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4章逢人就杀
“这是什么气息？”高处，丁雪的身旁，一名本源平丘弟子诧然地问。
丁雪眉头紧蹙，双目紧盯着轻歌看。
就连她也感到疑惑。
那一股气息，实在是太可怕了。
因为震惊，一时之间，丁雪没有反应过来，那气息究竟出自何处。
“歌儿……”联盟帝国的平地，柳烟儿担心地看向了轻歌，她和龙释天快步走来。
柳烟儿即将握住轻歌的手，却被轻歌给甩开，其中的劲道凶猛如虎，把柳烟儿给撞飞出去。
柳烟儿的身体摔在不远处，砸碎了一方石狮，疼得她呲牙咧嘴，腰背都很痛，就连残月刀都从手中甩走了，掉在不远处的地方。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联盟帝国的子民目瞪口呆。
宋川、梁萧以及瑶池女皇等人，睁大双眼看着这一幕。
实在是始料未及。
面前的夜女帝，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自她身上衍生而出的气息，比那猛虎恶狼还要冷血残忍。
龙释天将柳烟儿扶起，蓦地望向轻歌，哆嗦着唇：“歌儿……？”
柳烟儿站起身子，倒抽了一口冷气，哀怨地看了眼轻歌：“你这丫头，下手可真是狠。”
“柳爷，师父这是怎么了？”尤儿落泪。
“疯魔了。”雪女平淡出声。
“何为疯魔？”尤儿着急。
“走火入魔，失去理智。”雪女回道。
雪女银白如霜的瞳，平静却又复杂地凝望着轻歌。
她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
于她来说，是福是祸呢？
是天眷，还是神罚？
雪女不知道，亦看不懂迷雾中的真真假假。
碎石旁侧，柳烟儿与龙释天对视一眼，俩人的心情都已变得沉重。
柳烟儿这一摔，肋骨都断了一根，但她没有去怪轻歌。
她不知夜轻歌发生了什么，但在她的认知里，夜轻歌永远都舍不得对身边人动手。
就是这么一个傻丫头。
柳烟儿只会怒！
怒这群气势汹汹的外来侵略者们，在她们的家园和国土之上肆无忌惮地作威作福。
简直恶心透顶！
柳烟儿呼吸声加重，从眉尾延伸至锁骨的旧时伤疤，更添了几分英气。
柳烟儿怒不可遏，瞪向天穹之巅的洛思雨、丁雪等人。
而听到轻歌走火入魔后，阿九姑娘、雄霸天、药宗主、大宗师这些炼药高手们，全都想去查看轻歌的情况。
走火入魔的确很麻烦，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医治好。
为了女帝，他们会竭尽全力。
只是他们还没有靠近夜女帝，就见轻歌猛地一甩袖，雄霸天等人和柳烟儿等人一样，摔了出去。
“女帝……”阿柔喃喃。
随即，晶莹的光出现，阿柔双手合十，低声吟唱出古老的祝福术，企图驱散掉轻歌的杀戮之气。
然而毫无作用。
非但不能帮忙，阿柔的神智和祝福术，差点儿都被血魔的杀戮之气给活生生地吞噬！
阿柔倒在地上，嘴角溢血。
轻歌站在原地不为所动，面色冷漠，毫无表情。
她的双眼，猩红如血，空洞而凄美。
只见她的脚掌朝地上一踏，没有飞行阵法的帮助，没有位面神兽的翱翔，她靠着自身的力量，直接冲出了联盟帝国天云的保护层，来到了火焰天中。
轻歌身轻如燕，几起几落就已停在洛思雨的面前。
洛思雨攥紧了手中的两把弯刀，警惕地看着轻歌，低声道：“你想与我单挑？”
轻歌抬眸，血红的眼，如血潭般，看得洛思雨头皮发麻，灵魂颤栗。
洛思雨旋即甩掉了心头的惊惶，她可是骄傲的本源灵师，在中阶玄灵面前，是有资本底气的！
更何况，夜轻歌还是没有经历过三千世武道文明洗礼的中阶玄灵，这样的修炼者，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只是，洛思雨较为疑惑的是，绞杀于天地的十杀阵，到底去了何处？
那样强大的阵法，怎么可能会突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洛思雨不将这件事弄个明白，不得安心。
只是眼下的战况，由不得她静下来思考分析了。
便见站在洛思雨不远处的轻歌，正迈动着修长的双腿走向了洛思雨。
轻歌身上的红衫，早已裂开了多处，修长雪白又染血的双腿，在裂开的红衫下若隐若现。
这一天，世人忘记了隐世高手的罪名，忘记了深渊铁链的断裂，只记得那个红衣血瞳的女子，是火焰天下最美的人儿。
她身上的杀戮血气，竟有着该死的魅惑！
洛思雨的手，对向了轻歌：“你在挑战我的威严，你想死？”
轻歌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她保持着原有的节奏，一步一步逼向了洛思雨。
帝云归还在这位面神兽之上，他躺着，右手臂膀插着三道气力利刃，身下是怵目的血。
走至帝云归身旁，轻歌稍稍顿住身影，紧抿双唇，默然了几分。
帝云归艰难地起身，跪在轻歌的右侧，仰起头来，昂声道：“属下，拜见女帝，女帝万
岁！”
轻歌的眼中、脸庞依旧没有波澜。
停顿了一会儿，她便继续朝洛思雨走去。
洛思雨看着宛如修罗般的夜轻歌，愈发的不耐烦了，下了决定，提着刀便冲向轻歌。
洛思雨一跃而起，飞入高中，如法制炮般，手握两把弯刀，从高处往下，欲要穿过夜轻歌的双肩。
轻歌站立不动，如美丽的人偶，没有感情，空洞如斯，只剩下诡异的美。
洛思雨的双刀碰到轻歌的肩膀，却是不得将轻歌的躯体贯穿。
洛思雨瞪大了眼，惊恐地看去，便见在她的用力之下，在她的双手和轻歌两肩之间的弯刀，都已弯曲了……
洛思雨的身子悬在半空，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夜轻歌躯体没有任何花俏艳丽的气力和法宝，也没有表现出强悍的体质，为何固若金汤？
洛思雨实在是想不通。
轻歌机械般地侧过头，空洞血腥的红眸，望向了距离很近的洛思雨。
轰！
轻歌一脚高高抬起，直踹在洛思雨的小腹。
洛思雨的身体往后倒飞，随着劲道飞离，竟摔在了前面那一头位面神兽的脊背之处。
那头位面神兽的上侧，当洛思雨摔过去的时候，邱温、李七在内的散修者们俱都散开。
洛思雨在神兽脊背滚了好几圈才稳下来，她单膝跪地，猛地仰头看去，遥望着对面神兽上的轻歌，一双杏花眸竟是放射状地瞪圆。
轻歌还在往前走，终于，她来到了神兽的边沿，血色的眼瞳直望着洛思雨。
古龙前辈感到讶然：“通常来说，堕魔者，乃是彻头彻尾的杀戮机器，逢人就杀，没有任何的目标。这丫头，为何看起来，是把洛思雨当成了她的目标？”
永生石：堕魔者很少会出现这种情况，既是丧失了理智，就不该出现单个的目标。
古龙：“是怒，她怒了。”
永生石：“的确，在丧失理智的前一刻，她只看到夜倾城受的伤，所以，伤人者洛思雨就是她的单个目标。”
“如此说来，倒也说的过去。”古龙残魂道：“石兄，稍后且助我一臂之力，我要为她消除掉血魔之力。”
“龙兄，这样的话，你的处境很危险。”永生石：“甚至可能连残魂都会不复存在。”
古龙叹了口气：“若她能好，我死又何妨？看她这般模样，倒不如一死了之。只是……”
古龙的周身，衍生出悲伤的气息，他又叹了口气，才说：“只是，我大概不能陪着她了，以后，就由你来陪着她吧。”
永生石哽咽：龙兄……
第3835章万箭穿心！
“……”
此刻的轻歌，全然听不到精神世界的声音。
她的理智、意识、清醒都已瓦解。
她的眼睛，只看着前方位面神兽上的洛思雨，两头神兽之间，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中间直通下方的无底深渊。
轰！
犹如剑光闪烁，刀气纵横，随着雷霆声炸响的那一刻，轻歌的身影竟然消失在位面神兽的脊背上侧。
斜侧方的丁雪本源灵师们，以及前方不远处的洛思雨，四处去寻找夜轻歌。
然而，到处都没有夜轻歌的身影，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哪里都没有踪迹。
洛思雨眉头紧蹙，心如打鼓般快速跳动，好端端的人，到底去了何处？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洛思雨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夜轻歌看似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又好似在每一个角落凝望着她的一举一动。
“混账！给我出来！”洛思雨尖声大喊。
砰！
洛思雨的面前，停下一双赤红色的软靴。
洛思雨仰头朝上看去，只见轻歌面庞冰冷，目光嗜血地望着她。
“你……”洛思雨说话的同时，当机立断，立即爆发出可怕的本源灵气，朝夜轻歌迎面撞去，那是毫不留情！
夜轻歌站立着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的花里胡哨，任由本源灵气冲击她身，却未留下任何的痕迹，就连衣裳都是完好无损的。
难以想象，没有受到过三千世武道文明熏陶的中阶玄灵师，不需要任何神兽、神兵、盔甲的辅佐，便能在本源灵师的面前应对自如。
当然，四周这群修炼者们并不知道，轻歌二次堕魔是在青莲一族，就连青莲的高层们都不能拦下堕魔的夜轻歌，更何况是区区的本源灵师。
洛思雨等人只会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夜女帝如此强大！
洛思雨不死心，再一次凝聚本源之气，如同猛虎般冲向了轻歌，始终没有留下痕迹。
轻歌站在洛思雨的面前，足踏于位面神兽的脊背，如雄浑的高山般，任由洛思雨发出攻击，自是纹丝不动。
洛思雨只觉得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眼底掠过狠戾之色，立刻从空间宝物中取出一把崭新的宝刀！
她攥紧刀柄，刺向轻歌的小腹！
洛思雨用尽了力道，但结果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还是和刚才那两把弯刀一样，这把崭新的宝刀，亦是沿着夜轻歌的大腿肌肤，直接弯曲了！
她的皮肤、身体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这个惊悚的问题，萦绕在每个修炼者的脑子里。
洛思雨拿着刀的手猛地一个发颤，手松开手，刀刃便掉落到了地上。
“思雨！”丁雪担心地望过来。
洛思雨仰起头看向轻歌的下颌，却见轻歌再次抬起了腿，脚掌直接踹在了洛思雨的面颊。
这一脚，直把洛思雨的鼻梁骨踹断，洛思雨身体再次往后倒飞，摔在了位面神兽的最边沿，双手撑着地，扭过头恐惧地看着轻歌。
轻歌一步又一步地走向了洛思雨，洛思雨往后挪动，直到退无可退。
洛思雨回头看下去，看见无底的深渊后，连忙挪动着身子往前，生怕掉了下去。
轻歌弯身，攥起了洛思雨的发，迫使洛思雨仰起头。
轻歌倾下上半身，脸庞在洛思雨的面前放大，愈发的近。
洛思雨只闻到阵阵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鼻尖。
洛思雨的心都在发颤，不断地吞咽口水。
“啊……”洛思雨仰头惨叫。
轻歌指尖凝聚一道血色光刃，锋利无比，右上至下，直接贯穿了洛思雨的膝盖骨。
洛思雨疼得大喊大叫，面色发白，脖颈处都布满了汗珠。
轻歌缓缓地松开了洛思雨的发，再一脚踹在洛思雨的面门，洛思雨的身体在地上打滚儿，直接从神兽的脊背滚了出去。
“思雨！”丁雪见洛思雨就要掉下深渊，急忙喊道。
就在此刻，一缕红光乍现，如绳索般扣住了洛思雨的一双脚踝，红光绳索的另一侧，则是衔在了神兽的羽翼。
洛思雨被绳索倒挂在半空，身子在风中摇晃，一阵阵冷风如刀似剑，即将裂开洛思雨的肌肤。
洛思雨的头部向下，几近充血
，难受得无以复加。
她头晕目眩，惊恐连连，生怕绳索断裂，自己会掉下无底深渊，从此万劫不复。
忽而，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身旁，轻歌悬浮于高空，就立在洛思雨的身旁，伸出的手拍了拍洛思雨的脸。
至始至终夜轻歌都没有开口说过话，就这么看着洛思雨，一下又一下地拍打。
洛思雨嘴唇干涸，疯狂地哆嗦，事已至此，洛思雨深陷绝望，才知何为恐怖。
毛骨悚然！
“夜轻歌……我……我错了……你不要杀我……”洛思雨大喊。
轻歌像是没有感情的人偶，无动于衷。
她缓慢地凑在洛思雨的耳边，低声说出几个字：
“去死吧。”
洛思雨睁大了眸子，便看见轻歌笑靥如花，那双红瞳闪烁着诡异而极致的光弧。
轻歌右手轻抬起，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就看见血管绳索断裂，洛思雨从高空坠落。
“啊……”
洛思雨的惨叫声如同回音般响彻于众人的耳中。
丁雪来到神兽脊背的旁侧，半跪在地，瞪大眼看去，“这……怎么会……”
丁雪和其他八位本源灵师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道身影上。
她不需要任何的支撑和借力，悬浮在火焰天中，裂了几处的红裙轻轻拂动。
面对洛思雨的坠落，她的心中没有一丝涟漪，她的双眼，依旧没有焦距。
她像是如履平地，来到了神兽的脊背。
倏然，一千余名弓箭手，在玄清领主的一声令下，拉开了弓弦，一千多根箭矢，从各个方向而来，欲将她的身体给贯穿了！
“女帝！走！”帝云归大喊。
轻歌依旧在往前走，那些箭矢，全都插满了她的身体。
夜倾城身体发颤，疯狂地摇头。
轻歌走路的动作顿住，她如同刺猬般，较小的身躯之上，都是锋利冷冽的箭矢。
柳烟儿瘫倒在地。
轰！
又一声响起。
便见轻歌轻拂袖，身上的箭矢，竟然全部立体而去，似离弦之箭，原路返回！
第3836章挑拨离间
自轻歌身躯迸射而出的箭矢，沿着原路的轨道，直直地穿了过去！
噗！
噗！
箭矢彻底地贯穿了弓箭手们的身躯，只见十头位面神兽脊背上的精锐弓箭手们，全都口吐鲜血，从神兽的身上倒下，滚在了地上。
上千弓箭手，全都死亡！
不过一瞬之间！
发号施令的玄清领主，宛如白日见鬼般，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惶恐地看着轻歌。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样的疯子？！
她又是怎么做到的？
无数道视线，都已汇聚在她的身上。
她的衣裳，分明是撕裂的，但没有半分狼狈，更有妖冶之气。
那双红眸底下，盛满了荒芜，像是尚未开天辟地前的混沌之处，孤独的神行走在宇宙，风在为她哭泣。
一千名弓箭手的死亡，更给她增添了无尽的杀气，将杀戮谱写得更为精彩！
轻歌顿了顿后，继续抬起步子往前走。
凝望着她的部下和散修者们，为此提心吊胆，捏了把汗。
世人都知火焰天和虚空深渊的恐怖之处，正常的修炼者，就算有飞行神兽、阵法、宝器，都没有办法在火焰天下来去自如。
阿柔此前凝结出的飞行阵法，就已经让人足够的惊讶了，世人没想到的是，夜女帝不需要任何的支撑，就能在高空行走！
她的足下分明是无尽的深渊，甚至没有底部，但她走的每一步，都那么的轻盈，偏生还要不可阻挡的气势，如排山倒海。
终于，到了最后，她走到了丁雪的位面神兽。
丁雪手持宝剑，眼底蔓延出了恐惧之色，颇为忌惮地看着逐步靠近的轻歌，想到已经掉落深渊的洛思雨，丁雪就愈发的惶恐了。
丁雪等九位本源灵师，方才还趾高气扬，这会儿竟随着夜轻歌的往前走动，不由自主地朝后腿。
就连迈动的双腿，都在止不住地打颤！
丁雪握着锋利宝剑的手，掌心里都是冷汗。
她退到了最边沿。
其余本源灵师们都在位面神兽的四处。
丁雪咬了咬牙，低声道：“拼了！我就不信，小小的中阶玄灵师，还能翻了天不成！”
丁雪狰狞而笑：“洛师妹，一路好走，你且在黄泉路上好好等着，师姐一定会让仇人的血温暖你的魂！”
丁雪与洛思雨倒是姐妹情深！
只见九名本源灵师，以极快的速度拔出兵器，汇聚本源灵气的风暴卷土重来，冲向了身躯脆弱的夜轻歌！
轻歌眼中的荒芜不减，她不曾为任何的人停下脚步，周身的杀气愈发浓郁，步伐也从未停下。
九道兵器尚未碰到她的身，就被如海水般翻涌而出的血魔之力给碾碎作灰烬。
轻歌站在了丁雪的面前，默不作声，红眸嗜血，三千血发轻舞时，轻遮了她的眉眼。
