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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任仇     军师威武txt下载     军师威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9章 由暗及明

    白十二最终放弃了生擒天柱星君的打算,甚至连将其当场击杀的念头都抛诸脑后。

    当然,其实若是可能的话,能够杀了面前这个在天衍门中地位肯定不低的高手,他是很乐意去做的,但仓促之下,且因为担心暴露身份没有用剑,他根本没有在天衍门援兵赶来之前,几招之内解决对方的能力,所以,也就只能放弃了击杀的念头,带着朱瑾萱,救起蒋吉,招呼顾大良立刻返回城东。

    而白十二这“超乎意料”的举动,确切的说,是超乎自己意料之外的举动,则令天柱星君不由的在原地呆愣住了片刻,于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白十二四人从容的脱离,返回了城东。

    待到他反应过来,敌人并未有什么埋伏,反而人手不足,面对他召唤而来的手下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只要他能够死缠烂打拖住对方,绝对能够占到一些便宜之时,白十二四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城东,留给他的只剩下了懊悔。

    其实白十二是可以让城东的那些护院们帮忙的,但事关朱瑾萱的安全,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方法处置这件事。

    至于身后那些天衍门的追兵会不会进入城东追击他们,他心中倒是很希望对方有这样的胆量。甚至还愿意以锦衣卫小旗官的身份强令那些正一脸紧张的守住坊市入口,警惕的看着天柱星君和他身后那些天衍门密探的护院们,放开道路,让天柱星君他们追进来。

    但很显然,天柱星君不是傻子,哪怕是他在知道了之前只是他自己想多了,其实锦衣卫人手并不充足的消息之后,他也绝不敢生出追进城东的心思。

    “撤!”

    天柱星君的手下们匆匆赶到后,看着眼前却空无一人,不,是只有天柱星君一个人站在那里的街道,不由的带着奇怪的目光看向天柱星君。

    而天柱星君显然没有向他们解释的想法,相反,一甩袖子,便立刻带着三分不满的下了命令,一副‘你们怎么来的如此之晚,害的本星君等了这么久!’的架势。

    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更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的一众天衍门探子们,虽然心中奇怪,但面对明显对他们心生不满的顶头上司,自然没有一个愣头青敢开口向天柱星君询问,全部乖乖的再度分散开来,消失在了街道之上。

    街道之上终于彻底净了街,直到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另一拨人火急火燎,脚步匆匆的赶到街道之上。

    这一拨人,当然便是得到了消息之后,在南新县知县黄祥符的命令下,匆匆赶到这里的捕快、衙役们了,倒是很符合黑帮电影之中来的最晚的,总是差人的“定律”。

    尽管街道之上空无一人,而且看上去除了稍稍杂乱了一些,狼狈了一些,并未有半点血迹,更没有横七竖八躺在街道之上的尸体,但一众捕快与衙役们的脸上却并未因此而有半点的喜悦之色。

    距离上一次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于闹市之中手持利器行凶才刚刚过去不过数天时间,竟然便又发生了这等事件,怎么看都是无比巨大的麻烦,还不知上面的那些官老爷们会如何雷霆大怒,进而给他们下令破案呢,有数天之前的前车之鉴在,他们如何能够高兴的起来呢。

    官差们的出现,对于刚刚飞奔着躲进街道两侧各种酒楼、茶肆、店铺甚至民房之中的众多民众来说,自然就代表着秩序的恢复,安全的保证,所以,在确认了外面街道之上站着的,的确是身穿官服的捕快、衙役们之后,人们就像是海绵中蕴藏着的水一般,又被挤了出来,重新填满了街道。

    不,比起之前骚乱发生之前,还要热闹。

    不少有些身份,并不畏惧捕快、衙役这些官差,又或许和捕快、衙役们沾亲带故的人,更是凑到了捕快、衙役们身前,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刚刚看到的那些情况。

    但在捕快、衙役们耳中听来,却仿佛是有三千只鸭子一般不停的在耳边叫着一般,吵得他们耳朵轰鸣,脑壳发痛。

    “都滚开,滚开!”

    而就在一众捕快、衙役们快要受不了,准备暂时先离开之时,人群之外却传出了数道豪横的怒吼之声。

    这豪横的怒吼,虽然暂时替捕快、衙役们解了围,但他们的耳朵却依旧没有得到休息,仍然在被蹂躏着,甚至比之前还要痛苦。

    因为人群的声音又提高了,无论是音调还是音量。

    那豪横的怒吼显然是犯了众怒,所以人群立刻便提高了声音开始与之对骂起来。

    不过,随着之前那豪横的声音再度响起,原本吵闹的,如同一万只鸭子一起乱叫的场面,却仿佛突然被同时捏紧了嘴巴一样,瞬间变得寂静了下来。

    由于消失的太过突然,让一直饱受这种声音污染的一众捕快、衙役们竟然还有些不适应。

    “锦衣卫办案,闲人退避!”

    而按下静音键的,便是这区区九个字。

    锦衣卫的威名自不必说,原本还想和对方“大骂”三百个回合的一众围观群众,瞬间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刚刚的那些嘈杂的,宛若数千只鸭子一般的声音,似乎只是他们幻听了。

    “你们这里,哪个说话能够作数?”

    终于驱除了挡在面前的“吃瓜群众”,见到了捕快与衙役们之后,手持锦衣卫腰牌的声音豪横之人,语气依然十分不客气,目光扫过几个看上去像是班头的衙役之后,带着几分不耐烦的语气问道。

    “下官刘达,添为快班班头,见过旗官大人。”

    捕快、衙役之中,站在最前方的一人站了出来,脸上陪着笑的拱手作揖,带着几分小心的开口回道。

    “你说话能够作数?”

    对方乜了刘达一眼,像是不相信一样,又确认了一遍。

    “行吧,反正也只不过是想找一个向黄祥符传声的传声筒,就你好了。”

    但还未等刘达回答,他便再度开口说道。

    “随我来吧。”

    “恭送旗官大人。”

    看着面前这个行为极不客气的家伙,一众衙役、捕快的心中不由的生出了阵阵不满,但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他们便立刻将不满压进心底,不少衙役的脸上,还带着略显谄媚的笑容,语气颇为恭敬的开口说道。

    来人自然便是顾大良。

    能够在短时间内又换一张脸,又能拿到白十二手中锦衣卫小旗腰牌,还能将锦衣卫的傲慢、目中无人模仿的如此自然的,显然也就只有他能够做到了。

    而他如此高调的前来带刘达离开,显然不是单纯的只是为了之前嘴上所说的,找一个向黄祥符传递消息的传声筒。

    否则,只要将一个纸条塞到某个衙役手上就可以了,何必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他这么做,更多的,还是为了混淆有很大概率,正在监视这里的天衍门的视线,让其相信,在这洪都府城中,还有不少尚未露面的锦衣卫人手。

    毕竟,刚刚他们才被天衍门的援兵吓退,若是不这么做的话,难保对方不会生出某些别样的念头来。

    不过,无论是他,还是白十二,心中都清楚,这么做,只不过是无奈之举,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还是得让更多的自己人进入城中,增强己方的力量。

    之前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所以只有他们几个人潜入城中,但现在,蛇已然被惊醒了,而且在见打草之人有些孱弱的情况下,可能生出了扑上来狠狠咬上一口的举动来,为了不被毒蛇咬到,也为了将毒蛇打死,显然就只能增强这个孱弱之人的实力了。

    好在,无论是胡啸林还是彭震雷,在洪都府城之外都是有着援手的,而且还都是身手不俗,个个都是二流高手的强力援手。

    这一次带刘达进入城东去见白十二,为的也是希望看看能否通过这些同样是洪都府城地头蛇的官府势力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外面的人送进城中。

    毕竟,如果能够在不被毒蛇察觉的情况下就实力倍增,依旧让毒蛇认定打草之人实力孱弱,生出主动出击的心思,而不是逃之夭夭的话,那显然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甚至,也不是没有可能在毒蛇扑上来之时,一击击中七寸,一举将其打死。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无论是行走江湖多年的彭震雷、顾大良等人,还是身处阴谋诡计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皇宫之中的胡啸林,都是曾经亲眼见证过,乃至体验过的。

    当然,若是真的没有一击击中天衍门中极天这条毒蛇的七寸,让其逃进了茂密的草丛之中潜藏起来,那他们也必须准备好能够放火将草丛全部焚毁,令其无处藏身的能力。

    而想做到这一点,仅凭胡啸林手下那潜藏在洪都府城外的十个大内侍卫,彭震雷手下的铁家兄妹与长白剑派的两名高手,显然是完全不够的。

    但好在,他们还有一个最佳的后援力量——东厂。

    相比起锦衣卫正忙着将那批价值十多万两的银子送回应天,完全抽不出人手的窘迫、无奈,东厂在之前泉州府突袭天衍门临时大营的胜利之后,就一直处于近乎闲置的状态,所做的,也不过就是审问、诱反那些被抓的天衍门门人,扩大搜索范围,搜寻泉州府及附近州府的一众漏网之鱼这等“小事”。

    当然,这只不过是之前害怕打草惊蛇,所以东厂与六扇门达成合作之后,将潜入洪都府城,搜集天衍门中极天消息的任务交给了彭震雷等人,所以才会使得东厂如此“平静”。

    而现在,也是时候让东厂动一动了。

    至少,也要让东厂的人手先赶到洪都府中,以免在需要他们的时候,鞭长莫及。

    。。。

    在白十二等人考虑着增强自身力量,防止天衍门中极天狗急跳墙,而且为最终的决战做准备的时候,天柱星君也正在向黄龙禀报最近几日里他的行动以及成果。

    “果然如尊主所猜测的那样,之前那死掉的锦衣卫暗桩,只不过是假死脱身,知道其中内幕的蒋吉一直有高手在暗中保护便是明证,只是属下无能,一直未能发现暗中保护蒋吉之人,还差点落入对方所设的陷阱之中。”

    为了遮掩自己因为畏惧而最终造成空手而归的失败举动,天柱星君依旧将之前所遇到的情况,归咎于锦衣卫是故意设下陷阱。

    “不过,属下虽然差点便落入陷阱,但却也发现了锦衣卫的虚实。”

    当然,为了防止黄龙在这件事上思索太久,进而发现破绽,他立刻说起了另一个肯定会更加让黄龙感兴趣的话题。

    “属下发现,锦衣卫这一次虽然派了不少人手潜入城中,但人数其实并不多,应当不超过两手之数,其其中大部分都集中在城东,为的,应该就是担心被看穿虚实,而之前对方故意放出那所谓的飞贼‘无影鼠’的消息,为的也是造成城中紧张,进而使得城东封闭起来,保障其安全。”

    因为信息并不完整,天柱星君得出这个结论其实并不奇怪。

    毕竟无论怎么看,此时的城东,的确已经成为了如同锦衣卫在城中大本营的存在,而在喜欢用结论去推导过程与原因的情况下,天柱星君得到这些与事情相差甚远的推论,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那依你之见,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去做?”

    黄龙似乎对他的这些结论十分感兴趣。

    “禀尊主,属下认为,如今正是锦衣卫力量最为薄弱的时候,只要能够集中起力量,突破城东的封锁,直捣黄龙,必定能够一击将锦衣卫在城中的力量全部摧毁。尽管这样必定会引起不小的风波,尤其是在县衙与府衙已经对我们十分警惕的情况下。

    但两权相害取其轻,相比起锦衣卫的威胁,尽管县衙与府衙同样威胁不小,可比起锦衣卫来,还是远远不及。”

    “嗯。”

    黄龙点了点头,似乎是赞同他的想法。

    “或许依你之计的确能够一举摧毁锦衣卫在城中的势力,但收益越大,危险便也越大,这件事可以进行,但在那之前,必须先摸清锦衣卫的底,确保不会再掉入他们设下的陷阱之中!”

    不过,身为天衍门中极天的尊主,黄龙却不敢太过冒险。

    “属下明白!”

第50章 困兽

    应天城。

    花琳琅终于见到了侯青这位六扇门应天总捕头。

    尽管比他原定的计划早了几个时辰,地点也从他定下的天机阁,变成了侯青的地盘——六扇门衙门。

    当然,最最糟糕的是,根本没有时间进行再次易容的他,被刘家茶铺的掌柜认出来了。

    没有了退路,那就只有一往无前了。

    当然,在奋力向前之前,他还需要向侯青讨一个保证。

    “你想要什么?”

    “这件事结束之后,放我离开。”

    花琳琅的要求听起来简单的令包括侯青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由的呆愣了片刻,但马上,他们就反应了过来。

    “就只有这一个要求吗?”

    不过,因为花琳琅的要求实在太过“简约”,以至于侯青都有些不敢相信的又询问了一句。

    一分钱一分货。

    花琳琅的要求这么简单,让他心中莫名的有些担心起花琳琅用来交换这个要求的内容,是否真的能起到效果了。

    而面对侯青的追问,花琳琅内心之中无疑是十分挣扎的。

    若不是因为没有察觉到亢金龙的手下,进而被追击,最终被六扇门救下,而是按照原定计划进行的话,他怎么着也要敲六扇门一笔起码上百两的钱财,但现在,他人在六扇门的衙门之中,是真的不敢再提出这个要求了。

    “小人就只有这一个要求。”

    最终,花琳琅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只能狠下心来回答道,有些痛苦的闭上眼,任由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长上翅膀,离自己越来越远。

    “本官听闻天衍门势力庞杂,除开你所在的东极天之外,还有其他三处分坛与总坛,就算你这一次能够帮助六扇门,将东极天残余的势力一网打尽,但离开六扇门的庇护之后。。。”

    侯青还是没有放弃劝说花琳琅投靠六扇门的打算。

    毕竟就像他说的那样,除开东极天之外,天衍门还有一处总坛,三处分坛,势力庞杂,就算这一次彻底清剿了东极天,类似心月狐这般的天衍门叛徒还是能够为他,为六扇门“分忧”的。

    “这一点,总捕头不用担心。”

    但花琳琅在侯青眼中,却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那好吧,既然你一意孤行,那本官也不再强求,不过,”

    眼见始终无法劝服花琳琅,侯青虽然觉得他有些不知好歹,心中有些愤怒,但还是没有放弃以后招揽他的可能。

    “若是以后你想通了,随时可以前来应天,本官这里永远会为你留一个位置的。”

    “总捕头大仁大义,心胸广阔,小人感激不尽。”

    哪怕知道侯青这副模样更多的只是在做戏,但花琳琅还是不由自主的有些心中感激。

    面对他这么个只不过是不入流的江湖小人物,贵为六扇门总捕头的侯青,哪怕只是做戏,就已经足够让他心生感激了。

    毕竟在大多数官员的眼中,类似他这样的江湖人,与蝼蚁其实别无二致,哪怕是那些江湖中成名的一流高手,在他们眼中也只不过是些强壮一些的蝼蚁罢了。

    心中感激之下,又得了侯青的保证,花琳琅接下来自然便不再遮掩,开始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知道的有关天衍门的所有情报全部都一五一十的吐露了出来。

    而直到听到花琳琅的身份,以及为何会与天衍门产生瓜葛之后,侯青才明白为何花琳琅之前会如此这般“淡然”,丝毫不畏惧背叛天衍门之后被追杀。

    但这却并未让他心中招揽花琳琅的心有什么改变。

    不,应该说,他此时招揽花琳琅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哪怕是之前对侯青一些招揽花琳琅这么个天衍门门人心有不满的一众捕头,在听到了花琳琅的来历之后,态度也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心中迫切的希望侯青的招揽能够成功,让花琳琅能够加入六扇门,成为他们的同僚。

    作为整个朝廷中与江湖关系最为密切的衙门——六扇门中的其中一员,在场的每一个人几乎常年都是在江湖之上行走的,尽管有着六扇门这一层官府的威势护着,但面临的危险却依旧不少。

    自然的,对于花琳琅这身能够保命的,江湖闻名的易容术,他们当然无比迫切的想要学习。

    哪怕是只学会个皮毛,对他们以后的查案、逃命都会有十分明显的帮助。

    同时,花琳琅的回答也终于解开了他们自那夜之后,一直以来潜藏在心中的疑问。

    那一夜在青龙一行人或被杀或自杀之后,尸体自然全被六扇门运送了回来进行检查,而他们脸上的易容术虽然高明,但在六扇门那些精通仵作的专职捕快的眼睛之下,自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一开始他们自然认为,这是天衍门东极天原本就掌握了十分高深的易容术,只是他们并未得到这个情报而已。

    若非是心月狐这一次成为了对方的主要目标,差点就命丧当场了,估计他们都会怀疑这是心月狐故意没有将知道的情报都告诉他们,想要和对方里应外合,对付六扇门了。

    这也就是多亏了心月狐自背叛天衍门以来,一直致力于全力清洗天衍门在城中的眼线,让天衍门断了情报的来源,不知道他们与心月狐之间的矛盾,否则青龙只怕根本不会冒险亲自参与刺杀,还将性命当场断送。

    而现在,听到花琳琅的叙述之后,他们这才终于明白其中原委。

    “如此说来,那些天衍门余孽们之所以能够混入城中,完全是因为你的易容术了。”

    侯青再度开口了,这一次,他的声音似乎冷了许多。

    “总捕头,小人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啊。”

    听到侯青打断自己的冰冷腔调,花琳琅心中忍不住“咯噔”一声,生出了一阵不妙的预感,连忙辩驳道。

    “小人的性命就握在他们的手中,岂敢轻举妄动,况且,小人在他们主力离开,混入城中之后便立刻用计脱身,进而入城来向六扇门通报此事,请求将功折罪,还望总捕头明察。”

    花琳琅匍匐在地,一副任由发落的模样,却让侯青的眼角忍不住跳了跳。

    ‘狡猾的混蛋!’

