“少主,查到了,护法大人在兰香院!”
“嗬,真是好样的。”我冷笑一声,“去把沐秋给我叫来,在我踏进兰香院之前我要见到她。”
“是!”那炎卫立刻匆匆离去。
待我快走到兰香院门口时,沐秋果然已经追了上来,跟着我一起朝兰香院走去。
兰香院门口站着两个门侍,见了我,立刻行礼:“参见王妃娘娘。”
我不做理会,带着沐秋直接进了院子,那两个门侍急了,一人前来拦我,一人朝里面跑去。
“王妃娘娘这急匆匆的是要……王妃娘娘,这是侧妃娘娘的院子,您且等我们通报一声啊!”
这一喊,不少下人都围了过来,不知是徐离缨早料到我要来,所以吩咐人拦着还是怎么的,将我和沐秋拦在了院子里。
我尚未开口,便听得一个娇俏的女声从里面响起:“你们这是做什么?一个个的杵在院子里,像什么话,还不快退下。”
那群下人让开一条路来,朝来人躬身行礼,“是,娘娘。”
徐离缨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从人群后款款而来,身姿扭捏地朝我微微欠身:“妾身见过王妃娘娘,不知王妃娘娘此来是为何?竟如此着急,都等不得下人通报一声么?”
见她一副恨不得将我赶出去,生怕我进了内院的样子,我心下微沉,明白她确实是在遮掩什么,可众目睽睽之下,我并不好直接进去要人。
既然炎卫们能查到阿娆在这儿,想必是她身边跟着的炎卫还在,如此,倒是不必担心阿娆的安全。只要将阿娆好好带出兰香院,我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第一百五十一章 掌掴朔孙氏
我淡淡道:“侧妃好大的派头啊,区区一座兰香院丫鬟小厮数十个,且见了本王妃不仅不行礼,还将本王妃拦于庭中,莫非侧妃是对本王妃心存不敬,所以故意而为么?还是说侧妃根本没有把本王妃和王爷放在眼里,这才教唆院中奴才对本王妃不敬?”
徐离缨微微一笑,“王妃多虑了,妾身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妾身出身武将之家,家中难免多些自小习武练功的丫鬟小厮,便一起带进王府来了。他们都是妾身本家的奴才,素来只听妾身一人的话,哪怕是王爷都没说什么呢。”
她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言下之意便是:王爷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置喙?我就是对你不满又如何,他们都是我本家的人,又不是王府的奴才!
我轻笑:“那是王爷不想管束后院琐事,如今有了本王妃在,这王府后院,也该整肃整肃了。”
徐离缨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道:“可这王妃的印鉴还在妾身手里,府内大小事宜也一直是妾身在管,王爷并未告知妾身要将中馈之权移交王妃啊。如今王妃提起,倒真真教人为难,当初这印鉴是王爷给妾身的,妾身也不敢私自交与王妃,这可如何是好?”
我道:“本王妃入府时曾与王爷说过,中馈印鉴皆不执掌,也不过问,侧妃不必担心,往后这些事,还是你做。只是,今日本王妃来也不是与我我此事,而是来向你要人的。”
“哈哈哈……”
徐离缨掩面而笑,声音清脆如银铃,“王妃娘娘是在说笑不成?我这兰香院,怎么会有王妃娘娘要找的人?”
我冷笑:“侧妃娘娘若是不乖乖交出来,那本王妃便自己进去找了,不过呢,我这人没什么耐心,且脾气不好,若是被我找到了,你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徐离缨收了笑意,歉然道:“真是不巧,今日妾身的挚友在妾身院中做客,怕是不方便让王妃娘娘进来了,如今已到午时,不如王妃娘娘用过午食后再来?”