丁雪的虎口还在发麻，精纯可怖的血魔之力，撕裂开长空，只闻罡风声响在耳边。
丁雪颇为发怵地看着轻歌，忽然，丁雪想到了什么，
大喊道：“血魔！是血魔！你竟是堕魔了！”
轻歌将双眼闭上，杀戮之气吞噬了她的所有，从此，不再悲悯世人，只为弑杀而生，夜的黑将遮住了她的双眼和光芒万丈的前路辉煌。
当她阖上眸子的那一瞬，只见足下的位面神兽，被暴增了百倍之强的血魔煞气给吞噬个精光。
红色的雾弥漫，丝丝缕缕，逐而晕染开，像是流动的水液，缓慢地覆盖了能乘坐一百成人的位面神兽。
顷刻，位面神兽消失殆尽，而适才还站立在位面神兽背部的丁雪低头，机械地低头望去，便看见在朝他们招手的深渊。
“啊啊啊……”
惨叫声响在深渊的上方，破风声出现。
丁雪在内的九名本源灵师，没有一个特殊的，全部都掉进了下面。
只有夜轻歌还站在原地，双足踏着虚空。
她什么都没有做，光是那一身的杀戮之气，就已经能震慑世人了。
最终，她再次迈开了腿，走向罗雷。
在此之前，罗雷已经朝断裂的虚空深渊挥了两剑。
两道剑气下，联盟帝国愈发摇晃，深渊铁链断裂处的口子也越来越大。
罗雷满面阴云，沉着脸庞，不断地挥动宝剑，朝断裂处发力。
已是第三道剑气，看得人心惶惶，再多砍下几剑，深渊铁链就会被斩断，衔在铁链上方的联盟帝国和区域版图的位面，都会和洛思雨、丁雪这些人一样，从火焰天的虚空，落进滚滚深渊。
甚至都不会溅出一点儿水花。
罗雷即将斩下第四剑之时，夜轻歌瞬移到了罗雷的上方，一脚踹在罗雷的面颊，把罗雷踹飞了出去。
罗雷摔倒在位面神兽，口吐鲜血，捂着胸腔，骇然地看着轻歌。
轻歌犹如一座门神般，就守在深渊铁链的旁侧，不允许任何人的靠近。
哪怕堕魔了，失去了理智清醒，她还是会潜意识地去做这些事。
不管她变成了何种模样，都不会忘记肩上的重责，也不会卸下这份担子。
另一处的位面神兽，林峰与张离人都甚是诧异。
林峰：“怎会如此？这真的是堕魔的人吗？若是堕魔，怎还知道履行职责，知道挑选目标？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就连张离人都看不懂了，他垂眸深深地望着轻歌，紧眯起了眼眸。
“原来，世上当真有，深入灵魂的责任。”张离人道：“她的信念，早已经融入了灵魂、骨髓，不论她是否堕魔，都不会磨灭掉这份责任。”
慕容川眼眶发红，“所谓弃车保帅之举，实在是欺人太甚，纵然我武台不是联盟的一份子，就算不弃车保帅深渊裂缝很有可能蔓延到武台联盟，我也不愿看到这样的画面。实在是太残忍了！”
林峰扭头望向了轻歌。
她已经不像是个人了。
堕魔的人，乃是厉鬼，更别谈血魔二字了。
但不知为何，看着那被风扬起的血色长发，望见那荒芜悲凉的红眸，林峰只想去抱一抱她。
周遭，隐世的老一辈散修者
们，眼神复杂，神色难言。
总而言之，面对充满杀戮之气的夜女帝，他们心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忌惮，只有从骨子里衍生而出的钦佩。
火焰天下，隐世散修者们心高气傲，从未钦佩过几个人，夜轻歌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这时，张离人来到了裘清清的身旁，与旁人合力解下了坤天锁。
得到自由的裘清清，来不及多看张离人一眼，很快便乘坐位面神兽，去往高处。
裘清清担心不已，只想到夜轻歌的身边。
只是——
还不等裘清清接近夜轻歌，轻歌的四周，立即蔓延开了血魔的杀戮之气，骤形成了螺旋式的漩涡。
裘清清连人带兽，一同摔回了联盟帝国的天云处。
张离人一跃而起，自半空将裘清清拦腰抱起，低头望着裘清清的眼中，划过一抹忧色。
张离人双足落地后，才发现裘清清的身上有一些伤，正是夜轻歌血魔之力造成的。
罗雷眼尖地看见了裘清清的伤，忽而肆虐而笑，目光自那些老辈隐世高手之间掠过，停顿片刻后，正义凛然，高声喊道：“诸位，你们可看清楚了，此女已然堕魔，杀戮成性，再这样下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只怕深渊天劫还没出现，她就会把一百零八陆的修炼者给屠杀掉了。”
柳烟儿啐了一口，暗骂：“无耻！这狗东西连脸都不要了！”
龙释天叹：“危险了，如若这些散修者倒戈的话，自相残杀，并不是什么好的局面。”
梁萧、宋川在旁头痛不已。
人性是很可怕的。
夜轻歌现在的存在，威胁到了旁人的利益，谁都不敢断定，夜女帝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罗雷极为聪明，懂得审时度势，随机应变。
而今夜轻歌爆发出来的实力，罗雷也不敢上去硬碰硬，无异于是自找死路！
罗雷只好用话语来挑拨离间，在隐世高手们的心中，埋下了一个充满着危险系数的不定时的炸弹。
谁也不知何时会炸响。
如此，这些前来援助联盟帝国的救兵，手中的兵器，会指向夜轻歌。
罗雷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发现了其中的关键点。
堕魔的夜女帝，只会选择性地出手。
譬如夜女帝对待洛思雨、丁雪这些人的时候，毫不留情，本性毕露。
而对柳烟儿、裘清清等人动手，却是雷声大雨点儿小，从未给过致命一击！
方才危难之际，隐世高手们及时出现，在夜轻歌的潜意识中，这群隐世高手肯定就是自己人，哪怕堕魔，也不能伤害的。
所以，罗雷如果能说动这些人对付夜女帝的话，倒是能剑走偏锋，出奇制胜，有着出其不意的效果。
罗雷清了清嗓子，继而开口说话，动摇着隐世高手们坚定的心：“自古以来，堕魔者，鲜少有清醒的可能。任由魔女猖狂下去，对芸芸众生没有好处。深渊铁链之事暂且不论，当务之急是夜女帝，若不及时地解决了夜魔女，三千世将永无宁日，血流成河！”
第3837章一个堕魔的王，一个赴死的臣
寂静的火焰天穹，只响起罗雷的话语声。
罗雷一侧的肩胛骨缠绕着软布，隐隐透着血迹，他身上的衣裳撕裂了好几处，分明透着狼狈，却还有几分凌厉。
裘清清被张离人拦腰抱在怀中，仰头抿唇而复杂地看着罗雷。
忽而，裘清清笑了。
那笑容相当的灿烂。
张离人低下头，心疼地看着裘清清。
罗雷说话的声音顿住，他低下头时不经意地望向了裘清清。
隔着无尽的天运，遥遥相望。
残阳如血，火焰天焚烧四方，再看这苍穹，像是为百鬼而开的九幽之门。
宿敌。
裘清清和罗雷的脑海中，都下意识地出现了这两个字。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时间当真能改变许多东西，哪怕是坚定不移的信念，是旧时候信誓旦旦说出的承诺！
裘清清低低的笑，“真的长大了。”
能独当一面了，成了一个不念及旧情的大男人了。
这样很好，不会吃苦，亦不会受难。
裘清清轻呼出了一口气，覆满忧虑的双眼，焦急担心地望向了深渊铁链旁侧的轻歌。
夜女帝，横刀立马，一夫当关，像修罗场的刽子手，一身鲜血淋漓的气息。
她的眉眼之间，不见半分青涩稚嫩，没有任何的无情，比野兽还要冷血残酷，似那凛冬的冰冷。
除此，便是荒芜了。
她的心上再无净土和绿洲，只有荒芜的沙漠，不见任何的生机。
在她失去清醒的时候，她的脑子里没有任何的杂念，就连灵魂都已经被杀戮之气填满。
血魔的种子终于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延伸出来的枝桠，将四肢百骸的缝隙给填满，要她的每一寸，都是弑杀的怒。
四周修炼者的无数双眼睛，俱都落在轻歌的身上，隐隐透着担心。
罗雷见此，得意洋洋，势在必得，染血的薄唇勾着了笑，一挥袖，再次高声喊道：“诸君，你们也看见了，堕魔的夜女帝，眼中没有敌我之分，她已经丧失了理智，被血魔主宰！你们看清楚了，她不是夜轻歌，她就是不折不扣的血魔！是魔女！她比深渊天劫还要可怕啊！适才，她连自己的部下都没有放过，这也是你我有目共睹的。”
罗雷的话，如同锋利的箭矢，正在一点一点地瓦解掉隐世高手们的意志力。
罗雷的剑眸当中，掩藏着极端的疯狂之色，慢慢衍生出狰狞的笑意，在他昂声大喊的时候，脸庞都好像扭曲了。
“罗雷，放你娘的狗屁！”
海棠领主破口大骂，愤怒地瞪视着罗雷，中气十足的嗓音，如深夜敲响的洪钟，传遍火焰天。
“罗雷，亏你还是天坛弟子，你可知何为天机之道？所谓天机，乃是正义大道，为天下百姓，为芸芸众生谋福祉。”
海棠领主喊道：“天机最初的想法，是提前预知灾难，祸患，便能未雨绸缪，减少牺牲。你们天坛的天机师，一群狼心狗肺之人，也当得起天机师三个字吗？你口口声声指责魔女，你字字句句声讨夜女帝，可你忘了吗，她是如何被逼到现在模样的？是，你赢了，你们天坛赢了！”
海棠领主吸了吸鼻子，抬手擦去眼尾的泪，满不在乎，故作洒脱的笑，“你们当然赢了，能不赢吗？深渊天劫即将降临，你们天坛高枕无忧，甚至还打着夜女帝和联盟帝国的主意。你们步步为营，环环相扣，为了对付夜女帝可谓是费尽心机，你们以为这些龌龊的手段没人看得出来吗？你们这群牲口
，是把天下修炼者都当成傻子了吧？啊？”
最后一声大叫，是海棠领主不甘又愤怒的哀嚎咆哮，瞪大的眼睛之中爬满了血丝，海棠领主咽喉胀痛，几乎都说不出话来。
想他傲骨铮铮，雄赳赳气昂昂的九尺好男儿，玄灵榜上的高手，一代大陆的领主，此刻竟像个稚童般擦眼泪抹鼻涕的。
海棠领主深吸一口气，眼睛却比鹰隼还要犀利，正死死地盯着罗雷看：“这种时候，平丘炎族的弟子为何会出现在玄清帝国？光是那几名外门弟子，能把我女帝逼至如此境地吗？不能！他们不配！他们的剑，连我女帝的肌肤都斩不开！罗雷，你告诉我，在三千世身份低微的外门弟子，何至于会有着十杀阵？三千世驯兽师用来对付罕见上古凶兽的十杀阵，为何会在他们的手中？”
罗雷皱眉，并没有回答海棠领主的话。
他无法回答。
海棠领主的话，一针见血，字字珠玑，全都抓到了要害。
独孤雪侧目看了眼海棠领主，稍稍感到疑惑。
海棠领主大智若愚，从来都不是蠢货，在和夜女帝的接触当中，也有几分算计。
此时此刻，海棠领主不顾得罪天坛的危险，当众发起指责。
他满腔热血，肺腑之言都是对夜女帝的情谊。
独孤雪不相信，海棠领主还是心有算计。
大概，这一刻，是海棠领主的真情实感。
海棠领主利用夜女帝，不再受玄清帝国的管辖、掣肘，但他也是真实地钦佩夜女帝。
海棠领主低着头大笑了几声，继而道：“那些骗小孩的把戏，莫要拿出来自欺欺人了。三千世，天坛，都让人失望透顶呢，天机师和修炼者们向往的天坛，除了空洞的华丽外，早已经成为了一块被蛆虫侵蚀的腐肉了。”
海棠领主轻抬手，微微掩面：“你们是有多么的残忍，才能把她逼成这样，你们无所不用其极，最后，却怪她堕魔？罗雷，你还是个人吗，你有心吗，你的双眼能明辨是非吗？而这就是你虚伪的天机一道吗？天机，终要溃败在你们这一代，这一群内心黑暗而龌龊之人的手中！”
海棠领主的面色发狠，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周身衍生出无尽的戾气！
夜轻歌就像是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声音，怪她堕魔也罢，积极全力地维护她也好，她都没有听到。
她是个机器，是个人偶，也是丛林里的万兽之王，杀人不眨眼的狼！
她只余下杀戮，固执地立在深渊铁链旁，忠心追随她的部下们，一个个无比痛心，眼含热泪。
看呢……
她都成了这不人不鬼的模样，都没有忘掉心中的信念。
她要守在深渊铁链旁，不让任何人靠着缺口。
她是一代帝王，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都会保护好足下的每一寸国土。
联盟帝国区域的子民，一仰头，就能隔着层层天云，隐隐看清深渊铁链旁侧的她。
原来，这世上的堕魔者，也能成为救世主。
真是极尽嘲讽呢。
海棠领主哽咽：“这个世界，永远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我不知对错如何，纵然是一条错路，我也会跟着夜女帝走下去。”
海棠领主望向那些老一辈的隐世高手们，大笑着说：“前辈们，我不知你们是否动摇，但你们冒着危险出来，是因为你们知道，夜女帝是个英雄。这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她的膝盖，未曾断裂，她的腰肢，永远都没有塌下。如果……”
迎面的风，刮得面颊生疼。
海棠领主道：“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那她就是最后一个神。”
“你们看，她都这个样子了，她还知道守护联盟帝国，她明明能杀了罗雷这个狗崽子，她也没有下杀手！这样好的姑娘，我不知你们如何看待，但我老棠，愿以血肉之躯，化作联盟帝国高耸的城墙，我愿以我的生命，成为她的足下石。”
海棠领主蓦地回头看向了独孤雪，说：“独孤老兄，海棠帝国就交给你了，老棠也放心了。”
海棠领主跳到了另一个空荡荡的位面神兽，乘坐着位面神兽去往夜轻歌的所在地。
罗雷半眯起眼睛，道：“她已堕魔，你靠近她，会死掉的。”
“能死在夜女帝的手中，也是我老棠的福气，是我老棠祖上烧高香，是我海棠一族的祖坟冒青烟。”
海棠说完，位面神兽便载着他直奔夜轻歌。
夜轻歌双足如同踏在平地，踩着虚空，她的红发拂动时，略微遮住了妖孽的眉眼。
轻歌感受到海棠领主的靠近后，身上的杀戮之气更加强盛，扭过头，空洞的双眼直视海棠领主。
海棠领主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随着位面神兽的迅速靠近，海棠领主的声音亦是响起：“臣，长安海棠，拜见吾王夜帝，愿吾王万岁平安！”
轻歌周身的血魔之力，如同惊涛骇浪般狂涌而出，即将绞杀掉海棠领主脆弱的身躯。
海棠领主亦是不惧，视死如归，眼中是旁人看不懂的坚定。
他扬起了头，正面迎接血魔之力的到来。
世上堕魔者，永无清醒时。
不论堕魔与否，他都要陪伴着夜女帝，如同那夜，镇守在长安城的她。
这份情谊，羁绊，早已超出了生死。
海棠领主流着泪，哈哈大笑的声音，响彻于火焰天。
罗雷冷眼看着这一幕，暗闪算计的光弧。
只要夜轻歌不留情面地杀掉海棠领主，就是找死，会引起公愤的。
他等待着历史性的这一刻。
罗雷的眼角余光，悄然地望向了裘清清。
时间如白驹过隙，物是人非事事休，世上再无蔷薇姐，也没有小雷了。
他自甘堕落，愿为秦灵祖的刀，天坛的走狗。
裘清清背负着满城冤魂的仇恨，负重前行，连谈情说爱都是奢侈。
想来，她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有着血腥的味道吧。
……
呼啸凛冽的狂风。
嗜血毁灭的煞气。
一个堕魔的王，一个赴死的臣，还有这片阴云覆盖的天。
海棠领主笑望着轻歌，单膝而跪，一片虔诚。
蜂拥而来的血魔之力，在他的面门前停下。
随即，血魔煞气缓缓地散去，海棠领主看清了煞气背后的脸庞。
海棠领主两眼惊喜，而后站了起来，“女帝！”
位面神兽在轻歌身旁停下，海棠领主匆忙解下身上的披风，走近了轻歌。
轻歌抬起的手，迅速攥住海棠领主的脖颈，五指扣住，收缩，指甲抓破了海棠领主脖颈的皮肤，指缝都是他的血。
海棠领主疼得皱起了眉，但眼底更多的是笑意，他艰难地把披风盖在了轻歌的身上。
“秋日风大，寒气重，莫要冷了我的女帝。”
海棠领主的声音很轻，因为被轻歌扣着脖颈，说话非常的艰难。
轻歌收拢的手，缓缓地张开。
海棠领主掉在位面神兽的脊背，为轻歌把披风系好。
第3838章请君助我诛魔物！
夜轻歌站立不动，身上的杀戮气息依旧震骇着无数的人。
她不只是联盟帝国的王，更像是从深渊爬出的厉鬼，自此沐血而生，杀人如麻。
海棠领主脖颈上的指甲印，溢出了许多的鲜血，但他不管不顾，一颗心都放在了轻歌的身上。
却见海棠领主撕下了袖衫的长条，将轻歌紊乱飞舞的红发，在后侧轻轻绑着。
海棠领主拿出小香给的素帕，颤抖着手，擦了擦轻歌嘴角的血。
看着如此模样的轻歌，海棠领主的双眼蓄满了泪。
想他好歹也是一代领主，威风飒飒，位高权重，何时如此狼狈，竟当众哭泣。
如此举动，着实不是好男儿所为。
可是，看着眼神空洞，杀气隐隐的夜轻歌，海棠领主的心脏，就像是被魔爪揪着那样，抽搐的疼。
他都快要喘不过气了。
正因为他见过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夜女帝，才忍不住落泪的冲动。