    侯青忍不住心中暗暗骂了一声,深感棘手。

    而花琳琅的心中则在庆幸着自己之前没有完全相信侯青,而是留了一手。

    否则若是他说出他其实并非是真的直奔应天城,而是被天衍门的人追击,无奈之下才不得已躲入城中的实情,估计现在就只能在侯青的愤怒之下,被迫向侯青请罪,进而被侯青逼着加入六扇门了。

    尽管在大多数江湖人眼中,加入六扇门其实是个十分不错的选择,甚至有不少人就是抱着这个目的才在江湖之中“兴风作浪”的,例如不少只专注于偷窃高官显贵之家的飞贼们。

    但对花琳琅来说,他却显然一点都不愿加入六扇门。

    倒不是说他喜欢所谓的“自由”,受不得约束,而是他深知,自己若是加入六扇门的话,只会有三个结果。

    一,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

    二,受不了六扇门中的生活,抑郁死去。

    三,六扇门受不了他,为了六扇门的名声,将他秘密处死。

    而之所以他会如此悲观,自然便是因为他那个有些令如今的大多数的人无法接受的癖好。

    女装。

    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之中,花琳琅这个易容高手,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就算其他那些不认同这一点的人里,大多数也认为他应当是个女人。

    否则,为何每一次花琳琅出现,都是以一副倾国倾城的美人面目现身呢?

    只有少数人觉得花琳琅其实是个男人,而哪怕是这些少数人,其中大多数这么认为,也更多的只是出于一种类似恶作剧一般的心态。

    没有想过,其实花琳琅作为男人,却喜欢当一个女人。

    换言之,其实花琳琅是一个跨性别者。

    哪怕是时间能够向后推个几百年,主流社会也依旧对他这样的跨性别者有偏见的。

    而在这个时代,显然就更不必说了。

    他孤身一人在江湖之中游荡,无疑也就是因为这一点。

    在六扇门这等事关朝廷体面的官府衙门之中,怎么可能会允许他这个一个“妖人”存在呢。

    所以,如果他真的被侯青逼迫的加入了六扇门,迎接他必然是悲惨的未来。

    也正是认清了这一点,他才会放弃敲诈钱财,只留下一个最最简单,但对他却也是最最重要的要求——放他离开。

    只是他没有想到,侯青这样的从四品官员,竟然也会如此无耻,和他这么个江湖人搞这么一出,想要逼迫他乖乖就范。

    好在,他现在也只不过是叙述了一遍有关自己参与到这件事之中的前因后果,以及自己知晓的有关天衍门的情报,并未画出有关亢金龙、房日兔等还潜藏在城中的天衍门余孽的画像,还握有最最有利的筹码,还有能令侯青忌惮的条件。

    而侯青为了能够尽快抓到亢金龙、房日兔一行人,也不敢再过分逼迫花琳琅。

    毕竟之前双方都已经约定好了彼此的条件,就算想要翻脸,也不能是现在。

    。。。

    在侯青心中想着该如何才能逼迫花琳琅就范,加入六扇门,而花琳琅心中小心提防着侯青之时,亢金龙与房日兔也终于得知了,派去六扇门衙门外埋伏的三个手下,已然在六扇门和五城兵马司的团团包围下,服毒自杀的消息。

    而且他们也知道了三人死亡的地点,并非是在六扇门衙门之外,而是死在了相距数条街道之外的长街之上,但更多的细节他们就不知道了。

    在城中耳目早已被心月狐清理一空的情况下,他们能够得到这个消息,还是从附近酒楼之中的那些八卦人士的嘴中听到的。

    花琳琅的情况虽然也有人提及,但大多只是一掠而过,哪怕花琳琅其实算是这一次事件的中心,可在大多数人眼中也只不过是个不幸的倒霉蛋而已。

    不过,听在亢金龙与房日兔等人的耳中却显然并不是这样。

    哪怕没有太多有关花琳琅的详细描述,他们心中也已经无比笃定,被六扇门捕快飞速带走的那人,应当就是花琳琅。

    只是他们有些不明白,为何刺杀没有发生在六扇门的衙门之外,而是发生在了距离六扇门衙门甚远的长街之上。

    难道是花琳琅提前发现了埋伏,所以提前逃走了,他们死去的三个手下一路衔尾追杀?

    可若是这样的话,以花琳琅的轻功,怎么可能跑出去这么远才被追上?

    难道花琳琅一直都在演戏,掩饰自己的武功?

    。。。

    亢金龙与房日兔心中不由的生出了无数的疑问。

    但这些疑问,很快便被他们抛到了脑后,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摆在了他们面前。

    不出意外的话,花琳琅已经到了六扇门,这就意味着,他们易容后的样貌肯定已经被花琳琅泄露给了六扇门,最晚明日凌晨,六扇门就该拿着画像在城中四处张贴并搜查了。

    也就是说,留给他们思考逃命计划并实施的时间只剩下了几个时辰。

    这个时候,不少人,尤其是房日兔的那些当初赞成了亢金龙计划的手下,心中不由的懊悔不已。

    若是之前他们能够坚定的赞同房日兔那个当初听起来无比冒险,但如今看来却非常有先见之明的计划,那现在至少他们之中能有一多半已经逃出城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在这里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亢金龙与房日兔显然也发现了弥漫在手下中的懊悔、悲观情绪,深知这个时候,自己再开口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的亢金龙,将掌控权交给了房日兔。

    “如今之计,与其坐着等死,不如用性命做最后一搏,如此才有可能博得一线生机!”

    这是亢金龙与房日兔二人共同的想法,但在这个时候,却只有房日兔能够站出来说这一番话,因为这与他当初那个冒险计划是一脉相承的。

    由他说出,显然是最能博得其他人的信任。

    但如此一来,如果这一次真的能够成功的闯出去,那青龙身死之后控出的那个位置,九成九的要被房日兔获得了。

    想到这里,亢金龙的眼底不由的闪过一丝阴霾。

第51章 犹斗

    黄昏。

    西方天空上挂着的那一抹落日余晖,映衬出一道道晚霞的壮丽场面。

    而在亢金龙、房日兔一行人眼中,这红彤彤的晚霞,却并非是落日的光芒映射而成,而是被他们即将抛洒而出的鲜血染红的。

    他们已经决定殊死一搏了。

    与上一次不同,在花琳琅已经确定“投靠”了六扇门之后,时间已经不再站在他们这一边了。

    有着花琳琅的加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在城中的闪转腾挪的空间便会越来越小,而且代表着口袋出口的各座城门,也会被越扎越紧,进而将他们彻底闷杀在这偌大的应天城中。

    在官府这个庞然大物面前,除了关外草原上的异族骑兵,席卷天下的起义义军,任何人或势力,都显得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他们之前之所以能够灵活应对,也只不过是占了应天城中的官员们束手束脚,以及信息不对称的便宜罢了。

    现在随着花琳琅的投靠,彼此之间的信息对称了之后,哪怕应天城中的那些大小官员们依旧束手束脚,不敢掀起太大的风波,全城大搜捕,但仅凭六扇门与五城兵马司这两个平日里十分不受其他官员待见的衙门,就足以将他们这区区不足二十人的天衍门余党彻底摁死了。

    不想做被温水煮熟的青蛙的房日兔、亢金龙一行人,显然有且只有一个选择——向死而生。

    。。。

    夹岗门。

    应天城外郭最南方的城门。

    也是房日兔、亢金龙一行人经过慎重思考之后定下的,逃出应天城的生门。

    而之所以选择这一座夹岗门,房日兔有几重考虑。

    其一,自然便是因为花琳琅投靠了六扇门之后,必然会泄露他们之前混入城中所走的路线,并肯定会在这条路线上布置大量人手。

    而六扇门的人手终究是有限的,在他们来时进入城门的观音门附近布置了大量人手的情况下,必然就会在其他地方上捉襟见肘。

    而作为距离最北面的观音门最远的夹岗门,无疑就是最佳的选择了。

    待到他们冲击城门之时的动静传出去,六扇门仓促之下也必然难以支援过来,短时间内,他们就只需要应付五城兵马司的人马。

    这也是他们冲出应天城最佳的时间,超过这个时间,待到六扇门支援过来,留给他们的,显然就只剩死路一条了。

    其次,选择夹岗门作为突破口,也是因为这里足够偏僻,守备力量不足,且容易聚集起来的同时,不易被人发现踪迹。

    。。。

    不过,当房日兔与亢金龙与一众分散赶来的手下赶到之时才发现,情况似乎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糟糕的多。

    在他们心目中,原本应当是守备力量最为薄弱的夹岗门,此时却完全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守卫森严的架势,尽管没有像类似观音门附近的城门那般看到大量身穿六扇门官服的捕快,都是五城兵马司的守城兵丁,但对于原本计划硬闯城门的他们来说,这个结果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们或许在查探、搜检这类事情商并没有六扇门的捕快们来的敏锐,单打独斗之下的武功更是相差甚远,但面对敌人,结阵而战,打硬仗与正面阻击的本事,作为编练成军的他们,可是能够发挥出比同等数量下的六扇门捕快们更强的实力。

    更别说,在城墙之上,此时还站着数个背上挂着军中制式强弓的弓箭手。

    在有着足够强硬的前排刀盾手的阻拦之下,单凭这些训练有素的弓箭手,就足以一个一个的将他们所有人都当场射杀了。

    看到如此糟糕的情况,哪怕原本被房日兔鼓舞起了勇气的众多天衍门杀手,脸上的神情也不由的变得无比凝重起来,甚至有几个意志不够坚定之人,心中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既然这夹岗门的守备力量与原本想象的相差甚远,硬闯之下估计十不存一,那不如索性重新换一座城门好了。’

    但房日兔却未等这些人将心中的这些退缩的理由说出,便先行开口将其堵在了喉咙里。

    “原本守卫最为薄弱的夹岗门如今都已经变为了这副模样,那其他城门的守备力量必定只会更强,不可能更弱。”

    一开口,房日兔便定下了基调。

    那便是依旧按照原计划进行,从这夹岗门逃出应天城。

    而听到房日兔态度如此笃定,不少心中已经打起了退堂鼓,或者觉得房日兔尚未亲眼见证过便得出如此肯定的结论太过武断的天衍门门人,不由的骚动起来。

    “不过,我们原本定下的直接用武力冲击城门,逃出城的计划却必须加以修改。”

    好在,房日兔自己心中也明白,这番话说出来之后,手下们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因此,在人群刚刚骚动之时,便立刻继续开口说道。

    “否则,单单是城墙之上那几个弓手就足以留下我们大多数人。”

    “星主,你就告诉我们该怎么做便是了。”

    房日兔原本的手下,在其手下效力多年,自然明白房日兔的想法,立刻站出来充当起了“捧哏”。

    “我们现在能信任的也只有星主你了。”

    但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他却在最后又补了这么一句。

    亢金龙的脸色瞬间黑了许多,而在他手下效力多年的手下,更是差点就忍不住直接骂出了声,若非是看到了亢金龙虽然脸色黑了下来,但依旧用眼神令他们暂时安静下来,只怕他们就要在这敌人的眼皮底下与身边的天衍门同伴们上演一出全武行了。

    “闭嘴!”

    而房日兔的脸色同样也不好看,他或许有私心,但他还没有蠢到,在现在这等生死都无法被自己掌握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抢夺权力。

    “我们现在能够依靠的,是我们这里的所有人,明白吗?!”

    看到了这一句话带来的巨大危害的房日兔,态度无比的严厉。

    “是,属下失言了。”

    眼见自己一记马匹似乎直接拍到了马腿上,之前惹了众怒之人,立刻一脸惶恐的回答道。

    只是,在他的内心之中,如今究竟是何种念头,显然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好了,他也只不过是说了句实情而已,我们能不能活着逃出这应天城,现在的确全看你的了。”

    亢金龙似乎是看到房日兔的态度之后,心情好了不少,眼见房日兔依旧不依不饶,想要再痛骂几句,连忙开口劝说起来。

    “时间宝贵,还是抓紧时间和我们说一说你的想法吧。”

    “我管教不严,若是这一次能够活着逃出城去,我再命他正式像你赔罪。”

    房日兔却并未因为亢金龙的“大度”劝说便让这件事就此画上句号,而是一脸严肃的向亢金龙保证道。

    不过,同样知道此时时间紧急,没有更多的时间来处理这种事情的他,却也只能言尽于此了,神情郑重的给了亢金龙一个保证之后,立刻便向众人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面对五城兵马司守备如此森严的夹岗门,房日兔仓促之下其实也想不到什么太好的主意,他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将原本简单的冲击城门的计划变为稍微再复杂一些,再富有层次一些。

    其中最大的改变,或许就是他和亢金龙在计划中的地位了。

    原本的计划中,他与亢金龙是要一起负责压阵的,但现在,城墙之上的弓手对他们的威胁是如此之大,在计划完全进行之前,必须要先解决掉这几个弓手。

    而最适合做这件事的,显然也就只有他和亢金龙这两个武功最高之人了。

    。。。

    夹岗门下,负责今日看守城门的百户董虎,正一丝不苟的执行着上面的千户派下来的任务,严密的审视着来往,尤其是出城之人的一举一动和他们的面容,与还贴在城墙之上的那十几幅画像上默默比对着,希望能够抓到几个要犯。

    说起这十几幅画像,和之前那些通缉画像比起来,也是有大大的不同之处。

    相比起之前那些总是习惯在下面写着画像之上被通缉之人的来历以及所犯下的罪责,这十几幅画像,那是无比对得起其“通缉画像”的这个称谓,因为其真的只是单纯的只有画像而已。

    而更怪异的一点是,原本只画一张脸孔的通缉画像上,这一次,通通都画上了两张脸孔。

    这么怪异的通缉画像,是年过而立的董虎自守城,不,自记事以来,第一次听说和见到。

    不过,类似董虎这样常年在城门守卫,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却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江湖之上,有关易容术的传闻并不少,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算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罢了。

    董虎等这些与三教九流都多少有些交流来往之人还会对此产生一些好奇之心,那些高高在上,每日里都坐在衙署里,真正掌控整个应天城的大佬们却对这种事情并不关心。

    之前房日兔、亢金龙一行人杀了几个没眼色平民的事情虽然被他们用强力的手段暂时压制了下来,但无论是谁,心中都无比渴望着能够抓到这一群胆敢破坏应天城“安宁生活”的凶徒,也好尽快将麻烦抹平。

    他们在这应天城虽然是能够一手遮天的大佬,但谁让应天已经早已不再是京城了呢?他们的头上可还有更多能够找他们麻烦的巨头,以及那个他们最为畏惧的,称孤道寡的九五之尊。

    上面的压力,自然而然的便会由上而下的传导下来,而五城兵马司作为主要负责城中安全的衙门,无疑更是承受了最大的压力。

    自那一夜房日兔与亢金龙一行人“手贱”杀了那几个“嘴贱”的平民之后,五城兵马司从上到下便承受起了巨大的压力。

    以至于原本在看守城门之时总是习惯性看在白花花的小可爱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董虎等人,在这段时间里不敢有丝毫大意,生怕从他们的手上走了凶徒。

    当然,除开担心会被上官责罚甚至丢官去职之外,类似董虎这些负责守门的百户官们如此上心的更重要的原因,当然是为了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直接一步登天,由百户变成千户,董虎等人自然是想不敢想,但借着那些凶徒的脑袋,哪怕再稍稍向上爬一步也是极好的。

    “什么人,站住!”

