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0章 将死
轻歌抿紧唇,一言不发。
心情,特别的沉重。
夜羽压抑了许多年,如今,认为自己时日不多,便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轻歌深深叹了口气。
命运多舛,天道不公,人心,有纯善,也有险恶。
她曾跟赤羽讲过有关夜羽的事,赤羽说,抱歉,他无能为力,夜羽只有一死。
轻歌忽然感到时光匆匆,原来,一晃,已经三年了。
她依稀记得,夜羽当年的冷嘲热讽。
至于这具身体过去的记忆,已经慢慢模糊,像是被一层厚厚的迷雾遮住。
轻歌不需要接过话茬,只要安静的聆听,让夜羽最后的宣泄即可。
夜羽咳嗽了几声,虚弱的说:“小时候,我羡慕你,即便是个废物,哪怕丑的惊人,爷爷依旧最宠你,而你,享受着爷爷的宠爱,却不思进取,不求上进,像个懦夫一样,不敢面对那些欺凌你的人,你越是这样,我越是愤怒,更嫉妒,这样的你,凭什么?”
她每每看到夜轻歌瑟瑟发抖的模样,便怒从心头起,恨不得过去朝夜轻歌甩几鞭子,她曾对夜轻歌做过许多过分的事,她认为,夜轻歌不配成为夜家人,不配拥有夜青天的宠爱。
直到后来,莫名其妙,夜轻歌发生了改变。
不再软弱,反而张狂,与以前,判若两人。
北月的天变了。
夜轻歌名扬四海,声望震天下。
从前心爱的人,她不屑一顾,举手投足间,是大将之气,帝王之息,她可以三言两语撩乱朝廷,也能轻而易举覆了这地。
夜羽,在她面前,渺小如尘埃。
那时候,夜羽恍然大悟。
她曾经的行为,那么可笑。
夜羽拿着梳子的手,用尽了所有的力,还在不停的发抖,夜羽脸色惨白,她直直望着手中的梳子,手颤的像筛糠。
夜羽额头,溢出了冷汗。
可见她有多吃力。
夜羽微微喘息,好半天过去,她才渐渐恢复,攥着梳子,捋顺轻歌的发。
“轻歌,将盒子里的鸾凤步摇拿来。”夜羽说。
轻歌把桌上的盒子打开,却是皱起了眉头。
盒子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诸多首饰,金光闪闪,轻歌分不清。
她寻了个类似于凤凰的步摇,递给夜羽,“是这个吗?”
夜羽微微一笑,将步摇拿来,“不错,就是这个,我这几年,天天在家陪着爷爷,没什么事做,便学了这个,一直想做一个步摇送给你,没想到,一做就是好几年,还没有完成,你看这步摇之下,像孔雀翎一样的尾巴,九尾堪称高贵,可惜,我只做了八尾,这最后一尾,可能来不及了。”
九尾的鸾凤步摇,是四星大陆诸多爱美姑娘的追求。
当然,市面上有许多次品,那些步摇,做工粗糙。
精神世界,魇说:“这丫头尽心了,鸾凤步摇上的绿宝石,被称为绿麒麟之眼,放眼从前,都是很珍贵的宝贝,冬暖夏凉,常年戴在身上,还能延年益寿,这种宝石,很难寻到,夜羽怕是费了不少工夫。”
轻歌眸光轻颤。
鸾凤步摇。
她对首饰珠宝,不曾留恋,可夜羽赠送的步摇,却牵扯她的心。她想,日后,怕是任何魅力的步摇簪子,都比不上这一个。
夜羽为轻歌束起高高的发髻,再将步摇插入发间,顿时,明媚生辉,春暖花开,好似凤凰临时,贵气逼人。
“果然,很适合你,只可惜,少了一尾。”夜羽叹息道。
“咳咳……咳咳咳咳……”
忽的,夜羽剧烈咳嗽,她跪在床上,咳嗽完了,夜羽颤抖的放下微蜷的手,掌心,一滩血,鲜红的颜彩,刺了她的眼。
夜羽无力的往后倒,躺在床上,死气沉沉,脸色白的吓人,双眼无神。
轻歌蓦地拿软布擦掉夜羽手中的血,她紧紧握住夜羽的手,夜羽四肢冰冷,像是寒冬腊月的雪。
轻歌心里陡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哪怕早有准备,接受夜羽将死之事,可看着了无希望的夜羽,轻歌忽然不舍,亦不想她孤独一人的踏上漫漫黄泉路。
“轻歌啊,我想睡了,好累啊。”
活着,真是件辛苦的事。
可千千万万人,谁又想死去?
夜羽眼眶湿润,她闭上双眸,握住轻歌的手。
“别……别睡……”
许是两日来的奔波疲惫,又兴许是如鲠在喉的触动,轻歌嗓音,沙哑的不像话,
夜羽睫翼微颤,眼角湿润,她紧闭着眼,依旧有泪痕滑下。
夜羽颤声说:“我还没有遇到心仪的男子,没有嫁人生子,没有享受该享受的一切,你说,地下的世界,会不会太寂寞了?”
“没事的,乖,别睡。”
轻歌眼圈微红,她伸出手,抚去夜羽眼尾泪痕。
她的心,抽搐发疼。
“轻歌啊,我走了后,用火烧了我吧,骨灰替我收着,放在夜家,这样,就不是孤魂野鬼,其他的妖魔鬼怪就不敢欺我了,毕竟,我可是有家的人。”夜羽说。
她的嗓子,沙哑的边缘。
她的眼神,呆滞无望,空洞清灵。
将死之人,会看到不一样的画面,会感受到死神的氛围。
夜羽的视线,落在鸾凤步摇上。
她希望啊,轻歌以后,如同凤凰,展翅高飞万万里。
往事,历历在目。
夜羽尤其后悔,儿时仿佛恶魔般,一遍遍的欺凌着夜轻歌。
轻歌垂着眸子,面无表情,她握着的手,卯足了劲。
轻歌不是个悲伤的人。
可此时此刻,她怎么就这么难过呢。
医师说,夜羽靠一股信念撑着,她的信念,莫不是见她最后一面。
见到了,她便放弃挣扎,等待死亡的到来。
夜羽闭上了双眼。
轻歌眸子微微睁大,这一刻,她像是孩子,手足无措。
她急忙拍了拍夜羽的脸,“别睡,听到了吗,不要睡,灵童还没回来呢,你怎么能睡?”
夜羽的眼,缓缓睁开。
她看着轻歌,“我困了。”
声音,很小很小。
“不要睡。”
轻歌除了重复这三个字,不知该说什么。
她一直搓着夜羽的掌心,试图让夜羽热起来。
可,愈发的冷。
夜羽看着轻歌悲伤的神色,忽的欣慰了。
原来,她死了,她会难过。
夜羽想起多年前的记忆,那会儿,她年纪虽小,脾气却大,小小轻歌,会拉着她的袖子,眼巴巴的望着她,说,姐,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惹你不高兴了。(未完待续)
第1391章 丧事
夜羽始终无法忘记,那时,她盛气凌人,一把推开夜轻歌,说,滚。
而后,她扬尘而去。
临走前,夜羽回头看了眼。
小小轻歌摔在地上,额头似乎撞倒了石桌的桌角,顿时青肿,溢出了血。
她委屈的看着夜羽,抬起手,碰触额头上的伤,闪电般的把手抽回,呲牙咧嘴,疼的倒吸了口冷气。
小轻歌脸颊上的胎记那么明显,像是魔障一般,覆盖了大半张脸。
无比的丑陋。
唯有那双天真纯善的眼眸,清澈如水。
夜羽叹息。
如今仔细想想,彼时的轻歌,除了胎记外,五官清秀,瘦小精致,也没那么难看,不过被大众丑化罢了。
许多嘲讽,仅仅是因为嫉妒,譬如她,又譬如夜雪,都嫉妒这样的一个废物,能独自一人享受夜青天的所有宠爱。
世界,是个大染缸。
哪怕人初性善,久而久之,那颗心,会变黑。
夜羽气若游丝,软弱无力的躺在床上。
呼吸,是一种奢侈。
空气变得稀薄,她感到窒息。
夜羽的脸,森然的白,像是被人抽干了鲜血。
她望着轻歌,那么的近,可眼前,仿佛笼罩着迷雾。
轻歌的脸,如此模糊,她看不清,只隐约能看见,轻歌的唇,一张一合,颇为焦急,似是在说什么,可惜,她听不见。
真累啊。
夜羽身心俱疲。
她将要陷入长眠。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
若有来生,她不要大起大落,荣华富贵,只愿有个三口之家,是家里的掌中宝。
夜羽嘴角上扬,勾起了一抹温婉的笑。
轻歌不停喊着她的名字,见夜羽闭眼,轻歌慌了神。
轻歌连忙起身,打开屋门。
门外,夜青天几人都在,灵童不知去哪儿了,兴许还蹲在茅厕思考人生吧。
“怎么了?”看着轻歌的神情,夜青天有种不好的感觉。
轻歌脸色透白,急道:“医师在哪,快去请医师来。”
“听到了吗,快去把医师找来。”夜青天吩咐下人。
旁侧,夜无痕跨过门槛,走进屋内。
远远的,便看见夜羽如同睡美人般,躺在床上。
夜无痕走至床边,停下,颤抖的伸出手,放在夜羽鼻下,他能够感受到微弱的呼吸。
夜无痕惊喜道:“还有气,有气……”
此时,医师走了进来。
“王上。”医师朝轻歌行了个礼。
“快看看她的情况,没那么多礼数。”轻歌道。
“是。”
医师走向夜羽,坐在边上,先是把脉,随后用银针插进夜羽身上的几个穴位,银针拔出,并未有什么异样,轻歌松了口气。
可她到底是个门外汉。
医师看着银针,却是狠狠皱起了眉头。
见此,轻歌的心,再次提起。
医师用软布擦拭银针,再把银针放下。
“怎么样?”轻歌问。
医师叹了口气,“王上,夜长老,夜家主,抱歉,老朽无能为力,请准备……后事吧。”
夜青天坐在桌旁,端着一杯凉茶,正要喝一口,听到医师的话,眼神一个闪烁,手一松,茶杯便从手中掉落,碎裂,茶水溅了一地。
后事。
准备后事么。
轻歌虚眯起眼。
是让她准备如何用一场大火,来将这个年轻的生命燃烧殆尽吗。
“本王知道了。”轻歌淡然的说,她面色不变,唯有心中的情绪产生了波动。
“王上,二小姐最多只有三日的时间了,她的情况,非常特殊,恐怕炼丹府府主来了,都束手无策,老朽开的方子,能够尽量延续二小姐的命,三日,已是极限。”医师诚诚恳恳的说。
“辛苦了,下去吧。”轻歌道。
医师说:“老朽这就去为二小姐熬药,服用药后,应该能让她醒过来,但是断断续续的,至于二小姐能坚持多久,老朽无法确定。”
轻歌点点头。
医师双手拱起,躬身告退。
轻歌狠狠皱了皱眉头。
人的生命,怎能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她看着床上的夜羽,真瘦啊。
想来,这几年,她饱受精神折磨。
也是,死亡并不可怕,可等待死亡的那段日子,度日如年,当真难熬。
不一会儿,丫鬟端着医师熬的药进来。
轻歌接过药,耐心的给夜羽喂着。
奈何,夜羽状态不好,一勺子下去,一滴药都没入口,全都从嘴角溢了出来。
轻歌极少做伺候人的事,此时也没有任何办法,但她很有耐心。
便见轻歌用手掐着夜羽的下颌,让其张开嘴,脑袋微微往后仰,轻歌再舀了一小勺,送进夜羽嘴里,分量虽然不多,但还在被夜羽喝下去了。
接下来,轻歌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夜羽枕在她的肩膀上,她的手,不仅得喂药,还要扣着夜羽下颌,时间久了,便麻了。
一碗药下去,夜羽还是昏迷不醒。
轻歌撑着夜羽的身子,让她躺下,为她捻了捻被子,擦去夜羽嘴角的药渍。
轻歌放下碗,看向夜青天、夜无痕二人,“出去吧,让她一个人静静。”
轻歌转眸看了眼丫鬟,道:“好好看着二小姐,一有动静,便来找我。”
“是,王上。”丫鬟毕恭毕敬的回答道,说话时,丫鬟将头压的很低,瑟瑟发抖,双肩微颤。
轻歌伸出手,挑起一根长指,顶着丫鬟下巴,丫鬟便将脸抬起来。
轻歌看着这张脸,眼中闪过冷意。
“怎么了?”夜无痕问。
轻歌摇摇头,“走吧。”
轻歌往外走。
若她没有记错,方才那丫鬟,一直跟在夜羽身边,没少欺负过夜轻歌,这丫鬟心狠手辣,许是认为夜轻歌欺负,又嫉妒夜轻歌的身份,常常半夜三更,独自一人去找夜轻歌,拿针扎夜轻歌。
有时,夜轻歌休息时,被这丫鬟一巴掌扇醒,再拳打脚踢。
罢了,都过去了。
轻歌不是宽容的人,可,夜羽将死,她若对一个丫鬟下手,岂不是不人道?