“老棠陪着你。”海棠领主把素帕叠好，藏起，脸上都是笑意。
他如守护神那样，站在轻歌的身旁。
夜女帝镇守联盟帝国，那他，便来守护夜女帝。
海棠领主深吸一口气，卯足了劲道，运转起气力灌入咽喉，使得声音变得极大，如乍现的雷霆！
“火焰天下，女帝为尊，不敬之人，杀！”
最后一个字，尾音用力，像是充满了凌厉的剑气，震慑周遭诸人的魂灵，使闻者精神为之一颤。
海棠领主面无表情，四面飞速旋转着尖锐的针！
海棠领主的脸庞，裂开了一丝残忍的笑意，他像是沙场上的铁血将军，燃尽生命，守护他的王。
“谁敢，不敬？！”
……
独孤雪远远地看着海棠领主，面颊浮现了笑意。
看，这才是海棠大陆的王，海棠一族的骄傲！
这傲骨，从来都不屈于任何人。
独孤雪亦是放声大笑：“老棠，海棠大陆我恐怕是不能帮你看着了。”
海棠领主瞪向了独孤雪，只见独孤雪道：“女帝出事，身为臣子，怎能当个逃兵？”
“今日，女帝生，我独孤雪活，女帝亡，我独孤雪死。”独孤雪朗声道：“我不知何为堕魔，只知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夜女帝，那就是我面前的这个姑娘。”
“罗公子，那便试试看，是你天坛的手段强，还是我们的骨头硬。”
独孤雪满面春风，笑意正浓：“火焰天下的英雄，自当由火焰天下的修炼者来守护。你们若想将其杀之，好！那便从我们的尸骨上踏过去，我倒要看看，自诩正义的你们，道貌岸然的你们，能用这副嘴脸，杀死多少人才肯善罢甘休！”
独孤雪说完，驱使着座下的位面神兽，来到了轻歌的身旁。
随后便见，柳烟儿、龙释天等女帝部下，都坐上了此前死去的弓箭手们所乘坐过的位面神兽，来到天边。
这些人，如同城墙般，层层叠叠地包围了女帝，逐而聚成了象征着保护的盔甲。
若想杀死女帝，那就，碾碎掉这以血肉堆砌而成的城墙吧！
裘清清站在张离人的身旁，唇角扬起了笑：“罗雷，心被腐烂的人，是永远探索不到天机的真谛。”
罗雷猛地望向了裘清清。
裘清清再道：“天机师若忘记了初衷，连畜生都不如。当用来造福的天机之剑，被你们用来杀人，祸乱众生，那你们的天机之路，将到此为止！”
罗雷冷笑：“若你的天机之道是正确的，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裘清清蓦地愣住，旋即苦笑。
果然呢，只有最亲的人，才知道她心中的最痛，才会毫不留情地撕裂开她的伤疤，冷眼看她痛苦地挣扎。
裘清清微微扬起了下颌，一如既往的张扬骄傲，眸色淡漠地扫过了罗雷。
“不去地狱一趟，怎能触底反弹，报我血海深仇？”裘清清勾着唇，轻蔑地道：“路还长，时间还有，你且拭目以待，是我重蹈覆辙，还是她秦灵祖咎由自取，不得好死吧！”
罗雷两眸骤然眯起，倒吸一口冷气。
罗雷紧盯着夜轻歌看，她分明已经堕魔，这群人还不离不弃。
罗雷不懂，为何要守护一个堕魔的人。
不过……罗雷发现了，在夜轻歌身旁的，都是她的旧部，而不是那些隐世散修者。
罗雷想笑，只是脸庞还未出现笑，就已扯了扯脸皮。
当笑容出现时，罗雷精明的眼中，是被毒瘴蔓延的暗黑之气。
他既已丢下曾经，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懊悔。
哪怕眼前一片漆黑，也得坚定如铁的走下去。
因为，这是他选择的路。
罗雷在心中默默酝酿了一遍措辞，锋利的目扫视四周，沉吟片刻后，望向老一辈的隐世高手，再次出声：“诸位，你们是火焰天下的最强者，是最强的一支队伍，若你们愿助我一臂之力，铲除这即将祸害天下苍生的魔物，我愿以天坛罗雷的身份，甚至有可能请出天坛灵祖大人，亲自前往九界城位你们说情！从此，你们身上没有任何的罪名，你们将是自由身！而且，你们之中若是出了天机师，只要他有资格去往九界城，我将破格提入，亲自带他们上天坛！”
罗雷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诱惑了，一般人都经不起的。
世上的情谊，在利益面前，永远地不堪一击。
春风得意，锦上添花，都不算什么。
只有淌过污水，却还干净如初，才是人间难得。
隐世高手们沉默不语，老一辈的强者低头沉思，数千位年轻的散修者，以李七、邱温为首，面色各异。
似乎，都在权衡利弊了。
之后，会是对夜女帝灭顶的打击。
罗雷自信满满，唇角勾笑。
柳烟儿、海棠领主等人，颇为忌惮地看向了隐世高手们。
联盟帝国。
“咳……”
叶玄姬掩唇轻咳，眉头微微皱起。
叶母在旁侧扶着叶玄姬，仰头望向火焰天的至高处，担心地说：“玄姬，这可如何是好，亲自请来的隐世高手，若是此刻倒戈，那便是天要亡我联盟帝国啊……”
叶玄姬抿唇不语，眸色清明地望着天。
一侧，小白寒还坐在象牙阶梯，两手的手肘撑在双膝，手掌轻托着面颊。
小白寒睁大了天真无邪的眼眸。
“女帝姐姐这么好，大家不会伤害她的。”小白寒说。
叶母看了眼白寒，却道：“你年纪还小，不知成人的利益关系，这世上的人，都是禁不住诱惑的。为了利益，他们会变成吃人的魔头。”
白寒：“女帝姐姐生得那么好看，为什么要吃女帝？”
叶母哑然，面对言语稚嫩的天真孩童，竟是说不出话了。
她不知该如何与白寒解释其中的关系。
叶母轻叹了口气。
主要是罗雷给出的条件太诱人了。
隐世高手、数千散修者们尚在犹豫，罗雷趁热打铁，继而道：“诸位，若背负罪名，不得自由身，就算你们突破了本源境，也不能去往三千世。我想，你们也是在乎火焰天的安宁，魔物存活一日，火焰天就永无安宁！正义的你们，不如和我一起，诛杀魔物。到时候，你们就会是天坛英雄碑上的真英雄！”
“我会请求灵祖大人，把你们刻上英雄碑，我会亲自前去仁族药神殿，为你们求得本源晋阶丹！这是英雄该有的待遇！”
罗雷道：“诸位，请和我一同，诛杀魔物夜轻歌吧！”
“天坛英雄碑，期待诸位的名字！”
这对于修炼者而言，诱惑力更大。
每个男子，每个修炼者，都渴望着有所成就，期待自由之身。
罗雷懂得对症下药，才得意而自信。
苍穹，巅峰。
海市蜃楼的亭，悬在火焰天的一侧。
亭中有婢女，有瓜果酒香，有茶烟袅袅。
两大通天族长，欣赏着激烈的战局。
唇红齿白的男子，身穿黑袍，眼神深邃。
百里山海眼眸垂下，目光落在了深渊铁链旁的她。
此局，如何破之？
第3839章吾辈散修，隐世于市！
婢女腰肢柔软，玉手冷白，是花容月貌。
一人认真而专注地烹茶，另一人手捧酒杯，及时添满醇香的美酒。
玉刹族长端起酒杯，轻呷了一口，唇齿留香，其一脸享受，可谓回味无穷。
倒是那中南族长，饮着滚烫的热茶。
玉刹族长看了眼百里山海，问：“小海，你觉得这群隐世散修之人，会倒戈吗？”
百里山海摇头：“不会。”
中南族长轻笑，望向玉刹族长：“玉刹兄，小海还是个孩子，到底是年轻了些，不知人心险恶。”
“是啊，还小。”
玉刹族长垂眸淡淡地扫了眼联盟帝国的上空，缓声说：“小海，你看清楚了，这就是人心。”
“人心，是黑的，那群庸俗而愚昧的人，为了利益会变得跟厉鬼一样可怕。”中南族长道。
百里山海道：“夜轻歌和寻常人不同，她身上有一种魔力，不会有人背叛她的。”
玉刹族长轻笑：“小海，生死不弃，这些都是说着好听的。”
中南族长：“小海你看，他们就要做出抉择了。”
两位通天族长和百里山海，一同朝下看去。
族长胜券在握，自信满满。
百里山海轻蹙长眉，略感疑惑。
难道真如父亲所说，这群人为了罗雷给出的利益条件，会放弃夜轻歌吗？
说来也是，隐世散修者们和夜女帝毫无情谊，为何要为了一个夜轻歌，断掉自己未来的路呢？
人的善，只有在事不关己的时候，才会发挥到淋漓尽致。
当一块石头砸在自己的身上，便会变得面目狰狞，丑陋至极。
等待着隐世高手们决定的不仅仅只有亭上人，还有罗雷和夜轻歌。
夜轻歌站在铁链的旁侧，足下是她的联盟帝国。
终于，沉默犹豫良久的隐世高手们开始动了，数百头位面神兽，围聚夜轻歌等人。
罗雷唇边的笑意更甚，得意无边，“诸位，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罗雷既给出承诺，就绝对不会言而无信。”
一头头位面神兽，逼近深渊铁链。
瑶池女皇、柳烟儿等人，全都拔出兵器，打算拼死一战。
只有她们还有一个人，还有一口气，那该死的灾难，就不会降临到夜轻歌的身上。
有些信仰，是可以用生命去追随的！
只是，下一刻，罗雷脸上的笑渐渐凝固住。
便见数百神兽，悬浮于空，如八卦阵般，一圈一圈无规则地散开，将深渊铁链围起。
老一辈的散修高手中，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穿着最朴素的衣裳，身上还有着补丁。
瑶池女皇眼睛一亮，突然想到，这老婆婆好似是那日长安城，皇宫墙前，把一篮子鸡蛋赠送给夜轻歌的老婆婆。
柳烟儿、海棠领主这些人，也都想起来了。
此刻，他们终于明白何为大隐隐于市。
送鸡蛋的老婆婆，竟会是隐世高手！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缘，妙不可言！
足以见得，隐世高手们是不轻易出世的。
毕竟，当时长安城沦陷，被玄清帝国的金甲卫攻占，这隐世高手也不曾出面！
他们能为夜女帝而来，实在感人！
只是……
他们若是对夜女帝出手，那……
瑶池女皇面色黯淡。
老婆婆站在位面神兽之上，伛偻着背，双手负于身后，就和普通街边小巷的老人那样！
老婆婆面目慈善，神色祥和，就连声音都是温和的。
“天
坛罗公子，你把我们隐世散修者，想成了什么？你当真以为我们需要那自由身？”
老婆婆笑道：“夜女帝是人间真英雄，有血有肉，这么好的姑娘，我们怎能倒戈？罗雷，今日你大概是动不了夜女帝和联盟帝国了，还是回去搬救兵吧。”
又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笑道：“这姑娘就算堕魔，也知镇守联盟帝国，她一日为王，终生镇守联盟。这份信念，你是永远都不懂的。”
其余老辈散修高手，一一开口道：
“罗雷，你真是低估了我们，区区一点诱惑，就想让我们诛杀夜女帝，你可真是天真。”
“我们散修者，曾因圈养位面神兽，被九界城通缉，背负着罪名。若我们想去三千世，早便去了，我们只是不愿涉足你们的大染缸，想尽心尽力默默地守护好火焰天而已。反观你们天坛，狼子野心，百倍虚伪，实在不堪为天机二字，将恶心尽显！”
“是了，吾辈散修，隐世于市，从未出世，也不认人为主。吾辈都是自由客，就算戴罪之身，数百年来，九界城中人能奈我何？吾辈行事，自来我行我素，任由心情，比你们天坛高尚多了。”
“……”
四起的声音，俱已充入罗雷的双耳。
他紧缩着眼睛，愤怒地看着这些隐世高手们。
再看瑶池女皇等人的脸上，绽放着极致的笑意。
没有人倒戈。
哪怕夜女帝已然堕魔！
联盟帝国，传来了欢呼的声音。
“女帝！万岁！”
“……”
少年少女们手舞足蹈，咧开嘴笑得开怀。
瑶池女皇垂眸看去，亦是勾唇而笑。
想来，纵使赴死，也是心甘情愿吧。
来自五湖四海的人，皆因女帝而团结。
永不叛变的心，才是天地间最坚硬之物！
联盟帝国上上下下的子民、战士，早已经把铁链欲断的恐慌抛诸脑后了。
狂欢！
欣喜！
在生死大难的这一刻，他们不惧死亡，不怕险阻。
哪怕走上黄泉路，也绝不会忘记他们的王。
苍穹之巅。
亭。
中南、玉刹两位族长饮茶喝酒的动作都已顿住，百里山海慵懒地靠在亭侧的栏杆，修长冷白的长指如玉，随性地轻托着侧脸，唇边轻勾，眼眸含笑，声音多了几分爽朗：“父亲，中南伯，看来，这人心，谁都猜不透的。”
中南族长皱眉，掠过深思：“玉刹兄，原以为我们高估了夜女帝，没想到，是低估了。”
“嗯。”玉刹族长淡淡地应：“此女不死，一旦踏足三千世，你我两大通天族的地位，便会岌岌可危。”
“她与青莲一族东陵鳕交好，还与邪殿鬼王来往，更是长生青帝的心上人，还惊动了天道！”
中南伯越说越是心惊肉跳，眼底的杀机更甚，无比之凌厉！
“实在难以想象，这些事竟是一个火焰天下的玄灵师搞出来的！”中南伯道：“绝不能让她出现在三千世，现如今青莲王已被千毒瘟症弄得手忙脚乱，无法脱身，神月都那里也有禁制，拦住了七王爷。今日若不将其除之，他日就没有机会了！她的成长速度，绝对是当代第一人，不得不防！”
玉刹族长点了点头，显然是赞同中南伯的话，在这一方面，中南伯和玉刹族长达成一致！
玉刹族长淡淡地看了眼百里山海，说：“小海，看来十杀阵、罗雷都不能摧毁掉夜轻歌了。等等，便由你去出手吧，为父给你的法宝，能吞噬他人之气运，稍后，你便去杀了她，把气运吞来。等你根基稳住，为父再
亲自为你说亲，迎娶长白姜女如烟姑娘。”
百里山海愣住。
他……杀了她？
玉刹族长紧盯着百里山海的脸庞看，不放过任何细微地表情。
中南伯知道玉刹族长此举是为试探百里山海，也不多说话，只等待着百里山海的回答。
百里山海袖袍下的双手紧紧攥住，久久不语。
玉刹族长低低笑了一声，百里山海的灵魂轻颤。
他自然明白父亲的意思，也知该如何给出满意的答复，只是不知为何，他没办法开口说出那残忍的话。
这不像是他。
他为天选之子，必须杀伐果断，冷漠无情！
玉刹族长轻声道：“小海，听说前段时间，你一直留在联盟帝国，为父知你想要吞噬掉夜女帝的气运，机会就在眼前，何不将其气运吞去？”
“难道……”玉刹族长问：“你爱上了这个女子？”
百里山海立即否决：“不可能！”
“那便好。”玉刹族长道：“你乃血族最尊贵的少主，来日玉刹血族的君主，继承为父的王权，不可学那青帝与东陵王，不顾皇图霸业，江山社稷，竟把心思都放在了儿女私情上，实在是可笑幼稚。如此做法，实在难成大器，为父知你是果断利落之人，这些话，也不必多说。你只要记住，你的妻子只能是长白姜女，她会是母仪天下的人选，即可。”
中南伯说道：“玉刹兄说的是，小海，你看那夜女帝，哪有女儿家的才情，姜姑娘聪明大方，才为妻子之选。这夜女帝，倒像是山野之人，动辄打打杀杀，实在血腥！”
百里山海点头：“父亲与中南伯说的是。”
“那便，去吞了她的气运吧。”玉刹族长步步紧逼。
百里山海道：“父亲，儿子也想吞掉夜女帝的气运，但……”
“嗯？”
“但夜女帝是长生青帝的心仪之人，也是妖神满意的儿媳人选，现在我们私下出手，是因为拉扯住了这些人。”百里山海：“等他们反应过来，寻得蛛丝马迹，发现是我们在背后兴风作浪，到时天地婆娑阵法一旦破碎，就会是两大通天族的灭族之日！我若吞噬气运，必会留下痕迹，不可太过贪婪，唯有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百里山海说的话，倒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中南伯扭头望向了玉刹族长，道：“玉刹兄，小海说的一对，吞噬气运，不急于一时。你我密谋多时，背后运筹，若此刻由小海出手，只怕适得其反，暴露了暗处的我们。”
玉刹族长没有说话，而是紧盯着百里山海看。
他想看透百里山海。
百里山海究竟是舍不得杀死这个女人，还是真的为大局而想？
玉刹族长不得而知。
“罢了。”玉刹族长道：“那便，再看看吧。”
“玉刹兄，这深渊铁链大概是断不掉了。”中南伯说。
“自是能断掉。”玉刹族长垂眸看去，“中南伯，你瞧，那深渊铁链已经不堪一击了。”
闻言，中南伯心领神会，微微一笑：“的确，若你我想让它断，它就不得不断！”
“再由她垂死挣扎一会儿吧，许久不来火焰天，倒也有趣的很。”玉刹族长道。
中南伯笑：“的确有趣，夜女帝虽说过于血腥，但此女所在，便也能算得上是精彩了。”
百里山海斜靠栏杆，不动声色地擦去额头的汗。
他凝望着堕魔的夜轻歌，再想起了张离人的话。
“百里公子，你已经在劫难逃。”
呵……
不可能！
百里山海冷笑。
第3840章虎啸！
火焰天。
罗雷独自一人，立于神兽脊背，看着将夜女帝层层裹起的修炼者们，呆愣住了。
他站在此处，是孤立无援。
轻歌空洞血红的眼，淡漠地望着前方。
许久，罗雷发出笑声，望向隐世高手们，问：“你们可知，她是神罚之体，会引来无穷的灾难？难道你们就不好奇吗，为何三万年没有动静的火焰天，会突然引来深渊之火？！”
罗雷抬起的手，指向了前侧的轻歌，厉声喝道：“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她的神罚，引来了天劫！你们究竟还要盲目无知到什么时候？难道要亲眼看着火焰天被毁灭，才能觉悟？等到了那会儿，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罗雷浩然正气，字字句句都在声讨夜轻歌，全都是指责的意思。