    而就在董虎心中想着自己若是真的抓住了几个画像上的凶徒交上去之后,能够获得什么样的奖赏,自己又能够向上挪几步之时,在他的目光之中,两个看起来就有些令人起疑的身影,正在快步靠近夹岗门。

    马上便要到关闭城门的时刻了,这个时候还要出城的人,在董虎看来,哪怕就是两个稚子或是耄耋老者,都有巨大的嫌疑,更不用说,面前这两个看起来身形矫健有力,脚下如风的壮年男人了。

    因此,在二人距离城门尚有十步之时,董虎便立刻高声冲二人喝道,命二人停在原地不要乱动。

    而原本就十分警惕的一众守城兵丁,也马上紧张起来,拿起武器,目光牢牢的锁定十步外的两个身影,似乎在防备着二人随时可能暴起冲过来。

    城墙之上的几个弓手也将强弓取到手中,虽然搭箭在弦,但手却已经放到了腰间的箭囊,可以想见,只有他们发现情况不对,下一刻,他们的手便会从箭囊之中取出利箭,弯弓搭箭,射向已经被他们牢牢锁定的那两道身影。

    被十数道目光近乎同时锁定的那两道身影,好像也被吓到了,在董虎的厉喝声刚刚落下之际,其中一人便因为走得太急,一时间腿没有跟上脑子的指令,一个前扑,扑倒在地。而另一人虽然及时的停住了身形,但却似乎被吓住了,愣愣的呆在原地,连伸手帮忙搀扶一把都不敢的模样。

    看到二人这样蹩脚可笑的举动,原本都是一脸紧张的守城兵丁们,不由的笑了起来,笑声有些恶劣。

    董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他却是一边笑着,一边招呼着二人过来接受检查。

    但二人似乎被刚刚的气势彻底吓住了,哪怕有董虎的招呼,也只是无比缓慢的挪动着双腿,一副无比紧张与畏惧的模样。

    看到二人如此的反应,城墙之上的几个弓手都已经将弓收回,趴在城墙之上,看着二人的笑话。

    直到二人走到五步之外,直到董虎终于想到了自己究竟在哪里看到过这两人的面容。

    只可惜,这个时候,却已经有些晚了。

第52章 旧日重现

    终于意识到了面前两个之前看上去一脸狼狈、畏惧、怯懦身影的真实身份后,董虎立刻便想要抽出腰间佩刀,口中同时高呼示警。

    但,示警的声音不过才刚刚喊出一个字,手才刚刚摸到腰刀刀柄,董虎的目光所及之处,已然被一个越来越大拳头所充斥了。

    “砰!”

    “啊!”

    伴随着一声闷响,董虎的鼻梁与眼睛相交处已经挨了重重的一记拳头,紧跟着,伴随着一声惨叫,董虎的身影便向后仰倒在地。

    “仓啷!”

    而在董虎的身影伴随着惨叫倒下去之时,他腰间的雁翎刀也已经出鞘,只不过,握着刀柄之人,显然不可能是此时正双手捂脸倒地的董虎。

    以雷霆之势击倒董虎,引发一阵惊呼与混乱的两道身影,自然便是房日兔与亢金龙这两个渴望着打开生路的天衍门东极天星主。

    不得不说,他们做的很是到位,无论是之前的表情控制,还是在抵达董虎面前五步外,身份即将暴露之际的暴起出手,都拿捏的很是到位。

    让其二人能够在一瞬间便占据了上风。

    不过,尽管董虎因为一时失了先手,此刻正倒在地上,腰间的佩刀也被亢金龙所夺,已经彻底落了下风,房日兔与亢金龙二人只需要紧跟而上,三五招内必能了结其性命,但二人却根本无暇顾及他。

    因为相比董虎这个百户,夹岗门守卫的头目,还有更重要的目标需要二人去解决。

    这个目标,自然便是城墙之上,已经反应过来,此时已然将角弓握在手中,准备张弓,射杀二人的那些弓手。

    于是,只见房日兔与亢金龙二人在周围兵丁的惊呼声中,近乎同时纵身而起,奔向城头。

    好在,高达近两丈的城墙,让二人无法借助轻功直接跃上城墙,且因为城墙本就平滑,没有任何借力点供二人换气之后再度蹬踏而上,所以,二人只能和其他人一样,选择由一旁的楼梯登上城头。

    这无疑给了城墙上下的所有兵丁不少的反应时间。

    “咻~嘣!”

    太阳已然落下,余晖也已经消散的差不多,天色已经昏暗之下,天空之上那一抹火药爆炸之后的绚烂,照亮了看到这一幕之人的眼睛。

    而看到头顶炸开的焰火,房日兔与亢金龙的脚下不由的更快了半分。

    当然,幸好二人此时只顾着一心爬上城楼,并未循着焰火,看向后方,去查看到底是谁释放了焰火示警,否则只怕二人心中可能会因为懊悔而陷入无尽的自责之中。

    因为释放焰火示警之人,便是被他们偷袭之后倒飞而出,只需要跟上补上一刀就能当场斩杀的百户董虎。

    换言之,就是因为二人放过了他一马,才使得他有机会释放焰火示警,给二人以及其一众手下的脖子上拴上了绞索,并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使得绞索变得越来越紧。

    但有失必有得。

    失去了杀死董虎,从而令其无法释放焰火示警,争取更多时间的机会,房日兔与亢金龙二人也得到了清除对自己一行人威胁最大的几个弓手的机会。

    只不过,机会是摆在了二人面前,但二人若是真的想要解决这些弓手,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弓手并不擅长近战,这是长久以来形成的偏见。

    可是,弓手却并非弩手,弩手是可以凭借脚的力量张开弩弦,并用机栝固定住,在射出之前只需要将心神专注在瞄准之上即可,但弓手却不行,开弓需要强大的膂力,当拉开弓到瞄准并将箭矢射出去之前,更是需要维持住,这更是迫使弓手必须有强大的力量。

    而身为弓手,因为其巨大的威胁,所以很多时候要面临敌人的冲击,在这种情况下还必须依旧保持冷静,不能慌乱,这样的素质,其实远比大多数的近战刀盾手、长矛手要强得多。

    之所以会出现弓手不擅近战的偏见,更多的,还是因为热武器出现之后,特别是火炮的出现。因为火炮的射程远,一直都在战线后方,一旦被突袭,面临的往往都是只能炸毁大炮撤离的结局。

    而人类,最擅长的做的,便是由一件事推导出所谓的适用万物的“道理”,于是,炮兵不能被靠近,无法近战的道理,便被直接推而广之,变为了一切远程的兵种都不擅近战的“大道理”。

    当然,除此之外,各类话本、小说之类对战争场面的描述也加深了这样的观点,似乎往往弓手们一旦被敌人近身了,那便只剩下了死路和溃逃两条道路。

    但他们却未曾想过,在兵种齐备的战争之中,当被严密保护的弓手都被敌人突到近前,使得他们都只能近战自卫的情况下,那大局显然就已经距离崩溃并不远了。

    在大势裹挟之下,弓手们若是真的能够仅凭一己之力逆风翻盘,那未免也太过“魔幻”了。

    这一次,面临房日兔与房日兔二人的突袭,情况显然也相差不多。

    尽管在面对二人的突袭之下,几个弓手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了,在仓促之下,也向二人射出了一轮箭矢。

    可惜,这轮箭矢对早有防备,且不需要担心其他威胁的房日兔与亢金龙来说,却起不到半点威胁。

    而二人之所以能够不担心其他威胁,尤其是身后出现追兵的威胁,自然是因为,底下的那些守城兵丁们,此时已经完全是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赶上来围剿二人。

    董虎射上天空的焰火,虽然的确是十分及时的示警,但看到他的焰火之后,率先反应并杀过来的,却并非是五城兵马司或六扇门的援兵,而是埋伏在不远处,一直密切注意着这边情况,准备随时赶来支援的天衍门东极天的门人们。

    尽管按照房日兔与亢金龙离开之前的命令,焰火并不是让他们前往支援的信号,但在焰火在天空之中炸开之时,他们却显然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于是,当董虎将焰火射向天空,并已然站起身来准备带着一众手下赶上城头支援并围剿房日兔、亢金龙二人之际,他们发现了身后赶来的敌人。

    在数量相近,担心被这群新赶来的敌人冲破防线,打开大门,从而逃出城的情况下,董虎只能带着手下们转身迎敌,拖住敌人的大部队,等待支援。

    至于城头之上的那几个弓手,他显然就无能为力了,他们只能自求多福。

    城头之上,房日兔、亢金龙两个二流顶尖的高手,此刻面对六个弓手,却并没有做到摧枯拉朽一般的胜利。

    人数上的巨大劣势,使得他们并无太多优势。

    特别是在六个弓手配合无比默契,五人结阵拖住二人,还留有一人在后方用精准且高明的射术不断骚扰的情况下,二人虽然勉强能够占有上风,但却并不明显,若是一个不小心,或是分心关注城下的战斗,甚至都有可能被那时不时射出的箭矢暗算中箭。

    局势陷入了僵持之中。

    只不过,对僵持的双方来说,彼此之间的心理,显然是完全不同的。

    对于六个弓手来说,时间就是他们的朋友,不,盟友。他们只需要尽量的拖住二人,不让二人轻易的杀伤到他们,拖到看到焰火示警的五城兵马司同侪和六扇门的捕快们赶到之后就可以稳操胜券了。

    敌人的盟友自然就是敌人。

    对六个弓手来说是盟友的时间,对房日兔和亢金龙二人来说,无疑就是最大的敌人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董虎射出示警焰火后便套在他们脖子上的套索,也在不断的勒紧。待到五城兵马司和六扇门的支援赶到之际,便是他们脖子上的套索被彻底锁死,命丧当场的时刻。

    除非。。。

    眼看着短时间内根本奈何不得面前的这六个弓手,亢金龙终于忍不住分神他顾了,在避开了那个被五个同伴保护在身后的弓手射出的又一只偷袭的箭矢,在两个呼吸内绝对不用担心箭矢再度偷袭的他,分神看了一眼城下的情况。

    而这一眼,却令他的眼神变得愈发的晦暗起来。

    一如城头之上的他和房日兔毫无进展,城头之下,他们那群厮杀正酣的手下,虽然看起来场面比他们要热闹许多,但进展却同样少得可怜。

    尽管人数上稍占优势,但在守城兵丁有董虎这个百户不断指挥,且发挥出长矛手与刀盾手默契配合优势的情况下,天衍门东极天的杀手们毫无优势可言。

    而瞥到这一幕的亢金龙,心中也不禁开始后悔起了刚刚为何没有追击过去,将董虎先行杀死。

    再想到不久之前飞上天的那个示警的焰火,他的心中不由的愈发感到后悔起来。

    “嗖!”

    就在他的心神还沉浸在后悔之中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令他浑身的汗毛都忍不住颤栗起来的呼啸声。

    一个稍显狼狈的侧滚后,一只羽箭从他刚刚所在的位置飞了过去。

    后怕不已的他,后背瞬间便被冷汗洇湿了,而当他的目光越过五个弓手的身体阻拦,看到那个弓手眼中稍显遗憾的眼神之际,他心中那个刚刚出现的念头,立刻便如野草一般疯狂生长,将他的内心彻底填满了。

    “没事吧?”

    因为亢金龙的分神且差点被当场射杀而被吓了一大跳,且因为亢金龙的侧滚倒地,脱离战斗而瞬间压力倍增的房日兔,不禁面露担忧的询问道。

    但亢金龙回应他的,却并不是诸如“没事。”之类的回答,而是一个令他先是呆愣了一下,继而忍不住心生暴怒的举动。

    “亢金龙!”

    而且因为心中太过愤怒,他更是忍不住直接怒吼起来。

    但刚刚和他亢金龙两人应敌之下,亢金龙都因为短暂的分神而差点被那个唯一还握着角弓,进行偷袭的弓手射中要害,命丧当场,如今只有他一人勉力应敌的情况之下,心神失手的他,如何还能躲过眼睛一亮,觅得偷袭良机的那个弓手的偷袭呢?

    “嗖!”

    伴随着又一声羽箭划破空气的尖啸声,羽箭直射向房日兔的胸腹之间,而因为暴怒,心神失手的房日兔,尽管在反应过来之后,已经用尽全力沉肩侧身躲避了,却依旧还是未能完全避开,被一箭扎中肩窝,整个人被箭矢所携带的巨大动能顶的踉跄着向后倒退了数步,进而被配合默契的其他五个弓手进步欺身。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房日兔此时不仅心神波动剧烈,肩窝还中了一箭,左臂已经等同于被废,难以发力。

    面对欺身而上的五个弓手,他很快便被挑落了手中那把从董虎腰间抢来的雁翎刀,进而被五人个弓手制服,压倒在地。

    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房日兔,不断的挣扎着,口中更是发出近乎野兽一般的咆哮。

    但他的咆哮,却并非是因为自己被制服,被屈辱的按倒在地之后的不甘,而是愤怒,无尽的愤怒。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此刻空无一人,却是刚刚亢金龙所站的那片城墙,因为瞪得太过用力,一双眼睛中血丝遍布,已然变得血红,仿佛下一刻就会从中滴出血来一般。

    “还有一个敌人跳墙逃了,你们二人捆住这个贼人,其他三人速速与我一同射杀逃走之敌!”

    而那个一箭射中了房日兔肩窝,使得他最终被擒的弓手,显然是六个弓手中的指挥者,而他在房日兔被制服之后的命令,无疑已经能够证明为何房日兔会在被制服之后发出无比愤怒的,近乎野兽一般的咆哮了。

    亢金龙逃了。

    在看到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取得突破,只会被死死缠住,直到五城兵马司和六扇门的支援赶到后,或战死当场,或被生擒之后,他的心中便萌生了利用房日兔帮他暂时拖住面前的六个弓手,抛弃所有人,独自一人自城墙之上逃出城的念头。

    而当他差一点就被那支偷袭的箭矢射中要害,命丧当场之后,这个念头便彻底占据了他的内心,令他最终做出了比当初的青龙还要决绝与无耻的这个决定。

    “放!”