轻歌走在鹅卵小道上,身旁是夜无痕与夜青天。
烈阳火热,直射下来,有些刺眼。
轻歌抬起手,放在眼前,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向万丈之上的太阳。
像她这种与黑暗如影随形的人,在烈日下,会被烧成灰烬。
“爷爷,兄长,准备丧事吧,最好是火化。”轻歌顿住脚步,说。(未完待续)
第1392章 火葬人
丧事。
夜青天深深太息,吐了口气。
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都有点儿忘了,十多年前,夜惊风走的时候,他如何送葬,又有多痛苦。
只知,那段日子,他浑浑噩噩,行尸走肉,当他听见婴儿时期的轻歌,奇迹般,奶声奶气的叫了声爷爷,他便慢慢振作起来。
他不能倒下,他还有人要守护。
轻歌看着夜青天的脸色以及黯淡的眼神,便知透过夜羽,夜青天想起了夜惊风。
轻歌抿唇,沉默。
氛围,甚是沉重。
三人走上了附近的亭子。
几年前的晚上,轻歌与夜无痕在这亭子里,喝着梅子酒,畅所欲言,把酒临风,何等的痛快。
几人都陷入了回忆。
夜无痕不是个命好的人,更不是个慈悲心怀的人,当初的他,也曾杀人如麻过,夜正熊死后,他才安稳的做个夜家主,陪着夜青天颐养天年。
“爷爷,父亲当初是入土为安吗?”轻歌忽然问道。
不远处,有丫鬟端着托盘走来,在亭内的桌上,放了几坛梅子酒。
梅子酒,桃花酿,是轻歌最为喜欢的酒。
如今,这两种酒,在帝都买的可贵。
只要有酿酒师造出梅子酒和桃花酿,便会被一个财大气粗的神秘人买走,导致诸多爱酒之人,怨声载道。
想至此,轻歌嘴角勾起了笑。
夜青天总是爱做些幼稚的事,永远都不嫌夜府的酒多,生怕她没酒喝。
短短几年的时间,夜府后院便多了几个酒窖,都是夜青天到处收集的酒,其他人,碰都不能碰。
夜青天把这几个酒窖当成宝贝。
墨邪父亲,墨云天来找他要酒喝时,夜青天不肯给,墨云天便在夜黑风高之时,跑到酒窖,撬开石门,走进密道,本想着盗走两坛极品好酒,怎知揭开封口尝了一口,就根本停不下来。
第二天,夜青天右眼皮跳动,夜青天鬼使神差的去了酒窖,看到喝得酩酊大醉的墨云天,十几坛好酒,白白被浪费了,夜青天那叫个气,把墨云天踹醒,追着墨云天狂奔了几条街。
墨云天一面跑,一面喊:“不就几坛子破旧,老子赔你就是,连多年的兄弟情义都不讲,你这糟老头够狠。”
夜青天不说话,也不知提着哪里的锄头,就疯狂的追墨云天。
此事,倒是被帝都的人笑话了许久。
等墨云天灰头土脸的回到家中,还被妻子苏雅给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都多大的人了,还偷酒喝。
……
轻歌知道这件事时,也觉得好笑。
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不过如是。
亭内,丫鬟为三人斟满酒。
夜青天听到轻歌的问题,皱起花白的眉,使劲想着以前的事。
他说:“是火葬,后来将骨灰放进棺材,埋入地底,和你娘亲的坟墓连在一块。”
“火葬?”轻歌眸光微闪,问:“能描述下当时的场景吗?”
夜青天疑惑的看了眼轻歌,不知好端端的,轻歌为何会提到这件事
不过,见轻歌如此殷切的问,便仔细想了当年的事。
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夜青天也老了,许多事,都记得不是很清楚。
“当时你父亲穿着盔甲,母亲穿着正服,那火葬人说,火葬时,将去世者的身子画满古老图腾,便能超度灵魂,让死者早日投胎,他跟我提过这意见,我也同意了。”夜青天说。
他记得很清楚,夜惊风和颜碧瞳的身体上,画满了古老神秘的画,他也调查过,确有此事,火葬人并没欺骗他。
轻歌听着夜青天的话,若有所思。
片刻,轻歌说:“父亲、母亲身上都画满了图腾,那脸上呢?”
夜青天想了想,道:“脸上也都是,覆盖了全脸。”
轻歌蓦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夜无痕奇怪的看着轻歌。
轻歌摇摇头,望向夜青天,问:“爷爷,你可知当年那火葬人是谁。”
“你想知道些什么?”夜青天察觉到了异样。
夜无痕道:“爷爷,这不是要准备小羽的后事吗,轻歌可能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超度灵魂,好让小羽早日投胎,了解痛苦。”
轻歌转眸,与夜无痕对视,夜无痕面无表情,神色如常,淡然自若。
轻歌嘴角抽搐,犹豫了会儿,才说:“是的。”
夜青天狐疑的视线在轻歌、夜无痕二人身上来回穿梭,许久,道:“那火葬人已经关门了,不接火葬的生意,后来我派人去问,关于这种超度灵魂的图腾,无人能画,只有他可以,若是能找到,也是好的,我只记得他住在城东,单名一个信字,至于姓氏,不记得了。”
“爷爷,那我便去城东了。”
夜青天点点头。
夜无痕淡淡的道:“我让阿努去调查,城东那里,我陪你去,两个人,会好点。”
“也行。”轻歌说。
“爷爷知道了,你们去吧。”夜青天喝了口酒。
夜无痕起身,与轻歌一同去往城东。
去城东前,夜无痕找到阿努,吩咐下去,着手调查城东十几年前的火葬人,单名一个信字。
偏僻的亭子上,白发苍苍的老人,喝着美酒,眼神迷离,笑意朦胧。
似是能想到,年轻的他,英俊潇洒,持枪而战。
他一个人孤独了这么多年。
白的发,更加白了。
夜青天叹了口气。
人生啊,不就是一场单枪匹马的战斗。
谁能解他忧愁?
儿子,妻子,都已离世。
唯有他在这片大陆上苦苦挣扎。
夜青天叹息。
猛灌一口酒。
他已经忘记了很多事。
他知道,他是个有病的老头,每天都不能忘记吃药。
医师说,慢慢的,他会痴呆,会没了记忆。
他也感觉自己时好时坏,坏的时候,他总爱钻牛角尖。
此时,轻歌与夜无痕乘坐马车。
马车朝城东驶去。
“轻歌,你在怀疑夜叔叔和婶婶的死因?”夜无痕眼神敏锐。
轻歌也不打算瞒着夜无痕,“我爹娘可能没死。”
夜无痕双眸睁大,“没死?”
轻歌点了点头,说:“我娘不知道,我爹可能在诸神天域,图腾超度亡魂之事有些奇怪,我想去问清楚,此事不要让爷爷知道。”
“我会闭紧嘴的。”夜无痕说,心情忽然激动了起来。
夜惊风,颜碧瞳,这两人,真的没死吗?
那轻歌就是有爹娘的人了!(未完待续)
第1393章 揭开,秘密!
马车,在帝都城东停下。
外面,车夫勒紧了马儿,郑重开口:“王上,夜家主,城东到了。”
“嗯。”气息懒懒,轻歌漠然的应了声。
雪白纤细的手,将珠帘掀开,气质优雅,缓慢走下马车。
随后,夜无痕跟着下来。
城东算是帝都比较偏僻的一个地方,换而言之,这里,是穷苦之人的家,被帝都诸多贵族瞧不起。
难以想象,北月王朝的帝都,竟也有这般地方。
一条条臭水沟,就在屋子旁侧,来来往往的人,两眼呆滞,匆匆而走,对于水沟里散发的异味,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大夏日,这种味道更是浓重。
阴暗的小巷,潮湿,垃圾随处可见,许多甚至已经发霉。
轻歌面不改色,倒是夜无痕皱起了眉。
“都说住在城东的人常被贵族欺压,没想到如此严重。”
夜无痕是夜府家主,是这座城池的上位者,怎知小人物的悲哀和辛酸。
对此,轻歌倒没什么看法,只说:“不要以为繁华的地方人人富贵,也有为生存而奔波劳累的人。”
这种事,前世,轻歌见得太多了。
那些繁华的城市,夜夜笙歌,灯红酒绿,当然,也有很多很多穷人,挤在了臭水沟,跟生活抗争。
世间,哪有绝对的公平呢。
生活也不仅仅只有美好和幸福安康。
轻歌走进小巷,手里拿着一叠资料。
这是方才夜无痕所找来的资料,上面写着城东所有单名一个信的人,以及住址。
“城东这里,单名信字的人还挺多,资料上有许多模糊的地方,火葬人的身份也没调查清楚。”轻歌道:“先将这几个年龄、身份都不可能的人排除掉,再一个一个去找,然后等着阿努的消息。”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能找到吗?兴许那人已经离开帝都了。”夜无痕皱眉,道。
“有志者事竟成,想找,总能找的。”
轻歌一面说,一面走至小巷至深处,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开门的人是个中年妇女,眼角多是褶皱,她很迷茫的看着轻歌。
城东的人,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为生存挣扎,大多数,也只知帝都有个四国王,却不会去关心这四国王长什么样子。
故此,妇女并不认识轻歌。
但她见轻歌光鲜亮丽,颇为惶恐忐忑,咽了咽口水,惴惴不安的问:“姑娘,你找谁。”
“请问,这里是甄信的家吗。”轻歌问。
“是,甄信是我丈夫,可惜,两年前他得病去世了……”提及亡夫,妇女脸上满是落寞。
“已经去世了吗……”轻歌喃喃自语。
“姑娘找他是有什么事吗?”妇人问。
轻歌浅浅笑了笑,说:“阁下,你丈夫生前有当过火葬人吗,我想找到当初为我父亲火葬的人,聊表感谢。”
“火葬人?”妇人摇摇头,道:“他是个木匠,也是个专一的人,一辈子就干一件事,不曾当过火葬人,姑娘应该是找错人了。”
听到轻歌称她为阁下,有些浑浊的眼,闪烁着希望之光。
在这片大陆,有诸多的修炼者,唯有面对值得尊敬的人,才会称之为阁下。
她就是个妇人,自卑进尘埃里,此刻,却在心里开了花儿。
“抱歉,打扰了。”轻歌从空间袋,拿出一小坛桃花酿,放在妇人手上,“这是陈年的桃花酿,女子喝来,有驻颜的功效,若是不嫌弃,阁下便收了吧。”
“这是给我的吗,真的吗?”妇人小心翼翼地捧着酒坛,不知所措,不可置信的看着轻歌。
轻歌微笑,“是的,阁下,告辞。”轻歌扭头看向夜无痕,“兄长,我们走吧。”
夜无痕点了点头。
两人继而走向拐口,欲要进入另一条小巷。
妇人忽然喊住轻歌,“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轻歌顿住,回眸一笑,明媚生辉,这臭味四处弥漫的小巷,春暖花开。
轻歌说:“夜,轻歌。”
说罢,两人朝前走,消失在妇人的视野。
妇人若有所思,低声念着:“夜轻歌?”