“吾乃天坛天机师，奉灵祖之命前来火焰天保卫区域位面，难道，你们不相信我的话吗？”罗雷喊道。
“那又如何呢？”
赠送鸡蛋的老婆婆忽而发出了笑声，扬起满是褶皱的脸，慈眉善目，声音轻和：“神罚之体，又如何呢？”
罗雷听到老婆婆的话，皱起眉头，沉声问：“你什么意思？”
老婆婆继而笑：“若为神罚，那是神的过错，与她何干？”
老婆婆的双手朝向东方抱拳：“若世上真的有神，老身真想去问问那尊贵的神，为何要欺负一个小姑娘。老身一大把年纪了，活了数百年，什么事都看透了，老身愿折寿无数年，换来夜女帝的平安喜乐。”
隐世老人道：“早在三万年前，就有深渊天劫，那时并没有夜女帝，八荒版图因此而毁灭，火焰天的武道文明因此而倒退。罗公子，天劫早就存在了，只是恰好出现了罢，你们便想方设法把罪名推给一个为火焰天而努力的好君王，你们天坛，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是了。”散修高手道：“吾辈散修之人，隐世数百年，不曾认他人为主，不为他人之臣。而今，吾等出世，是为夜女帝而来！吾辈，愿为她的臣！今日，我等都是联盟帝国的子民，守护着同一个帝王！”
阿柔眼中有泪，她从怀中掏
出了皇姐楼兰所赠的琉璃饰品，那是缩小版的夜女帝，极为精致好看。
她站在位面神兽之上，瑶池女皇的身旁，唇边的笑，如盛放的娇花，明澈的双眸，自那些隐世散修者们的身上一一扫过，心里都是欣慰之情。
坚守心中大道，熬过坎坷与苦难，一定会迎来黎明的。
一定！
联盟帝国，少年们一蹦三尺高，少女们掩嘴而笑，一个个朝气蓬勃的人，眼眸里有着熠熠生辉的光。
神域王宫，象牙阶梯前，小白寒高兴地站起来了，一双小手疯狂地拍掌，喜出望外地道：“好耶！”
叶母低头，捻着素白的衣袖轻擦去眼尾的泪，“玄姬，你看，女帝的付出和坚守，是值得的。”
叶玄姬露出了浅浅的笑，终于开口说话：“是啊，值得的，这世上的人，终于看见了她的好，有那么多的人，愿为她赴汤蹈火，愿为生命来保护她。”
“不过……”叶玄姬的话锋一转：“联盟帝国的危机，还没有消除。”
“还没有吗？”叶母愣住：“玄姬，此话何解？”
叶玄姬仰头遥遥望着深渊铁链，缺口那里，只有一点点的部分相连。
此前，罗雷朝深渊铁链斩下三剑，加剧了铁链裂缝扩散的速度！
坚持不了多久的！
更危险的是，女帝还是堕魔的状态。
火焰天也好，三千世也罢，绝不允许堕魔者的出现，这种的危险系数，比堕妖人可怕太多了。
叶玄姬半眯起眼眸，轻轻叹了口气：“很难，太难了。”
“这……”叶母皱着眉头，浓浓的担忧。
“深渊铁链不修补好的话，要不了多久，就会断裂！”叶玄姬道：“女帝堕魔，若惊动他族之人，会引来杀戮！”
叶玄姬缓缓地闭上了眼：“灾难，这才刚刚开始。”
叶母咬了咬唇，太息一声：“三大超神兽若能凝结出实体就好了，或者找到实体状态的白虎！”
“找不到了。”叶玄姬摇摇头：“超神兽白虎，找不到的。”
“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吗？”叶
母问。
“时间太短，超神兽白虎若不是自愿出来，如何能找到？”叶玄姬轻叹。
白寒侧头，好奇地看着叶玄姬二人。
“玄姬姐姐，实体状态的超神兽白虎，要如何做，才能修补断裂的深渊铁链呢？”白寒问道。
叶玄姬耐心地回答：“以躯为引，奉献祭奠！”
叶母：“如此做的话，超神兽白虎岂不是会丧生于此？”
叶玄姬点了点头：“是的。”
白寒睁大了一双黑眸，仿佛镶嵌着寒星，闪烁着点点光芒，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寒寒笑什么？”叶玄姬问。
白寒语气稚嫩，眸色天真：“寒寒要为女帝姐姐找到超神兽白虎！”
小白寒的右手攥紧成拳，坚定地说：“寒寒一定能找到的。”
叶玄姬笑而不语，温柔地看了眼白寒。
小孩啊，总是天真的。
这样很好，就不用去体会一边人世的残酷了。
叶母道：“那寒寒得加把劲了。”
“我如若找到了白虎，女帝姐姐会高兴吗？”小白寒问。
叶母点了点头：“会的。”
小白寒小手握着拳，仰头望天。
吼！
叶玄姬目光一凝，疑惑地看向四周，眉头蓦地皱紧了。
适才那一瞬，她好似听到了虎啸之声！
叶玄姬眉头紧拧着，咬了咬牙。
是她的错觉吗？
好端端的，怎会有虎啸？
呆愣过后，叶玄姬勾着唇无奈的笑了。
她大概是想超神兽白虎想的有些癫狂，竟错觉到去听虎啸之声！
叶玄姬看了眼白寒。
白寒的双眸，闪烁着光。
天真，烂漫。
叶玄姬勾唇一笑。
叶母突然道：“玄姬啊，我方才好似听到了虎啸的声音，你说娘亲是不是年纪大了，都出现幻听了。”
叶玄姬脸上的笑，骤然僵住了。
虎啸？
不只是她一个人听到，叶母也听到了？
第3841章姑娘，别怕
叶玄姬倒抽了几口冷气，看着有些恍然的叶母，急忙问道：“母亲，你是说，你方才听到了虎啸？”
叶母点了点头：“是啊，好大一声，玄姬，难道说你也听到了？我还以为是幻听呢！”
叶玄姬微微张开了嘴，完全地愣住了。
不！
不是幻听！
叶玄姬步伐匆匆，四处去寻。
白虎就在这里！
一定是白虎出现了！
叶玄姬的眼底深处，再次燃起了希望的光火！
“超神兽白虎大人！”叶玄姬走至象牙阶梯的中央处，双手合十，微低垂着头，虔诚地念道：“如若你在此处的话，请你现身，助我女帝渡此难关！我知，这样的要求非常过分，你若出手，得豁出性命才行！若白虎大人愿助女帝，玄姬可以把命交给白虎大人。”
叶玄姬跪在地上，朝着东方磕了三个头，诚诚恳恳。
叶玄姬面前，出现了一道身影，覆出的黑色阴影，遮住了叶玄姬。
她的心神骤然颤动。
难道说，四大超神兽之一的白虎，真的出现了？
叶玄姬缓缓睁开眼，抬起了头，却见白寒睁大漆黑如宝石的眸望着她：“玄姬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叶玄姬眼底尽是失望，叶母走来，连忙把跪地的叶玄姬扶起，随即望向白寒，说：“寒寒，超神兽白虎就在附近，玄姬姐姐是在寻找白虎大人。”
白寒似懂非懂。
叶玄姬起身后，红着的眼看向四周，终是一无所获。
叶玄姬轻轻地叹了口气。
“玄姬，没关系的，你不用着急。”叶母宽慰道：“如若白虎大人就在周围的话，说明他是想帮助联盟帝国的。”
叶玄姬苦笑道：“这样的想法，莫过于太自私了些，与夜女帝的思想背道而驰。缝补深渊铁链的话，超神兽白虎必须牺牲。罢了，就……听天由命吧。”
“玄姬姐姐，白虎大人一定会出来帮助女帝的！”白寒笃定地说。
“何以见得？”叶玄姬问。
白寒笑着眯起了眼睛：“因为，他肯定也想看到女帝姐姐的笑。”
白寒天真纯粹的回答
叫叶氏母子二人哭笑不得，甚是无奈。
……
联盟帝国的天云之上，火焰天中！
罗雷愤怒地瞪视着隐世高手们。
位面神兽，衣着朴素的老婆婆走向了夜轻歌。
夜轻歌红眸波澜不兴，毫无温情可言，冷得像是淬了冰，盛满了混沌荒芜与无尽的杀意。
她还想朝老婆婆出手，倾巢而出的血魔之力，毁天灭地！
老婆婆笑了笑，道：“傻姑娘，老身赠送的鸡蛋，你可有吃呢？”
血魔之力停住。
鸡蛋……
精神世界之中的，古龙残魂和永生石的心情都很沉重。
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那一篮子的鸡蛋，被夜轻歌当做世间瑰宝给藏起来了。
老婆婆问：“还没吃吧？你这姑娘，傻的可爱，肯定觉得那是世上最好的东西了，舍不得吃，是吗？”
“你啊，就放开了心去吃，吃完，老身继续给你送，好不好？”
老婆婆一面说话，一面走近轻歌。
很快，老婆婆就已经到了轻歌的身旁。
她苍老褶皱的手，轻握住轻歌的手，责怪：“手怎么这么冷？”
此时，无数血魔之力，变作为道道利刃，欲分裂老婆婆的身体。
老婆婆毫不畏惧，灰浊的眸望向了轻歌，说：“老身一大把年纪了，膝下无子，把你当成自己的孙女，可好？”
血魔利刃，停在四周，转瞬又化作云烟，彻底消散。
轻歌扭过了头，空洞的眼，平面直视老婆婆。
她竟乖巧地点了一下头，老婆婆笑得合不拢嘴，“真是个好姑娘。”
而看见轻歌点头后，柳烟儿等人却是泪流满面，无声抽泣。
她啊，总是如此，对一丁点的好，铭记于心，永远都不会忘记。
老婆婆抬起了手，将轻歌鬓边的发，撩到了轻歌的耳后：“以后，老身为你煮鸡蛋，可好？”
轻歌呆愣许久，随即又机械地轻点了一下脑壳。
老婆婆的另一只手，还在握着轻歌的手，将温热的力量递给了轻歌。
老婆婆舒出一口气，却又担心地看着深渊铁链的裂
缝处。
“现在该怎么办……”李七道：“铁链很快就要断开，女帝堕魔，虽有善心，但也不可控制。”
“去四星大陆，请北月夜府的人前来！”清冽的女声响起，闻言，老婆婆众人立即循声望去。
道道目光集中在了夜倾城的身上。
只见夜倾城道：“夜女帝曾在四星大陆，龙凤山上堕魔过一次，那次，是她的爱人将她唤醒。”
海棠领主蹙眉：“现在暂时找不到女帝的爱人。”
“是！”夜倾城说道：“所以，我们要找到她的亲人！四星大陆，北月夜府，夜青天！还有她的外祖母，落花城阎家祖爷！”
老婆婆点头，望向海棠领主：“海棠王，劳烦你去一趟四星大陆，在此之前，你得去九界城找人帮忙。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件事，就交给老棠吧。”
海棠领主面朝夜轻歌，双手作揖，弯了一下腰部后，走到一头位面神兽，直奔九界城去。
“那深渊铁链，该怎么办？”李七问道。
邱温：“现在去找超神兽白虎也来不及了。”
老婆婆看向深渊铁链的缝隙，缓声道出一句话：“尽人事知天命！”
瑶池女皇道：“夜女帝曾开出福寿无疆的门，我相信，上天会眷顾她，怜惜她的。”
罗雷笑：“只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才会把希望和未来交给上天！今日之内，深渊铁链必然断之！”
罗雷垂眸俯瞰着联盟帝国，刻意发出的声音传遍帝国，联盟国土上的每一个子民，都能听得清楚。
“联盟帝国上的修炼者，你们可看清楚了，因为夜女帝的神罚，你们很快就要掉落到深渊。”
罗雷笑道：“你们且记住了，这一切的灾难，都来自于她。”
老婆婆感受到，夜轻歌的手，指尖轻颤了下，身上蔓延出了哀伤。
哪怕堕魔，她也不愿成为残忍的人。
老婆婆攥紧她的手，低声说：“姑娘，别怕，大家伙儿与你同在。”
轻歌渐有暖意。
再看联盟帝国，罗雷期待着那些人的咒骂。
却是愣住……
眼瞳微微睁大！
第3842章亿万祝福声，为你而祈愿
只见延绵无尽头的帝国土地之上，一个又一个修炼者，极为默契地跪了下来。
他们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闭上双眼，满面安详与温柔。
“吾，生是联盟人，死是联盟魂，为女帝之臣，吾亦无悔。”
“原我女帝，平安喜乐，永免灾苦。”
“堕魔也好，神罚也罢，吾等，愿与女帝同在，前路险阻不惧之，妖魔鬼怪亦不惧之。”
“如若世上真的有神，那么，请神明赐予我女帝光明，让她从堕魔之中苏醒。”
“今生为联盟人，我很骄傲！”
“联盟战士，永不为奴，死亦是鬼雄。”
“纵上黄泉路，亦为女帝臣！”
“女帝，醒来吧，联盟的战士，帝国的百姓，永远地追随你。你乃少年之神明，众生之信仰。”
“……”
那些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一段段地充入罗雷的耳中。
他微微睁大眼眸，爬满根根分明的血丝，神色满是震惊，错愕地望着这片土地。
怎会如此？
瑶池女皇垂眸看着尽在眼底的联盟帝国，轻笑了一声：“总算是女帝没有白疼你们。”
他们不知道，神明是否会听到他们的祷告祈愿声，但他们愿把此生的所有温柔，都倾给夜女帝。
生为联盟帝国的一份子，实在是太幸福的一件事。
他们被一代女帝守护着。
他们只看见，堕魔的夜女帝，也不忍把屠刀对向他们。
年轻的男孩们，只愿娶女帝为妻，从此追崇女帝之道，尽自身所能，发挥淋漓尽致，洒满热血，以独特的方式守护这片天地！
联盟的少女们，崇拜而敬佩。
巾帼不让须眉。
她们愿成为夜轻歌这样的女中豪杰。
罗雷紧蹙着眉头，拽着衣袖，咬紧了牙关。
“罗雷，你还不懂吗？”裘清清道：“这世上，有一种不灭的信仰，叫做夜轻歌。不是你几言几语就能挑拨离间的，这种坚韧，也不是你们天坛可以斩断的。不要再自以为是了。”
罗雷一言不发，陷入了沉思。
即便裘清清话说至此，罗雷还是不懂其中的含义。
他身为天机师，永远都不会相信，一个人，会成为一个帝国的信仰。
人都是自私的。
他想不通，面对堕魔的夜轻歌，眼前的隐世高手，足下的帝国战士，为何都坚定不移地相信夜女帝？
而且，夜女帝若是神罚之人，又为何会得到这么若的祝福？
张离人立在裘清清的身旁，道：“罗公子，这世上有许多奇妙的事，是天机无法勘测的。”
罗雷蓦地看向了张离人，只觉得这道身影，这语气，有几分似曾相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到底是何人。
张离人瞅着罗雷，不再言语。
罗雷幼年的时候，因为李蔷薇的原因，也时常与他碰面。
李蔷薇说：小雷是个很单纯的孩子。
许是爱屋及乌，张离人最初也教导过罗雷天机术法。
可以说，李蔷薇和张离人算是罗雷在天机一道的启蒙老师，但后来，形成两派的天机思想，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咔嚓，咔嚓。
细微的声音响起，裘清清和老婆婆等人，集体望向了深渊铁链的裂缝，眼眸俱是紧缩起。
惊悚！
深渊铁链已经断裂了很长的弧度，就剩下小小的一部分粘合着。
而粘合的这部分，又继续裂开了缝隙，部分越来越少。
联盟帝国的区域版图，再次以极为夸张的幅度摇摇晃晃了。
帝国土地，跪在地面的战士和百姓们，因为土地的摇晃震颤，一些不稳的人，都摔飞了出去。
一双双眼睛，立即朝天看去，隔
着无穷天云，望向了深渊铁链。
少年们猛地吞咽口水，年长的修炼者轻声叹气。
就算摧毁了弓箭手，杀死了本源高手，拦下了天坛罗雷，依旧无法阻止裂缝的蔓延吗？
但……
从未有人去怪过夜女帝。
联盟帝国气数已尽，与女帝没有任何的关系。
有少年歇斯底里，高声喊道：“瑶池女皇，请把女帝带走！”
少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到面红耳赤，破了嗓子。
而少年的声音，惊醒了其他的人。
一张张黯淡的脸，再度亮起了光。
无数声音，接连而起：
“联盟帝国气数已尽，帝国子民将不复存在，人不能逆天而行，我等已记女帝之情！还望诸君，把女帝带走，保护她，唤醒她！”
“把女帝带走！求你们了！”
“不要救我们，放弃联盟帝国吧！”
“临死之前，我只有一个心愿，希望女帝，万岁无忧，平安到老！”
“夜女帝，请放弃你肩上的责任，去往三千世，那里是修炼者的天堂，有无尽的辉煌在等待着你！”
“若有来生，吾等还愿为女帝臣，追随夜氏姑娘！”
“……”
那些声音，从遥远的帝国土地上传来，实在是太震撼了。
每个人的灵魂，都感受到了悲哀，怆然。
原来，无可奈何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
人呐，注定做不到逆天而行。
如今的联盟帝国，就像是三万年前的八荒版图，就像是突然消失的青阳大陆，在劫难逃了。
“若有来生，吾等还愿为女帝之臣！”
“夜轻歌，世上最好听的名字，最美好的姑娘。”
有少年喊到声嘶力竭：“若我注定一死，我愿以生命，唤醒女帝。”
“夜女帝，你听见了吗？”有少女哽咽低声吟：“你不是神罚之人，你没有遭受过神的诅咒，你是拥有亿万祝福的天选之女！今生只遗憾，只能陪伴女帝这一段路程，今生我亦很庆幸，庆幸陪伴了女帝一段路程。若有来生，吾等再为女帝臣，效忠夜氏王朝！”
“联盟！”
“永不言败！”
“吾等！”
“永不为奴！”
“身为女帝的子民，我愿骄傲地死去。”
这些百姓们，战士们，少年少女们，他们找到各自的家人，朋友，手牵着手，等到坠落深渊的那一刻。
等待死亡的过程，很可怕，也很煎熬，但他们不惧之。
他们视死如归，笑望着黄泉路。
这一切，只因夜轻歌。
愣住的不只是罗雷，还有亭上的两大通天族长。