    伴随着命令,四只羽箭射向了哪怕一瘸一拐,仍旧奋力逃走的亢金龙的后背,不过,除开正中那一箭是射向他的后心之外,其余三箭,看起来却似乎偏离了目标。

    但这三箭的目的,显然只是为了封住亢金龙的退路,令其无法闪躲。

    只可惜,因为有两个弓手要看管被制服后的房日兔,只有四个弓手出手。

    所以哪怕四只羽箭杀机毕见,也依旧无法完全封死亢金龙的退路。

    只见亢金龙就如同后脑长了眼睛一般,在箭矢行将及身之际,整个人如同被触碰的含羞草一般瞬间缩成了一团。

    原本就是为了封锁他退路的三支箭矢,纷纷直接插到了其面前的泥土之中,不过,就算如此,那一支射向其后心的箭矢,他依旧还是未能完全躲掉。

    好在,因为他的蜷缩及时,箭矢并未射中他的要害,而是插在了他左肩偏右三寸处,差一点就被射中了后颈,而他也被箭矢带着的巨大力量直接被掼倒在地。

    但总算是躲过了这一波必杀箭矢的他,立刻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身来,继续踉跄着,但却脚下不慢的向前奔逃而去。

第53章 援兵

    天衍门东极天仅剩的两位星主,一个被生擒,一个以所有同伴为饵,孤身一人逃离了应天城。

    而之前被他们拖住的六个弓手们,在腾出手之后,也终于发挥出了该有的效果。

    除了他们的队率,那个之前一直在用弓箭骚扰偷袭的弓手,因为刚刚短时间内开了太多次弓,手臂已经太过酸痛,担心失了准头射到自己人,所以在一旁看着被绑好的房日兔之外,其他五人,则个个化身为杀神,不敢说每一箭都能带走一个敌人,但在他们的支援之下,原本还稍稍落于下风的董虎等人,立刻便扭转了局势。

    而这些弓手射出的弓箭给那些天衍门东极天杀手们带来的,不仅仅只有物理上的伤害,更多的,还是心理上的伤害。

    毕竟这些天衍门东极天的杀手们心中都十分清楚,既然城墙之上的弓手已经开始用箭矢威胁到了他们的安全,那之前冲上城头去解决他们的房日兔和亢金龙二人,只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这无疑大大打击了他们早已消耗殆尽的信心,本就处在极度的劣势之下,现在两个武功最高、一直被当做旗帜、信心来源的星主,都已经遭遇了不测,那留给他们的结局,显然就只剩下了束手被擒或血溅当场这两个了。

    局势本就处在劣势,信心还飞速的消散的天衍门东极天杀手们,终于在第三个倒霉蛋不幸被三根羽箭贯穿身死后,陷入了崩溃之中。

    不过,崩溃的他们,所作出的选择却是完全不同的。

    有的人,尤其是那些自觉未曾参与那也杀害平民的杀手们,直接选择丢掉了武器,束手就擒,希望能够以自身的特殊身份换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之前被他们所不齿,甚至是辱骂的心月狐,则瞬间变为了他们心中十分渴望接近的人。

    而有的人,特别是那夜参与动手杀了平民的人,因为心中觉得就算束手就擒,也会被其他人当做是救命稻草一般,为其自身活下去的机会,选择出卖他们。

    所以,心中认定无论如何,自己都逃不过一个死的他们,陷入了最后的疯狂之中。

    采用以伤换命,乃至以命换命的方式疯狂进攻,只求能够拉上一个垫背之人与其一同上路。

    还有的人,则明显鸡贼许多,他们既不想束手就擒,也不愿用性命去进行最后的疯狂。

    聪明的他们,选择利用那些陷入最后疯狂的同伴们的掩护,向城中逃去。

    但这些人的聪明,却只是自作聪明罢了。

    因为他们成为了城墙之上五位弓手的优先击杀目标。

    知道若是被这些人逃入城中会有怎样麻烦的董虎,在察觉到了这些人的想法后,同样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立刻命令手下们暂时放下那些已经丢掉武器,束手就擒的敌人,冲过去拖住这些妄图逃命的家伙。

    双管齐下,效果立竿见影,伴随着两个妄图逃出去的天衍门杀手被数只箭矢当场射杀,其余几人被死死拖住,最终没有一人脱离战斗,逃出战场。

    而就在那两个妄图逃跑的天衍门杀手被羽箭当场射杀之后,支援也终于赶到了。

    本就处在绝对劣势之下,而且完全看不到任何逃命希望的,还在负隅顽抗的几个天衍门杀手,在看到了匆匆赶到的五城兵马司的援兵之后,终于放弃了注定无果的战斗。

    觉得自己就算立刻乖乖投降,迎接自己的也只有死路一条之人,绝望的选择了自我了断,或是中门大开,冲上去一心求死。

    原本还想要逃入城中,做最后挣扎的人,则像那些刚刚就已经认清了形势,丢掉武器投降的同伴一样,丢掉了手上的武器,高举双手,选择了投降。

    。。。

    当侯青在家中被手下吵醒,并听到手下禀报的消息之时,心中是无比想要破口大骂的。

    本来因为花琳琅的出现,他已经与一众手下们制定好了严密的排查计划,只待明日天明之后便立刻铺开,进而将藏在城中的那些天衍门的漏网之鱼们一网打尽,拿到功劳。

    结果现在倒好,连上半夜都还没有过去,五城兵马司那边就已经传来了消息:

    有一伙贼人妄图闯城门,除了一个侥幸跳下城墙逃走之外,其他人已经尽数被当场格杀或生擒。简单的辨别之后,已经初步确认了这伙贼人便是你们六扇门下午递来的画像上的贼人,但为了稳妥起见,你们还是尽快派一个能够辨别贼人之人前来做最后的确认。

    尽管听起来,五城兵马司传来这消息是中规中矩,而且很符合逻辑,但不知为何,听在侯青的耳中,却显得无比的刺耳,仿佛是带着浓浓的讥讽一般。

    但再过如何愤怒,如何想要骂人,侯青还是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在得到消息之后,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带上手下一众捕头,以及最关键的花琳琅,火速赶往五城兵马司衙门。

    结果,也不出侯青的意料,被抓之人的确就是天衍门东极天的那些余孽。

    当然,唯一那个跳下城墙逃走的贼人身份也很快就被调查了出来。

    而听到了弓手队率的详细叙述之后的侯青,却总觉得这一幕似乎有些熟悉,曾经在哪里见过。

    不过,这些显然都是小事,眼下对侯青来说,最最重要的,显然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如何将这些被五城兵马司抓住的天衍门东极天俘虏们弄回六扇门衙门。

    尽管六扇门是这一次调查此事,排查城中天衍门余孽的主要衙门,但想要就这么轻易的将人从五城兵马司衙门里带走,却显然是不可能的。

    五城兵马司衙门虽然看起来人人都能欺负,完全是个受气包,但其却明显不是六扇门这等边缘衙门能够拿捏的。

    换言之,想要将这一批被抓的天衍门东极天余孽们拿回六扇门,就必须给出五城兵马司足够满意的条件。

    而以六扇门向来在朝廷之中的边缘地位,每年的经费更是捉襟见肘的情况,侯青能够拿来与五城兵马司交换的,也就只剩下了“功劳”这一个条件了。

    辛辛苦苦数十年,一朝功劳全送完!

    侯青自然是心有不甘。

    但你形势比人强,而且就算他不做出这个决定,真的将整件案子的办案过程全部报上去的华,他们六扇门也不一定肯定能够拿到首功。

    毕竟这一次,是五城兵马司以一己之力拦下了妄图闯城逃跑的天衍门贼人,并当场格杀与生擒了其中绝大多数。

    尽管这其中也有六扇门提供那些画像的功劳在,但毕竟只是零星的辅助功劳罢了。

    而且以六扇门长久以来不受朝堂待见的情况,这点功劳估计会被直接划掉。

    所以,反正报上去也不一定能够拿到首功,那不如索性来个顺水推舟,将首功让给五城兵马司,以换取对方将抓到的天衍门犯人交给六扇门的条件。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至少,这样还能拿到一点实实在在的好处不是吗。

    。。。

    洪都府城。

    在南新县衙与洪都府衙的强力配合之下,之前一直在城外候命的大内侍卫们十分顺利的分散进入了城中,而之前与彭震雷、叶弼兵分两路,一直在洪都府境内其他地方奔走,寻找天衍门踪迹的铁家兄妹也恰好赶到,同样进入了城中。

    而有了这么一股生力军的加入之后,白十二、胡啸林等人,心中终于暂时松了口气。

    有了十余个高手的加入,再加上南新县衙与洪都府衙襄助,就算天衍门中极天因为这一次的失败恼羞成怒,决定铤而走险,他们也有一战之力了。

    更令白十二感到讶然与惊喜的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之前洒下的种子,似乎也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

    因为之前一直在洪都府境内奔走,查探天衍门中极天踪迹的铁家兄妹在无意间说出了一个消息。

    点苍派这一代的七大弟子,不出意外会成为下一任点苍七剑的七为弟子,在七长老贺吾的带领下,来到了洪都府。

    不过从去向上看,他们似乎并不是奔着洪都府而来的,只是途径洪都府北上,至于他们的目的地,却是无人清楚。

    点苍派地处南疆,向来与中原武林来往甚少,行踪神秘,这一次,七大弟子在上一任点苍七剑之一的七长老贺吾的带领下一路北上,不少人都认定,应该是七位弟子剑术小有成就,所以要前往中原,与几大剑派之间进行切磋,同时打响这一代点苍七剑的名声。

    白十二自然知道,这传言与真实情况相差了足有十万八千里。

    但他内心之中的惊喜,却是无比真实的。

    他没有想到,这贺吾办事的效率竟然这么高,口才这么好,竟然能够这么快就说动点苍派上下,并将二代弟子中的翘楚带出来。

    尽管这一次看上去点苍派只来了八个人,但在白十二看来,却是下了大决心的。

    毕竟不出意外的话,贺吾带出的这七大弟子就是未来的点苍七剑了,将点苍派这个一流门派的未来与门面带来帮助自己对付天衍门,足可见点苍派的诚意了。

    不过,他心中更清楚,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联络上贺吾,让其停下前往应天府的脚步,随他进入洪都府城中。

    想做到这一点,对其他人来说或许很难,但对白十二来说却算不得什么难事,毕竟他身上除了锦衣卫的令牌之外还有东厂的令牌。

    而有了东厂的令牌,他想从天机阁那里得到什么想要的消息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还是最迅速,最及时的那种消息。

    更妙的是,有了天机阁的协助,他都不用自己冒险离开洪都府城,只需要让天机阁留意贺吾一行人的动向,并帮他传递个消息就可以了。

    于是,就在铁家兄妹入城并带来贺吾一行人的消息之后的第二天傍晚,洪都府众多江湖人将目光锁定到了洪都府城,锁定到了入城的贺吾一行人身上。

    。。。

    众多江湖人虽然目光盯着贺吾一行人,但更多的其实只是好奇罢了,至于贺吾真正的目的,以及其只是在洪都府城暂留,休整一两日后便离开,还是就是以洪都府城为目的地,在此常驻数日,他们并不如何在乎。

    毕竟洪都府是首府,官府的力量足以镇压一切,府境之内并无能够与点苍派这等“庞然大物”向抗衡的门派,而也因为官府的强大力量,所以洪都府内的众多门派同样不担心点苍派会做出诸如“鸠占鹊巢”这类的霸道行径。

    但对本打算最近几日,待到彻底摸清府城内锦衣卫底细后便对其下手天衍门中极天来说,这突然出现的点苍派,却是一个不确定因素,让他们不得不担心这个突然前来的点苍派,成为原定计划中的变数。

    “点苍派这一次前来洪都府城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曾查探清楚?”

    “禀尊主,尚未有什么消息。”

    面对黄龙的询问,天柱星君额头又忍不住开始冒汗。

    他觉得自己最近这段日子可能是犯了太岁,否则,怎么会接二连三的遇到各种狗屁倒灶的破事呢?而且,这些破事还每一件都是黄龙十分关注的。

    “尽快查明。”

    黄龙显然对天柱星君的回答心有不满,语气冷漠的命令道。

    “是,属下遵命。”

    天柱星君虽然心中泛着苦水,但面对黄龙,他又怎么敢往外倒呢。

    “尊主,那之前的。。。”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向黄龙询问起了之前制订的那个计划。

    “在查清楚点苍派的目的之前,先将那个计划暂时压下来。”

    黄龙没有半点犹豫的回答道,同时也是将他心中活泛的念头堵死了。

    面对黄龙的回答,天柱星君虽然心中略有不甘,同时担心再等下去会有变数,但面对口气如此笃定的黄龙,他却只能将心中的担心全部压回心底,不敢吐露半个字。

    但他显然不清楚,若非是黄龙的敏锐,只怕这一次,他真的就要陷入“锦衣卫”设下的陷阱之中难以自拔了。

第54章 歪打正着

    贺吾率领七位师侄、弟子进入洪都府城之后,倒是没有立刻便去寻找白十二的踪迹。

    天机阁传来的消息告诉他,城中到处都是天衍门的眼线,入城之后,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情,以免暴露他们入城的目的,引来天衍门的攻击。

    对白十二的嘱咐,知道天衍门并不好对付的贺吾自然乖乖照做。

    只不过,暗地里,他却是有些暗暗后悔这一次只带了七位二代弟子出来,没有成功“忽悠”来几个师兄陪同自己一起前来。

    说起来,自去年冬天在应天城中一别之后,贺吾便立刻千里迢迢的返回了山门之中,将事情禀报给了掌门谢一清,而谢一清在听闻了这一次能够与朝廷之间搭上关系之后,也是没有二话,立刻便决定协助白十二,共同对付那个隐秘的天衍门。

    尽管这事若是传出去之后,必定会损害他们点苍派的声望,被一众江湖同道们戳脊梁骨,背地里被骂做朝廷鹰犬,甚至走狗。

    但谁让他们点苍派穷呢。

    吃喝问题都还未解决呢,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去关注所谓的名声。

    况且点苍地处西南,向来与中原武林来往甚少,就算被江湖中的人在背地里骂上一阵,他们反正也看不到、听不到。正所谓是“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

    只是贺吾没有想到,这当初在他看来已经是势力范围不小,实力不弱的天衍门,竟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庞大。

    不仅在势力分散遍布江南数州之地,而且竟然连在这距离江南上千里之遥的洪都府都有天衍门的存在。

    。。。

    相比起暗暗后悔没有“忽悠”几个师兄一同前来,所以现在心中有些后悔的贺吾,随他一同前来的七位点苍派的二代弟子,此刻心中则更加好奇贺吾口中那位“长生剑”的传人。

    当然,说是好奇,但更多的,其实却是争强好胜的不服气。

    作为点苍派选定的下一任点苍七剑人选,随贺吾一同北上的七位弟子,倒是很符合大部分人口中“天之骄子”的描述。

    而类似他们这样出身名门,实力不俗的天之骄子,自然个个都是骄傲的。

    特别是单歆这个当初就曾与贺吾一起参与铸剑山庄“品剑大会”,已经与不少其他大派的内门弟子之间互相有过切磋,算是见过“世面”的大弟子,在见识到了其他一流门派的内门弟子的实力之后,心中无疑更是骄傲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从贺吾的口中得知了白十二这个似乎比他们更加年轻,却被贺吾认定实力肯定在他们之上的同龄人的存在,心中自然是十分不服气的。

    在他们看来,白十二实力再高,无非也就是当初在铸剑山庄的“品剑大会”上,单歆所见到、见到的其他一流门派内门弟子的实力,与他们一样,都是二流高手中拔尖的存在罢了,没有什么稀奇的。

    毕竟他们七人虽然同样暂时只有二流高手的实力,但因为点苍七剑的剑阵存在,他们合力可是有着对付数位一流高手的实力。

    那白十二再强,难道还能比得过那些一流高手吗?

    所以,在贺吾十分推崇、欣赏白十二的情况下,他们这一次跟随贺吾前来,除了完成门派的任务之外,心中还是存着一份私心的。

    那便是与白十二这个被贺吾推崇的同龄高手切磋切磋,分个高下。

    白十二自然不知道这些突然出现,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惊喜的援兵,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在,但就算知道了,他的心中估计也不会产生任何的波澜。

    只要这些点苍派的弟子能够在对付天衍门的事情上贡献足够的力量,那就算是陪同点苍派这七个二代弟子们耍上一耍也不无不可。

    。。。

    只不过,在那之前,天衍门先抢了白十二的“生意”。。。

    “七师叔,外面似乎有人在监视我们。”

    进入洪都府城之中,住进客栈之后不久,贺吾的几个师侄便发现了外面有人监视。

    从这一点上来说,点苍派这七个二代弟子其实还是很有实力的,这么快便发现了天衍门派来监视的眼线。

    但这更多的,估计还是因为天柱星君在黄龙的严令之下,想要尽快查探清楚他们的情况,所以心中太过着急,这才露出了马脚。

    “我们不过才刚刚入城,他们便立刻盯上我们了吗?”

    贺吾听到回报之时,倒是依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

    “如此说来,之前天衍门传来的消息倒是不假,这洪都府城之中,天衍门的势力的确遍布城中,行事不能大意。”

    “咳咳,七师叔,那我们该怎么做?”

    几个弟子听到贺吾的感慨,心中不禁感到有些无奈,只能干咳两声,更加详细的询问道。

    “什么怎么做?”

    贺吾似乎是因为思绪被打断了,所以心情不大好,乜了他们一眼后,没好气的回答道。

    “既然发现了有老鼠,那自然就要打老鼠了,这种问题,还需要来问我吗?”

    “可是,七师叔,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啊?”

    “是啊,七师叔,之前您不是也说了,天机阁那边传来的消息,让我们行事要。。。”

    几个弟子显然没想到贺吾会这样回答,所以一时间有些发愣,待到反应过来后,连忙想要劝说贺吾再谨慎一点。

    “我们点苍派虽然地处西南,远离中原武林,但怎么说都是江湖之中的一流门派,若是发现了老鼠还继续装作没看到或是百般忍让,你觉得,正常吗?”