此时,妇人家中的小孩走出来,问:“娘亲,什么夜轻歌啊?那不是四国王的名字,有忌讳的,你可不能乱叫。”
“四国王?”妇人惊愣,这才想起,四国王是个女子,年纪很小,有着一头雪白的发。
妇人惊喜的望着手中的酒,眼中含着泪。
另一侧,轻歌敲开了一户又一户人家的门,始终没有找到当年的火葬人。
回到巷子口,轻歌咬了咬唇。
所有的对象都找了,没有任何消息。
这中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此时,阿努骑着马儿赶来,手上捧着一叠资料跃下马,走至轻歌、夜无痕二人身边。
“怎么样?”夜无痕问。
阿努说:“家主,王上,我查到了,这火葬人原名李信,十七年前改名李伯仙,住在城东郊外的雪原山下。”
“郊外?改名?”
轻歌抓住两点重要讯息,与夜无痕对视一眼。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走,去城东郊外。”夜无痕说。
两人坐上马车,阿努骑着马,几人迅速朝城东郊外赶去。
郊外很远,足足一个时辰过后才道。
雪原山很大。
轻歌走下马车,在茫茫山下,看见一座很小的木屋。
木屋前,用篱笆围着院子,院子里,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费力的劈柴。
阿努下马,找出画像,看了看老人,“王上,他就是李伯仙。”
轻歌打开院门,走进去。
走近了,老人才察觉。
老人停下砍柴的动作,看向轻歌,“几位是……”
“李信?”轻歌说出老人的原名。
老人手中的斧子,掉在了地上。
“这位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人故作镇定。
轻歌冷笑,道:“李伯伯,我是夜轻歌,我的父亲叫做夜惊风,我的母亲是阎碧瞳,这样,你还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轻歌能够明显感受到,老人的脸,彻底白了。
万分震惊过后,老人叹了口气,缓过神来,“进来吧。”
老人走进木屋。
轻歌与夜无痕一并走进去。
轻歌半眯起眼,望着老人伛偻的身影。
十几年的秘密,将要揭开。
许多时候,她只是猜测夜惊风还活着罢了。
但,这个老人,能让她坚信。
轻歌跨过门槛,在简陋的椅上坐下。(未完待续)
第1394章 赐,死罪!
城东,郊外。
雪原山。
小木屋。
屋内,老人烹茶,茶味很淡,并非什么上等好茶,却别有一番清香萦绕。
轻歌喝过茶后,老人才问:“姑娘儿时我还抱过,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了,还是堂堂四国王,不愧是夜大将军的女儿。”
轻歌轻瞥了眼老人,老人面目慈祥,不像是坏人,眉眼间,倒是透出胆小怕事之气。
许是火葬了太多的人,见过许许多多的尸体,老人身上,有着独特的气质。
“李伯伯,我想问关于可以超度亡魂的神秘图腾之事。”
轻歌放下茶杯,手放在破旧的木桌上,食指、中指轻敲出一连窜有节奏的音来。
老人的心脏,随着此声而剧烈跳动。
老人有点儿紧张。
他看了眼轻歌,随即又迅速将视线收回。
见老人不说话,轻歌也不急,轻笑出声,道:“老人家,明人不说暗话,你无非是在害怕什么,只要你问心无愧,本王绝不会怪罪于你,当然,你若敢说一个字的假话,本王手中的屠刀,也不介意对着上了年纪的老人,你虽生活在郊外,与世无争,但本王杀人如麻不见血的事,也应该听说过。”
轻歌的语气非常平和,淡淡然,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
然而,就是这样温和的声调,让老人的太阳穴,疯狂跳动。
一颗心,塞满了恐惧感。
老人突然颤抖着跪在地上,将头压的很低。
轻歌眸中冷光乍现。
她不急不缓,起身,双手托着老人肩膀,动作轻柔地将老人扶起。
“老人家,你是聪明人,不要害怕,本王只想求一个真相罢了,才上门打扰。”轻歌说着,将李信扶在椅上坐下。
李信再次站起来,走至隔间,拿出了一坛酒。
揭开封口,李信痛喝了一口,满是褶皱的脸颊,泛起了深红之色,白花花的胡子上,都是酒水。
酒壮怂人胆。
李信说:“王上,这件事,一直压在老头心里啊,当年夜将军夜夫人的尸体由我负责看管,也由我来火化,能为这两位大人物火葬,那简直就是我的荣幸啊,我非常认真,可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发生什么了?”夜无痕问。
李信又喝了口酒。
他的力气很小,拿着酒坛的双臂都有点儿颤。
然而,只有酒的烈性,才能让他把深埋在心底十多年的秘密说出来。
喝完后,李信继而道:“尸体不见了,两具尸体不翼而飞了,那个晚上,我疯狂的找啊,可怎么都找不到,几个看护尸体的侍卫,也都非常震惊。”
轻歌抿唇。
李信说:“我是尸体的负责人啊,这两个人可大有来头,尸体不见了,诛我九族啊,我怎么敢说出去,之后,我和几个知情的侍卫,商量过后,决定用计策掩盖此事。”
“我找到夜长老,说在尸体上画古老的图腾,能够超度亡魂,夜长老经历了丧子之痛,也没想那么多,听到可以超度灵魂,就同意了。”李信停下来,喝了口酒。
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前了,李信被酒水呛到,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
轻歌伸出手,轻轻为其拍着后背。
李信受宠若惊,“王上,使不得,使不得……”
轻歌面无表情,不苟言笑,语气冷漠,道:“所以,你们就找来两具与我父母亲相似的尸体,画上图腾,以假乱真,蒙混过关,之后,你不再当火葬人,过了不久,你隐姓改名,躲在雪原山下,老人家,本王说的对吗。”
李信脸色大变,再次下跪,“王上,我有罪,我有罪啊。”
这一回,轻歌没有把李信扶起来,而是问:“老人家,本王赦你无罪,不过,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尸体消失前的情况,比如说,有没有什么异样,让你觉得奇怪。”
说此话时,轻歌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十多年前的事了,就算有什么细节,李信又怎能记得。
可接下来李信的话,让轻歌欣喜。
李信说:“当时的确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夜将军虽然死了,但他的心脏在跳动,我偷偷找来医师好友,友人说我胡言乱语,可每当夜深人静时,我凑在夜将军身边,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心跳!
那是活人才拥有的!
轻歌双眸之中,闪过一道亮光。
李信偷偷看了眼轻歌,见轻歌没有怒意,松了口气。
李信皱了皱眉,犹豫了会儿,最终,一鼓作气。
反正他都是个老头了,半只脚踩进棺材,有些事,藏在眼里,反而郁结,倒不如说出来。
大不了一死。
不就是脑袋掉地,他一个老头子怕什么。
轻歌问:“那我的母亲呢,可有心跳之声?”
李信摇摇头:“夜夫人就如同一个正常的死者,四肢发冷,僵硬,没有异常。”
轻歌皱眉。
而今,听到李信的话,她可以断定,夜惊风还活着,并且就在诸神天域。
然而,阎碧瞳呢。
关于阎碧瞳的一切,她知道的少之又少。
还有她身上的精灵血脉,以及当初在迦蓝焚月殿,屏风世界里听到的阎碧瞳求救声,都让她惊奇,疑惑。
她有种直觉,阎碧瞳还活着,却没有跟夜惊风在一起。
这所有的所有,都陷入了重重迷雾深深的沼泽中。
轻歌想不通,头痛欲裂,便狠狠掐着眉心。
夜无痕安静的坐在一侧,看着轻歌眉心的深红痕迹,不由心疼。
“继续说。”轻歌道。
李信说:“那会儿我还察觉到了一件事,此事说出来,若王上想要杀了我,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何事?”
“那天晚上,我看到夜将军的手指动了,可是有心跳之事在前,我又不想惹事,便隐瞒了,我一直认为夜将军没死,但,所有人都觉得他死了,我就当做此事没有发生,就当做他是个死人,把他火葬后,一切就都结束了,可我没想到的是,尸体会不翼而飞,所以,才有了接下来的事。”
说至此,老人跪下,不停磕头。
“王上,请赐老臣死罪。”
老人心怀愧疚十几年,说出真相的这一刻,灵魂分外轻松,竟感到前所未有的解脱。(未完待续)
第1395章 他会回来的
轻歌坐在椅上,眼神颇为空洞。
老人说,深夜时,他听到了夜惊风的心跳声,还看到夜惊风的手在动,种种迹象表明,夜惊风当时没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人怕被人认为他疯言疯语,便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但,这件事,一直梗在他心里,十七年的时间,夜夜被梦魇纠缠。
轻歌狠狠皱起眉头。
现在她只想知道,阎碧瞳是不是与夜惊风在一起。
两具尸体若一同消失,必然是去了同一个地方。
她能够断定夜惊风没死,是因为有种种证据,可阎碧瞳不同,关于阎碧瞳还活着的可能,非常飘渺,唯有当初屏风世界里的呼救声,让轻歌怀疑。
轻歌头痛欲裂,转眼间,眉心已被揉的大红。
老人看了眼轻歌。
女子眉如远山,舒展开,像两条柳枝,但皱起时,却异常凌厉,给人一种阴绝凶煞的感觉,生人勿近。
夜惊风与阎碧瞳都是当年的风云人物,老人都见过,夜惊风气势惊人,但正义凛然,阎碧瞳倾国倾城,所过之处,似冷风四起。
可夜轻歌是不同的。
她冷漠出奇,亦正亦邪,从骨子里透露出的阴森,让人不敢靠近。
然而,女子笑时,好似百花绽放,大海之浪,让人挪不开眼。
老人一生,当了几十年的火葬人,达官贵人见的不少,可以说,阅人无数,但他从未见过这般极端的人,却又那样的恰到好处。
老人似是想到什么,开口道:“王上,我还想起一件事,当时,有个护卫跟我说,夜将军与夜夫人,两具身体并非一同消失的,那天傍晚,他去看了眼尸体,只有夜夫人的尸体,护卫四处寻找,徒劳无功,哪儿都没有,等护卫回去,发现夜将军的尸体也没了,这才找到我,跟我说明此事。”
闻言,轻歌一个激灵,拍桌而起,“你是说,两具尸体消失的时间不一样?”
老人点头,“这么些年,老头记忆虽然衰退,但当年的事,却一直历历在目,从未忘过。”
轻歌缓缓坐回去。
如此,她便能断定,阎碧瞳与夜惊风,不在同一个地方。
但可以肯定的是,夜惊风必然在诸神天域。
阎碧瞳还活着吗?
若活着的话,她在哪里。
轻歌紧紧攥着双手。
时间,当真会改变一个人,她再也不是孑然一身的铁血佣兵,她就是夜轻歌,她想找到自己的父母。
许是她心里的一点儿执念罢。
她也想体会一遍,有爹疼,有娘宠的滋味。
就算是跨越山和海,哪怕在不同的位面,将要去其他种族,她也绝不退缩。
“本王知道了。”
了解了一切,轻歌心情好了许多。
跪在地上的李信,愣住。
他还等着夜轻歌赦他死罪,诛他九族。
当然,他孤家寡人一个,莫说九族,九十族他也不惧。
想至此,老人竟是偷偷笑了起来,白花花的胡子,一抖一抖。
夜无痕莫名其妙的看着偷笑的男人,嘴角抽搐了几下。
轻歌把老人扶起来,说:“当初,你的确做错了,你发觉父亲的手在动,听到了心跳声,应该告诉爷爷,而非其他人,或者是隐瞒起来,念你年事已高,本王不怪罪你,不过,今日的事,不准告诉任何人,哪怕是爷爷也不行,否则,休怪本王不讲情面。”
这些事,她暂时不能让夜青天知道。
就算知道了,也不过是徒增悲伤罢了。
夜青天年纪大了,修炼不动了,这样的他,去不了诸神天域。
当然,夜惊风也下不来。
她之所以想去诸神天域,便是想带夜惊风下来,来四星大陆,给夜青天磕头认错。
让夜青天惊喜。
轻歌转身离开木屋, 与夜无痕走上马车。
李信慢吞吞走至木屋前,看着一车一马渐行渐远。
李信低声说:“夜将军,你真是有个了不得的女儿啊。”
李信回身进屋,自言自语:“没有火葬,那夜将军还活着吗?”
世间万事,扑所迷离。
李信叹了口气。
马车,前往帝都城内。
车内,夜无痕说:“要来下盘棋吗?”