饶是他们见过大大小小的世面，都混成了人精，乃是三千世的最强者，却也呆愣住了。
亿万生灵，甘愿赴死。
亿万祝福，祈愿同一人。
夜轻歌，于这世间而言，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中南伯低声说：“此女，若为友，是绝大助力。若为敌，便是末日之初。”
“中南伯所言极是。”玉刹族长甚是赞同中南伯的话。
百里山海斜靠亭侧栏杆，漆黑幽邃的眸，望向了堕魔的她。
此刻，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是杀戮，还是空洞？
百里山海眸光一闪，定睛看去。
却见轻歌的左侧眼尾，落下一滴红色的泪。
百里山海的手轻轻攥成了拳，呼吸骤然急促。
她听得见那些祝福？
她不愿联盟帝国灭亡？
这真的是一个堕魔的人吗……
百里山海张开了嘴。
握着轻歌手掌的老婆婆感受到，轻歌的手正在微微地颤动着。
老婆婆一扭头，就看见了流淌在轻歌脸颊的血泪。
老婆婆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隐世于长安城，成为巷尾的孤寡老人，素日里倒也有些乐趣。
那日，长安城被玄清帝国的金甲卫、谭家军攻占，她亦没有出手。
对她来说，长安城的主子是谁并不重要，她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身份。
隐世于市，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在这之中必须有一个前提，那便是隐世的必要条件，就是把自己融入市井当中，成为渺小的一份子。
不要觉得自己是多么厉害的人！
那夜，老婆婆正在屋中打盹儿，就听到女子清冽霸气的声音。
她说：今夜，我将镇守长安城……
老婆婆和其他的城民一样，推开屋门，走了出去，仰头看见望月塔上的她。
原来女子耍刀，也能这般潇洒飒气。
老婆婆坐在屋檐，笑望着她。
战争结束后，老婆婆提着珍藏的一篮子鸡蛋，前去皇宫。
再后来，老婆婆听说，夜女帝救下了数千散修者，为了一个叫做宋川的男子，险些丧命。
再往后，她听说，三千世的平丘炎族，来了十位本源灵师，九界城的一百头位面神兽，都已被玄清帝国租借走。
老婆婆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穿着一件朴素的衣裳，走出了屋门。
门前，已有数百年未见的老朋友们。
他们说：看来，你也准备好了。
老婆婆道：女帝危难，怎可冷眼旁观？
隐藏数百年的高手们，一头头位面神兽，接二连三地出现。
这些隐世高手，都很默契。
他们为了同一个人出世。
老婆婆把手抬起，擦拭着轻歌脸颊的血泪。
“姑娘，听见了吗，那是亿万祝福声，为你而祈愿。”老婆婆说。
瑶池女皇道：“来不及了，联盟帝国，救不了！”
梁萧的眼睛通红：“还没到最后一刻……”
宋川怀抱着大骚宝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
“把女帝带走！”隐世高手之一的白发老人喊道。
老婆婆点了点头，攥着女帝的手，如同哄小孩般，轻声说：“姑娘，先与老身走，好不好？”
轻歌不说话。
如一个人偶。
莫得感情。
老婆婆叹息了一声，凑在轻歌耳边：“你喜欢鸡蛋吧，跟老身走，老身还有许多，都给你好吗？”
老婆婆知道如何引诱轻歌，果不其然，轻歌扎根于此的腿终于动了，跟着老婆婆走上位面神兽。
“真乖。”老婆婆说完，垂眸看了眼联盟帝国，有些无奈。
联盟帝国只能放弃了，但夜女帝必须保护好。
这是亿万百姓的夙愿。
他们甘愿赴死，只求女帝能够平安。
老婆婆微笑。
隐世高手们，不愿入任何一个国家，便是因为，没有遇到过牵扯他们灵魂的帝国。
而现在，他们找到家了。
不论联盟帝国是否会掉进深渊，从此陨落，他们都会是联盟帝国的一份子。
老婆婆带着女帝站在位面神兽，逐而远离了深渊铁链。
联盟帝国的百姓们看到如此一幕，皆是欣慰。
他们被夜女帝保护了这么久，最后一刻，就让他们来保护这个年轻的姑娘吧。
瑶池女皇飞掠进了联盟帝国，哽声道：“你们把女帝带走，我不走，我想陪着他们。若我不能改变这个局面，那我，绝不出局。”
梁萧乘坐位面神兽前去帝国，打算蹦到瑶池女皇的位面神兽之上，却是差点儿摔了下来。
梁萧攥着神兽的羽毛，悬在边沿。
第3843章素手，鼎帝国！
瑶池女皇来到神兽脊背的边沿，垂眸看去，旋即蹲下身来，抓住梁萧的手，稍稍用力便将梁萧带到了神兽之上。
瑶池女皇皱紧眉头，冷漠地看着梁萧，“为何来此？”
梁萧看了眼瑶池女皇，而后道：“身为联盟帝国的丞相，我要与帝国同生死。”
“倒是有些男儿气概。”瑶池女皇双手环胸，冷笑道。
梁萧悄悄地望着瑶池女皇。
与帝国同生死是真，而他更希望能与眼前的女子同生死。
瑶池女皇呼出一口气，仰头看向天云之外，被老婆婆和位面神兽载着离去的夜轻歌，勾着唇轻笑了一声。
“如此，倒也极好。”瑶池女皇微笑道：“联盟帝国的劫难是注定的，堕魔也好，若是清醒的她，一定不会离开的。”
梁萧仰头：“若是宫主在此便好了……”
在俩人说话时，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了联盟帝国，只有柳烟儿、龙释天、夜倾城等人围绕在轻歌的身旁。
她们追随夜轻歌太久了，深知，若夜轻歌清醒过来看不到她们，会是何等的崩溃。
故此，她们绝对不会像瑶池女皇那样，纵身跃来联盟帝国。
咔嚓，咔嚓……
断裂的声音响起，裂缝还在快速地扩散。
眼见着铁链粘合的部分，就剩下最后一点了，每个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自从女帝走后，位面神兽的人们，或者是回到联盟帝国，与帝国子民同生死，或是乘坐位面神兽，追随女帝而去。
深渊铁链的四周，已经是空荡荡的了，无数双眼睛，凝望着此处。
神兽脊上，伛偻着背部而站，牵着夜轻歌小手的老婆婆，回过头来，无奈地看向了深渊铁链，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咔嚓。
随着这一声响起，深渊铁链断裂之处的缝隙，再次蔓延到了最后。
狂风中的联盟帝国，就像摇摇欲坠的细柳，随时都会掉下深渊。
帝国的百姓们，手握着手，等待死亡的到来。
在历史上，这绝对是精彩的一页，洋洋洒洒的墨水，甚至描绘不出此等震撼！
天。
亭。
酒香四溢，婢女美若天仙。
海市蜃楼，那么的不真实。
通天族长掩藏了亭的气息，没人发现，有两个强大的人，几双眼睛，正在苍穹之巅，凝望着联盟帝国。
中南伯饮茶，随即缓慢地放下茶杯，轻笑了一声，说：“这通天云烟茶，味道极好。”
“小海，你说，如若夜女帝真的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帝国，全军覆没，会是怎样的崩溃？”玉刹族长问。
百里山海抿紧了唇，犹豫了一会儿：“大概是，生不如死吧。”
他曾跟在夜轻歌身边有一段时间，也知道这姑娘为了保下联盟帝国，付出了多少努力。
这是一个忙碌到连饭都会忘了吃的人。
她不像旁的姑娘，百里山海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的优越感和娇气。
她的时间，都用在实事！
玉刹族长垂眸，淡淡地瞥了一眼，“中南伯，你看，那铁链要断了。”
中南伯笑道：“是了，就算夜女帝还活着，联盟帝国的灭亡，也会叫她痛不欲生，甚至可能一蹶不振。”
玉刹族长轻笑：“三千世，火焰天，不容堕魔者。”
中南伯和玉刹族长的对话，百里山海都听在耳中。
百里山海默不作声。
他在亭中望，比任何人都清楚，深渊铁链为何会立即断裂掉。
除了罗雷挥手斩下的三道剑气外，还有中南伯、玉刹族长的推波助澜。
这俩人不愿暴露自己的气息，只是以另一种方式，用劲道敲打了一下深渊铁链。
正是这劲道，使得深渊
铁链彻底断开！
但，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在背后出手的他们。
就算日后天地婆娑阵法碎了，长生青帝和妖神着手调查此事，也不会有任何的蛛丝马迹。
百里山海浓密的睫翼垂下，掩去了眼底汹涌的情绪，不知为何，这个时候，他的脑海当中竟出现了夜轻歌在案牍前批阅奏折的画面。
菱形水晶散发出的灯芒，是温暖的水黄色。
她不施粉黛，却是酷爱红衣，三千银发用一根簪子随意地挽起，许是遇到了棘手的难题，黛眉轻轻地拧了起来。
把一堆奏折批阅完成后，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汇报各处发生的事。
等到深夜，也不曾入睡，她甚至会去静谧的院子里修炼一整个晚上。
那时，百里山海总是会坐在屋檐上，一看就是一个夜晚。
他就想啊，她什么时候才会累呢。
可她好像永远都不会累，时时刻刻都那么忙碌。
百里山海等了很久，好不容易看到她在天快要亮的时候准备休憩了，却又有紧急的事发生。
她是文武百官的主心骨，是帝国子民的信仰，联盟大大小小的事，就连其他区域的事，都得让她来处理。
倒也可笑。
原是心狠手辣的人，竟成了爱民如子的一代明君。
这世上的事，真，瞬息万变。
眼睛……
怎么有点，看不清了？
百里山海轻抬手，抚过眼睫，才发现指腹之上，缠着泪珠。
百里山海愣住。
他……
哭了？
怎么会。
一刹那，百里山海开始心慌了。
身为玉刹血族的少主，怎能落泪？
百里山海皱紧了眉，冷眼看着夜轻歌。
“小海，你怎么了？”玉刹族长问。
百里山海正好低头凝望深渊，这个角度，玉刹族长看不到他湿润的眼眶。
百里山海抹去泪痕，不易察觉。
“觉得有趣。”
百里山海说道：“父亲，你说，这夜女帝是极有韧性却又重情重义的一个人，真该让她在清醒的状态下，亲眼看到联盟帝国的灭亡，那才有意思。”
听到百里山海的这个回答，中南伯与玉刹族长相视一眼。
“的确有趣。”中南伯道。
玉刹族长放下见底的酒杯，不再看向联盟帝国。
“事已定居，板上钉钉，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不必再看。”
玉刹族长坐在檀木椅面，转动着翠绿色的翡玉扳指，一副权谋家的模样。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任何的事，仿佛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事已至此，就中南伯和玉刹族长那样，也感到了些许无趣，深靠在椅背，“也是，该回了。”
“不过，还是得亲眼看着她再无翻身之日，才行。”中南伯道：“联盟帝国的灭亡已经注定，但夜轻歌此人的未知数太大了，还是得提防着。”
玉刹族长点头，应声道：“且看她如何挣扎吧。”
咔嚓！
下方，传来裂缝扩散的声音。
中南伯微笑。
百里山海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深渊铁链，将断！
无数隐世高手和散修者们，朝着联盟帝国的方向弯下了腰部。
在火焰天，这般行礼，便是默哀、敬重。
他们无法救下将要灭亡的联盟帝国，便以这样的方式送帝国的子民上路。
帝国的天穹。
瑶池女皇躺在了位面神兽的脊背，深渊铁链断裂的那一刻，她扭头望向了旁侧战战兢兢的梁萧。
“喂。”瑶池女皇懒懒的喊了声。
“啊？”梁萧诧然地看着瑶池女皇。
瑶池女皇勾着唇角，挑起眉头，颇有些流氓的气质：“若有来生，你嫁给本皇吧。”
梁萧愣住。
帝国联盟震颤了一下，位面神兽不稳，梁萧跌入了瑶池女皇的怀中，瑶池女皇玉臂轻挥，将他牢牢地扣住。
梁萧面颊微红，耳边响起了瑶池女皇的声音：“本皇配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梁萧仰起头，看见瑶池女皇美艳动人的脸。
瑶池女皇修长纤细的手，擒住了他的下颌。
当深渊铁链断开，联盟帝国往下坠落的一刻，瑶池女皇俯身过来，堵住了梁萧的唇，轻轻用力地咬了一下。
诶。
这数百年的孤独岁月，都用来征战四方了，为了一心修炼，不曾碰过男人。
临死之前，尝一尝男人的滋味，倒也不错。
做鬼也风流。
梁萧眼眸赫然瞪大。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还要这等艳福，唯一的遗憾是，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就得上黄泉了。
人生的事，就是这么的刺激！
“把眼睛闭上。”瑶池女皇说。
梁萧当真乖巧地闭上了双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享受着浪漫的一个吻。
联盟帝国的土地，有许多年轻的情侣，相拥而吻。
——如若生命到了尽头，我愿如烛，燃尽自己，只为拥抱你。
轰！！
画面定格，时间停住。
像是铺展而开的画卷，就连风都是静止的。
却见往下坠落了一段距离的联盟帝国，突然停下了，像是凝滞在那个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
按理来说，一整个位面版图若是下降的话，会直接掉进深渊的。
不曾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到底是什么，让联盟帝国停止了下降！
无数位面神兽脊背之上的隐世高手们，停直了腰背，诧然地望向了下方。
位面神兽，正与梁萧相拥热吻的瑶池女皇，蓦地愣住。
她怎么还活着？
这一刻，无数的人，都在呆愣。
“女帝呢？”夜倾城问。
听到这话，每个人全都看向了老婆婆的身旁，已经没有了夜女帝的身影。
老婆婆和四方隐世高手们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老婆婆皱着眉，咽口水，四处看了去，都没有找到夜女帝的身影。
方才还在身旁的！
怎么突然之间就不见了。
柳烟儿的腿都在发软，惊慌失措：“女帝去哪里了……”
若是女帝出了事，她如何活？
夜倾城眼眶微红，若非徐闻奉扶着，只怕已经摔倒了。
周围的人，都开始找寻夜女帝的身影。
堕魔的夜女帝，是很危险的，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大杀四方。
除此之外，众人还担心夜女帝的安危。
一侧的位面神兽之上，罗雷紧盯着联盟帝国看。
突然，联盟帝国动了！
这一片区域，无垠的位面，竟在往上移动。
究竟是怎么回事？
联盟帝国的位面上移，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等联盟帝国逐而靠近深渊铁链，上移了一段距离后，火焰天下的修炼者们，终于一目了然，看清了……
却见联盟帝国的下面，那一道身影，在风中而立，足踏虚空深渊，血瞳始终空洞。
她举起的一只手，抵在帝国之下的地方。
她竟把联盟帝国给举了起来？
无数的人，瞠目结舌，震惊地看着位面下侧的她。
这样的事，连想都不敢想。
实在过于天方夜谭，匪夷所思。
就算亲眼看见，修炼者们也恍然如梦。
第3844章若无她，怎愿畅游天地？
亭。
百里山海诧然：“那是什么……”
中南伯与玉刹族长，蓦地回过神来，随即低头朝火焰天的底部看去，瞳眸骤然紧缩，浑浊的眼底倒映出奇景。
中南伯身为通天族的族长，微微张着嘴，彻底地呆愣住了。
“这……这……”中南伯喃喃自语，低声说了好半天，竟道不出个所以来。
就连玉刹族长，亦是面色惨白，惶惶如斯。
一侧的婢女们，不经意间看过去，俱脸色大变，仿佛见了鬼。
而天地四方的修炼者们，都是脸庞呆滞的，张开的嘴仿佛能塞下鸡蛋，下巴好似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无比的震惊。
神兽脊背，老婆婆的手都颤了一下。
不止于此，一些霜眉雪发的老一辈隐世高手们，甚至擦了擦眼睛，重新打开双眼看了过去。
还以为是自己睁眼的方式错了，竟能看到画中的景象，不，再奇思妙想的画师，都不敢这样画，实在是过于可怕。
一人，扛下一个国？
肩上亿万修炼者，不曾牺牲任何一个？
而这，便是君王立世之道吗？
她分明是没有任何理智的，一点儿都不清醒。
堕魔的她，在危难之际，以一人之力，顶天立地！