    不过,还未待几个弟子的话说完,贺吾便直接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劝说,语气严肃的反问道。

    “这个。。。”

    几个弟子一时之间不由的面面相觑,显然是被问住了。

    除了单歆之外,这还是他们剑法小有所成之后第一次离开山门,江湖经验匮乏的他们,自然无从判断贺吾这些话是否可信,所以他们只能齐齐的将目光投向了单歆这位大师兄。

    “咳咳。”

    猛然间被六位师弟的目光同时锁定,单歆心中莫名的就是一虚,下意识的便躲避了他们的目光,待到反应过来,不由的咳嗽两声,掩盖一下心头的尴尬,鼓起勇气用眼睛迎接六位师弟的目光。

    “七师叔说得对,我们越是在表现的缩手缩脚,越是会惹来那天衍门的怀疑,而且说不定,这就是天衍门的试探,否则以七师叔所说的天衍门行踪隐秘的行事风格,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我们察觉的监视的痕迹呢?”

    不过,虽然鼓起了勇气主动迎上了六位师弟的目光,但单歆最终还是选择站到了贺吾的一边。

    毕竟他虽然比其他六位师弟多了一次行走江湖的经验,但自觉比起贺吾这等“老油条”还是差得远了,在这样的情况下,相信贺吾的判断显然比他们自己胡乱猜测要靠谱的多。

    “好,既然如此,那五师弟、六师弟和七师弟便随我一起去会一会外面的那些天衍门的贼子们。”

    在七师叔贺吾与单歆这位大师兄都觉得外面的人可能只是为了试探才暴露行踪的情况下,其他六人也没有再怀疑其他。

    而且,第一次离开山门,行走江湖的他们,其实心底对这类事情,显然是无比渴望的,眼下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怎么可能放弃呢。

    四弟子管统像是担心机会被其他三位师兄抢先了一般,直接一把抄起剑,招呼起了三位师弟,率先从窗户一跃而下,直奔被他们察觉到踪迹的那几个正在监视他们的眼线。

    只是,他们匆匆得到白十二的消息,拐进洪都府城中,事先并不清楚城中的情况,来到城中之后也未曾先行打探一下城中情况,自然也就不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城中发生的那两起足够令城中百姓变为惊弓之鸟,让南新县衙与洪都府衙无比紧张,时刻注意城中情况的“恶**件”。

    所以,贸然动手,特别是管统还是持剑由窗户一跃而下的动作,瞬间便让看到这一幕的行人联想到了不久前的不妙回忆,继而便是行人尖叫奔逃,街道之上瞬间便被“清空”了。

    而被这从未见过的诡异一幕惊得愣在原地的管统四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全都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哪怕是那些监视他们的眼线随着人流的汹涌而消失,他们也全都站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房间之内,看着这一幕的贺吾,心中则已经升起了一阵不妙的预感,趴到窗边,让外面的管统四人赶快返回客栈内。

    贺吾的反应已经算是很快了,但可惜,显然还是晚了。

    就在管统四人返回客栈不久,心情还处在忐忑不安的阶段之时,外面,一队身穿衙役官服的捕快们赶到,将他们的房间围了个水泄不通。

    知道闯了祸的贺吾,面对六位师侄和弟子齐齐射来的奇怪目光,脸上虽然表情不变,但内心之中,却显然是有些羞恼的。

    但好在,虽然心中羞恼,但他还是知道在这个时候,是不能与这些捕快扎刺的,乖乖的带着六个师侄与唯一的嫡传弟子,随着捕快们前往南新县衙。

    。。。

    当白十二听到贺吾和七个点苍派弟子竟然被抓到南新县衙,甚至已经被下狱,关进了大牢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而当他回过神来之后,脑袋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那一首十分出名的《友军之围》。

    同时他也十分好奇,贺吾他们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竟然能够在刚刚进城不过一个时辰就被黄祥符这位南新县知县关机了县衙大牢之中。

    很快,当细节传回来之后,他心中不由的苦笑连连。

    不过,很快,他就想开了。

    虽然看起来贺吾等人被关进南新县大牢之中有些憋屈,但这也勉强能算是个好消息。

    毕竟被关进了县衙大牢之中后,天衍门的那些眼线们再想窥探贺吾等人的动向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这无疑等于是保护了贺吾等人的情报,斩断了天衍门想要打探的念头。

    而且,因为被关进了大牢,贺吾等人的威胁,估计也会被天衍门排除掉,当真的遇到天衍门想要搞事的时候,贺吾等人无疑就能成为他手中对付天衍门的奇兵。

    不过,在那之前,他需要赶紧去通知黄祥符,告知贺吾等人的情况,以免真的让他误伤了友军,省的贺吾这伙奇兵还没有发挥出奇效,就被黄祥符这自己人给废掉了。

    。。。

    就如同白十二所预测的那样,当天柱星君从匆匆逃回的手下那里得知了发生在贺吾等人身上的搞笑情况之后,他的心中也是懵13的。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西南来的蛮子们竟然会这么“彪”,敢在已经有了前面两个案子的情况下,继续“顶风作案”,当街持剑,虽说他们未曾真的拔剑在手,当街行凶,但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显然是讨不了好了。

    想到这里,天柱星君心中竟然莫名的感觉有些畅快。

    就如同他之前去捅马蜂窝,还是两次,但却接连逃掉了之后,看着另一个铁憨憨,也傻乎乎的拿着根棍子跑到马蜂窝前,结果连棍子都还没有举起来呢,就让早已被撩拨疯了的马蜂们冲上来糊脸了。

    不过,在畅快之余,他也不得不考虑贺吾一行人被黄祥符抓进了县衙大牢之后,他该如何完成黄龙的任务。

    可在思前想后许久之后,他却不得不放弃继续完成黄龙任务的念头。

    毕竟早在之前黄祥符设计诱捕他在南新县衙中的那些手下,并将之一网打尽之后,南新县衙就成为了请报上的黑洞,他根本无法查探出南新县衙之中的情报。

    换言之,除非他愿意冒着再葬送掉十几个精锐的手下,否则他根本无法查到被关进县衙大牢中的贺吾等人的情报。

    不过,反正贺吾等人已经被关进了大牢之中,而且起码要被关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那他们对他原定的计划应当不会再产生什么影响了吧?

第55章 夜袭

    华灯初上。

    洪都府城中,依旧繁华,甚至比白日里还要繁华。

    白日里的暑气实在太过厉害,以至于人们都不愿在太阳之下奔走,唯有待到这太阳完全落下,暑气稍稍消散的夏夜里,人们才乐意外出。

    而就在这繁华红尘之中,杀机却已然弥漫开来。

    。。。

    在向黄龙说明了点苍派的贺吾一行人因为白日里的贸然行动而被黄祥符抓进了南新县衙大牢,并向其再三说明现在是城中锦衣卫力量最为薄弱,是动手的最佳时机之后,天柱星君终于得到黄龙的首肯,即将在这个夜晚,对所有已打探完毕的锦衣卫暗桩,以及城东杜府内的几个锦衣卫进行刺杀。

    当然,这其中,城东杜府内已经能够完全确定的那几个锦衣卫,无疑是最优先的刺杀目标。

    而相比与之前不痛不痒的,更多情况下只是为了查探情报而派出的区区数个手下,这一次,天柱星君可谓是下了“血本”。

    甲队剩下的七个手下,乙队的十二个手下,还有丙队和丁队的全部人手,其他六队抽调的武功不俗的高手,加起来远超半百之数。

    但就算如此,黄龙因为担心他手下的力量在之前损耗太多,依旧还是特地塞了天矛星君手下两个高手进来。

    若非是因为担心有两位星君共同完成此次刺杀任务,有可能会使得彼此之间会为了主导权而产生争执,只怕黄龙就要直接将天矛星君同样参与进这一次的任务了。

    黄龙下了如此大的力气,为的自然就是能够一击必中,以雷霆之势将城中已知的所有锦衣卫力量一网打尽,小露峥嵘的同时,也出一出这段时日里受到的窝囊气,提振一下因为这段时日里的所发生的诸多事情而丧失掉的气势,鼓舞一下斗志。

    同时也是为了清除干净洪都府这个基本盘中,会对天衍门产生掣肘的所有力量,为即将到来的,与朝廷几大衙门之间的争斗打好基础。

    。。。

    夜色渐浓,虽然白日里被酷烈的太阳封印在家中动弹不得的不少城中民众,在这凉爽的夏夜里依旧兴致甚浓,不愿归家,但在这电力尚未普及的时代里,想要将洪都府城这般偌大的城池全部都化为不夜城,却是举全府之力估计都有些够呛。

    否则,上元节的花灯会又如何会一年只举办一次呢?

    因此,除开城中某些特定的地方,例如那些接待诸多士绅官吏,公子少爷的,花费不菲,但收入更加不菲的烟花之地,整座洪都府城随着夜色渐浓,也终于如夜色一般,逐渐恢复了沉寂。

    哪怕是城东这每一户都是城中士绅豪富之家的地段,也逐渐恢复了沉寂。

    当然,因为每一座大宅院大门之前会整夜照亮的大灯笼,以及在外穿梭的,提着马灯、灯笼,举着火把不断巡逻的那些护院,城东依旧是除开那些烟花之地外,此时城中最为亮堂的区域。

    而这光芒,特别是那些被家丁、护院们提在手中四处巡逻的马灯、灯笼,举着的火把,自然是亲自带队准备突袭杜府的天柱星君心中最为厌恶的存在了。

    只可惜,他就算心中再如何厌恶,也不可能一口气便将这些光亮全部都吹灭,让这里恢复一片漆黑,供他和一众手下融入黑暗中,悄然靠近杜府。

    因此,既然做不到无法让光芒全部消失,那他们能做的,显然就只有“融入”其中了。

    这也算是这段时间里,天柱星君所想的,看起来成功率最高,最可能悄悄摸到杜府之外进行偷袭的方案了。

    当然,这个方案虽然看上去十分不错,但失败的几率也很大。

    毕竟在城东这块地方,大多数的护院、家丁们因为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之间其实都很熟悉,而贸然“加入”其中的天柱星君一行人,很可能会令这些家丁护院们心中起疑。

    好在,杜府的主人杜霖季只不过是个小有家财的小商人,能够在城东安家落户已经是数位不易了,所以杜府所在的位置,其实十分靠近坊市的街道,他们只需要能够避开一户人家的家丁护院,便可以靠近杜府,进而发起突袭了。

    。。。

    夜幕之下,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超过半百之数的诸多高手,分散成六队,依次混入城东,在一队举着火把,提着马灯、灯笼扮作巡逻的护院队伍在明的情况下,其他五队人马则潜藏在暗处跟上。

    或许是天柱星君在出发之前的祈祷奏效了,亦或许是其他护院家丁们因为觉得杜府这边有凶名在外的锦衣卫坐镇,所以不敢轻易靠近,行事都十分谨慎,所以天柱星君一行人很快便摸到了杜府之外。

    “行动!”

    因为是一起行动,所以共同抵达杜府之外,根本不需要进行清点数量这类操作的天柱星君,压低了声音发出了命令。

    而伴随着天柱星君的命令,早已按捺不住心中血腥杀戮**的一众手下们立刻便遁入黑暗之中。

    紧跟着,原本正在杜府围墙之外巡逻的护院家丁便遭遇了灭顶之灾,本就只是花架子,之前白十二只是表现出会点粗浅武功就得到了重视,杜府家丁护院的素质可想而知,而以杜府这些护院家丁的实力,面对个个都是高手,而且还进行偷袭的天衍门高手们,他们甚至连示警都做不到便被全部放倒了。

    不过,被放倒的这些护院们大多数却并未就此被杀死,倒不是天柱星君手下这些人心善,他们只是担心一次杀死这么多人所喷洒而出的血液会产生太浓重的血腥味,进而被杜府内的锦衣卫们所察觉。

    因此除开几个被掌力雄厚之人拍中胸腹要害,当场横死的倒霉蛋之外,其他人大都被制服、打昏了。

    而天柱星君自然也不会放过利用这些护院家丁的衣服做伪装,进行偷袭的机会。

    。。。

    “何麻子,你们怎么回事?这不是还没到交班的时间吗?你们怎么就回来了?难道不怕放过了小贼被李头骂吗?”

    守卫的杜府大门外的几个护院家丁,远远的看到原本应当在巡逻的同僚竟然这么早就折返回来的身影后,不由的大声的吵闹起来,言语之间满是揶揄。

    “嘿,你这话说的,现在谁不知道,我们杜府杜老爷这一回是交了大运,与锦衣卫的官爷们攀上了交情,有锦衣卫这些官爷们压着,哪里还会有什么不开眼的小贼敢来撩我们杜府的虎须。”

    但他身边之人显然并不这么看,他们纷纷调侃起来,唱起了反调。

    “就是就是,差不多走走看一遍就差不多了,哪还需要再像之前那般累死累活的巡视。”

    其他人纷纷附和起来,语气之中弥漫着浓浓的狗仗人势一般的洋洋自得。

    但他们只顾着互相之间吵闹调侃着,却没有注意到,那被他们成为“何麻子”的领头之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张嘴说过一个字,他的手下同样沉默的可怕,而且一直都在以飞快的速度在靠近他们。

    “何麻子,你今天怎么回事?难道刚刚撞了鬼,哑巴了?”

    当看到“何麻子”一行人已经到达不足五步之外的时候,终于有人觉得奇怪了。

    不过,哪怕是最先察觉出不对劲的人,也只是认为“何麻子”可能是不想说话,根本没有想过其实他们眼前的“何麻子”早已经被人替换了。

    而当他们终于看清了来人一直故意遮掩的真正面孔,脸上大惊失色,准备大声的质问和示警之时,被扮作何麻子的天衍门一众杀手们立刻将捏在手中多时的暗器全部射向了他们,将他们的质问和示警直接堵了回去。

    但紧跟着响起的惨叫声,在这个时候其实和示警的声音并无半点差别。

    “冲!”

    一直跟在暗处,同样在悄然靠近的天柱星君,脸色一变,不再遮掩,立刻高声下令道。

    哪怕不用他的命令,也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的一众天衍门高手们,在天柱星君的声音尚未落下之时便已经开始直射向杜府的大门,冲了进去。

    于是,原本寂静的夜晚变得“热闹”了起来。

    自进入城东之后便一直尽量低调,不露行迹的天柱星君与一众手下,在冲进了杜府之后,也立刻由极“静”变为了极“动”。

    之前哪怕是行走都生怕被察觉,所以小心翼翼的他们,此时此刻纷纷化身进村的土匪山贼,开始用手中的火把、马灯、灯笼进行轰轰烈烈的放火大计。

    显然,他们是被之前锦衣卫数次设下的陷阱给坑怕了,所以哪怕这一路无比顺利,仿佛只要冲进后院,找到那些锦衣卫就能将之全都屠杀一空,他们也还是忍住了心中的这股冲动,而是个个变身专业的纵火犯,似乎想要将整个杜府全部点燃一般,从而让火焰将那些锦衣卫们逼出来。

    反正,若是对方没有埋伏的话,那这杜府之中,最多也不过只有六七个锦衣卫,以他们这一次前来,远超半百之数的人手,根本不怕硬碰硬。

    至于那些锦衣卫会不会发现不对后立刻潜逃,天柱星君更不担心。

    杜府不大,虽然做不到将其围的水泄不通,但分散开来进行监视的话,不过二十个人就能将杜府彻底看住了。

    聚在一起的话,那些锦衣卫尚且还有搏一搏,拖到有可能到来的支援,若是他们胆敢分散的话,那天柱星君估计做梦都会笑醒。

    。。。

    炎炎夏日,空气中虽然湿度不小,但在天衍门一众高手们刻意纵火之下,杜府还是很快便陷入了浓浓的大火之中,而自大门处的护院家丁的惨叫传出之后,便开始骚动起来的杜府,在火势之下,也变得愈发动乱起来。

    火焰的跳动的危险光芒,使得后院中的尖叫声自响起之后便没有停下过,而发现不对,从天衍门这些“纵火犯”们刻意流出的那条没有火焰的通道之中逃出的人,也一直没有停下过。

    只不过,这些人之中,几乎个个都是丫鬟,哪怕是抓过来进行逼问,得到的也只是惊慌失措下的驴头不对马嘴的口供,就算有少许勉强还能维持镇定的,面对他们的逼问,也根本给不出什么有用的回答。

    而当天柱星君心中愈发烦躁不安之际,自那条特意留出来的生路通道中终于走出了一个能够为他答疑解惑的存在。

    杜府的主人杜霖季。

    。。。

    当杜霖季被尖叫声,呼喊声,求救声吵醒,看到窗外的火光,并听到手下管事那快要哭出来的腔调所叙述的内容之后,他心中立刻就知道,他被卖了。

    被那些拿走了他近乎全部财富的锦衣卫们彻底卖了。

    对这个时候,会有谁前来寻自己麻烦,他心中早就有数,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当初才会不惜将全部的浮财拿出来交给胡啸林等人,以求能够换来对方保全住自己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

    但现在看来,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虽然还不敢肯定能不能保住,但他的身家是肯定保不住了。

    外面如此大的火势之下,今夜过后,他的家,杜府,估计就算不被烧成白地,也剩不下什么了。

    可就算如此,他嘴上也不敢咒骂一句胡啸林等人,当然,或许这也是因为他心中更清楚,此时最重要的,并不是诅咒痛骂,而是抓紧时间挽救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

    毕竟自己的身家八成是保不住了,但一家老小的性命肯定要保住。

    而当他带着一家老小顺着那唯一没有火势的通道跑到前院之时,他的心中终于还是忍不住咒骂起了胡啸林等人,咒骂起了锦衣卫。

    无能!