“跟帝都有名的大师下棋,我岂不是自取其辱?”轻歌笑了笑。
氛围轻松了许多。
夜无痕扬了扬眉,他一直认为夜轻歌心思缜密,算无遗策,这样的一个人,不会下棋,乃是遗憾。
棋盘布局,是许多智者最乐意做的事。
“听那老人家的话,夜伯伯肯定是还活着的。”夜无痕说。
“他在诸神天域。”轻歌喝了口茶,道。
马车摇摇晃晃,她轻靠着软垫,闭目休憩。
“那你要去诸神天域吗?”
夜无痕眼眸闪烁着光。
诸神天域,四星大陆外神秘的位面。
据说,那里卧虎藏龙,强者如云,只有实力到了大灵师的人,才会被神秘者带去诸神天域。
诸神天域,实力的象征,尊者的天地。
夜无痕之所以知道诸神天域,也是因为在外历练的几年,得到过机缘,无意中得知。
“去。”
薄唇轻启,女子淡淡的道。
一个字,气势凛然。
她如今是二剑灵师,突破七剑,成为大灵师后,九界守护者的人,自然会带她去诸神天域。
路漫漫其修远兮。
轻歌唯一怕的是,她修炼的速度,比不上夜青天老去的速度。
夜无痕望着轻歌,陷入沉思。
夜轻歌的路,很长。
她的征途,她的未来,在那九天之上,在那云霄之巅。
马车在夜府门前停下。
轻歌走进府内。
整个帝都城的人都知道,夜家二小姐,时日不多。
四国王前来送她最后一程。
“去小羽那吗?”夜无痕问。
“灵童应该陪在她的身边,我们就不过去了。”轻歌说。
跟在后面的阿努,听到这话,连忙接过话茬,“王上,灵童少爷走了。”
“走了?去哪了?”轻歌皱眉。
“不知道,只不过走的很急。”阿努如实回答。
轻歌眸光微闪,她挑起一边眉头。
想起之前夜羽所说的话,轻歌抿紧了唇。
她想,她应该知道灵童为何而走了。
“这个时候了,他会去哪里。”夜无痕不悦。
夜羽挺喜欢灵童,临走之时,灵童陪在身边,走上黄泉路,也不难受。
“别急,他会回来的。”
说罢,轻歌往前走。
夜无痕满头雾水。(未完待续)
第1396章 一路,走好
傍晚。
大家伙儿,都聚在夜羽的房间。
饭菜飘香。
整整一桌,都是夜青天亲自下厨所做。
夜羽躺在床上,轻歌动作缓慢地将她扶起。
夜羽看着不远处满桌的山珍海味,眼眶湿润,弥漫水雾,在她的印象中,夜青天心里眼里就只有夜轻歌一个孙女儿,其他的人,他根本不在乎,哪怕走进厨房,也是为了夜轻歌。
这几年,她日日夜夜留在夜家陪伴夜青天,这却是夜青天为她做的第一顿饭。
轻歌扶着夜羽在桌前坐下,夜羽的椅子,独一无二,拥有靠背,两侧还设计了扶手,身下是软垫,腿上盖着绒毯。
夜羽双手软而无力,拿筷子都非常艰难。
但她执意如此,不想让丫鬟来代替。
“小羽,让……”夜青天本想来丫鬟来替夜羽夹菜喂饭,剩下的话,却被夜羽打断。
夜羽抬眸,执着的望着夜青天,游目四顾,而后,夜羽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饭碗上,说:“以后可能吃不到爷爷做的饭菜了,我想自己来。”
夜青天看着夜羽瘦弱的样子,忽然有些伤感。
哪怕并非亲孙女,可夜羽这几年的表现,非常之好,他还是有感情的。
夜羽费力地拿起筷子。
仿佛,手中的,是两座山。
其他人,都在吃自己的,就像平常一样,不要去侧目,不要去多想。
轻歌端着酒杯,抿了口梨花酿。
一顿饭后,众人离席,夜羽喊住了她,“轻歌。”
轻歌停下脚步,回眸看去。
“没事儿,就喊喊你名字,去歇息吧,去吧……”说至最后,夜羽的声音,虚无缥缈。
轻歌灵魂猛然一颤,仿佛什么,在轻轻撞击着她的心脏。
她开始震撼,身体僵硬,她想要往前走,却迈不开腿,只能望着骨瘦嶙峋的夜羽,发着呆。
“好。”
最终,轻歌吐出一个字。
她皱了皱眉,旋即转身,跨过门槛,往外走。
两扇门的缝隙间,夜羽望着她,渐行渐远,慢慢消失,湮没在浓浓夜色里。
“该睡了。”夜羽轻声呢喃。
丫鬟扶着夜羽上了床,夜羽双眼朦胧,合上。
厚重锦被,盖在她身上,她却感受不到任何温暖,四肢发凉。
夜府。
风月阁。
白媚儿伺候轻歌换衣,脱下外衫时,白媚儿说:“王上,若是早一年,我可以救下夜羽姑娘,可惜,如今太晚了。”
轻歌挑眉,惊讶,“此言当真?”
“媚儿绝不敢欺瞒王上,媚儿会的不多,跟在娘亲身边,耳濡目染学了些医术,娘亲治好过许多疑难杂症,我倒也略懂一二。”白媚儿道:“若娘亲还在的话,应该能治好夜羽姑娘,可惜,我没有娘亲的本领。”
轻歌叹了口气。
换而言之,夜羽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回天无力。
这三年来,她与夜无痕,找过许多医师。
奈何,这些医师的回答,都一样。
轻歌之所以诧异,正是因为夜羽太难治了,只能等死,就连赤羽,也束手无策,可白媚儿说,若是早一年的时间,她能治好。
可见,白媚儿医术之高超。
“罢了,命中注定的事,你下去休息吧。”轻歌道。
一连几日的疲倦,见到夜羽时的心情沉重。
从生到死,短短几十年。
她忽的想到,姬月,是存活了无数年的妖王,若没有经历厮杀,他会苍老,会死亡吗。
轻歌不知道。
不知不觉,轻歌走至床边,盘腿而坐,修炼一番后,混混沌沌,进了被子,半睡半醒。
时间,流淌。
如白驹穿梭。
深夜,轻歌的脸,苍白无血色,额头,溢出了冷汗。
她的眉头紧紧蹙着,好似,正在梦魇中挣扎。
黑暗中,她看到一双猩红的眼,那双眼,没有黑白之分,像是被灌满了血液。
画面,犹如旧电影般转换。
慢慢的,轻歌看到了一张脸,那双猩红可怖的眼,便镶嵌在这惨白的脸上。
红的发,飞扬舞动。
寻王,寻无泪!
他像是魔障,剧毒,纠缠着轻歌,不死不休,给她的灵魂,上了枷锁,让她不得而逃。
轻歌耳边响起了吵杂之声,密密麻麻,刺激着脑袋。
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轻歌的脸上,如羊脂玉,晶莹剔透。
突地,轻歌睁开眼。
她抬起手,摸了把额头,全都是汗。
轻歌感到口渴,嗓子非常的干,她咳嗽了声,沙哑的很。
外面,非常的吵。
轻歌蹙眉,不解,大半夜,怎么会这么吵?
好在,让她醒来。
这些日子,她时常梦到寻无泪。
他就像是妖魔鬼怪,跗骨之蛆,黏着她。
轻歌抬起手,指腹揉了揉眉心,吐了口气。
门外,响起脚步声
“姐姐。”是扶希的声音。
轻歌走下床,将门打开。
门外,不只有扶希,旁侧,还站着白媚儿。
“怎么了?”轻歌看着焦急的两人,心中隐约升起不好的预感。
“王上,夜羽小姐,走了。”白媚儿双眸里,全都是泪水,像水雾一样溢开。
“什么!”
不是说三日吗,怎么这么快。
“医师说她不恋世,走的很安详。”白媚儿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轻歌愣了愣,只穿着休息时的单薄衣衫,往外走去,急急忙忙地赶去夜羽的房间。
夜无痕,夜青天,都在。
“轻歌。”夜无痕无奈的开口。
“我已经知道了。”轻歌走进屋内。
夜羽还躺在床上,是的,如医师所说,她很安详,甚至嘴角还有一丝丝上扬的弧度。
如水藻的青丝,散开。
她身上,毫无生机。
轻歌缓慢走至床边,她伸出手,轻抚夜羽的脸颊。
轻歌张了张嘴,许多的话,鲠在咽喉。
轻歌站起来,闭上眼,怆然道:“一路,走好。”
夜无痕走到轻歌身旁,安慰似得,拍了拍轻歌肩膀。
“别难过。”虽是这般说,夜无痕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轻歌点点头,一言不发。
这一晚,夜府,都在忙着。
第二日一早,整个帝都的人,便都知道,夜家二小姐走了。
死了。
夜府。
白条挂满了所有的屋子,随着风,飘着。
当那个小身影风尘仆仆赶来,甩了甩头上的小辫子。
他脸上都是笑意。
然而,当他看到无数雪白的布条时,愣住了。(未完待续)
第1397章 守夜
灵童站在夜府门前,手里拿着一根枝条,枝条上挂满了红梅,还有两朵白梅。
他脸色惨白,手微微一松开,枝条便落在了地上。
此时,夜府管家阿努穿着白衣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堆黄纸。
“灵童少爷,你回来了?”
阿努一夜未睡,面色憔悴,两眼无神,一片乌青。
灵童回过神来,他看着地上的梅花枝条,眼睛蓦地瞪大,蹲下身子,将枝条捡起来,枝条上的几朵红梅,落掉了。
灵童将那红梅捡起,轻咬了咬下嘴唇。
他转过头,朝阿努看去,看着阿努身上的白衣,以及怀里捧着的黄纸,灵童身子轻颤,满眼的不可置信,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灵童有着不好的预感。
他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不愿相信。
他才走一天而已。
“灵童少爷?”见灵童不说话,阿努便又喊着。
灵童小小的手,攥紧了红梅枝条。
阿努看着那倔强的背影,想了想,朝着灵童喊道:“灵童少爷,二小姐昨晚走了。”
灵童不曾停顿,依旧往前走。
阿努摇头,叹了叹气。
灵童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一路狂奔至夜府偏僻的角落,打开一间柴房的门,走了进去。
灵童背靠着墙壁,蹲下来,嚎啕大哭。
他还是个孩子,没人相信他早已成年,他可以无所顾忌,让泪水肆意整张脸。
心里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沉闷,无法喘气。
一路过来,磕磕碰碰,灵童手上的枝条,只剩下两朵梅花,一红一白。
灵童看着手中的枝条,哽咽着,“不是说想看梅花吗,我都给你摘来了,你怎么就不等等我。”
灵童是个骚气十足的少年。
他的梦,是睡遍四星所有的美人,在每个青楼里,都留下他的足迹。
他的心在天涯海角,哪怕他只有一具脆弱的身躯,可这并不妨碍他的放荡不羁。
然而,见到夜羽后,他甘愿留在这一隅之地,陪伴着夜羽,心里再无这天下,甚至往日的仇恨,都渐渐放下。
可,这个女人,死了。
化作尘烟。
曾无数次,他站在夜羽面前,想要开口,说,做我的妻子吧,等我长大吧。
可他怕吓到她。
现在的他,不配拥有什么。
灵童收拾好心情,小心翼翼的揣着红梅枝条,走出柴房。
今日,眼光不大,阴气沉沉,乌云密布。
就连老天,都很悲哀。
灵童耳边响起了哀悼声,老人在棺材旁拉二胡,每一声,都像是在撕心裂肺。
灵童到了后堂。
远远的,他便看见那巨大的棺材,黑漆漆,弥漫着森寒的气息。
那里面,有一具尸体,是他所爱之人。
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轻歌半跪在棺材前烧纸,红光映照在她苍白的脸上。
听到脚步声,轻歌回头看去,看见灵童,轻歌皱眉。
灵童的心思,她都懂。
她不知灵童动了怎样的心,但,此刻全都写在灵童的脸上。
他看起来,那么的伤心欲绝。
灵童双眼空洞,他走到轻歌面前,拉了拉轻歌的心衣袖,问,“轻歌,你看到小羽了吗?她在哪里?”