联盟帝国的百姓们，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有女孩问：“爹，为什么还没有掉下去？”
父亲也回答不上来。
再联盟帝国内的子民们，看不见那等景象。
散修者邱温大喊，声音震彻四野，传遍了联盟帝国。
“女帝单手举起来了联盟帝国！”
无数少年，瞠目结舌，心惊肉跳。
他们甚至无法想象那样的画面，但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夜倾城眼含热泪，却是笑着看向了帝国之下的她。
“没想到老身有生之年，竟能看到如此奇景，倒也不虚此生了。”老婆婆笑道：“此生能追随这样的帝王，实乃福气。”
裘清清眸光微闪，小嘴轻轻张开。
她看见，巨大而无垠的联盟帝国之下，女子始终面无表情，如盛放在沙漠的杀戮之花。
她的手背，有刀刻的妖王印记，还有徐徐绽放的罂粟花。
再看她那绝色美艳的脸庞，妖孽而精致，尤其是脸侧的血色疤痕，更显得邪气了。
火红的裙琚，在狂风中摆动。
她的掌心向上，五指摊开，紧扣住帝国之下！
她的足轻踏于空，一条腿微微曲起，撕裂多处的血衫，修长的腿隐隐而现，还夹杂着流血的伤。
倏地，她身后的披风从高空掉落，束发的长条，亦是落进了深渊，如轻飘飘的羽毛。
她睁大的血瞳，依旧是空洞而凄美的，写满了荒芜，似一场单调的白雪，还有几分哀。
她的睫翼、黛眉，都是像是被血液浸透过的红，薄薄的朱唇微启，隐约露出洁白的贝齿。
极尽魅惑的，一幅画。
震撼亿万生灵的，一个人。
砰！
她的力气，支撑不住了。
才被她扛上来的联盟帝国，又下移了些许。
她的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轰！
她用尽全力，再使联盟帝国往上移动，逐而靠近了深渊铁链。
尽管这一幕很震撼，随即反应过来的修炼者们却在恐慌。
深渊铁链赫然断裂，难道要夜女帝一个人扛着联盟帝国？
就算是铁打的身躯，就算创造出了无法想象的奇迹，也将画上句号。
只因，她肯定承受不住的，她体内的力气，也会渐渐被抽走！
“女帝扛不了多
久的。”老婆婆理智地说：“快，快去找修补铁链的办法，若能使得深渊铁链恢复如初，女帝的付出，才是值得。”
“歌儿……”柳烟儿大喊。
轻歌的嘴角，源源不断地溢出了猩红的鲜血，满下巴都是，最终汇聚往下，不断地流淌。
她没有感情，察觉不到疼痛，已彻底被杀戮主宰，周身只有令人胆寒的杀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但，她就算堕魔，也无法承受住这样的重量！
咔！
她的右侧膝盖骨，曾被锐器戳穿过的旧伤，已然发作！
她的足下分明是深渊，却像是有着牢固坚硬的平地，承受着重压，她的双足并没有下陷，右腿的膝盖，却是轰然弯下。
只见轻歌单膝跪在了虚空，右腿曲下，再也没有力气扛起来肩上的重责，头顶的帝国。
她的红眸，妖气阵阵，戾气丛生，仿佛是杀戮的化身，欲将人间变作第十九炼狱。
自此，夜轻歌的另一只手，也举了起来，抵在帝国之下，扛起一整个位面。
她的双手上侧，这个位面之中，有山川河流，有鸟语花香，有亭台轩榭，有王侯将相！
一个又一个不同的人，一帧又一帧的画面，汇成了芸芸众生相。
有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有相爱的恋人菩提树下依偎，有步履蹒跚的老人，走到了山巅，还有少年高举字画，写有女帝之名。
联盟帝国，并没有像青阳大陆那样，被深渊之火吞噬掉，也没有因为深渊铁链的断裂，掉进了万丈悬崖。
而这一切，只因联盟帝国有一个夜女帝，她抵挡了深渊之火的天劫降临，一双鲜血淋漓的手，抗下了掉落的帝国家园。
自火焰天的四侧远远看去，又何止是震撼能够形容的。
他们看着，她单手扛下，身影纤细。
亦看见，她的右膝折断，双手扛帝国。
她的脸庞依旧冷峻，是倨傲的气息，从骨子里蔓延出来。
不论她变得何种模样，心中的信念，依旧坚定如初，为了这一份渺茫又炙热的光，她亦坚持不懈。
咔嚓。
肋骨断裂了一根。
因为重量，她的胸腔被挤压的，气息紊乱。
每一根骨头，都像是随时会被碾碎了。
但她不痛，只因她是堕魔者，是闻名火焰天的魔女。
柳烟儿背着残月刀，擦去眼中的泪，只见她盘膝而坐，立即运转体内的气息，速度特别的快。
而后便见犹如深海之水般的气息，都汇聚在她的双掌之中，道道寒冰之力，自指尖迸射而去，如月光交织而成的幻纱，立即缠上了夜轻歌的身躯。
柳烟儿彻底激发寒冰煞体，以自身为基础，将寒冰之力渡给了轻歌。
却见寒气白霜，皎如白月光，在轻歌的身后，凝聚出了半透明的披风，随着猎猎作响呼啸而过的狂风摇曳摆动。
龙释天剑指苍穹，涌出气力，灌入轻歌的体中。
阿柔急急忙忙凝结出护体阵法，再度保护夜轻歌！
大雪纷飞如柳絮，漾在火焰天之下，雪女银瞳半眯，将自身的力量输送过去。
裘清清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漫天蔷薇花开，与皑皑白雪交相辉映！
……
女帝部下们的气力，接踵而至。
有了这些气力的相助，轻歌的身体再度强大起来，稍稍能坚挺一些时间。
老婆婆和隐世高手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出手，将沉淀储蓄了数百年之久的玄灵气力，一一渡送给夜女帝。
数千散修者，在李七、邱温的带领之下，各自运转出玄灵气息，几乎是不余遗力，全部递去。
夜轻歌的身躯如无底洞，好似海纳百川般，
能包罗万象万物。
而那些从四面八方渡送而来的气力，就像是一条条河流小溪，水液汇入了大海之中。
可——
即便夜轻歌吸收到了这些相助的气力，还是被挤压的不行，体内的骨骇几乎都要变形了。
尤其是她的右侧膝盖，两年前的旧伤，至今都未曾痊愈。
夜轻歌饱满的额头沁出了冷汗，高举起的双手，掌心向上。
因着联盟帝国的重压，她的一双手已被刺激得血肉模糊，远远看去，触目惊心。
两只手，高举过了头顶，却有鲜血沿着臂膀往下流。
她的眸，愈发的妖冶。
精神世界，残魂状态的古龙前辈，铜陵般大的眼睛中，竟然有泪。
“石兄，助我。”
“是！”
抱歉，夜丫头，往后余生，你独自一人走吧。
“龙兄，你想好了吗？她不愿你离开。”永生石。
古龙残魂：“若她是这个样子，我倒不如离开，我只想看着她好。”
“她不愿离别，每一次的离别，都会要了她的命！”
“离别很难，再难也要，人活在世上，总得经历一次又一次撕心裂肺的离别，直到能够镇静地面对离别了。她还年轻，人生的路还有很长，兴许，经历了这次的离别，她才能成长起来。”
“……”
迟早都要的事，何不趁着此刻，一劳永逸？
古龙笑了。
他，视死如归。
永生石从四星英武侯府，就开始陪在轻歌的身侧，见证了每一次的成长，也看到了每一次的离别之苦。
魇走的那一日，她几乎丢了半条命。
尊后离开的时候，她麻木了许久。
小月月走后，她失眠了十数日，靠着药物才能休憩。
最终，永生石决定帮古龙这个忙。
“龙兄，请——”
“……”
在永生石的帮助之下，古龙残魂欲脱离轻歌的身体。
然而，就在古龙残魂要撞出来的时候，却是发现，涌涌不断的血魔之力，在轻歌的精神世界，形成了厚实的壁障。
如坚固的城墙，四四方方，密不透风，将古龙拦在里面。
精神世界，竟是响起了那丫头的声音，空灵娇俏，还有几分清冽。
她说：“前辈，放弃吧，你逃不出去的。”
“你只能，陪着我，所以，千万不要想着逃离我。”
“……”
那是尚未堕魔前的她，藏在精神世界血魔之力中的一丝清醒。
永生石：“她似乎料到了你会在她堕魔的时候离开，她便先一步用血魔之力，悄无声息地封锁了精神世界。龙兄，你出不来了。”
“她……”
“既是出不去，那便陪着她吧。”永生石说：“堕魔时的她，难道不是更需要你的陪伴吗？”
“真是个任性的姑娘，堕魔的那一瞬间，都能想到这一步吗？”古龙苦笑。
一时之间，他竟是不知该夸这丫头心思缜密好，还是说她胡作非为，由着性子来。
“罢了。”古龙叹息了一声。
“她扛不下联盟帝国的。”永生石：“再扛下去，她会灰飞烟灭，身体碎裂！”
古龙心急如焚，却被困在精神世界，无可奈何。
轻歌掩在精神世界的血魔之力，并不是很强，但轻歌现在是堕魔的状态，才导致其中的血魔之力，暴增！强大！
永生石：“龙兄，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就把我吞噬掉，我能保证你活于天地间。”
精神世界，没有古龙残魂的回应，很长一段时间是静默的。
若无她，怎愿畅游天地？
第3845章她比疯子更可怕
永生石能够理解古龙残魂的心情，此后，亦是无声。
再看火焰天中，轻歌的右侧膝盖，已经弯折得不成样子了。
哪怕堕魔状态的她，也在饱受着痛苦和折磨。
数千散修者，无数的部下，源源不断的气力相助。
然而，在这些气力的帮助之下，轻歌还是很难坚挺下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被联盟帝国的重量给压得喘不过气，尤其是她的身体，就像是被挤压的膨胀气球，随时都会崩断，支离破碎！
无数人瞪大了眼睛，只看见轻歌的身体表面，肌肤上的万千毛孔，溢出了鲜红粘稠的血液，染在了她的红裙上。
鲜血越来越多，随着堆积的衣裳往下流淌，逐而滴落进了深渊之中。
老婆婆看着她，脸上都是复杂的表情。
想不到自己一大把年纪了，竟也会落泪。
老婆婆不忍再看，背过了身去，悄悄擦拭着眼尾的泪。
她睁大着双眼，瞪大眼睛看着火焰天。
这片天，布满了火焰的光芒。
一些散修者，都闭上了眼睛。
谁都不忍心看到这样一幕，看到她被肩头的重责，被帝国的重量，压断了骨髓。
“再这样下去，她会消失的。”李七喊道。
邱温颤然：“七哥，这可怎么办……”
李七紧抿着唇，低头望去，“没有办法了，没有了。”
他们找遍了方法，但在残酷的事实面前，不得不屈膝折腰。
这便是现实啊，谁也不得改变。
李七的眼眸，倒映出她的身影，苦涩的笑。
逆天而行的人，终究是没有好下场的。
李七呼出了一口气，同样地闭上了眼睛。
他亦不愿看到那一刻的到来。
夜倾城挣扎着，想要纵身跳下位面神兽，前往轻歌的所在地。
徐闻奉自背后伸出了双手，将夜倾城死死地抱住，怎么都不肯松开双手。
徐闻奉艰难地开口，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琴神姑娘……”
“松开！”夜倾城冷漠无情，言语冰冷。
徐闻奉道：“女帝若是清醒，一定不愿意看到你受伤的。”
“她为我而堕魔，这份重量，不该压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夜倾城说。
“你的牺牲，毫无意义。”
“那便无意义吧。”
夜倾城道：“我的牺牲，我的人生，都不需要任何的意义。徐闻奉，你听清楚了，只有她活着，我的人生，才有动力。你看见了吗，她快要被压垮了，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摧残而无动于衷呢？我不能的。”
说到最后，夜倾城的声音越来越平稳了，她脸上的笑意，极致的绽放。
夜倾城没有力气，压根就挣脱不掉徐闻奉的束缚。
她的伏羲琴，陪伴她五年之久的战友，已经被洛思雨给踢进了深渊。
她失去了一个战友，她不愿再失去夜女帝。
她的双侧肩头，两个可怕的血窟窿，那里的伤，只简单的敷了止血药粉，并未愈合。
而夜倾城的一侧掌骨，也因洛思雨而碎裂了。
“放手吧。”夜倾城再次开了口，声音却是有气无力的。
她的身体已经很疲惫了，没有多余的力气放在说话上，她随时都会休克。
夜倾城头晕目眩，甚至看不清了，她每一次的注视，都需要极大的力气，仿佛用尽身体的全部力量。
在这天地之中，有太多的人和景象，夜倾城都看得不真切，她的双眼之中，只有那么一个人。
夜轻歌。
她的名字，早
已经刻在了夜倾城的骨骇上。
世人曾肆无忌惮猜测过她的情谊，只有她知道，她对女帝，没有任何龌蹉的想法。
她只是想要在夜女帝的身旁，仅此而已。
徐闻奉还是不肯放手，急忙说：“琴神姑娘，留下来，不要去，好不好？”
他近乎哀求。
他是很了解夜倾城的一个人，为了夜倾城，他甚至去过四星大陆，还看见了夜倾城曾经的爱人。
即便他知道，若此刻不松开手，夜倾城会恨他一辈子，也没办法做到。
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赴死呢？
他不行。
徐闻奉非但没有松手，甚至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夜倾城。
他的双手，环绕着夜倾城的腰肢，加重了几分力道。
他能感受到夜倾城的柔软，还能感受到夜倾城站不稳，夜倾城虽然想要跳出神兽脊背，去往夜轻歌所在的地方，但夜倾城因为体力透支，身体几乎都撑在了他的身上。
夜倾城眼前如同一片迷雾朦胧，视线愈发的糟糕，她咬了咬舌尖，用清晰的痛感来刺激着自己的神经，迫使自己睁大眼睛看清楚，
每当夜倾城从模糊的视线中，再一次看清了夜轻歌后，夜倾城的心就像是被撕裂得疼。
她扭过头，呼吸声加重，步伐有些不稳，身体很软，若不是徐闻奉的怀抱，只怕已经摔下去。
夜倾城的这个角度，恰好能够看到徐闻奉的侧脸，她吐出的气息，喷洒在徐闻奉的脸颊。
那一刻，犹如电流击遍了徐闻奉的全身，徐闻奉浑身战栗着，眸子微微睁大。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欲言又止，更加不舍夜倾城了。
夜倾城往前，染血的唇部，轻碰徐闻奉的唇角。
登时，犹如火树银花般绚丽绽放，徐闻奉满脑子都在嗡鸣作响。
夜倾城低声软而无力地说：“徐公子，放开我，好吗？”
徐闻奉满咽喉都是苦涩的味道，自嘲的笑了笑，方才的欣喜尽数散去，徐闻奉无奈地看着夜倾城。
夜倾城是很聪明的，甚至都知道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这美人计用出来，徐闻奉的骨头都酥软了。
“好吗？”夜倾城再次出声，靠在徐闻奉的怀中，声音很轻，却能完全地打动徐闻奉的心。
徐闻奉一阵恍惚，沉浸在夜倾城的靠近。
怀中的美人儿，实在是太柔软了，就像是软绵绵的棉花那样。
徐闻奉扭头望向别处，与夜倾城的唇，拉开了距离。
“不好。”徐闻奉斩钉截铁地说。
夜倾城眉头紧蹙，怒气染在眉间。
“徐闻奉，你知道，我会恨你的。那样的话，你也永远都得不到我。你若是爱我，为何要阻拦我？”夜倾城问。
徐闻奉低下了头：“是，你会恨我，但我情愿你恨我，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这不仅仅是我的想法，也是女帝的想法。女帝情愿堕魔，都要保护着你……”
说至此，徐闻奉顿了顿，看了眼满身血液，在帝国之下的夜轻歌，随即开口道：“倾城，你这条命，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是夜女帝的！你的命，很宝贵，若无夜女帝的同意，你怎能任性的挥霍？”
提及夜女帝，夜倾城的面色渐而柔和了许多。
是了。
这条命，如此的宝贵，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夜轻歌为了救下她，却是堕魔，她却要牺牲掉这条宝贵的命。
徐闻奉见夜倾城有所动容，便趁热打铁，继而说道：“倾城，活下来的确很难，但，你的身上有着女帝的信念，有着她的使命，你必须得活下去，保护好这条
宝贵的生命。”
夜倾城若有所思，随即缓缓地闭上了眼，认同了徐闻奉说的话。
见此，徐闻奉紧绷着的身体，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
再看联盟帝国的天穹，巨大庞然的位面神兽，载着梁萧和瑶池女皇，飞掠而出。
来到火焰天当中，自远处看去，瑶池女皇、梁萧才看见真实的场景。
只有亲眼目睹，才知其中的艰辛和震撼。
梁萧无力地跪在了地上，他看见，鲜血自夜轻歌的双手、身躯流淌而过，浸透了红裙，汇聚往下，不断地滴落进深渊当中。
瑶池女皇面色煞白，发丝凌乱，惊惶未定时，低声喃喃：“我是在做梦吗？”
她想，她一定是已经死在深渊之中了，这只是一场梦，一个幻境而已。