    徒有虚名!

    这是率先在他心底迸发而出的两个词。

    但马上,当一声惨叫就在自己不远处响起,继而接二连三的不断响起之际,他立刻便蜷缩了起来,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同时心底也在庆幸着,还好自己没有失了智,将心底的咒骂宣之于口。

    否则,或许刚刚射入不远处那些贼人身体中的弩箭就要插进他的身体之中了。

第56章 一个人的埋伏

    蹶张弩。

    天柱星君自然一眼便认出了那些弩箭的来历,再回想起之前甲子逃回去之后向他禀报的那些情况,对方的身份显然已经呼之欲出了。

    “镇定,分散,包围,截杀!”

    尽管被偷袭的弩箭接连带走了三个手下,但天柱星君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的惊慌之色,相反,此刻的他,眼神之中遍布的,全是兴奋之色。

    之前一直未曾见到锦衣卫的人杀出来,使得他的内心之中已经隐隐有些担心这些狡猾的锦衣卫或许是因为见势不对,所以从他尚不知道的密道逃走了。

    若真是那样的话,那这一夜,他就算将杜府上下男女老幼全部屠尽,将杜府烧成白地,也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不仅不能起到清楚锦衣卫在洪都府城中的暗桩,同时震慑对方的效果,反而只会起到完全的负面效果——让整个洪都府乃至江西布政司都将天衍门作为心腹大患,大肆搜捕,清剿。

    现在锦衣卫标志性的蹶张弩已然“现身”,那足以说明,要么锦衣卫们是没有逃掉,要么就是还存着些许“良心”,担心杜府上下这男女老幼的安全,被逼无奈只能现身。

    但无论是哪一种,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安抚好手下因为蹶张弩的偷袭而陷入的慌乱,继而组织起手下们,找到这些锦衣卫,进行围剿。

    因此,在听到手下惨叫声响起的一刹那,他便立刻将杜霖季抓在手中,将其身体挡在他的身前,然后对着那些还处在短暂慌乱之中的手下们下令。

    在慌乱之中,有一个声音能够给予行动上的指引,无疑能够尽快结束慌乱,特别是这个声音本就是头领发出的情况下。

    所以,在天柱星君的命令之下,一众天衍门的门人们没有半点犹豫的便立刻从刚刚轻微的慌乱之中镇静了下来,然后按照天柱星君的命令,如天空中迸射四溅的焰火一般,四散开来,隐入黑暗之中,分头迅速的根据弩箭的轨迹,沿着弩箭射来的方向,寻找着那个射出弩箭的敌人。

    而这其中最为积极的,自然莫过于那一夜偷袭白十二不成反被埋伏,一战折损掉四个同伴,孤身一人仓皇逃离的甲队队长甲子了。

    可以说,自那一夜逃离之后,他便一直在等待,不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对方给他带来的巨大羞辱,他必须要用对方的鲜血来偿还。

    当然,天柱星君也知道这些自杜府院中,自火光照耀之下遁入黑暗之中的手下必然会引来暗中那些锦衣卫的警觉,但天柱星君要的就是让他们警惕这些自火光之下遁入黑暗的手下,让他们将注意力都放到这些手下身上,如此一来,他真正的杀招才有可能起到突袭的效果。

    作为他突袭杀招的,便是那些原本就在杜府之外监视着,防止有人从杜府围墙逃走的二十余个手下,原本就藏身在黑暗之中,还没有被对方察觉到的他们,才是他真的眼睛与耳朵。

    只有他的这些眼睛与耳朵发现了藏身暗处的锦衣卫,那迎接那些锦衣卫的,就只有灭亡这一个下场了。

    想到这里,心中忍不住有些得意的天柱星君,脚下却并不慢,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之前弩箭射来的方向,一边将杜霖季作为肉盾,慢慢的靠近了杜府高一丈有余的高大围墙,以便能够依靠着围墙,抵挡那暗中不断用蹶张弩进行杀伤的锦衣卫所带来的巨大威胁。

    但只顾着防备弩箭的他,却并没有注意到,除了他和他的一众手下之外,还有不少杜府奴仆打扮的人,也有样学样的和他们一起来到了围墙边,一副惊魂未定,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那呼啸而来的弩箭射中,当场丧命的模样。

    。。。

    围墙之外,只有轻微脚步声传来,天柱星君一边侧耳倾听着,一边面色忍不住带上一些焦急的皱起了眉头。

    距离他下令已经过去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了,他那些原本就藏身在黑暗之中的手下,为何还未发现那个用蹶张弩进行偷袭的锦衣卫?

    “在这!”

    而就在他因为心中焦急,忍不住想要再派出更多的手下绕过围墙,加大搜索力度之时,一个惊喜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令他的脸上不由的为之一喜。

    抓到了。

    不过,出声提醒之人应该凶多吉少了,对方是用弩的高手,黑暗之中,用嘴发出这般响亮的声音,无异等同于给对方竖起了一个靶子。

    “哼!!”

    果然,就如同他所猜测的那般,就在这一生惊喜的呼喊刚刚响起之时,同样音色的声音便再度响起,只是,这一次,是一声闷哼。

    若非是他耳力足够敏锐,估计都难以听到。

    不过,尽管这一声闷哼代表着他的又一个手下九成已经死在了对方的弩箭之下,但他的心中却并未半点伤心。

    当你凝视着深渊之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伴随着刚刚那一声高呼与闷哼,那一直在用弩箭偷袭的锦衣卫,

    跑不掉了。

    。。。

    胡啸林带着一丝心疼的丢掉了手上的蹶张弩,虽然心中百般不愿,但在丢掉这张蹶张弩之前,他还是忍痛将其弩机破坏了,为的,自然是防止被对方捡到之后用来对付他。

    这一次,虽然因为之前有白十二的提醒,所以人手充足了许多,但总体上,他们还是处于劣势的,否则,他们也不可能使用这般冒险的计划,用这样的手段将对方大量的人手吸引过来,分割对方,而是像上一次对付甲队的甲子五人一般直接正面上了。

    不过,紧紧只是弩机而已,想要修复还不算太难。

    心中宽慰了一下自己之后,胡啸林便长身而起,以右脚为轴,转动上身,继而带动左脚欺身进步,一个侧身避过了之前与那个不知死活,高声叫嚷的敌人一起摸过来,但却悄无声息靠近之人的一记凶狠下劈的同时,左肩一矮一送,顶到对方握刀的手腕,令其难以握紧,手中长刀掉到了地上。

    紧跟着便是一记凶狠的黑虎掏心,一圈击在对方的胸腹之间,令其原本就因为被他的肩膀顶掉手中长刀而稍显不稳的身体,直接倒飞而出,口喷鲜血,声势惊人同时,也萎靡倒地,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一击得手便消灭了一个敌人的胡啸林,脚下却并不停。

    那把因为其主人难以握住而掉到他脚面上的长刀,被他看起来如行云流水一般伴随着前进而踢得跳了起来,下一瞬,踢起长刀的脚落地,后脚抬起之后,又不经意的一脚踹在了刀柄末端,向后倒飞而去。

    “嗬!”

    在他身后,一个身穿夜行衣,将全身都隐藏在黑暗之中,正鬼鬼祟祟摸过来的身影发出了一声带着些许不可思议的惊喝声,继而其便睁大着眼睛,倒在了地上,追随着之前同样死在胡啸林手上的两个同伴,一起共赴黄泉路了。

    而可以想见的是,等一下,他们三人并不会太过孤单,必然还会有更多的同伴,会追随着他们三人的脚步,与他们一同赴死。

    。。。

    眼看着胡啸林轻描淡写的便解决了三个同伴,听到声音后纷纷赶来的其他天衍门门人们不由的或是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惊惧,或是张大了嘴巴,脸上满是惊恐,一时间,近没有一人敢于再靠近胡啸林,似乎是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死在对方手下的倒霉蛋。

    “一起上!”

    不过很快,人数上的优势又让他们重新拾起了勇气,而且也让他们为刚刚被胡啸林吓住,竟然裹足不敢上前的举动感到又羞又怒。

    所以,他们迫切的需要用行动,以及胡啸林的性命来重新证明,他们还没有丧失勇气,同时也是遮掩他们之前那足以令他们倍感耻辱的恐惧心。

    “呵,你以为就你们会叫人吗?”

    看着哪怕在昏暗的火光之下,脸色都显得“七彩纷呈”的一众天衍门门人,胡啸林不禁冷笑两声,不屑的目光的扫过他们之后,低声喝道。

    “现身!”

    伴随着胡啸林的一声低喝与周围一众天衍门门人们再度变幻不定,夹杂着畏惧的,惊魂不定的四处观察的目光,只见杜府旁边原本一片漆黑寂静的那座大院,突然间大门打开,一行十数人沉默着冲了出来,没有半句废话的,直杀向那些脸色已然变得或苍白,或阴森,或铁青的天衍门门人们。

    。。。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一直都在杜府围墙之下听着外面动静的天柱星君,在那个死在胡啸林弩箭之下的手下的闷哼传来之后,却许久都没有听到他想象中的声音,而是紧跟着又听到两声惨呼与低喝声后,已经意识到了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而当胡啸林那一声“现身”的低喝声传来之后,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半分之前的激动与兴奋之色。

    锦衣卫早有准备?!

    不!不可能!

    自己自那日以来一直都再密切的注意着城中的情况,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都不可能瞒过自己的双眼,除非锦衣卫早在十数天之前便已经派遣大量的人手混入城中,否则自己不可能毫无察觉!

    不对。

    不过,马上,他就想到了不久之前发生的那一群引起黄龙重视,命他立刻进行调查的一行人。

    ‘难道那些打着点苍派名号进城之人,其实是锦衣卫的高手冒充的?!’

    思前想后觉得只有贺吾一行人是其未曾详细调查过,考虑到的天柱星君,脑中刮起了“头脑风暴”。

    ‘如此说来,那之前他们那么做就是故意的,被黄祥符抓进县衙也只是障眼法,为的就是让他们能够避开注意潜入这城东早做准备吧。’

    天柱星君的头脑风暴所猜测的事实应该算是对了一半。

    此刻正参与绞杀他手下天衍门门人的高手之中,的确有贺吾八人,但他们八人却并非他认为的主力,而只不过是凑巧赶到的辅助力量罢了。

    ‘对方不过只有八人,就算再加上之前在这城中的六七人,也不过只有不到二十人!’

    判断出现了重大失误的天柱星君,很快便因为这个判断而稳定了心神。

    “那群赤狗已然全部现身,所有人立刻前去支援,一个不留。”

    心中既已肯定了这个想法,天柱星君立刻对院中剩余的其他手下大声命令道。

    “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并不知道天柱星君的心理竟然在刚刚的数个呼吸之间便经历了过山车一般起伏上下的天衍门门人,听到天柱星君的命令后,立刻高声附和起来,继而拔出武器,或是纵身翻过高墙,或是从大门之中冲出,直奔已然打成一团的战场中心杀去。

    看着一众手下纷纷离开的天柱星君,踌躇满志,满怀信心的高声笑了起来,将原本一直捏在手中充当肉盾挡箭牌的杜霖季随手甩出之后,便想要与一众手下一起纵身跃过围墙,参与到对锦衣卫的围杀之中。

    但就在他的脚刚刚离地,身体腾空之时,他却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股惊人的气势。

    而身体腾空,根本无处借力,也没有学过太和山“梯云纵”那等混元生力功法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扭过头来,看向那令他如芒在背,冷汗淋漓的惊人气势所传来的方向。

    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一个身穿粗布短打,因为这炎炎夏夜,所以还敞开了胸口,以图凉爽的中年汉子,整个人已经如同蓄满了强弩全部劲力的弩箭一般,如贯日之长虹一般在他眼中不断的放大。

    而在他手中握着的,却并非是泛着金属光泽的刀剑,而是一根看起来随处可见,甚至上面还带着三五片青翠绿叶的树枝。

    危!

    因为对方的速度实在太过惊人,以至于他在扭头看到了对方射来的身形后,脑中才刚刚只浮现了这一个字后,对方的那根看起来有些可笑的,还带着青翠树叶的树枝已然扎到了他的身上。

    下一瞬,他的脑中尚未来得及有半点念头,整个人就已经重重的砸到了身后高大的围墙之上,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后,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之中。

第57章 逃、追

    偷袭天柱星君之人,自然便是白十二。

    天柱星君自负在洪都府城之中眼线众多,更自负于自己这数年以来在城中经营的一切。所以哪怕一直在争斗之中处于下风,他却依旧未曾对一众手下的能力产生过半点怀疑,只是觉得是手下们太过大意,以及些许的运气不好。

    当然,白十二误打误撞,利用洪玉飞这个飞贼,恐吓城东的诸多士绅豪商,逼迫的他们纷纷联合起来,达成事实上封锁城东,进而使得天柱星君投鼠忌器,不敢派遣太多人手混入城东打探消息,特别是甲队五人的暗杀计划失败,城东唯一的眼线辛卅七下落不明之后,他对整个城东就更是两眼一抹黑了。

    调查的时间短,信息更是少的可怜的情况下,他除了能够通过这些年的经验推断出城东的“锦衣卫”人数之外,至于这些“锦衣卫”们擅长什么,他就一点都不清楚了。

    所以,他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一次,“锦衣卫”之中,竟然还有一个极为擅长易容术的高手存在了。

    事先没有情报,自然也就无法进行充足的防备。

    所以,当白十二易容的中年仆役沿着他们留下的那些通道逃出来之时,他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便令其在一旁蹲下,之后,便再也未曾关注过对方了。

    白十二也一直在隐忍着,直到院中大多数的天衍门门人离开,而天柱星君又转过身去,准备越墙而过之时,才悍然出手。

    而白十二以早已掌握的“十步剑”进行偷袭,还是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莫说是天柱星君这个并不以武功见长的负责情报的星君,就是一直与他不怎么对付的,天衍门中极天中武功最高的天矛星君置于同等境地之下,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毕竟身体腾空,无处借力之下,除非是禅祖寺修习金刚不坏的高僧,可以凭借精悍内功硬抗,亦或是太和山精于梯云纵这等高深轻功的真人,可以凭借混元道功,重生劲力,闪转躲避,否则仓促之下,根本就难以反应过来。

    就算电光石火之间凭借本能做出反应,面对白十二这位一流剑客准备多时的“十步剑”,也只不过是让自己显得愈发狼狈罢了。

    。。。

    “星君!”