轻歌眸光微闪,“她睡了。”
“你骗人!”灵童凶神恶煞,他走到棺材前,想要将棺材掀开。
“小羽,不要睡,你看,这是红梅,你不是说以后要给我找媳妇儿吗,你骗人,你个骗子!”灵童一双眼睛,瞪得很大。
他像是一头发狂的小狼,气势惊人,异常恐怖。
没人敢上前拦住他。
轻歌皱着眉,抓住灵童的肩膀。
灵童想要咬轻歌的手掌,轻歌眸光骤冷,旋即抬起腿,一脚踹在灵童的胸口,声音凛冽,道:“你想要闹的她上了黄泉路也不得安宁?还是说你要陪葬?”
轻歌心神微动,伸出手,掌心向上,一把短刀便从空间袋中掠出来,落在轻歌手上。
轻歌把短刀朝灵童丢去。
短刀砸在地上,刀鞘脱落,刀身闪烁着寒芒。
“若你怕她黄泉孤独,那现在一刀了断,我会把你们埋在一起。”语气平淡,冷漠,没有丝毫的感情可言。
她淡淡的看着灵童,冷血无情的像是野兽。
在场的人,皆是恐惧。
这才是四国王,毒辣心狠。
灵童震惊,他的视线落在短刀上。
他一直悲愤欲绝伤心难过,却从未有过陪葬的想法。
陪着她去死吗。
灵童捡起了短刀。
他在深海下,几十年,苟且偷生,之所以还活着,便是因为有信念和仇恨在支撑着他。
灵童呼吸微颤。
轻歌冷笑一声,道:“夜羽希望你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好好走完这一生,而不是像个孬种,或是疯疯癫癫,要么,你就安安静静,送她最后一程,要么,就一并入地府。”
灵童坐在地上,灰头土脸,他茫然的望着轻歌。
此刻的夜轻歌,当真陌生。
可她的话,却也让灵童醒悟。
既然已经阴阳两隔,那么,他就应该背负着夜羽的信仰,好好活下去。
灵童站起来,将刀鞘盖好,再把短刀递给了轻歌。
轻歌见灵童稍许振作,松了口气。
她收起短刀,看见灵童另一只手里的红梅,心领神会,深深叹了口气。
果然,灵童是为夜羽找红梅去了,只因夜羽当时的随口一提。
在这夏季,想要找到红梅,是件很难的事。
可惜,夜羽还没看到,就走了。
丧事,还在进行。
晚上,是要守夜的。
夜青天是长辈,不用这么做。
轻歌几人,则要留下来。
深夜,灵童悄悄走到棺材旁,想要打开。
“你在做什么!”一道声音响起。
灵童扭头,看见轻歌。
“我想再看看她,好不好……”灵童近乎哀求。
轻歌看着灵童疲惫无力的模样,叹了口气,“已经合上的棺材,再打开,不吉利。”
“我就想看看她……”灵童手里,还揪着红梅枝条。
轻歌心软,走上前,将棺材打开。
去他的不吉。
轻歌抱起灵童,“看吧。”
棺木内,夜羽了无生气。
灵童心满意足,笑了,他伸出手,抚摸着夜羽的脸颊,描绘她的眉眼与轮廓。
灵童将红梅枝条放在夜羽脸旁。
可惜,枝条上,只剩下一朵红梅了。
“可以了。”灵童说。
轻歌放下灵童,合上棺木,守夜。
翌日,清晨,阿努赶来,与轻歌说:“小姐,落花城秦家的人来了。”(未完待续)
第1398章 来者不善
好些日子,轻歌都没有睡好。
清晨曙光洒落在她身上,眼底乌青愈发明显,憔悴萎靡,疲惫不堪,唯有眸光,依旧凛冽锋锐。
听到阿努的话,轻歌眉头轻轻一蹙。
秦家来人?
夜羽母亲是秦岚是落花城秦家之人,但身份地位不高,秦家在落花城,那可是数一数二的世家,暗地里,又因半人半兽之事,恐怕早已培养出了可怕的势力。
夜羽身上虽流着秦家的血,然而,秦家却不在乎她。
“秦家人在哪?”轻歌问道。
“夜长老在接待呢。”阿努说。
“前面带路。”
“是。”
阿努走在前边,轻歌不疾不徐的跟着。
“灵童,你留在这里,饿了的话,厨娘稍后会拿食物过来,兄长,你随我一同去见秦家人。”轻歌跨过门槛,道。
夜无痕点点头,随后跟上。
灵童便坐在棺木前,偌大的灵堂,只有灵堂一人,清晨的夏季,有着少许冷风。
空气中,仿佛流动着红梅芬芳。
灵童烧着纸钱,火光映满他的脸。
大火倒映出一幅画,一人身影,轮廓模糊,但隐约能够看到,是个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的男子,一双棕色眼眸,清澈如水,又藏着几许邪肆,偶尔乍现的雷光,仿佛是帝王之子。
灵童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火中的男子,与夜羽曾经梦到过的男子,一模一样。
那是灵童成年时的模样。
灵童不曾知道的是,曾无数次,每个夜晚,夜羽都梦见了同一个男子,每个梦,都能相连,就像是生活。
第一个梦,他们相见。
第二个梦,他们相识。
……
不知道是哪个夜晚,夜羽闭上双眼,梦见洞房花烛,再之后,她怀孕了。
可当夜羽病情加重,等待死亡,她每个晚上都无法入睡,更别说遇见梦中的男子。
夜羽并不知道那人是谁。
但他,侵犯了她的梦。
甚至让她以为,梦里的生活,才是最为真实的。
而这一切,灵童全然不知。
但他每个晚上,都睡的很香。
夜府,会客大厅。
秦家李总管,恭候多时。
轻歌一走进大厅,便看见占据主位的中年男人,男人一身藏青色蟒袍,雄赳赳气昂昂,放在现代,那就是个活脱脱的钻石王老五,男人浓眉并不大眼。
听得脚步声,李总管抬头看了眼轻歌,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他抬起下颌,鼻孔朝天,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目光颇为轻蔑,似乎不将轻歌放在眼里。
便见这秦家李总管,斜睨了眼轻歌,盛气凌人,看向夜青天,将手中茶杯重重砸在桌上,说:“夜长老,这是哪里来的小丫鬟?怎的这般没有礼数,竟敢直视府中客人,未免太不尊重人了?我要见四国王,四国王在哪里?莫不成,四国王觉得我一个小小的秦家总管,没有资格见她?”
李总管说话的确刻薄尖酸,可他话里藏话,是一个个圈套陷阱。
轻歌虚眯起眼,仔细打量着李总管。
光是这白发,便能让李总管猜出她的身份。
李总管明知她便是四国王,还这样行事,看来,是想给她下马威了。
而且,李总管在夜府的姿态,映射出了秦家对夜轻歌的态度。
夜青天脸色发黑,方才他对李总管还有几分尊敬,现在,怒气冲冲。
李总管的意思,太明显了。
明摆着欺负人。
夜青天突地起身,走至李总管面前,道:“李总管,麻烦让一下,这是老夫的位置。”
“你说什么……”李总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皱起眉头,不解的看着夜青天。
他一个总管,虽然坐在夜家的主位上,可他自命不凡,自认为他来自秦家,哪怕只是个小小总管,在其他地方,依旧高人一等。
故此,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心安理得。
“李总管,秦家的人就这么没规矩?什么人,坐什么位,李总管年纪不小了,也该知道分寸。”夜青天冷着脸说:“若李总管不知分寸,老夫不介意来教教。”
李总管脸皮疯狂抽动,他是精明的人,可他从未面对过这种状况。
以他的身份,随便走出去,哪个不是殷勤对待?
李总管的脸色发黑,犹如锅底。
片刻,李总管忍着气,站起来,皮笑肉不笑,道:“是我坐错位置了,夜长老莫要怪罪,只是不知这四国王,何时能来?”
李总管在旁侧坐下,没有任何的拘束,可见,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可惜,不在正途。
“李总管,本王就在你眼前。”轻歌微微一笑,迈步走上前,落落大方,对于方才李总管的态度,没有任何的反应。
李总管暗中观察夜轻歌,见夜轻歌被羞辱了过后,还能保持镇定,眼神不由深了几分。
看来,他小瞧这夜轻歌了。
年纪虽小,行事有据。
李总管喝了口茶,道:“原来这位就是四国王,失敬失敬,怪我眼拙,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四国王该不会怪罪我吧。”
轻歌勾了勾唇,朝内走去,在夜青天旁边坐下。
“本王当然不会怪罪。”
轻歌看了眼李总管,道:“只不过,世人皆说秦家总管眼睛毒辣,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逃出他的眼,今日一见,看来,不过是百姓谣传罢了。”
轻描淡写的回击,却如锋锐利刃,劈向李总管。
李总管看着女子风轻云淡的模样,不由吐血。
来北月前,李总管手握夜轻歌的资料,夜轻歌十几年所经历的任何事,他都知道。
可这些,都不如见面来的真实。
真实的夜轻歌,冷漠,邪佞,偏生还伶牙俐齿。
李总管忽的想起城主府的墨邪。
李总管身边无妻,膝下有一女,视若珍宝。
此女生得貌美如花,美色才情在落花城那可是出了名的。
李总管之女,倾慕墨邪,李总管也非常欣赏墨邪,本想让墨邪娶了自家女儿。
哪知,被无情拒绝。
他那倾国倾城的女儿,墨邪看都不曾看一眼。
李总管暗中打听,才知,墨邪早已有心上人,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四国王,夜轻歌。
想至此,李总管眼神阴郁。
轻歌觑了眼李总管,挑了挑眉。
来者不善。
不过,她堂堂四国之王,还会怕一个小小总管不成?
哪怕这李总管,来自秦家。
她亦不惧。(未完待续)
第1399章 秦家?从未放在眼里!
李总管不说话,精光四射的眼神,时不时扫向轻歌。
轻歌见此,便也沉默。
她倒要看看,这李总管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不论李总管耍什么把戏,她只要见招拆招即可。
可以说,以她现在的身份,不怕秦家的势力。
只不过,与秦家暗中合作的幽冥岛暗黑师,让她颇为忌惮罢了。
的确,在四星大陆,她夜轻歌,年龄虽然不大,却有着很高的威望,就算进了落花城,她的资质天赋,也都是数一数二,他人望尘莫及的。
可,还没到她只手遮天,不可一世的地步。
李总管慢悠悠喝着茶,故作优雅,轻轻吹了吹茶水,就是不说一个字。
轻歌也不急,双腿交叠,手放在桌面轻敲。
她一抬眸,便能看见大厅之外的风景。
一条条雪白的布,随着潮湿的风晃动,昨天还艳阳高照,今日就已万里无云。
许是,上天也在悲悯夜羽。
夜羽的人生,不该就此结束。
慢慢吞吞,李总管终于将那一杯茶喝完。
他装模作样咳嗽几声,摆出一副开始说正事的姿态。
轻歌嘴角扯出一抹弧度,甚是嘲讽。
李总管翘着二郎腿儿,下颌抬起,骄傲嚣张,道:“四国王,夜羽身上流着秦家的血,尸首应该带去秦家,至于如何安葬,应该由秦家来决定,还望四国王成全。”
说话时,李总管脸上露出了笑,他挑衅的看着轻歌。
来北月帝都前,秦家人早已吩咐过,不必给跟这个夜轻歌客气。
他要来,消消她的锐气。
想到自己整日以泪洗面的女儿,李总管就头疼,更加厌恶夜轻歌了。
若非夜轻歌,墨邪与自家女儿的好事恐怕都已经成了。
那自家女儿就是未来城主府的夫人,如今想想,李总管还有些激动的头脑发昏。
轻歌皱起眉头。
原来,这就是秦家的目的,想要带走夜羽的尸体。
秦家人从未关心过夜羽,又如何会好好安葬夜羽,不过是在跟她较量罢了。
她绝不会任由人将夜羽尸体带走。
秦家做的太明显了。
秦家深知,不久后,她会走进落花城,故此,借夜羽之事,前来北月,让她知道秦家的厉害。
轻歌双拳紧紧攥起,眉头狠狠皱着,眼神凛冽如寒光。
她面带微笑,看向李总管。
李总管与之对视,深陷进那幽邃的黑眸中,心里打了个颤儿。
他是个恶人,可在夜轻歌面前,他仿佛能闻到血腥的味道。
究竟是谁给了他胆子,让他有勇气,敢在夜轻歌面前叫嚣。
李总管人过中年,不至于胆小懦弱,只是,有些人,天生的王者,生来便让人臣服。
“李总管似乎搞错了,夜羽姓夜,而非秦,头七过后,便要火葬,秦家这般行事,于理不合吧?”轻歌镇定如初,淡然的道。
她表现温和,语气冰冷,看着李总管的眼神,犹如闪电雷霆,劈砍过去,让李总管再也不敢开口。
有些人,唯有亲眼所见,才知可怕之处。
譬如四国王。
李总管暗暗想着,回到秦家后,一定要让秦家人小心这夜轻歌。
说不定,日后会威胁到秦家。
李总管内心虽然恐惧,但他代表的是秦家,绝不能在夜轻歌面前低头,降低姿态。
李总管闷哼了声,阴阳怪气的说:“四国王,你这话说的就不够意思了,秦家好心,怎么会是于理不合,夜羽葬在秦家祖坟,那叫做落叶归根。”
“若本王不肯呢?”骤然间,轻歌强势起来,丝毫不让步。
李总管没想到,夜轻歌软硬不吃。
的确,夜轻歌向来不是讲理的人。
当然,秦家也不讲理。
就看谁的拳头硬。
“四国王是想与秦家作对?”李总管嘿嘿一笑,眼神犀利,看着轻歌。
男人目光毒辣。
他本是个小人物,能爬上秦家总管这个位置,不知做过多少亏心事,也是个狠角色,绝非心慈手软之辈。
李总管想到秦家人的交代,面色发冷。
不过就一个小妮子,他就不信治不了!