见她依旧不识抬举,我淡淡道:“沐秋,直接进去。”
“是,少主。”沐秋早已等这一刻等候多时了,闻言,便带着我直直朝内院走去。
徐离缨见我要硬闯,笑道:“既然王妃娘娘不给妾身这个面子,那妾身便不客气了。”
说着,她打了个手势,先前退开的那些下人再次围拢过来,将我和沐秋团团围住。
可他们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如何能挡得住沐秋?她走在前面,将拦路之人尽数砸晕,势如破竹。
眨眼的功夫,我便走到了徐离缨面前,她显然没想到沐秋本事这么好,那么多人都拦不住,脸色惊慌的退到一旁。我冷冷瞥了她一眼,径自朝内院走去。
只见院中一片低矮的青灰石山,山上兰草亭亭,吐着翠色,一方四角小亭,正落在那堆青灰石间,雅致非常。
亭中一个衣裳华贵的女子正在丫鬟的伺候下尝着桌上精致菜肴。只是这人,我颇觉眼熟,心念一动,立刻想了起来。
她不正是昨日自称是青筠大嫂的那个女人么?朔府大少爷朔霖的正房,孙雅静。
沐秋忽然道:“少主,护法应该在那边,我听见了打斗的声音。”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紧闭门窗的厢房,便道:“你去看看。”
“是。沐秋立刻朝那边寻了过去。
徐离缨已跟了上来,见沐秋朝那边去了,脸色不太好,道:“王妃娘娘这是何意?就算王妃对妾身有意见,也不该任由下人随意搜寻妾身的屋子,此举未免太过分了些!”
我淡淡道:“我说了,只是来找人而已,你若未曾做亏心之事,何必担心。”
徐离缨道:“是,我确实是抓了两个不听话的丫头回来,可我并不知道那是王妃院子里的人,且我身为侧妃,管府内大小事宜,难道连两个奴婢都教训不得了么!”
我转头道:“你给我记好了,沐秋不是下人,我身边的人也不是你嘴里低贱的奴婢,而我,更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我奉劝你一句,我院子里的人,你最好别碰,若是待会我发现阿娆少了一根头发,我也绝饶不了你,别以为自己背后是徐离府就有多了不起了。”
徐离缨轻哼,丝毫不惧:“王妃娘娘不必吓我,我尊您一声娘娘,是给您面子,如今王妃娘娘私自搜寻我的院子不说,还对我恶语相向,是否该给个交代?”
我未答,亭里那女子却是已经闻声而来,问道:“若兰,怎么回事?”
徐离缨答道:“让嫂嫂见笑了,王妃娘娘来寻方才带回来那两个丫头的,虽说嫂嫂在这儿,本该先同嫂嫂见礼,可王妃娘娘似乎很要紧,我这也拦不住,还请嫂嫂多担待。”
她这话说得巧,显得自己十分无辜,还说出了自己对“嫂嫂”的尊敬之意,言语间又将我的形象刻画得霸道嚣张,两相对比,优劣可观。
果然,孙雅静看了我一眼后便开始教训我起来:“又是你啊,昨日你仗着王爷在,半分面子都不给我,且还纵容自己的奴才公然对我的人出手,今日却又如此行事,怎么,是觉得自己了不得了么?”
对于这样愚蠢的话和愚蠢的人我素来懒做理会,只当做没听见。
孙雅静见我不语,以为我是怕了,得意道:“我还就告诉你,那两个人是我带回来的,我教训不了你,难道还教训不了一个丫鬟么?她昨日对我出言不逊,今日又打翻了我的吃食,就是欠教训!她不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么,那我就让她永远说不出话来!”
“你该死!”
我可以容忍别人说我,却听不得别人说阿娆半句不好,听到这里,我直接转身,扇了她一巴掌。
冷冷道:“你算是什么东西?昨天的教训还不够,是吗?想死?”
说着,又是狠狠扇了几巴掌,直到她脸颊红肿鼓胀,嘴角鲜血直流,完全说不出话来,这才停下。
这一变故太快,别说是被打的的人,就连站在旁边的徐离缨也没想到我会忽然动手。愣了半晌,看着孙雅静倒在地上痛得直呼这才回过神来,忙吩咐下人叫大夫,自己则俯身去扶,将人带进屋内处理伤口。
这时,沐秋总算是找到了阿娆,带着她走了过来。我连忙迎上前,拉着阿娆从头到脚地细细看了一遍:“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们对你做什么了么?”
阿娆扑到我怀里,笑道:“少主放心,我才没有受伤,一开始是灼红护着我,后来炎卫们发现她们要对我下手又护着我,我只是在这儿待了一会而已。”
我见她活蹦乱跳,果然不像受了委屈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阿娆道:“可是少主,灼红却被她们打伤了,打了好几板子呢,您快让人带她回去,让医女看看!”
我这才看向灼红,她被沐秋搀着,脸色苍白,背上的衣裳透着血色,想是早已被打得皮开肉绽了。
“沐秋,你先送她回去,吩咐人速去请须臾城最好的医女。”
“是。”沐秋这才搀着灼红出了院子。
孙雅静那边闹得人仰马翻,倒是无人理会我们了,思及阿娆并未受伤,我便也不想再跟徐离缨纠缠下去,准备跟阿娆一起离开。
“王妃娘娘这就要走么?”