    白十二这一击实在是太过突然,以至于直到天柱星君的身体被白十二的树枝戳中,整个身体倒飞而出,重重的砸在围墙之上,发出一声巨响,昏迷倒地之后,周围几个还未曾离开杜府的天衍门门人才将将反应过来,口中发出一阵惊呼。

    但他们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有惊呼了。

    白十二一击得手之下,脚下不停,立刻随身而上,在天柱星君的身体重重的砸在围墙之上后,便跟上前去,一把扯过陷入昏迷的天柱星君,出手如电,点住他的周身大穴,继而将其软趴趴的身体扛在肩上,在其他天衍门门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如敏捷的狸猫一般,手脚并用,飞速的攀上杜府的高墙,消失无踪。

    “追,快追上去。”

    而直到这时,刚刚发出惊呼的那几个天衍门门人,脑袋才终于从之前因为太过惊惧而陷入的短暂呆滞之中反应过来,或是恐惧,或是暴怒的大呼小叫起来。

    但嘴上说的热闹,真的细看过去,便可以发现,他们浑身上下也只有嘴巴还在动,至于他们的脚,则像是扎了根一般,牢牢的扎在原地,纹丝不动。

    刚刚白十二的那一剑,不,那一棍,尽管气势差不多全部集中在天柱星君身上,但因为他的“十步剑”尚还修炼到操纵自如,混元一气的地步,所以尚无法做到气势集中于一点,毫无外泄,所以就在天柱星君身边不远处的几个天衍门门人,同样能够感受到那股惊人的,令他们亡魂大冒的气势。

    再一想到,这惊人的气势还只不过是对方稍稍泄露出的一丝,他们心中纵使再如何对天柱星君忠心不二,在本能的作用之下,也依旧不敢擅动分毫。

    他们脚下生了根,牢牢的扎在原地不敢动弹,但之前已然离开杜府的那十多个天衍门门人却显然并不知道刚刚发生在杜府之中的一切。

    不过,他们在听到了那一声巨响,以及紧跟着响起的几个同伴的惊呼之后,心中无疑也立刻认识到了情况不对。

    而就在他们互相对视着,询问着彼此,并想要商量接下来是该继续按照顾按照天柱星君之前的命令前去支援围剿胡啸林等人的同伴,尽快将之消灭,还是立刻折返回去查探一下杜府到底发生了何事之际,他们眼中便看到了将昏迷的天柱星君扛在肩膀之上,自围墙越墙而出后,飞速离开,将要消失在黑暗之中的白十二。

    被眼前这之前从未预料到的一幕惊的在原地呆愣了数个呼吸,眼看着白十二的身影马上就要消失在他们眼前之时,他们才终于回过神来,立刻一边呐喊着,想要吓阻住白十二,以及通知其他同伴,一边脚下发力,转身朝着白十二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

    “那边得手了,撤!”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嘈杂声响,正在激烈交战的胡啸林等人与天衍门门人们,除开正处在必须要全神贯注的危险边缘,不敢生出半点多余心思的人之外,全都情不自禁的停顿了片刻,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而待到分辨出那边的嘈杂声响所表达的意义之后,却是胡啸林等人率先反应了过来,明白了这股嘈杂声响所代表的含义,继而立刻高声冲着战场之中的所有人喊道。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作为对立的双方,对方的好消息,对另一方来说,自然便是坏消息了。

    眼见胡啸林一声长啸之后,大多数原本正与己方纠缠不休的大多数“锦衣卫”,纷纷交替掩护着在撤离,诸如胡啸林这等武功高绝之辈则在战场之中不断穿梭,帮助其他短时间内无法摆脱对手的“锦衣卫”撤离,原本厮杀正酣的天衍门门人们,自然立刻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而很快,当不远处杜府方便传来的,原本嘈杂的喊声变得整齐起来之后,他们终于明白了个中缘由。

    自然的,他们的脸色也立刻忍不住变得精彩了起来。

    他们才刚刚与“锦衣卫”们缠斗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虽然一开始因为想要偷袭葬送在胡啸林手中的三个同伴之外就“别无收获”,但却也已经稳住了局势,缠住了敌人。

    眼看着只需要天柱星君带着剩下了二十余人赶来便可以压倒天平,取得最后的胜利,结果,却突然听到了天柱星君被敌人劫持的噩耗,这如何能不让他们脸上像是开了染坊一般,脸色五颜六色的变幻。

    于是,他们也顾不得再继续死死缠住眼前的敌人,只想着尽快脱身,转过头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过去,仔细追问一下详细的情况。

    若是那噩耗是真的,那他们这一夜的行动便可以用“彻底的失败”来形容了。

    之前的偷袭折损了三个人手这只不过是小事,天柱星君这个顶头上司被劫持走了那才是宛若天塌了一般的噩耗。

    无心恋战之下,原本战斗激烈,彼此之间都是一副不死不休架势的双方,却在突然之间像是被佛陀感化了一般,以飞快的速度恢复到了平和的局面,虽然彼此之间还在警惕的望着对方,但连眼神之中,也没有了之前的战意与杀气。

    。。。

    在胡啸林等人的“配合”之下,三十多个天衍门门人终于得以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正在苦苦追击白十二的同伴身边,而三言两语之后,他们便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中计了。

    他们这一次组织起了如此多的精锐力量进行突袭,想要将城中的锦衣卫力量一鼓作气的消灭殆尽,却没想到,竟然还是中计了。

    那个之前用蹶张弩偷袭,勾引众多人手前去的“锦衣卫”,只不过是个香甜的诱饵而已,“锦衣卫”真正的杀招,是一直潜藏在杜府那群看上去如被下破了胆子的绵羊一般的仆役之中的顶尖高手。

    而“锦衣卫”的目标,从来都是作为他们的顶头上司,天衍门中极天掌管情报的天柱星君。

    这一次,如果天柱星君真的被“锦衣卫”生擒了,那无论对方是否真的能够最终撬开天柱星君的嘴,整个天衍门中极天也不敢再继续如现在这般在洪都府城中不动如山了。

    毕竟没有人敢用所有的筹码去压天柱星君的嘴是否够硬。

    因为赌注与收益实在是相差太多。

    而且,无论作为中极天主宰的黄龙是否愿意去赌,他们这些人估计也看不到那一天的到来了。

    他们心中无比清楚,今夜,除非他们能够救出天柱星君,亦或是带回天柱星君的尸体,否则,待到他们回去之后,迎接他们的,除了黄龙暴怒之下对他们的血腥处置之外,不会再有第二条道路供他们选择。

    他们可没有忘记,就在不久之前,那几个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使得整个中极天被官府盯上,陷入被动,引起黄龙愤怒的倒霉蛋的下场。

    毕竟作为黄龙的心腹,他们之中可是有不少人,当日是随着天柱星君一起将那几个倒霉蛋送出城,又亲眼看到他们被天柱星君忽悠着喝下毒酒,甚至还为他们挖了最终的“长眠之地”的。

    所以,在得知了天柱星君被劫走之后,哪怕是心底一直都无比渴望着杀了胡啸林等人,用对方的鲜血来洗刷自己身上耻辱的甲队队长甲子,也立刻将原本的念头抛出了脑海,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追上那个劫走天柱星君的“锦衣卫”,将天柱星君抢回来。

    当然,若是抢回来的,能够是变成尸体的天柱星君,那显然就更是再好不过了。

    按照中极天一直以来的规矩,除非黄龙亲自派人,否则,当一位星君陨落之后,其下位置最高之人自动补上。

    而他作为甲队队长,无疑就将是新一任的天柱星君。

    况且,对他们这些追击的人来说,杀死被对方劫持的天柱星君,显然要比将其安全从对方手上救下要容易太多了。

    他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能够更好的保全住中极天的力量,负责情报工作的力量。

    天柱星君自己办事不利,能够为天衍门,为中极天,为黄龙牺牲掉性命,也是应有之意不是吗?

    甲子用飞快的速度在内心之中说服了自己,但他却也只敢在心中这般想一想而已,根本不敢将内心之中的念头宣之于口。

    天柱星君在位数年,手下还是有不少忠心耿耿之辈的。

    更重要的是,甲子担心自己的念头暴露之后,其他人,例如甲巳,心中也会被他的念头所“启发”,生出相似的念头。

    在这浓浓的夜色遮掩之下,连天柱星君都被“锦衣卫”劫持了,谁又能保证他甲子不会稀里糊涂的死在这黑暗的夜幕之下呢?

    不过很快,甲子就发现,他脑中这些小九九似乎出现的太早了,因为他想要实现心中的这些念头,无疑需要达成一个先决条件,那便是追上那个劫持天柱星君逃走的“锦衣卫”。

    可现在他们已经追寻了对方近半盏茶的时间,但看起来,他们追上对方的可能却依旧微乎其微。

    ‘彼其娘之,这个混蛋的轻功也未免太tn的厉害了吧?!’

    包括甲子在内的所有天衍门追兵,此时心中全都忍不住骂起了娘。

    因为对方扛着天柱星君这么个百十来斤还不断摇晃的物体,速度和灵活性竟然只比他们弱了一线。

    而在他们前来追击对方之前,一直被他们纠缠的胡啸林等人,在这个时候,却攻守之势异也,成为了主动前来纠缠住他们的存在。

    而且他们也看的清楚,胡啸林等人的目的很明确,那便是确保扛着天柱星君那个兔子一般灵活和快速的家伙能够安全逃走。所以根本不和他们硬碰硬,只是在一旁骚扰,令他们无法全力追击。就如同飞舞在他们身边的苍蝇一般,虽然不会带来什么伤害,却依旧令人无比烦躁。

    而就在这一追一逃,旁边还有人在不停骚扰的情况之下,扛着天柱星君的白十二,很快便抵达了城东的坊市边缘。

    眼看着白十二要逃出城东,消失在更加昏暗,也更加庞大杂乱的洪都府城之中了,身后一直锲而不舍追击的甲子等人愈发的焦躁起来。

    之前一直还在顾忌这胡啸林等人的骚扰,所以无法全力追击的他们,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在甲子这个天柱星君被抓后地位最高之人的命令下,一分为二,大多数人留下来全力阻击胡啸林这些烦人的苍蝇,他和甲队、乙队这些实力最强的人,则全力追击,争取在白十二逃出城东之前拦下他,击杀天柱星君,将尸体夺回来。

    但马上,他们便为这个决定感到了无比的懊悔。

第58章 知恩图报

    “唔!”

    伴随着一声带着些许痛苦的低吟,天柱星君原本紧闭的眼皮开始颤动起来。

    但这看起来,更多的,似乎只是作为生物的本能反应,换言之,他只是刚刚苏醒,大脑尚未完全恢复理智。

    不过马上,后背传来的,感觉似乎将要将他的身体彻底洞穿一般的那股剧烈的疼痛,让他立刻从刚刚苏醒过的浑浑噩噩之中彻底恢复过来。

    下一瞬,将原本已经将要睁开的眼睛,只是稍稍打开了一条缝隙的他,谨慎又带着些许期待的看着苏醒后映入眼帘的第一幕场景。

    可惜,刚刚睁开眼睛的他,白十二易容的那个中年人的身影伴随着初升的朝阳那算不得激烈,但却足够清晰的光芒便映入了他的眼底,让他心中原本的小小期许,瞬间便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以及埋藏在失望背后的绝望。

    于是,他闭上了刚刚才打开了一条缝隙的眼睛,闭紧了嘴巴,下颌用力,想要将原本藏在口中的,装有剧毒的药丸咬碎,服毒自尽。

    但马上,他那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睛,猛然间瞪圆了。

    他感受不到原本藏在口中的那颗本应用来自杀的毒药了。

    “在找这个东西吗?”

    白十二看着瞪大了眼睛,脸上遍布惊疑神色的天柱星君,伸手捏起了一颗看上去十分不起眼的,灰不溜秋的宛如泥丸的药丸,特意举到他的面前,微笑着问道。

    天柱星君看到那熟悉的药丸,嘴巴依旧闭的很紧,而他原本因为惊疑而瞪大的眼睛也再度闭了起来。

    “呵呵。”

    看着再度闭上眼睛,似乎不想搭理自己的天柱星君,白十二一反手将那枚药丸收了起来,无所谓的笑了起来。

    而原本心中认定白十二见自己闭上了眼睛,一定会心生愤怒,进而对自己进行拷问的天柱星君,听到白十二那听起来完全无所谓的笑声,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这是个极善审问的高手。’

    心中这般想着的他,不由的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审问。

    “咚咚咚!”

    但令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有小半盏茶的时间之后,他等来的并非是白十二的审问,而是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

    “吱~呀!”

    紧跟着,便是因为开门关门之时,门轴转动所发出的略显刺耳的声音。

    ‘难道他真的离开了?’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寂之后,静下心来侧耳倾听,却始终没有再听到第二个呼吸声的天柱星君,心中不由的生出一个令他自己都感觉有些荒唐的念头来。

    而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便立刻牢牢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令原本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再也不睁开双眼,绝不搭理白十二的他,内心之中好似有无数个猫爪在抓挠一般。

    最终,他还是未能忍住内心之中的煎熬,又一次偷偷的将双眼睁开了一条缝隙,无比小心的,仿佛是进了守备森严的豪门富户之家行窃的窃贼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扫视着眼前的一切。

    入眼的,是空无一人的房间,之前站在他身前,看起来应该是来审问他的白十二,真的不见了踪迹。

    心中依旧不敢相信这一幕的天柱星君,赶忙睁大了双眼,转动着脑袋,目光在房中四处逡巡起来。

    而哪怕他已经将眼睛瞪到了如铜铃一般,房间之中依旧空荡荡的,除了他之外便再无一人。

    “故弄玄虚!”

    尽管心中依旧猜不到白十二究竟在搞什么鬼,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莫名的一阵心慌,而为了镇压心中这种令他感到不安的感觉,他只能故意加大音调的嘲讽着白十二这个并不在他眼前的存在。

    似乎是希望能够通过言语上贬低对方来为自己的内心加油打气。

    “吱~呀!”

    但就像是在故意捉弄他一般,就在他刚刚以不屑的口吻大声的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嘲讽之时,门轴转动所发出的刺耳声响再度响了起来。

    而白十二的身影也伴随着这刺耳的声响再度映入了天柱星君的眼帘。

    只不过,与之前因为听到了白十二取出了他口内的毒药,惊讶之下睁大了眼睛不同,这一次,他却是不好再继续紧闭双眼了。

    因为他确信刚刚那一切必定是白十二的阴谋,为的就是诈他,而他在不争气的中了对方这个阴谋之后,若是再度闭上双眼,做出一副不配合的模样,那只会令他看起来显得心虚和软弱。

    所以,他只能一改之前紧闭双眼,拒不配合的架势,瞪大双眼,将目光死死的锁定在白十二的身上,希望能够通过这种表现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但可惜的是,他似乎找错了“对手”。

    当他看到用屁股撅开房门后倒退着走入房间的白十二转过头后,那一手拿着两根油条,一手端着一碗豆浆,嘴中还塞的满满当当,嘴角还残留着油星的“搞笑”模样之时,他突然间就有了一种重重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一般的别扭感,令他因为忍不住差点一口逆血就喷了出来。

    自然的,他之前那带着坚定决心,牢牢的锁定在白十二身上的目光,在这种情况下,就莫名的变了味道。

    “肿么牙(怎么样)?要不要来一根儿?”

    特别是当白十二看到他的目光后,看起来十分热情且熟稔的给他递来一根油条,用塞满了食物的嘴巴开口向他热情的询问之时,他之前原本代表着决心的目光,看上去瞬间就成了似乎是因为太过贪吃而露出的强烈渴望之情。

    “噗!”

    胸口接连经受两次打击,而且还是一次比一次更加令人胸闷的打击,本就十分气闷的天柱星君,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咦!”

    白十二似乎也被天柱星君的反应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猛地向后蹦去,堪堪躲过天柱星君的“攻击”。当然,在避过天柱星君的鲜血“攻击”的同时,他的嘴上也同时发出了无比嫌弃的声音。

    “你这人真是不明事理,明明是你一直死死盯着我手上的油条,我才好心好意想着分你一根的,结果我递过去了,你倒好,直接搞这么一出,我又不是说不给你吃,值得这么拼命吗?”

    一脸嫌弃的白十二仔细的检查了一番手中的油条,似乎是担心被天柱星君刚刚喷洒而出的鲜血污染了。

    “你,你,你。。。”

    而天柱星君在喷出一口逆血后,脸色顿时苍白了下来,但在听完白十二那一番无比嫌弃的话语之后,脸色却又瞬间变得无比“红润”起来。

    整个人也开始挣扎着,似乎想要站起身来,站到白十二面前,用手指着白十二的鼻尖狠狠的骂回去,但因为四肢都被捆的无比结实,他挣扎之下,却依旧只能在地上蠕动着。

    终于,在耗费了近乎全部的力气却依旧无果之后,他只能在躺在地上,眼睛泛着血丝的死死盯着白十二,在又气又怒之下,结巴着发出了三个“你”的音节之后,终于一口气没有捯上来,眼睛一翻,又昏死过去。

    “诶诶?”