瑶池女皇也曾期盼过奇迹的到来，希望联盟度过能熬过这一关，但她幻想了无数的场景，唯独没有这样的画面。
瑶池女皇想不到，一个人族的凡女，就算堕魔了，又是怎么做到，只手扛下联盟帝国的？
“女帝……”梁萧哽咽，眼睛通红，覆满了血丝。
宫主离开时，他答应了宫主，要好好地照顾宫主夫人。
宫主对她，爱得深沉，若看见这样的夫人，一定会痛不欲生的吧？
瑶池女皇颤抖着双腿，走到了梁萧的身旁。
她问：“梁相，这是梦吗？我是死了，还是活着的？”
她分不清梦和现实了。
她在头晕眼花。
梁萧说：“不是梦，是真的，联盟帝国没有落下深渊，夜女帝，顶住了！”
瑶池女皇仰头望着天，冷面吹来了风声。
片刻后，瑶池女皇再次睁开了双眸，朝夜轻歌看去。
画面，没有任何的改变。
这……并不是梦。
亭。
中南伯问：“她是个疯子吗？”
玉刹族长沉默不语，眼中杀机更甚。
他和中南伯都低估了夜轻歌的可怕，此女的恐怖程度，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不，她不是疯子。”百里山海忽而道。
中南伯望向了开口说话的百里山海，百里山海面色倨傲，目光微凝，深深地望着下侧。
“小海？”中南伯出声。
百里山海扭过头来，直视中南伯，一字一字地说道：“中南伯，她是比疯子还要可怕的存在！”
中南伯蹙眉。
百里山海浅浅一笑：“以中南伯和父亲的实力，扛下联盟帝国，不算什么。可，她只是个玄灵师而已。”
“扪心自问，父亲，若你是玄灵境的修炼者，你能做到吗？就算你堕魔了，暴增了力量，又能改变什么呢？”百里山海道：“这一次，玩火，玩过了。”
亭中，只响起了百里山海的声音：“中南伯、父亲，你们以为是万全之策，但你们还是低估了她的爆发力。”
“长生青帝，爱她入骨，若被长生青帝发现背后的始作俑者是中南、玉刹两大通天族，就算自损一千，他也会前来灭掉两大种族。”
百里山海道：“你们可以想一下，若长生青帝看到了这样流血受伤，堕魔的夜女帝，会是怎样的心情，会爆发出怎样滔天的暴怒？”
百里山海的话，惊醒了中南伯二人。
若非亲眼所见，他们不会想到，区区人躯，会有如此恐怖的爆发力。
而目的之后，便知道长生青帝、青莲王这些人，为何深陷于她。
她乃罂粟，淬了剧烈的毒，遇之，无药可解！
百里山海的唇角勾着笑。
“小海，你爱她吗？”
第3846章我们还会有很多个两年
爱——
百里山海怔愣，脸颊唇角的笑渐渐散去。
而后，百里山海摇头：“永无可能！”
玉刹族长暗暗松了口气，他尤其的怕，百里山海也中了夜女帝的毒，到时，想对夜女帝出手，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中南伯道：“玉刹兄，你可真会说笑，夜女帝的确有两把刷子，但在长白姜女面前，不值一提。”
玉刹族长：“倒是我想多了，确是如此，有长白姜女珠玉在前，夜轻歌不过米粒之辉。”
百里山海神色漠然，眼底掠过一抹深思。
米粒之辉吗？
百里山海不得不承认，长白仙族的姜如烟甚是出色，但不知为何，百里山海却觉得，如若夜轻歌去往三千世，吾辈天才，都得靠边站！
百里山海淡淡的失望。
他还在想，等夜轻歌抵达了三千世，会是怎样的风起云涌，三千世中又会出现怎样的纷争。
而现在，他大概是没有希望看到了。
中南伯道：“如此，倒是好事。”
玉刹族长和中南伯打交道这么多年，亦是知道中南伯话中的含义。
玉刹族长自婢女的手中接过晶莹剔透的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漠然地瞥了眼下方风云。
他放下酒壶，手握酒杯，一口将其饮尽。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玉刹族长轻蔑地道：“以堕魔的玄灵之躯，素手扛下一片天，这等女子，绝非寻常人物。但，凡事都该量力而行，如此下去，终将被联盟帝国的重量给压垮罢了。看来不必再出手了，她自己已经跳入了死局当中。”
中南伯微笑：“玉刹兄，今日火焰天的风景极好，可以好好赏一赏了。”
玉刹族长侧目看向四周，点了点头：“这火焰天的景致，别有一番风味，若是不看纷争，仅是欣赏的话，着实有味。”
百里山海斜靠栏杆，修长的两条臂，慵懒地耷在栏杆之外。
他抿着如血的红唇，垂眸看着正在不断发颤的联盟帝国。
一整块的版图位面，在夜轻歌的双手中，颤抖不止！
她的腰快要垮掉了。
她的双手，已然无力。
她的骨头即将碎裂，她一身的气力，快要被联盟帝国砸断。
百里山海很想知道，累吗……
身为一个女子，扛下这么多，累不累。
若是普通君王，只怕早就弃之不顾，转身就走。
而她，即便堕魔，也不曾忘记使命，在所有人都打算放弃联盟帝国，或是与帝国一同下坠时，只有她还在坚持，还不曾放弃！
她满身的红裙，都浸满了鲜血。
沿着往下堆的袖衫，衣摆，滴落出了许许多多的血珠。
一滴，一滴……
鲜血滴在深渊，溅起了丝丝涟漪，如水中波纹涟漪般，沿着四周的方向，一圈圈地扩散开来。
“怎么办……这该怎么办……”宋川猛地吞咽口水，就连声音都是沙哑的，急得眼睛赤红一片。
宋川在神兽脊背之上，踱着步子走来走去，焦躁不安，看向联盟帝国和夜轻歌的双目，充斥着浓浓的担心之色。
没人回答宋川的话，也没人知道怎么办，每个人都和宋川一样，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却又不知该怎么应对这样的局面。
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创造奇迹。
若火焰天出了一个夜女帝的话，其他的人，又要如何做？
柳烟儿坐在位面神兽的羽翼旁，双手抱着膝，背后有一把漂亮的残月刀。
她空洞茫然地看着轻歌，听
见血珠落下深渊的声音，她的心脏，已然跌落进谷底，连跳动都像是一件极尽奢侈的事。
龙释天的眼中有泪，抬手擦了去，她抱着剑，坐在柳烟儿的身旁，与柳烟儿一样，望向了帝国之下的轻歌。
“柳爷，你跟着女帝多久了？”龙释天问。
柳烟儿勾唇一笑，说：“两年了。”
龙释天仰头看了眼天：“时间可真快，一晃，就两年了。”
柳烟儿哽咽：“两年前，她还是那么的青涩稚嫩，那个时候，我只知道这个女孩绝非池中物。”
“但我没有想到，她会成为联盟王侯帝国的女帝，甚至能一手……把联盟帝国给扛下来。”
柳烟儿呼出了一口气，眼睛边沿密布血丝，她靠在龙释天的肩上，声音很轻，轻到龙释天都快要听不见了。
“释天，该怎么办呢？”
柳烟儿苦涩的笑：“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帮到她，才能让她安然无恙从帝国之下走出来呢？”
龙释天垂下了头，咽喉酸涩胀痛，眼泪不争气地流出，并且源源不断，越来越多。
龙释天紧咬着唇，捻着衣袖擦去了眼泪，但这身体就像是跟她作对那样，任由她怎么擦，下一刻都会有泪水溢出。
身为女帝的部下怎可轻易掉泪？
须知，女帝麾下，不养孬种，不留窝囊废！
柳烟儿闭上眼，泪珠自眼眶滑落。
她的声音，甚是嘶哑：“哭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想哭，就哭一回吧。”
柳烟儿的话让龙释天嚎啕大哭。
龙释天双手抱着曲起的腿，把脸埋在膝上，双肩轻微地颤动。
跟在夜女帝身旁这么久，她几乎从未落过泪。
柳烟儿的侧脸还靠在龙释天的肩头，淌流而过的泪水，湿了龙释天的衣衫。
不论流了多少泪水，柳烟儿都不曾抬手去擦，她便保持这个姿势，遥遥望着帝国之下。
她静静地等待，从视线模糊，到景象清晰，当泪水卷土而来，蓄满眼眶，视野又变得模糊，像是覆着挥之不去的浓浓迷雾。
龙释天泣不成声。
“还说要一同去往五道天，怎么能在这里停下。”龙释天说。
柳烟儿泪流满面，却是笑靥如花：“是啊，我们是要去往五道天的人，缺一不可。”
柳烟儿缓缓地站起了身，竟是从位面神兽的脊背，一跃而下。
无数的人，诧然地望着柳烟儿。
夜轻歌在堕魔的状态下，才能在火焰天中、虚空深渊内来去自如。
她跳下位面神兽，岂非自找死路？
然——
柳烟儿跃出去之时，足下冰层，相连为形，竟是成了一层又一层的阶梯。
随着柳烟儿步履轻快地往前走，凝有白霜的寒冰，铺出了道道阶梯，和一条横穿虚空的寒冰之路。
柳烟儿足踏白冰，来到夜轻歌的身旁，她的双手高高举起，与轻歌一同，扛下！
柳烟儿扭头望去，能看见轻歌的侧脸，而这一边的侧脸，恰好是有几道血痕的那一面。
红眸如血，空洞而淡漠。
分明是个无情的堕魔者，却做着有情的事。
柳烟儿低声说：“歌儿，我们还会有很多个两年，是吗？”
堕魔的轻歌，只固执的做着自认为正确的事，她充耳不闻，意识早已涣散，更别谈去回答柳烟儿的话了。
柳烟儿的双掌，用力地顶着联盟帝国。
即便夜轻歌没有回话，她还是继续开口，自顾自地说：“歌儿，你知道吗，两年前从看见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绝对能带着我走
出风云镇，而今事实证明，你我二人不仅走出了风云镇，还走出了诸神天域。这一切，都得归功于你，我不过是白白捡了便宜，在你的庇护之下，无风无雨无坎坷。”
“有你这么一个帝王在，你看，多好呢……”
柳烟儿轻轻的笑了笑，泪水再度蓄满了眼眶，该死的视线，又看不清了。
她的双手，死死地顶着联盟帝国，用尽自身的力气。
哪怕是微不足道，她也要陪在夜轻歌的左右。
柳烟儿说：“只要你还在，纵是天塌下来了，也不必担心。真好。”
柳烟儿吸了吸鼻子，仰头看去，“这联盟帝国可真沉啊，你是怎么扛起来的？不过，再沉，我也陪着你。”
两年的羁绊深种，肝胆相照，生死不弃，何止是君臣之礼，更是深入骨髓的战友之情。
那侧，神兽之上，龙释天蓦地望向了阿柔，阿柔朝龙释天点了点头后，随即盘膝坐下，双手凝结，带起了丝丝缕缕晶莹圣洁的光。
倏然间，天穹巅峰，密布焰光的地方，掠下一道妖娆的红，滑翔而下，速度极快。
却见电闪雷鸣间，那一道红光，于阿柔的天灵盖灌下。再看阿柔凝印的双手，指尖晶莹的光，逐而变成了冶丽的红！
一道借了天之力的火系飞行阵法，赫然凝结。
阿柔双手推出，阵法掠向龙释天，将龙释天给团团裹住。
有了阿柔的飞行阵法，龙释天的背部，凝结出巨大的火翎羽翼。
龙释天毫不犹豫往前狂奔，自脊背边沿一跃而起，飞身纵入深渊，闪烁着火焰光的羽翼，扑闪，载着她来到了帝国之下。
柳烟儿在轻歌的左侧，龙释天便立在轻歌的右边，立即高举起双手，扛住，她们的帝国！
联盟帝国，是她们一路打拼下来的，其中付出了太多的努力，艰辛。
流过汗，也出过血。
柳烟儿望向了龙释天，勾唇而笑，两行泪水流出。
龙释天亦是满面粲然的笑容：“歌儿，前路还长，要么，一同去往五道天，要么，一同死在这帝国之下。”
柳烟儿笑道：“是了，没有我歌儿的五道天，再是繁华，武道文明再是百倍之好，柳爷也不去。黄泉路上，再是孤独，再是冰冷，我们也一同去。”
三人，扛天。
轻歌面无表情，始终没有动静。
风掀起她的红发，血眸望着前方，空洞，没有焦距。
她依旧高举着双手，没有变过姿势。
与柳烟儿、龙释天的站立相比，她却是单膝跪下的。
柳烟儿足下有寒冰之路，柳烟儿的身后有飞行阵法，唯独她，单靠一身血魔蛮力。
肋骨断裂，血涌如水，伸出的双臂，袖衫往下堆积在臂弯处，两条毫无遮盖物的臂膀，全都是鲜红色的血液。
她的右侧膝盖是极度弯折的。
只因，联盟帝国的全部重量，都被她一个人给顶了去。
啾。
一声阴鸦尖啼，三千阴鸦铺天盖地而过，飞掠间，落下一道身影。
夜菁菁小巧的脸庞覆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紫黑的眼眸，她看着流血的轻歌，杏眸登时发红。
“姐姐……菁菁来迟了……”
距离飘雪张余，合纵各大位面攻打诸神天域，已经过去了一段时日。
她的羽翼，现在才算好全。
姐姐许是知道玄清军队即将来攻联盟帝国，在此之前，夜轻歌吩咐了人，为夜菁菁熬一碗安神汤。
夜菁菁服下安神汤后，沉沉地睡去，便是雷打也不动，而这场声势浩大的战争，不曾惊醒她。
第3847章竟有如斯少年，拔山扛鼎！
等她苏醒之时，她的姐姐，已是堕魔的状态了。
夜菁菁不懂的是，为何这些苦难坎坷，都要让她的姐姐去承受。
这天，是要彻底把姐姐给压垮，才算是得偿所愿吗？
天知道当她发现联盟帝国与深渊铁链失去了联系，掠出帝国之外，跃然于火焰天，看到如此模样的姐姐，是何等的痛苦。
夜菁菁双手张开，狂风四起，随即便见无数阴鸦，攀在帝国之下，倾力相助！
夜菁菁的身子则悬在一侧，眸光幽然，掠有戾色。
位面神兽悬浮天际，火焰天下最强的队伍，数千散修者与隐世高手，都已愕然，瞪大的眼俱是震惊之色。
都以为联盟帝国，只有夜女帝这么一个怪物，虚空深渊，如履平地，不需要借助任何的外力，翩然于此，轻松而自在。
再看柳烟儿，一身寒冰煞体，聚集为足下路，踏于天地间！阿柔的飞行阵法，助龙释天来去自如！
至于夜菁菁，则是更为奇特，她既非半魔，也不是堕妖，是纯正血脉的人族之女，脊背之后，竟有那么一双深黑如墨的羽翼。
偌大的翅膀展开，纤细的她，在其中显得格外渺小。
有散修者说：“这群女子，是一群怪物吧。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
都是年纪很小的姑娘们，自天地四方而来，因同一个信仰而汇聚于联盟帝国，在她的身旁，自愿为星环绕着她，漆黑的夜中，她便是最为皎洁清明的月！
亿万星辰，为她而亮！
老婆婆呆滞着一张脸，望了眼身旁的旧友，亦是个苍发老人。
老婆婆笑了一声，说：“若得上天眷顾垂怜，熬过此劫，她们前往三千世，势必会成为最耀眼的新星。”
苍发老人看向了帝国之下的她。
猩红血发，一身火衣，身后是白霜雾纱般的披风。
苍发老人凝望轻歌，道：“不……不只是三千世，还会是长生阎罗，五道天！她的步伐，永不停歇！她们渴望而追求修炼的大道，那一扇门，永远为她们打开。”
“神罚……”老婆婆低声轻喃，不由加深了笑意：“世上，哪有什么神罚，都是搞天机的那群江湖术士，胡编乱造出来骗小姑娘的。若真是神罚的话，我倒是觉得，是天选之女，是神的祝福！”
苍发老人淡淡而笑，目光温和，落在了老婆婆的身上。
他与婆婆，是数百年的好友了，年轻的时候就一起去村子里偷过鸡，也曾下河摸过鱼儿烤着吃。
在昔日的年轻岁月里，曾在山野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嫉恶如仇，劫富济贫，骑着高大的骏马一路招摇过市，乃是街道上最亮眼的光，蓬勃而充满朝气的脸庞，年轻的生机，永远是代代相传的希望。
自然，在旧时候，也曾鸡鸣狗盗，打家劫舍。
总而言之，任由心情做事，喜怒无常，正邪难分。
都说散修高手是戴罪之身，而他们自身清楚，就算九界城下达了通缉逮捕令，他们依旧是草原上最野马，天地间不羁的自由客！
所谓圈养位面神兽，只是浪迹天涯，有些乏味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便在夜黑风高时，凑在了一起，商量着打算干个大事。
老婆婆随口一说：凭什么只有他们九界城的人能圈养位面神兽？我等，为何不可？
老婆婆倒是没有想到，兄弟们一拍即合，还真的偷走了九界城的两头位面神兽。
起初盗走的，是两头雄性位面神兽，前往九界城盗兽的隐世高手，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们想要圈养位面神兽，必须是雌雄都有，用来培育，两头雄性神兽，能干什么？
发展一下兄弟情吗？
再之后，那人又盗来两头雌性神兽，一群大老爷们，乐不思蜀，一天到晚都在研究，如何繁衍位面神兽的下一代。
就说老婆婆此刻身旁的苍发老人吧，三百多岁了，在隐世的散修高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
而在圈养位面神兽的初期，就是这苍发老人在精心饲养着，后来有了心得，甚至还撰写了一本书：《论如何饲养位面神兽》。
此书，当时还风靡了一百零八陆。
再后来，隐世高手们东躲西藏，倒也乐得自在，认为有趣。
若是有朝一日，九界城不再逮捕他们，人生反而索然无味了。
只是年纪大了的隐世高手们，累了，既不愿去三千世，也不想再闹腾蹦跶，便隐世于市之中，过着颐养天年的好日子。
若非夜女帝之事，只怕火焰天下的修炼者，有生之年都看不到这些人吧。
狂风，大作。