轻歌美目含笑,似春风归来。
突地,她拍桌而起。
掌心砸在水晶桌上,一张牢固桌子,顿时,犹如蜘蛛网般裂开了无数的缝儿,而后,天女散花似得炸裂。
轻歌居高临下,睥睨俯瞰着坐在椅上的李总管。
轻歌道:“李总管,你好大的胆子,秦家与夜家交好,你一个小小的奴才,竟敢代替主子来撕破两家关系,居心叵测,秦岚乃我主母,我也算是半个秦家人,你这奴才,口出狂言,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来人,给我将这狗奴才给绑了,送到秦家。”
李总管双眼瞪大,不可置信的瞪着轻歌。
这夜轻歌,未免太嚣张了?
他可是秦家的人!
轻歌面色清寒,黑眸如冰。
秦家人又如何?
她宰得最多的,便是秦家人,
若秦家人知道秦魁带去玄月官的几位二剑灵师,死因皆与她有关,只怕会气得失去理智。
秦家长老秦魁她都不怕,一个李总管,也敢在她的地盘上叫嚣?
其他事,她兴许可以让步,但夜羽尸体之事,哪怕立刻与秦家撕破脸,她也不会点头答应。
夜羽这一生,太凄凉。
生前不得安宁,死后,她希望夜羽能够一路好走,轮回转世。
轻歌说完话,阿努当即带着人,拿着粗壮的麻绳,想要把李总管绑着。
李总管实力过人,倒也不弱。
可他是个聪明的,知道夜轻歌为人处世,他现在若是反击,只怕是给了夜轻歌惩治他的理由。
李总管头疼不已。
夜轻歌,真是个难缠的人。
李总管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憋屈的很。
他背后就算有秦家,可这是北月帝都,不在落花城。
强龙尚且压不过地头蛇,更别说是夜轻歌这样一头恶狼。
李总管想到来北月前,他跟秦家家主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把夜羽尸体带来,让夜轻歌低头。
他本以为,亮出秦家身份,谁人不礼让他,敬畏他?
偏偏夜轻歌是个怪胎。
李总管眯起眼睛。
阿努等人,包围李总管。
李总管看了看阿努手中的麻绳,冷笑,“夜轻歌,我可是秦家的人,你这样做,是不把秦家放在眼里。”
轻歌垂眸,敛起神色。
秦家?
她从未放在眼里。
可笑之极!(未完待续)
第1400章 夜轻歌的算计
秦家执意要带走夜羽尸体,她既然不肯退步,势必要得罪秦家。
又因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她与秦家的梁子,早已结下。
像这样的大世家,从未有过大家风范,一个个,心眼堪比针尖。
她已经站在风口浪尖,又怎能独善其身?
凡事,要做,就要做绝。
轻歌冷笑,漠然的看向李总管。
李总管与之对视,脊背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多年历练来的勇气,竟然消磨殆尽。
难以想象,他会惧怕一个女子。
李总管觉得羞辱。
杀人放火的勾当,他做的不少,在夜轻歌面前,怎能放低姿态。
他可是秦家的人,若此事没有做好,回到落花城,又如何跟秦家家主交代?
顶尖世家,向来在乎颜面。
李总管吞了吞口水。
夜羽的尸体,他一定要带走,哪怕不择手段。
这件事若是做好,他在秦家的地位,会更加巩固。
轻歌冷冷的看着李总管,她深知李总管心里的小九九。
阿努等人,围在李总管身边,手里拿着麻绳,犹豫不决,毕竟,这位可是秦家的人,放眼四星,还没谁敢这么做。
“绑起来。”轻歌蓦地出声。
“是。”
阿努应了一声后,与其他侍卫,想要把李总管绑起来。
李总管也怒了,他秦家总管,怎能遭受这般羞辱?
李总管修炼境界在先天十三重,虽没有突破灵师,但因停留在这个阶段太久,实力也有。
李总管猛然站起,双手握拳,眼神如雷,气势十足,凛冽似风。
阿努想要绑他,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像李总管这个实力,放眼落花城,乃至于整个秦家,都不突出,他却能爬上秦家总管这个位置,可见心之黑。
轻歌曾打探过秦家的消息,看过诸多资料,对这个李总管也颇为了解。
李总管为人心狠手辣,曾是落花城外某个山村里的小人物,却心怀大志,一步步走上今天这个位置,受秦家家主器重。
李总管出手,拳芒阵阵,破风声起,摆出的架势倒是吓人。
李总管眼中闪烁精光,他瞧准了阿努,欲要朝着阿努出手,就在此时,轻歌虚眯起双眼,心神微动,雷巢里的精神之力犹如狂风,源源不断的蜂拥而出,似万千刀剑,朝李总管碾压而去。
在动用精神之力时,轻歌面含微笑,缓缓坐下,优雅若斯,仿佛,那强大可怖的精神力,并非源自于她。
李总管站在原地不动,双目陡然瞪大,眼睛充血,爬满了血丝。
刹那,他只感到,好似有一座泰山压下来,五脏六腑,都要被那座无形的山碾碎。
轻歌二剑灵师,实力远高于李总管,且不说灵气,光是她许久未用的精神力,释放出去,李总管也吃不消。
阿努见轻歌已经出手,迅速上前,连忙与几个侍卫将李总管双手擒于背后,再动作熟练地用绳子绑住。
李总管丹田被精神之力压着,无法将灵气牵引出来,他筋脉内的灵气,好似都不受他控制。
无形中,他便已被他所瞧不起的女子击败。
李总管一直不愿相信,夜轻歌能够在这个年纪修炼至二剑灵师,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直到夜轻歌出手的瞬间,他便知,从无到有,都是她实打实的修炼,没有任何花哨。
李总管身体被绑着,无法解开绳子。
他维持不住表情,恶狠狠瞪着夜轻歌,恨不得将不远处的女子给生吞活剥了。
他何时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夜轻歌,你不要太放肆!”李总管怒喝。
轻歌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李总管,秦家貌似有个规矩,以下犯上的奴才,剁碎喂狼,本王说的可对?”
闻言,李总管脸色大变,惨白,甚至溢出了冷汗。
的确,秦家是有这么一个惨绝人寰的规矩,不把奴才当人看。
他李总管,充其量也不过是秦家的一个奴才而已。
阎家祖爷,城主永夜生都很器重夜轻歌,夜轻歌若是去了落花城,执意对付他,恐怕,他不会好过。
李总管暗暗后悔,对付夜轻歌这种人,不该明着来,而是要暗中将她活活弄死,让她没有生还的希望。
这是在北月帝都城,他孤立无援,夜轻歌就算要了他的命,事后敷衍给个理由,秦家也绝不会为了他一个奴才做的太难看,最多也不过是记恨了夜轻歌。
想至此,李总管心底里衍生出阵阵寒气。
“四国王,这其中,恐怕有点误会。”李总管急道。
轻歌见此,嘲讽一笑,她示意阿努松绑,“看来的确是本王会错意了,来人,给李总管上茶。”
李总管脸皮扯了扯,讪讪笑了两声。
此番打交道,让他知道,夜轻歌这个人,不过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罢了。
他只要忍过一时,日后夜轻歌去了落花城,他便会让夜轻歌知道,得罪他的代价。
“李总管,还要带尸体走吗?”轻歌问,“若要带走的话,本王这就派人去处理。”
轻歌眉目含着淡淡的笑。
此时此刻,李总管却觉得那笑,非常刺眼,非常欠扁。
李总管清楚,他若敢点头答应,恐怕,他得横着走出夜家了。
李总管憋着气,说:“夜羽是夜家人,自然葬在夜家。”
“如此,那本王也不好说什么,秦家还关心她,本王替她感到高兴。”轻歌微微一笑,道。
李总管咬碎一口牙,这厮怎能这般不要脸?
“秦家的关心带我,我就不奉陪了,四国王,夜长老,告辞。”
李总管起身,恨不得立即离开这破地方。
“李总管,慢走,不送,他日落花城再见。”
当轻歌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李总管脚步顿住,身体僵硬。
李总管回头,女子坐在椅上,气质雍容,笑靥如花,眼神却如刀刃般锋锐。
“告辞。”
留下两个字,李总管匆匆离开。
轻歌望着李总管的背影,若有所思。
李总管此番回到秦家,必然会说出今日的事。
秦家虽然好面子,但因此,会断定她是有勇无谋之人。
这样,日后也能省点事,少点麻烦。
轻歌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她所有举动,皆是有预谋。(未完待续)
第1401章 宁可杀错,绝不放过
李总管回到秦家,添油加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数上夜轻歌的种种恶行。
此时,秦家家主坐在窗台旁,黑蔷薇怒放,沿着窗棂勾勒出轮廓,散发出淡淡神秘的芬芳香味。
一张红水晶的桌子,摆放偌大棋盘,以及黑白琉璃棋。
珠帘、美人屏风隔开了视线,李总管便半跪在这珠帘之后,将头压的很低,哪怕与秦家家主距离并非很近,依旧惊恐。
秦家家主对面坐着一位神秘人,两人动作缓慢悠闲的下着棋,仿佛,对于李总管的话,充耳不闻。
青阳洒落在神秘人的身上,扯开了大面积的阴影。
他身着藏青袍子,只露出一只眼,五官脸庞看起来还很年轻,目光眼神却透露出嗜血的味道。
若轻歌在此,看见此人,必会惊讶。
这人是,蛇葬!
消失许久的蛇葬。
秦家主听完李总管的话,并未回应,而是仔细观望着棋局,皱起眉头,“小葬,你的棋艺,已经超过我了。”
“这都是些小计俩,在秦叔叔面前,可不敢居上。”蛇葬淡淡的道。
秦家主哈哈一笑,落下一子,“小葬,你输了。”
“果然,秦叔叔的棋艺,一日比一日精湛,小侄甘拜下风。”蛇葬双手抱拳。
亲家主摇了摇头,看了眼珠帘后的李总管,道:“老李啊,你果真老了,连这点事都办不成,罢了罢了,下去吧。”
李总管双眼瞪大,跪在地上往前挪动,急忙喊出声:“家主,并非奴才无能,只是这夜轻歌太嚣张了,简直不把秦家放在眼里,我说要带走夜羽小姐的尸体走,夜轻歌就直接对我动手,我只能用暂时缓住夜轻歌,留着一条老命,回来把事情真相说给家主听啊。”
李总管双眼通红,忠心耿耿。
“一路辛苦了,下去吧。”秦家主说。
李总管欲言又止,他隔着珠帘看着秦家主的影子,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儿。
他知道,点到即止。
他的话秦家主已经听下去了,若是再执着于此,秦家总管这个位置怕是要换人了。
“奴才告退。”
李总管起身,弯着腰,卑躬屈膝的姿态,退出去。
李总管走后,秦家主冷笑,“这夜轻歌,不过是个四国王,竟然也敢跟秦家叫板,勇气可嘉,只是,过于愚昧,我还以为是个能人,没想到,都是虚张声势罢了,根本不堪一击。”
像这样空有实力却无智慧的人,秦家主一向都看不起。
蛇葬看了眼秦家主,说:“秦叔叔,此言差矣?”