徐离缨见了,让人拦下我的去路,道:“您莫非不知道这位的身份?她是朔府大公子的正室,也就是王爷的大嫂,您如今对她出手,难道还想如此轻松地逃避罪过吗?”
我冷笑:“那你倒是说说,本王妃该怎么做?”
徐离缨做出一副正义的模样:“身为王妃,竟然对长辈无礼,以下犯上,德行有亏,自然是该自省!此事我一定会禀报给王爷,让王爷亲自来定夺!”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公子朔霖
我轻笑:“也罢,那你便去吧,最好是立刻让青筠过来,本王妃可不想在这里待得太久,污了自己的眼睛。”
因着青筠先前说过徐离府势大,兵权尚未收回,且不要对徐离缨做得太过,我本来想就此作罢,既然这徐离缨不识好歹,非要纠缠,那便新账旧账的一起好好跟她算算好了。反正,担心徐离府的是青筠,又不是我。
“王妃娘娘,请吧。”徐离缨自是听出了我话里话外的嘲讽,但说话依旧客客气气。
她带着我与阿娆到了兰香院的正厅里,温声道:“妾身已经让人去请王爷了,王妃便在此坐一坐吧,毕竟兹事体大,妾身拿不定主意,既不敢让王妃娘娘随意离去,自己背这个祸事,亦不敢置喙娘娘的做法,便只有等王爷来决断了。”
“你不必拿青筠压我。”我在主位坐了,道:“就算他在这里,我也是这个态度,是你们主动招惹我,你自己心里也该有个数。”
依我推断,定是她让人去膳房看吃食的时候发现阿娆在那里,而又得到了我昨日跟孙雅静闹得不愉快的消息,所以故意支使孙雅静的人去膳房,设计让她们跟阿娆发生摩擦,然后旁敲侧击地告诉孙雅静,那是王妃娘娘的侍女,她们都不敢招惹,故意激起孙雅静对我的仇恨之意,对阿娆出手。
如此一来,她从头到尾手都是干干净净的,不管我与孙雅静谁吃了亏,对她来说都有好处。尤其,只要让我彻底得罪了朔家人,往后就更难在北立足了。
徐离缨不答,只道:“来人,奉茶。”
一个丫鬟从堂后端了茶盏放在我身侧的桌案上,便跟着徐离缨一起离开了。
见身侧无人,阿娆才问道:“少主,你刚刚和谁动手了?昨天我们在铺子里遇着的那个,自称是您大嫂的女人吗?”
我点了点头,“嗯,出言不逊,该打。”
阿娆叹了口气,“可是,那是王爷本家堂兄的妻子啊,您对她动手的话,岂不是会惹得王爷跟朔家不和?虽说您这……吧,但是他们毕竟是王爷的本家,是不是不太好?”
我笑骂:“你这丫头,竟还学会教训我了?还没问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呢,你倒先说起我来了。”
阿娆悄悄吐了吐粉舌,道:“我这不是为了不让你跟她们起冲突嘛,再说,还有炎卫护着我呢。”
我骂道:“你还有理了,要不是灼红护着,这会儿被打的就是你了,你身上还有伤,要是被打一顿,那还得了?若真如此,此刻,这整个兰香院早就没一个活口了。”
阿娆委屈道:“当时那不是人太多了嘛,我要是当众把炎卫叫出来的话,只怕会暴露我们的身份。”
我道:“难道昨日在铺子里闹得还不够大吗?就算是被人知道了也无妨,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在这边的堂口设起来,便不担心了。”
阿娆点点头,“哦……那少主待会儿想怎么做?”
我扯了扯唇角,“不是我想怎么做,而是她们想让我怎么做。本来呢,你没事,我也就不打算找她们的麻烦了,既然她们非要揪着我不放,那也就好好算算。免得日后再有人敢打你们的主意。”
阿娆叹道:“可这是跟徐离府和朔家一起对着干,你说王爷会怎么办?这两家都是北疆巨头,尤其是徐离府,手握北疆兵力,可轻易动不得。”
“不必担心,若真处理不好,大不了,全都杀了就是,凭咱们带来的那些人和淮音带来的人,将这两家的人除去,绰绰有余。况且青筠未必就乐意看着他们做大,事情也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我轻轻扣着茶杯,并不喝,不多时,青筠便带着蔺若衍等人赶来了。我还没开口,青筠反而先问道:“此事,你想怎么处理?”