苍发老人问：“若是祝福，何来的多灾多难？据我所知，夜女帝自打出生，过去的二十年，经历了数不尽的磨难。”
“这你就不懂了吧。”老婆婆满脸的高深莫测，朝着老人神秘一笑，随即缓声说：“被神选中的人，只有翻山越岭，跨过无数坎坷，才能伸手触碰祝福。你看这些坎坷，摔死了许多人，但摔不死一个夜轻歌的。”
“那现在……？”老人还是不懂婆婆的话，联盟帝国的重量，都快把夜女帝的骨头压断了。
让人心惊肉跳，忧虑不已的是，即便已然堕魔，夜女帝的状态也越来越差了，就算有柳烟儿等人的力量相助，却是杯水车薪，微不足道。
那些人的鼎力帮助，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就算力量膨胀千百倍之多，也难以扛下这片区域，这个无垠的帝国。
但，令人向往而震撼的，永远都不是那或是磅礴、或是薄弱的力量，而是甘愿赴死，与君下黄泉的勇气。
这世上的君王，在临死之前，总是想方设法让人陪葬，就算踏了九幽的地，也要保持着自己帝王的风采。
她不用。
她若陨落，群星必定追随，心甘情愿的陪葬。
这一日，无数的修炼者们记住了堕魔的女帝，柳爷的寒冰路，夜菁菁的羽翼，以及龙释天和阿柔的合作。
她们纤细的身躯，双手，把亿万生灵扛起！
秋日冷风，刮得巨大，自夜轻歌的面颊拂过，生疼的很。
她遍体鳞伤，满目血红，一双手掌、臂膀，被鲜血覆盖的看不清本来模样了。
咔。
帝国联盟，又下降了一点距离。
轻歌单膝而跪。
其他人为此捏了把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紧张不已。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必须趁早解决了才行！
轻歌足部的平地，没有下降，她的脚下，好似不是虚空，有着坚实稳固的大地。
只是，她的身子往下弯了，头也低垂了几分。
咔。
帝国，再降！
轻歌的腰，再弯。
四部神殿大祭司，一号的身影，出现在轻歌的身后。
少年湛蓝如海的眸，深深地望着轻歌的背影。
“阿一……”夜菁菁望着她。
少年朝夜菁菁点了点头，随即凝眸，赫然伸出了双手，高举过头顶，抵在帝国之下。
老婆婆灰浊的眸，蓦地睁大：“这少年……”
却见在少年的鼎力之下，下降的联盟帝国，又往上移了几分。
苍发老人错愕不已，接连惊叹：“帝国之中，竟有如斯少年，身强力壮，拔山扛鼎
！”
老婆婆笑意绽放：“老身说了，女帝麾下，只出天才与怪物，绝无庸人。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苍发老人顿感匪夷所思，讶然地望了眼老婆婆，随即问：“你怎么不担心？”
老婆婆道：“担心无用，不论女帝生死，自有定数，老身既已竭尽全力，现在唯独能做的，就是，好好欣赏这历史性的一刻。”婆婆看了眼苍发老人，“你也该睁大眼睛看好了，这样精彩的画面，这般舍生取义，如此的君臣羁绊，三万年，也难得看见一次。这样一想，是不是突然庆幸了？”
婆婆把苍发老人说得一愣一愣的，竟觉得好有道理，连带着心情都好了几分。
“那少年顶不住了！”旁侧，散修者邱温喊道。
李七皱眉，垂眸，担心地看了过去。
蓝眸少年，力拔山兮，表现出来的雄浑之力，震惊四座。
但……
他的肋骨，亦是被压得断裂。
因为他把联盟帝国顶到了超过女帝的高度，所以，原在夜女帝身上的力量，都转移到了少年的身上。
除了方才那一下外，一号的力量渐渐变得薄弱，立即垮了下去。
砰！
却见，夜轻歌抬起了修长的腿，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在一号的小腹，竟把一号踹飞出去。
少年腹部钝痛，如断线的风筝，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后，便摔在了下方的岛屿。
少年擦去唇边的血，蓦地仰头看天，深深的震惊。
是错觉吗？
他竟然觉得，夜轻歌是在保护他。
可……
堕魔的人，还懂得保护人吗？
若是懂得话，她为何还不清醒过来呢？
少年苦笑。
想来，此刻纵然清醒，亦是没有什么作用。
清醒状态下的夜轻歌，恐怕不会当个逃兵，更会用力去保下联盟帝国。
恍然间，少年仿佛回到了数年以前，那时，青涩的少女戴着面具，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张扬与傲气。
那个地方，叫斗兽场，他只是被奴役的一个牲口而已，在那之前，是那些权贵们的玩物。
只因他太美了，比女人还要妖孽，恰恰年纪又小，天真而纯粹的稚嫩，总能激起一些人的血性。
少年的双拳，紧紧握住。
湛蓝的眸，盛满了哀。
他还记得，她总说自己是个祸害，不活个一千年，对不起祸害之名。
她还说，她是自私自利的小人，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穷其所有。
可现在啊，为了芸芸众生，为了帝国子民，为了让那亿万修炼者活下去，她流着血，断着骨，弯了腰，脸上也没了笑容。
“骗子。”少年咬牙，低声说。
女人……
都是骗子。
既然自私自利，做什么舍己为人的大义之举？
与其如此，少年情愿看她杀人如麻，纵被天下人辱骂心狠手辣，也伤不到她半分。
人呐，一旦有了软肋，总会丢失掉盔甲的，那可就麻烦了。
帝国之下。
夜轻歌一脚把一号踹走后，联盟帝国的重量，再次回到了夜轻歌的手中。
她的右侧膝盖往下跪着，弯腰低头，就连手肘都在往下。
咔咔……
帝国联盟的区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很细微的幅度，极为缓慢地往下沉。
噗嗤！！
夜轻歌蓦地吐出了一口鲜血，绝美的面颊，毫无表情，只余下一片如霜的漠。
空洞的美。
有着屠夫的戾。
第3848章遥远的地方，叫远方
“女帝！”柳烟儿担心地望向轻歌。
龙释天等人亦是看了过来，倒抽冷气，忧心忡忡。
轻歌神色淡漠，双手渐渐朝下，帝国联盟亦在降。
“姐姐……”
夜菁菁复杂地看着轻歌。
砰！
随着石破惊天的响声，联盟帝国震颤了一下，国土上的百姓们，差些就摔倒了。
百姓、修炼者惊慌失措，诚惶诚恐，发出了尖叫声。
联盟区域，摇摇晃晃，而在里面的子民，就享受遭受了地震，此等程度，不亚于山崩地裂。
罗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裘清清的身后，“你想借她之力，为满城冤魂，报仇雪恨？”
提及蔷薇城，裘清清眉间染上厉色，蓦地扭头，冷漠地看着罗雷。
“可她，扛不住了。”罗雷道：“告诉我，秦灵祖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罗雷不知秦灵祖想要什么，但这些年，秦灵祖一直在找那个东西。
裘清清淡淡地瞥向罗雷，嗤笑，略带轻蔑地说：“罗雷，做人不要太贪婪，野心不要太大了，有些东西不知道为好，等你知道了，兴许就是祸端。”
“兴许，我能帮你。”罗雷道：“蔷薇姐，小雷能帮你的。”
“别提小雷，你没有资格，你也不配。”
裘清清道：“小雷已经死了，死在我入棺的那一日。”
罗雷的心脏扯动了一下，随即逼问：“那便，不谈情谊，做个交易吧。你告诉我那个东西是什么，我给予你，帮助。”
裘清清双手环胸，小小的身子倚靠在张离人的身旁，微抬下颌，戏谑地望向罗雷，“你能帮我什么，帮我扛下联盟帝国，你能吗？罗雷，你甘心为秦灵祖的走狗，你既知天坛的天机大道已经歪斜了，你却甘愿把灵魂卖给魔鬼，是因为，你想找到那个东西，并且占为己有。如此，你才能脱胎换骨，成为三千世的至强者，才能迎娶，长白姜女吧。”
姐姐，始终是他姐姐。
不论过去多少时间，总是能一眼看穿他的内心。
罗雷不再说话。
裘清清的话，直指罗雷的灵魂，要罗雷无从狡辩。
罗雷狰狞地道：“你看，女帝的腰都弯了，她和联盟帝国，都会葬身于此。”
“那就不是你该管的事了。”裘清清不再与之交谈。
当仁义不再，志不同，道不合，便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罗雷紧抿着唇，走向了裘清清，好似还想说些什么。
张离人一步跨来，拦在裘清清的前方伸出了手，嗓音温润如玉：“天坛罗公子，难道你想要欺负一个小女孩吗？”
罗雷欲言又止，鹰隼的眼睛，锋锐犀利地注视着张离人，似是想要洞悉张离人的一切。
他总是觉得张离人似曾相识，但记忆里白蒙蒙一片宛如混沌，看不真切，也想不明白。
罗雷退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把重心放在了夜轻歌的身上。
这次天坛派出的任务，秦灵祖让他过来，是为了将功补过。
虽说跟原来的计划有所不同，但是只要结果一致就行了。
联盟帝国是否存在，已经不重要了，等帝国的重量把夜轻歌压得支离破碎，百骸尽断，他也能回去跟秦灵祖交差。
此次出行之前，父亲蓬莱大师就跟他秉烛长谈，嘱咐颇多，都是些语重心长的话。
蓬莱大师特地交代了，这件事意义重大，必须要圆满完成。
若是成功，罗雷能借此机会为踏脚石，一步登天，青云直上。
失败的话，罗雷就会丧失秦灵祖的信任，不得天坛器重，前路茫茫，只怕再也没有机会崛起了。
而那也意味着，他
会和姜如烟越走越远！
就算娶不到心爱的姑娘，也要陪在身侧才好，至少能看着她，那也是一种求之不得的幸福。
罗雷想至此，双眸更加的阴狠，甚至还有几分毒辣，他漆黑幽冷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轻歌看。
心中仿佛在倒计时，算着她何时会粉身碎骨，彻底压垮。
……
却看帝国之下，轻歌被压得，身体肌肤的表面，都是粘稠的血液。
柳烟儿等人愈发的着急，始终无能为力，就算她们拼了这条命，用尽全部的力气，也无法阻拦下降的联盟帝国。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联盟帝国渐渐把她压垮，让她痛苦。
她的膝盖、骨骇、身体都该是痛苦的，但她无动于衷，感觉不到任何的痛，用这具满是伤痕的尸体，还在负隅顽抗着。
看在罗雷等人的眼中，无异于是最后的垂死挣扎罢了。
就在联盟帝国即将碾断她的时候，远处的宋川惊呼：“女帝！危险！”
正在此刻，只见快要倒下的联盟帝国，竟在一点点的往上移。
无数的隐世高手和散修者们，一双双炙热的眼睛，集中地看了过去。
却见轻歌右侧跪下的膝盖，正在缓缓地站起来，她那有些弯折的手，再度挺直了。
她将联盟帝国高举起，而她在帝国之下，足踏虚空，竟是直直地站了起来。
她的眼睛注视着前方，猩红的眸，一身血衣。
万物静籁，天地无声，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地看着这一幕，生怕惊扰了救世的女帝。
四下里，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裘清清望见，夜轻歌的唇轻轻地动了，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像轻飘飘的风，可每个人都听得清楚了。
“别怕。”
她说。
嗓音空灵而冷冽，氤氲着清寒，还有几分杀戮戾气。
她比野兽还要凶猛。
修炼者们甚至怀疑，她不是人。
毕竟，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压根就不像是人干的事。
夜轻歌左右两侧的柳烟儿、龙释天听到了她的声音，俱是欣喜若狂，惊讶不止。
难道说，女帝恢复清醒了？
“不。”
神兽脊背之上的老婆婆沉声道：“她还没有恢复理智，意识还没有出现，还是堕魔的状态。”
“若是堕魔，却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过于罕见了。”有隐世高手诧异。
“是啊，这可真是罕见。”
老婆婆凝望着轻歌，叹气：“你们看，这样好的帝王，谁都想死心塌地的追随。”
另一侧，独孤雪眼眶微红。
一声别怕，足以叫铮铮铁骨的好男儿们掉泪。
罗雷与亭上的两大通天族长目瞪口呆，已然曲折的双腿，竟能再度直起！
她……
究竟还有多少力量，没有爆发出来？
这真的只是人族凡女，该有的力气吗？
这一日，他们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顶天立地了。
帝国之中，象牙阶梯。
“咳……”
叶母扶着剧烈咳嗽的叶玄姬，看了眼天，说：“女帝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到时候，帝国灭亡，女帝也将不复存在。”
叶玄姬面色惨白如纸，柳眉轻拧，她转眸望向四周，忽而仰头，大声喊道：“白虎大人，我知道，你就在这里，求你，救救联盟帝国。”
“玄姬知道，这是一个很自私的请求，但除此之外，玄姬真的想不到其他办法了。联盟帝国陨落，女帝也会出事，请你出手！”
叶母皱了皱眉，有些不敢相信，难道说，超神兽白
虎大人，真的会在这附近吗？
若是如此的话，白虎是否为实体呢？
既已在附近，又为何不出现？
叶母百思不得其解。
叶玄姬推开了叶母搀扶着的手，一路沿着象牙阶梯往下，跌跌撞撞，甚至绊倒了好几次，摔在了阶梯之上，磕到了额头。
叶母担心地过去，叶玄姬却是朝叶母伸出了手，阻止叶母的前来。
“玄姬……”叶母不忍地看着自家女儿，泪水潸潸。
叶玄姬呼吸着冷气，她从阶梯上爬起，又往下走，再次摔倒。
周而复始。
叶玄姬流着泪，“白虎大人，求你了，救救女帝，救救她好不好？”
“只有你能救女帝了。”
“我可以把一切给你，我的灵魂，我的生命，我的下辈子，只要你救救女帝。”
叶玄姬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象牙阶梯上只响起叶玄姬的大声嚎啕。
“白虎大人！”
叶玄姬喊到声嘶力竭。
这一回，她摔在了阶梯，却没有及时爬起来，而是仰头：“求你了。”
最后的声音，很轻，很低，像是濒临绝望的野兽，发出了最后的悲鸣。
她纤细柔软的手，搭在了阶梯边沿的象牙石栏杆，用着力道，缓缓地站起身子，坚毅倔强的眸，清澈如水。
她固执地看着前方，不顾旁人的眼神，扶着象牙石栏杆往下跌撞而行，嘴中亦在哀求：“白虎大人，其实，你也想帮女帝，帮帮联盟帝国的吧？”
“你看见了吗？你感受到了吗？女帝她快不行了！”
“你看看，帝国之重，全部压在女帝的身上。”
“她快要不行了……”
“白虎大人……求你……”
“砰。”
叶玄姬头朝地，磕在阶梯，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叶母连忙跟上，担心死了。
一双很小的靴子，停在下一层的白玉阶梯。
一只小手，动作轻柔地扶起了叶玄姬，小白寒歪着头睁大漆黑清澈的眸。
在他的眼底深处，衍生出阵阵妖气。
他问：“玄姬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受伤了。”
白寒拿出帕子，擦拭着叶玄姬额上的血迹。
“女帝姐姐看到，会心疼你的。”白寒说。
叶玄姬坐在了地上，背部靠着象牙石的栏杆，她仰着头，苦涩的笑，微微地闭上了一双眼眸。
小白寒亦是乖乖巧巧，懂事可爱，就那样坐在叶玄姬的身旁。
“是女帝姐姐扛住了坠落的联盟帝国，我们才能活着，是吗？”小白寒问。
叶玄姬满身冷汗，她无力地抬起手，放在小白寒的头顶，揉了揉白寒的脑壳，回：“是的，是女帝救了我们。”
“那我们，要怎么才能帮到女帝姐姐呢？”
“寒寒，和姐姐一样，请求白虎大人出现，好不好？”
“好。”
叶母来到叶玄姬的身旁，看着叶玄姬的伤，止不住地掉眼泪。
“玄姬，你怎么这么傻呢？”
“母亲，我不想看到女帝出事，我希望，她平平安安的。”
叶玄姬靠在叶母的怀中，叶母伸出了双手，轻拥着女儿。
“会的，一定会的，我们女帝吉人自有天相，福寿无疆，铁定不会出事，会平平安安的。”叶母闭上双眸，泪珠自眼睫之中溢出。
白寒大大的眼睛，如同打磨过后的宝石，亮着熠熠的光芒。
“玄姬姐姐，叶伯母，寒寒要走了。”白寒说。
叶玄姬失魂落魄，叶母问：“你要去何处？”
“去远方。”白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