“哦?怎讲?”
“秦叔叔换个方面思考,若夜轻歌知道秦叔叔的想法,故意沿着秦叔叔的思路演下去,让秦叔叔认为她是个无用之人呢?”
蛇葬说话时,有婀娜婢女将茶水端上来,跪于地上,为二人添茶。
蛇葬端起茶杯,趁着烫口,饮下,单独的一只眼,意味深长的凝视着秦家主。
秦家主听得此话,眉头宛若死结,狠狠拧着,两片唇瓣,紧紧抿起。
“若这是夜轻歌故意而为之,那么,此人,不容小觑。”秦家主眯起眼,眸中闪过危险之光,目光暗沉,神色阴郁,便见他一字一字道:“是我小看她了,此人来到落花城,是敌非友,只能除掉。”
“秦叔叔似乎很在乎夜轻歌?”蛇葬不解,问:“夜轻歌充其量不过是个后起之秀罢了,天赋兴许惊人,但秦家千年根基,落花之顶梁,一个小小的夜轻歌,怕是威胁不到秦叔叔,秦叔叔何必在乎?”
秦家主喝了口茶,嗤笑了声。
“你有所不知,一年前,有一位神秘占卜师来到落花城,找到我与秦家几位长老,说秦家将来会有一劫。”
秦家主道:“我只当是江湖上坑蒙拐骗的术士,没放在心上,谁知这占卜师大有来头,还很有本事,用占卜之术,解决掉了秦家当时的一个危机,之后,我与几位长老深信不疑,希望占卜师能够为秦家化解此劫。”
“那占卜师怎么说?”蛇葬挑眉,问道。
“占卜师说,此劫,无法化解。”
秦家主顿了顿,说:“任由我们使出浑身解数,哪怕给出价值连城的灵宝,他也只说天机不可泄露,临走前,占卜师留下一封信,信上说秦家劫难与夜姓女子有关,还举例了几条,且说,唯有用纯阴之火焚烧此女,再将此女的骨灰撒在秦家元太祖的墓碑上,方能化解此劫。”
“秦叔叔的意思是说,占卜师口中的夜姓女子,是夜轻歌?何以见得?会不会有错?”蛇葬皱眉,问。
好端端的,怎会有什么占卜师横空而出,必然是个阴谋。
他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骤然,秦家主面色阴寒,铁青可怖,一双眼睛,犹如鹰隼般犀利,无人敢与之对视。
秦家主将手中茶杯狠狠捏碎,“宁可杀错,绝不放过,信上提及过很多条关于夜姓女子的事,符合要求的,不超过百人,夜轻歌就是其中一个,其他人,早已神不知鬼不觉的……”
最后的话,秦家主没有说出来。
他的眼神,充满杀气。
他抬起手,手掌像是一把刀,在脖颈前猛地一划。
意思,显而易见。
蛇葬眸光闪动。
他比谁都知道,秦家主的心狠,杀过无数人,放过无数火,且还能心安理得的活着。
秦家主想要人三更死,没人能活到五更。
蛇葬虽然欣赏夜轻歌能屡屡创造奇迹,但,此时此刻,在蛇葬心里,夜轻歌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不认为,夜轻歌有能力逃出秦家主的手掌心。
将近一百个符合秦家劫难的夜姓女子,全都死亡。
只剩下一个夜轻歌。
秦家主坚信,不久后,夜轻歌也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个时候,轻歌在风月阁,安排夜羽火葬之事。
头七过后,便要火葬。
突然之间,轻歌脊背生出寒意。
她皱起眉头。
有一股不好的感觉。
轻歌抬眸,看向窗外,日落西山,残阳如血。
白媚儿从外走了进来,端着一碗粥。
“王上,喝点粥吧。”
“灵童呢,他吃了吗?”轻歌问。
白媚儿摇头,“自从夜羽小姐走了后,灵童一直在灵堂,从未进食。”(未完待续)
第1402章 梦魇
轻歌皱眉,接过白媚儿端来的粥,随意喝了几口。
这几日,许是夜羽的事过于沉重,白媚儿并未为她熬制恢复身体的药。
轻歌将粥喝完,起身朝灵堂走去。
灵堂。
灵童跪在黑色棺木前,双手僵硬,不断重复着烧纸的动作,火光将他无神的眼,照亮了希望。
轻歌望着他瘦小的背影,抿了抿唇。
她从未想过,夜羽对灵童的影响,如此之大。
兴许,她低估了所谓的羁绊和感情。
轻歌手里提着檀木制成的饭盒,里面都是厨娘才烧好的饭菜。
轻歌走至灵童身旁,将饭盒打开,热气扑出来。
“吃点吧。”轻歌说。
灵童转头看了眼饭菜,这一瞬间,轻歌看见了灵童的双目,几天几夜没闭眼,猩红的可怕,他嘴唇干涸破皮,宛如枯萎的花儿。
就在轻歌想要将饭菜端出来时,灵童涩涩一笑,说:“小羽应该饿了吧。”
轻歌的动作僵住。
轻歌把饭盒往灵童旁侧一放,再起身朝外走去。
白媚儿追出来,“王上,灵童少爷他……”
“让他再待会儿,以后,就没机会了。”连见到尸体的机会都没有。
轻歌不希望灵童这么消极,然而,若躺在棺材里的是姬月,只怕她的情绪,会更加可怕。
如此一想,倒也释怀。
总是需要一个过渡期。
轻歌回到风月阁,开始修炼。
这几日,她的心,焦躁不安,隐约要发生什么让她始料未及的事。
月,初升。
皎洁。
轻歌修炼完毕,沐浴过后,便见夜无痕踏着夏季的幽风而来,夜无痕背后,还跟着一人。
轻歌抬眸看去。
那人身着黑袍,非常纤细,头戴斗篷,压低脑袋,跟在夜无痕身后缓步走来。
进了屋内,关上门,婢女们皆是退下,那黑衣人这才抬起双手。
一双手,从宽大的袖子里露出来,盈盈皓腕,纤纤玉指,宛若女子,修长如玉,剔透似琉璃。
他将手抬起,掀掉盖在脑袋上的斗篷。
一张苍白的脸,黝黑的眼。
是冥幽。
轻歌起身相迎,“冥幽公子,兄长,这是……”
“冥兄有话与你说。”夜无痕看了眼冥幽,冥幽点点头后,夜无痕退了下去。
轻歌眸光闪烁,脑海里的念头百转千回。
“你接下来是要去落花城吗?”冥幽问。
轻歌并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道:“处理完火葬之事,突破三剑灵师后,就去落花城,再去落花城时,我还想去一趟驯兽岛。”
“驯兽岛?刑荼蘼吗?”冥幽道:“我为刑荼蘼占卜过,今年,她的人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变化与你有关,此次前来找你,我是想告诉你,去了落花城,一定要小心秦家,花影前段时间,暗中联系佣兵协会的人,发现了一件事。”
“何事?”轻歌满脸凝重。
“冥千绝不久前,去过落花城,夜家主一直有留意冥千绝的动静,他根本不知道冥千绝曾在落花城逗留过,这些日子,我夜观星象,你的双重命格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冥幽身体不好,把话说完,他喘气声不由加重,手撑在桌上,弯下腰,捂着嘴,剧烈咳嗽。
每咳嗽一声,身体便随之颤动。
轻歌为冥幽倒了杯茶,扶着冥幽坐下。
“身体怎么不见好?”轻歌问。
冥幽苦笑,摇了摇头,他放下掩嘴的手,咳出了血,嘴角,唇齿间都是鲜血。
冥幽捻着衣角,将血迹擦去。
“能活一日是一日。”冥幽直视轻歌,满脸的严肃郑重,说:“云娘早便与你说过双重命格星的事,你与凤栖尊后命格相同,是生是死,是佛是魔,都在一念之间,可惜,凤栖尊后逃不过宿命,她的结局很惨,我们都不希望你重蹈覆辙,你此次前往落花城,一定要小心秦家,秦家更改你的命数,甚至能结束你,切忌,万事,谨慎!”
冥幽顿了顿,又道:“最为奇怪的是,曾经,秦家不会影响你的命数,这是忽然之间改变的,也就是说,有人暗中作梗,将你和秦家联系。”
轻歌结合冥幽所说的话,细细思考,片刻,望向冥幽,问:“你是说,当初冥千绝去落花城,去的是秦家,秦家有改变我命数的能力,都与冥千绝有关?”
除了冥千绝,轻歌想不到第二个解释。
冥幽并未急着回答轻歌的话,那双如雾般的眸子,紧盯着轻歌。
轻歌与之对视,忽然想起她曾经在西寻的时,做了一个有关冥幽的梦。
与其说是做梦,倒不如说是冥幽侵犯了她的梦。
想至此,轻歌眉头紧蹙。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双猩红的眼。
那吃人的目光,犹如魔鬼修罗,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恶狠狠瞪着她。
似乎,不将她拽入地狱,誓不罢休。
这些日子,轻歌只要一闭上眼,便是寻无泪。
夜夜与梦魇纠缠,不知疲惫。
冥幽沉默着。
许久,他深深叹了口气,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冥千绝不死,四星必然大乱。”冥幽说:“他会将四星搅个天翻地覆,他是个灾难,轻歌,唯有你,能够扫平这一切。”
听到冥幽的话,轻歌幡然醒悟。
她一直以为冥千绝打着复仇的旗号,实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想要扳倒血族,统一四星。
可她忘了,还有另一种可能。
危险,悄然降临。
杀机,暗潮涌动。
轻歌看似清闲,实则,她站在风口浪尖,她是众矢之的,她在刀尖上跳舞,一个不慎,便是万箭穿心,粉身碎骨。
冥幽许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冥幽,我最近常常被一件事烦住。”轻歌说。
“什么事?竟也能烦住你,我倒是好奇了。”冥幽微笑着。
“……”
轻歌将时常梦见寻无泪之事说出来。
每每想起那双猩红的眼,她便心有余悸。
她不曾害怕过什么,可黑暗中的寻无泪,让人毛骨悚然。
冥幽听得轻歌所说,尤为诧异。
“此事当真?”
“绝无半句虚言。”轻歌道。
冥幽面目凝重。
冥幽沉吟片刻,抬眸,薄唇轻启,低声道:“从现象来看,会发生这种事,只有两种可能。”(未完待续)
第1403章 换皮
“什么可能?”轻歌问。
冥幽犹豫了会儿,说:“在我们占卜一道,有一种说法,若一个人的怨恨,达到了一种极限,被恨之人便会在梦中感受到。”
“咳……咳咳咳……”
冥幽身体不适,剧烈咳嗽。
轻歌为其添茶。
冥幽轻拍胸口,吐口气,缓了缓,朝着轻歌歉意一笑,“第二种可能便是,把人留在梦中。”
“把人留在梦中?此话何意?”