我轻笑:“不是我想怎么处理,就能怎么处理的,你看看那孙雅静,像是能善了的么?我打都打了,等着朔家人找上门来吧。”
青筠低笑:“你还真是坦诚。不过我奉劝你一句,我这位大哥最是护短,脾气也极是暴躁,你打了他的夫人,就是在打他的脸,可想好怎么应付了么。”
他这话的意思便是让我自己处理此事,他不插手了?
我心下了然,将茶杯松开,道:“没有,走一步算一步。”
说话间,徐离缨已经来了,朝青筠和我行了礼后,道:“王爷,妾身已经请大夫来看过嫂嫂了,开了些药,只是大夫说伤得很重,下颌骨错位,且唇舌开裂,恐怕得好好将养一段时日了。”
青筠只是微微颔首,并不答话,也不让她坐下。
我轻笑:“徐离氏,你只是个侧妃罢了,这一口一个嫂嫂的,喊的好不亲热啊,还把本王妃放在眼里么?哦,是了,你素来不喜欢本王妃的,我记得先前进来的时候,门口那些下人可没半点把我放在眼里的意思,想来他们也不敢如此行事,怕不是侧妃早就对我心生不满吧。”
这番话就是说给青筠听的。
徐离缨见青筠抬头看她,忙解释道:“王爷,不是这样的,妾身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妾身如此称呼朔夫人只是因为她与妾身私交甚好,一时嘴快罢了,绝对没有要僭越的意思。而那些人都是徐离府陪嫁送来的下人,素来是只听从我一人的命令,想是因此让王妃娘娘有了误会。一切都是妾身的错,还请王爷和王妃恕罪,但妾身对王妃娘娘绝对没有半分不敬啊!”
“是么。”我淡笑,“那我问你,你明知阿娆是我房里的人,也知道灼红是王爷派给我的丫鬟,为何还要将们二人带到兰香院?就算是她们有什么过错,本王妃的人,轮得到你这个侧妃来教训么?”
徐离缨见青筠并不为她说话,只得道:“王妃娘娘恕罪,虽然她们二人是您房里的人,但妾身毕竟掌管着整个后院,所以……”
我道:“所以什么,所以你便自作主张,想要替本王妃教训教训她们了?且不说阿娆是我的人,根本不是青阳王府的奴婢,那灼红可是王爷的人,你这般,岂非是在打王爷的脸?可笑,你竟然还觉得自己有理,是谁哪里来的理,谁给你的胆子,嗯?”
徐离缨看起来有些委屈,她哀怨道:“王妃娘娘明察,是朔夫人的人去膳房端吃食跟您的人起了冲突,这才惹得朔夫人大怒,要教训她们的,您也知道,那毕竟是朔家大夫人,我怎敢拦,怎好拦?”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侍卫,道:“王爷,王妃,大公子来了。”
这大公子自然就是一直被我们念叨的,青筠方才说了护短又暴躁的朔家大少爷朔霖了。
青筠看了我一眼,道:“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徐离缨这才退到一旁,站在了青筠的下首处。只是我总觉得她方才眼中闪过了一抹狡黠,想必今日之事,多半是她策划的。
院外忽然传来一个暴怒粗狂的声音:“青筠!我听说你府上有人伤了雅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来人直呼其名,青筠也不恼,带着我起身相迎,朝来人唤道:“大哥。”
我抬眼看去,只见来人一身宝蓝色对襟比目鱼纹的华服,上缀流苏珠玉配饰无数,一件衣服装饰得比女子的还花俏,端的是贵气逼人。
此人面目英挺,还算能入眼,只是那一身做派委实奢华豪气:他的头发用金冠束了一半,剩余的披散在身后,细看便会发现青丝墨发间似有点点金色闪动,想必是金冠上垂下来的配饰;脚下一双金边朝靴,缠枝莲纹为饰,靴边佩着细碎的金链和宝蓝色流苏。
若不知道的,只以为是哪家的暴发户,恨不得把全身上下都挂满金银才好。
朔霖喝道:“不必说那些旁的,你知道我素来不拘礼,你大嫂人呢?活着死了?”
青筠淡声道:“在内院。”说着,牵着我的手一起领着朔霖朝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