轻歌心脏骤然颤动,眸光闪烁,问过之后,抿紧双唇,眼底有雷霆之光稍纵即逝。
“占卜术,历史悠久,千百万年来,更是有许多被禁止的占卜术,这便是其中之一,以血和灵魂为代价,入侵对方的梦,做梦者,久而久之,会分不清梦与现实,越是沉迷于梦,现实的身体状况就越差,时间长了,便彻底入梦,活在梦中,现实的她,慢慢走向死亡,这是失传的占卜术。”冥幽说道。
占卜之术,涉及太多领域,不以蛮力却胜,却能在无形中,杀人灭国。
而这,就是占卜师的威力。
轻歌认真聆听着冥幽的话。
她虽时常被梦魇纠缠,却没有沉入梦中,现实的身体非但没有很差,反而在慢慢恢复,故而,可以排除。
至于这第一个可能。
她能梦见寻无泪,意味着,寻无泪对她恨之入骨。
“看来,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冥幽说。
轻歌点点头。
“夜羽姑娘的事,还请节哀,告辞。”
冥幽起身,面朝轻歌,双手拱起。
“夜深露重,公子别着凉了。”轻歌淡淡的道。
冥幽浅浅一笑,将斗篷戴上,而后转身走出去。
外面,夜无痕等候已久。
长廊深深。
“好了?”夜无痕问。
“好了。”冥幽波澜不兴的回答。
两人并肩而走。
不远处,迎面走来一女子。
女子白衣胜雪,貌美如花,清纯灵动,偏又带着几分妩媚,月光皎洁,为她交织一件衣裳,此时此刻,她仿佛是来自雪域的神女,不容亵渎。
白媚儿眉眼含笑,肤如凝脂,墨黑的发,用珠玉簪子绾起,举步轻摇,走路时,会发出银铃般悦耳的声响。
“夜家主。”白媚儿行了个礼。
“嗯。”夜无痕面无表情。
白媚儿与冥幽擦肩而过时,白媚儿望着冥幽,眼神犀利锐利,明晃晃的恰似两把出鞘刀子。
相安无事。
白媚儿神色不改,步履平稳地走在长廊上。
冥幽突地停下脚步,他回头看向白媚儿。
女子窈窕的身影,渐渐湮灭在深浓的夜色里。
夜无痕不解的看着冥幽,再看了看白媚儿消失的方向,恍然大悟。
像冥幽这种人,虽说不近女色,但白媚儿倾城之颜,诱惑太大。
“冥兄……”夜无痕欲要说些什么,被冥幽的喃喃自语打断。
“好熟悉的味道。”
“什么?”夜无痕满头雾水。
冥幽摇摇头,“可能是我想多了,走吧。”
冥幽轻咳一声,朝前走去。
然而,他满脑子挥之不去的,都是白媚儿的身影,以及……她身上的味道。
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谁呢?
一时半会儿,冥幽想不通。
但离开夜府,被夜无痕送上马车前,冥幽喊住了即将回府歇息的夜无痕。
“夜家主。”
夜无痕一本正经,凝视冥幽。
他知道,冥幽有话要说。
“让轻歌小心方才的白衣女子。”冥幽说罢,进了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
“白衣女子?白媚儿?”夜无痕皱起眉头,虽不懂冥幽为何要这么说,但还是把话带到。
等夜无痕回到风月阁,与轻歌说此事时,轻歌淡然若初,只轻声回道:“我知道了。”
夜无痕心有疑惑,却没多问,转身离开。
轻歌独自一人留在房间,细细回味冥幽说的话。
小心白媚儿。
她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面倒映出的自己,一张绝色的脸,微微透白,冷漠出奇,轮廓棱角精致的无法言喻。
耳边响起开门声。
白媚儿端着燕窝走进来,放在桌上。
“王上,饿了吗,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看。”白媚儿笑靥如花。
似乎,只要能够陪伴在轻歌身侧,她便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清澈真挚的双眼,让人不忍怀疑她是否有假。
轻歌看了眼燕窝。
所有经过白媚儿之手的食物,轻歌都会让魇检查一遍,基本没有问题。
轻歌低头,喝着燕窝。
这个时代,有易容术。
对于易容术,她所知甚少。
可,再厉害的易容术,都瞒不过魇的眼睛。
魇说,白媚儿的脸,是货真价实的皮。
来到帝都后,轻歌也派人去调查了许多有关白媚儿和其母天香的事,都没有任何破绽。
看着那些资料,轻歌几乎就要信任白媚儿。
冥幽的话,以及白媚儿清晨端来的药汤,让轻歌的怀疑更加深了。
凡事,过于完美,反而太造作。
“媚儿,你如何看待人皮?”轻歌将燕窝喝完,在白媚儿收拾碗筷之际,忽然问道。
白媚儿端起瓷碗,轻歌的唇便在白媚儿耳边,呵着热气。
听到轻歌的话,白媚儿的身体,有着下意识的发现。
白媚儿双眼睁大,身子颤了下,双手松开,碗筷摔在了地上。
清脆的声,撕裂了屋内寂静。
白媚儿慌慌张张,半跪下来,收拾碗筷。
轻歌淡淡一笑,不以为然的说:“不过是让你评价人的皮囊,你怎么吓到了?”
白媚儿将摔碎的碗筷收好,跪下来,低着头:“王上,抱歉,媚儿前些日子看过一些鬼怪的书,有些鬼怪会将人的皮扒了戴在自己身上,混入人群,王上突然提到人皮,媚儿便想起了鬼怪,才会被吓到。”
轻歌虚眯起眼。
当真是被鬼怪吓到吗。
怕是心里有鬼。
轻歌扶额,微垂双眸,,“本王乏了,下去吧。”
“是。”白媚儿躬身退下。
房门关上的刹那,轻歌迅速打开双眼,锋芒毕露,染上一层锐利之色!
红唇轻启。
轻歌低声说:“白媚儿,有问题。”
“所有的资料都对她有利,她就是货真价实的白媚儿,莫不成,白媚儿被人收买了?可她的衷心又不像作假。”魇说。
轻歌嗤笑,“她不是白媚儿。”
“可我没有从她身上发现任何易容的痕迹。”魇不解。
“魇,你可听说过两个字?”
“什么字?”
“换皮!”
轻歌眼中,绽放一抹妖异的光。(未完待续)
第1404章 二饮,万般啐
两个字,魇的灵魂好似都在颤动。
他从未想过,甚至不敢去想这个可能。
“你的意思是……”魇颤声,“可这不现实,世上根本就没有换皮之说。”
的确,换皮,说出去也无人相信。
轻歌神色淡然,薄唇微抿,她一抬眸,便能看到镜中的自己。
她之所以能想到换皮,便是因为她亲眼见过。
当她还不是夜轻歌时,在那个时代,她是一名佣兵。
组织将那神秘的精灵抓来之后,除了与她做过实验,还试图将精灵的皮,换在另一名佣兵上。
可惜,失败了。
那佣兵死了。
轻歌命大,接受实验后,依旧活着。
奈何,往后的每个月圆之夜,都是她的噩梦,遭受的折磨难以言喻。
不曾想到的是,成为夜轻歌,在四星大陆开始她的奇迹,依旧无法摆脱月圆之夜。
轻歌不信前世今生。
可,当组织将一只妖艳美丽的精灵带回来时,便已经注定了她的命运。
这几年来,轻歌翻阅过无数书籍,对于曾被禁止使用的秘术,也都了解一二。
可关于换皮之事,只存在鬼怪之谈里,现实中,似乎没人有这个本事。
轻歌皱起眉头,“魇,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
连灵魂都可以进入另一个时代,另一片大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兴许,时间流逝,日后,轻歌才会明白。
她就是她。
她就是夜轻歌。
魇沉默稍许,道:“即便有换皮之说,可白媚儿不像,不属于她的皮,怎能与身体融合?”
这世间,的确有着许多光怪陆离的事,甚至,魇能存活三百年,已经属于奇迹,可他不信,一个人的皮,能够换到另一个人身上,且如此契合,完美。
轻歌默不作声。
“可能是我多虑了。”轻歌如是道,眼底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不急。
总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
在夜府的这几日,轻歌便是努力修炼。
至于三剑灵师的心境感悟,她愈发接近,这个瓶颈,她随时都能突破。
按照北月帝都的习俗,夜羽火葬的前一日,也就是头七,轻歌还是要去灵堂守夜。
走进灵堂,便能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短短几天,灵童就已经瘦的不成样子。
轻歌派人送来的饭菜,灵童多少会吃两口,不至于饿死,可他愈发憔悴,神情萎靡。
他不是小孩,道理都知,但还是抵挡不住难过的情绪。
轻歌一言不发,目光落在漆黑的棺木上。
棺材里,散发出淡淡的梅花香味。
人死如灯灭。
夜府,再无二小姐。
几年时间,匆匆而过,夜羽再也没有往日的英姿飒爽盛气凌人。
她走了,走时很安详。
轻歌一直陪在灵童身边,时而烧纸,盆里火光幽幽。
时值深夜,灵堂,静悄悄。
阴森的风,扫过门前。
“轻歌,你说,小羽她去了哪里?”灵童耷拉着脑袋,双眼无神,有气无力的开口。
轻歌烧纸的动作一颤,“她睡了。”
“她会冷吗?会饿吗?”灵童哽咽:“会……想我吗?”
“会的。”轻歌面不改色。
“真的吗?”
灵童站起来,火光映在他脸上,一双眼眸,仿佛藏着星辰。
轻歌点头。
得到肯定后,灵童心情愉悦。
他靠着轻歌肩膀,一张嘴,完全停不下来,喋喋不休的念叨着:“怎么办,我现在对女人毫无兴趣了,我是不是得吃斋念佛了,那我得断子绝孙了,可只要一想到我未来的妻子不是小羽,我就很难过,吃不下饭,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小羽的一颦一笑,你说,我要是高点,再大点,小羽愿意做我妻子吗……”
灵童甩了甩脑袋,后脑勺上的黑鞭子如水纹般晃动,“罢了,你就当我说梦话吧,可你知道吗,我这几日,夜夜面对这副棺材,我甚至有种冲动,哪怕她死了,哪怕她睡了,我也想娶她,哪怕新婚只是一座坟墓,你一定是觉得我疯了吧,毕竟,这样也太不可思议了。”
“小羽明日火葬,明日之后,就连尸体都没有了。”
灵童把脸埋在双膝。
轻歌看着灵童,许久,从虚无之境拿出两壶断肠酒,将其中一壶递给灵童,“来点?”
“这是……”灵童侧过头,双眼微红。
“墨邪酿的断肠酒,喝喝看。”轻歌道。
“一饮断肠,我心不醉,二饮断肠,万般皆啐。”灵童眼神幽远,似是透过眼前之景,看到了远方。
灵童仰起头,一口饮尽。
断肠烈酒,闻名于天下。
墨邪除了修炼天赋异禀外,也是一名出色的酿酒师,深受许多爱酒之人的喜欢。
灵童抱着酒壶,倒在棺材前。
并非他不胜酒力,奈何断肠过于烈,鲜少人能够承受。
轻歌一口饮尽断肠,望着醉醺醺的灵童,哈哈一笑,伸出手,捏了捏灵童的脸颊,如婴儿般细嫩的肌肤。
轻歌一手拿着晶莹剔透的琉璃酒壶,一手将黄纸丢进火盆,黑眸折射出两点火光,似古时最稀有的宝石。
“姐……慢走,他日黄泉再见。”轻歌醉意朦胧,眼神惺忪,唇角一勾,说。
灵堂。
断肠烈酒的味道,掩盖了梅的芬芳。
后半夜,轻歌不知不觉闭上双眼。
清晨,洒下黎明的曙光。
火葬人前来将尸体带走。
轻歌睁开眼,盆子里的火已被熄灭,黄纸都成了灰烬。
一吹,便散。
忽的,轻歌瞳孔一个剧烈紧缩,眉头狠狠皱起,吃惊的看着眼前之人。
“灵……童?”轻歌将灵童拍醒,声音之中却带着点不确定。
便见轻歌面前,哪里有什么小孩,而是一个俊美的男子。
男子光秃秃的脑袋,以及后脑勺上的黑鞭子惹人注目。
灵童迷迷糊糊,双眼打开,看着轻歌,满头雾水,一脸不解,“怎么了?”
灵童漫不经心地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双手。
不是小孩的手。
是成年人的手。
修长如玉。
灵童一惊一乍,猛地站起,这时,他才发现不对劲。
以往看着轻歌,他都非常吃力。
如今站在轻歌面前,他甚至可以俯视。
灵童眨了眨眼,旋即狂奔出去,站在湖边,低下头,看着湖面上的自己。
欣喜若狂。
灵童高兴的手舞足蹈。
他是个成年人了。
他可以娶媳妇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