    看着天柱星君竟然这般“脆弱”的直接昏死过去,人事不知,白十二不由的伸脚踢了踢他的身体,在确定了他是真的一口气没有捯上来,昏死过去之后,不由的撇了撇嘴,一脸嫌弃的转身离开了。

    “真是可惜了这几根油条和这一碗豆浆了。”

    走出房门,用脚将房门带上之后的白十二,看着手上握着的几根油条和那碗豆浆,眼中带上了一丝厌恶。

    尽管看起来这几根油条和这碗豆浆并没有粘上天柱星君喷出的那口逆血,但白十二也不可能真的再将这几根油条和这碗豆浆囫囵下肚了。

    他虽然没有洁癖,但却也做不到神经如此之大。

    “滋滋滋。”

    好在,他抬眼就看到了能够替他解决掉这几根油条和这碗豆浆的“小可爱”。

    。。。

    在白十二忙着用豆浆泡油条喂狗之时,黄祥符这位南新县知县正面临着“幸福的烦恼”。

    幸福的来源,自然是不久前的夜里配合着胡啸林一行人抓住的那些天衍门的贼子,而烦恼的是,这么多的贼子,县衙的大牢根本不够用。

    而且平日里审一审街面上那些鸡鸣狗盗的小偷小摸倒还算了,审问这些胆敢作奸犯科,当街行凶,甚至夜袭城东,突袭锦衣卫的悍贼,他自觉以南新县衙的能力似乎根本撬不开对方的嘴,甚至可能审着审着,负责审讯的那些狱卒、牢头都要两股战战,向他这位县太爷告饶了。

    好在,他也算是看得开。

    就算无法进行亲自审问,但无论是谁去审问,这口供,他是肯定能够要到一份的。

    同样的,昨夜抓捕到这些贼人,以及日后通过这些贼人的口供再彻底剿灭那个天衍门的功劳,也是跑不掉的。

    只不过,一想到昨夜看到的情形,他心中又忍不住开始对手底下那些衙役、捕快们深感失望起来,心中觉得若是再不做出一些改变的话,就算能够分润到一些彻底剿灭天衍门的功劳,恐怕也只是些许微小的功劳。

    。。。

    昨夜,因为事关重大,所以黄祥符是亲自带队,参与围捕天柱星君的那些手下,但他的出现却并未使得这些被围捕的天衍门门人露出太多的惊惧,相反,在意识到这一次是彻底落入到锦衣卫与南新县衙联手布下的陷阱之后,这些天衍门门人们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之中。

    而黄祥符这位南新县的六品知县,无疑成为了陷入疯狂之中的天衍门门人们眼中最优先攻击的对象。

    毕竟他们心中也十分清楚,在场参与围捕的众多人手之中,就属南新县衙里的那些衙役、捕快最好欺负,而被这些实力最弱的衙役、捕快们保护着的知县黄祥符又是身份尊贵之人,这两个因素一结合,劫持黄祥符,换取一条生路,无疑就成为了他们心中最有可能成功的方案。

    于是,一时之间,除开那些已经被缠住或是已经受伤,难以再继续行动的天衍门门人,全部心有灵犀一般的涌向黄祥符。

    当时,终于第一次真正的亲身体验到了史书中所言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含义的黄祥符,感觉整个人遍体生寒,哪怕没有镜子,也能猜到自己的脸色该有多么苍白。

    尤其是当挡在他身前的那些看起来五大三粗,平日里总是在一众平民面前耀武扬威的衙役、捕快们像是挡车的螳螂一般纷纷被轻易的扫到一旁,那些狞笑着,眼中泛着猛兽一般凶狠光芒的天衍门贼人们,在他的眼中越来越近,似乎下一刻就要扑到他近前,将手中的刀剑架到他的脖子上之时,他的心更是直接跌到了谷底。

    但就在他心中悲惨的哀嚎,想要逃,但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般根本无法挪动半步,已经准备闭目等死之际,之前被那些衙役抓到县衙,若不是“锦衣卫”那边传来消息,差点就被他下令大刑伺候,关进县衙大牢的八个持剑的江湖人,却将他护在了中心。

    而且,在人数只有他身边那些衙役、捕快不到三分之一的情况下,挡住了那些疯狂的贼人。

    尽管以他对武功一道什么都不懂的眼光,都能看出护着他的这八个人很吃力,但直到那群“锦衣卫”终于解决掉大部分贼人终于赶来救援,八人依旧牢牢的维持着最初的阵法,将他牢牢的护在中心。

    同样也是在那一刻,他才终于体会到唐代古文大家韩愈《师说》中,“术业有专攻”的含义。

    虽然他心中也清楚,身为朝廷命官的他,不应该和这些江湖人有太多的瓜葛,但眼前这活生生的一幕,却令他的内心忍不住动摇起来。

    尤其是当他想到之后若是真的能够通过撬开抓捕到的这些天衍门贼人的嘴,找到那天衍门的老巢,将之一网打尽的话,那这些在舞刀弄剑一道上颇有“专攻”的江湖人,必然会是他的一大助力。

    而现在,就有一条十分适合他与对方搭上关系的道路摆在他的面前。

    毕竟对方在昨夜可是救了他一命。

    知恩图报,可是美德啊。

第59章 转运

    点苍派八人依旧还在南新县衙之中,作为关键时刻救下知县黄祥符的恩人,整个县衙之中,尤其是昨夜那些被天衍门门人们三下五除二便扫到一旁,根本没有起到半点护卫效果的衙役们,对他们一行八人那可是感激不尽。

    毕竟若非有他们八人出手挡下了那些凶残的天衍门贼人,护住了黄祥符,那护卫不力的他们,就算黄祥符最后能活下来,他们恐怕也讨不到半点好。

    当然,其中有不少人在昨夜见识到了他们八人的剑法之后,心中也生出了许多别样的心思。

    黄祥符这位朝廷命官,还是正经的进士出身的文官,或许会对结交贺吾这些出身江湖门派的高手心中有些许顾忌,但这些衙役、捕快们显然就没有这么多顾忌了。

    特别是那些平日里需要拘捕犯人的捕快们,自然是希望能用来自保的武功越强越好了。

    所以,贺吾与六位师侄、弟子发现,原本对他们爱答不理,甚至隐隐还有些鄙弃的众多衙役、捕快,在仅仅只过了一夜之后,态度竟然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而这其中尤以那些看起来正值壮年的衙役为最。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相比起隐隐有些自得、自傲的六位师侄和弟子,历经风雨,行走江湖多年的贺吾,则心中清楚,这些人肯定别有目的。

    很快,在他刻意的与对方拉近关系的情况下,领头的捕快班头赵利也很快说明了心中的想法。

    “咳咳,不瞒贺大侠,小弟家中有两个幼子,一个八岁,一个六岁,贺大侠应该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是子承父业,待到他们两个长大成人了,至少得有一个承了我这捕快的差事。。。”

    虽然一开始看上去还有些扭捏与淡淡的敬畏,但待到说起了家中的孩子之后,赵利似乎是真情流露,语气变得稍显激动起来。

    “贺大侠昨夜也看到了,小弟不过就会两手粗浅功夫,对付街面上那些地痞无赖倒还罢了,对付那些真正的凶徒,当真是力有不逮啊。所以,听闻贺大侠您出自点苍派这等江湖闻名的名门大派,小弟心里便有了个不情之请,贺大侠,您看。。。”

    不过,当最终说到了最后的目的之时,赵利的心情还是忍不住再次变得忐忑起来,脸上带着七分讨好,夹杂着些许期待的神色看着贺吾,而在他身边,他的那些同样也有这样念头的属下,也带着相似的神色紧紧的盯着贺吾。

    “这个吗。。。”

    贺吾心中此时已经乐开了花。

    点苍派为什么越来越穷,还不是因为地处西南,远离富庶繁华之地,现在若是真的能够吸纳这江西布政司首府官衙中的差人之子做弟子,那无疑就等同于是将点苍派的触角瞬间延伸到了这北接中原,东靠江南的通衢之地,这对今后点苍派的发展,那可是大有益处。

    待到这些作为出身点苍派的一批人接替了他们父辈的职位,成为了新的官差之后,肯定会给点苍派的行动大开绿灯的。

    不过,尽管心中已经乐开了花,甚至已经畅想到了未来十几,数十年后的局面,但表面上,贺吾还是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情。

    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对于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人们从来都不会太过珍惜。

    所以,他必须要让赵利这些人认定他应下赵利的请求是经过了十分慎重的考虑,甚至是经过了一番纠结的。

    如此一来,待到他看在赵利等人的真诚恳求,“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之后,才会获得赵利等人最大程度上的感激。

    “贺大侠,在下也知道,想要阿计入点苍派这等名门大派是需要看根骨,看机缘的,”

    果然,见贺吾脸上露出几分难色,赵利连忙开口说道。

    “但在下也不敢奢求家中那两个不成器的小子能够成为像这七位少侠这般的高手,有名师教导,能比我们这些只会粗浅功夫的长辈要强就行了,而且您放心,这拜师的束脩,我们就算砸锅卖铁也。。。”

    赵利咬了咬牙,神色郑重的说道。

    “诶,赵老弟,你这话说的就太重了。”

    见火候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可能就该变质了的贺吾,连忙开口拦住了赵利。

    “我点苍派虽然地处西南偏僻之地,但终究也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一流门派,岂会是那等贪恋钱财之徒。”

    站起身,贺吾冲着师门的方向抱了抱拳,一脸正气的说道。

    若非是之前贺吾早已用眼神警告过单歆七人,只怕在听到贺吾这番话说出口,七人就要翻起白眼了。

    ‘您老人家为了二百两银子就把师门卖给那锦衣卫了,怎么还有脸面说出这些话的。’

    “老夫只是担心两个子侄,年纪尚幼,就要远赴千里之外去到点苍山,未免有些太过危险,而且山中生活艰苦,习武更是需要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贺大侠放心,小弟虽然身上穿着这身官服,但对这些规矩还是十分认同的。”

    这一次,轮到赵利神色激动的开口打断贺吾的话了。

    “只要拜在了点苍派门下,那他们便是点苍弟子,您和点苍派的诸位长辈自然是该如何管教就如何管教,小弟绝无二话。至于贺大侠所说的危险和艰苦,这俗话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

    似乎是因为太过激动,赵利的话听起来有些乱。

    不过他所想要表达的意思,贺吾自然是能够明白的。

    “这,”

    看着一脸坚定的赵利,贺吾面带些许为难的沉吟了片刻后,才终于在赵利等人紧张、期待的目光中点了头。

    “好吧,既然赵老弟如此坚持,那老夫若是再推拒,就太过不明事理了。”

    听到贺吾终于答应下来,赵利等人不由的面露激动与喜色。

    “不过,”

    但还未等他们出声道谢,贺吾便板着脸,抬高音调,抢先再度开口说道。

    “有些丑话老夫也要先说在前头,待到他们正式拜入了我点苍派门墙之内后,便是我点苍派的入门弟子,需要遵守我点苍派门规,若是有人胆敢有违反门规之举,到时候诸位可不要责怪点苍派以门规处置他们。”

    贺吾说完,转头看向侧后方的单歆,沉声说道。

    “单歆,将门规默写下来,交给赵捕头。”

    “不用了,”

    赵利的一众手下听到贺吾脸色有些冷酷的说出这番话后,脸上都忍不住有了几分犹豫,但赵利却似乎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反而态度看起来更加笃定了一般直接冲着单歆一挥手,大声说道。

    “点苍派作为江湖上与禅祖寺、太和山、五岳剑派齐名的名门大派,在下是完全信得过的,还是那句话,只要犬子拜入了点苍派山门,那便是点苍弟子,那遵守门规便是理所应当,若是他们真的敢做出那等违背门规之事,我这个老子也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好!”

    原本只不过是存了些许别样心思才想着要答应收下赵利两个儿子的贺吾,听到赵利这一番言辞郑重的表态,也忍不住一脸佩服的喊了声好。

    “既然赵老弟如此信得过为兄,那今日为兄便上门叨扰了。”

    听出了贺吾想要亲自见一见自己两个儿子,看中了就会亲自收归门下这层意思的赵利,脸上顿时露出一阵狂喜。

    这两日,他早已经清楚了贺吾在点苍派之中的地位,而昨夜,贺吾的剑法如何,他也是亲眼见证过,看的一清二楚,自己两个儿子如果真的能拜在贺吾的门下,只要他们的天赋不是太过糟糕,那未来可期。

    甚至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被六扇门选中,加入六扇门,脱离贱籍,获得官身。

    不过,就在他心情激动之下,刚想满口应下之时,门外却传来了顶头上司——知县黄祥符不满的声音。

    “大牢那边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你们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贺大侠,今日下值之后,在下再来延请。”

    听出黄祥符言语中的强烈不满,赵利虽然很想留下来再和贺吾拉进一些关系,但形势比人强,他只能匆匆留下这么一句后,便臊眉耷眼的跑到黄祥符面前认错,然后带着一众比他更加不想现在就离开的属下快步离开。

    毕竟他因为刚刚的表态,已经算是赢得了贺吾的好感,他两个儿子加入点苍派的事情也差不多已经等于是板上钉钉了,而他的那些属下们可是因为刚刚的犹豫,心中正在担忧贺吾会因此而对他们心生不满,打算好好补救一番呢。

    想到这里,这些跟在赵利身后的捕快们,心中不由的生出了嫉妒、怨恨等等负面的情绪。

    。。。

    “见过黄县尊,有失远迎,还望县尊海涵。”

    虽然正处在“忽悠”的关键时刻时被黄祥符坏了“好事”,但贺吾脸上可不敢露出半点不满的神色,连忙带着单歆七人迎了出来,一脸恭敬的抱拳行礼。

    “贺侠士太客气了,昨夜若非贺侠士与诸位少侠全力相救,只怕我已然陷于敌手,诸位可是我的救命恩人,理应我向诸位恩公施礼,感恩诸位昨夜的救命之恩才是。”

    但黄祥符则连忙避到一旁,不受他们的礼,继而一脸真诚的郑重的向贺吾等人行了个大礼。

    “黄县尊太客气了,这是我等应该做的,当不得县尊大礼。”

    贺吾连忙同样回了个大礼,更是带着些许惊疑与忐忑的语气连连客气道。

    面对赵利等人,他或许还能有几分傲气,但面对黄祥符这等正经进士出身的六品知县,他可不敢太过随意。更何况,对方身为堂堂六品知县,现在却给他们这些江湖人行大礼,他心中自然是更加不敢大意。

    “诶,滴水之恩尚且需要涌泉相报,何况救命这等大恩。”

    黄祥符还是坚持将行完大礼后才从地上起身,微笑着对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的贺吾等人说道。

    “不过,今日我前来,除了正式向诸位侠士拜谢救命之恩外,其实还有个不情之请,只是不知道诸位。。。”

    面对贺吾这等江湖人,自觉不需要太过拐弯抹角,以免对方理解不到,或是理解出现偏差的黄祥符,紧跟着便直抒胸臆,开口说道。

    “啊,哦,黄县尊里面请,请!”

    心中还在忐忑的思考着黄祥符这一次的真正原因的贺吾,顿了一下后才完全反应过来,连忙将身体让到一边,一脸恭敬的回道。

    而他身后的单歆等人因为年轻,倒是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味道,虽然也随着贺吾一起让到了一边,但彼此之间却在不停的进行着眼神交流,似乎是再讨论着黄祥符这一次真正来意。

    ‘难道也是想让家中晚辈加入我们点苍派的?’

    结合着刚刚赵利等人的来意,他们心中不由的冒出了这样的念头来,继而心底忍不住激动起来。

    哪怕他们还年轻,心中却也同样知道此时点苍派的情况并不是太好,若是真的能够拉到一个和朝廷命官有关系的师弟,那必定能让点苍派瞬间就咸鱼翻身。

    ‘或许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此超过禅祖寺和太和山,就算超不过这两大巨头,至少也能比肩五岳剑派吧?’

    不得不说,年轻人大多总是对未来抱有昂扬向上的乐观心态的,像类似贺吾这等经历过风雨挫折,受过这个世界残酷“毒打”的人,就绝不会生出这等听起来宛若天方夜谭一般的心思来。

    而很显然,现实显然是更加符合贺吾这等有过被“毒打”经验之人的预测。

    当听完了黄祥符叙述完这一次自己的来意之后,单歆七人的“赶超一流门派,比肩五岳剑派”的梦想,只存在了不到小半盏茶的时间便如阳光下的泡沫一般,“啵”的一声,破碎了。

    “黄县尊请放心,其实我们这一次之所以离开山门,为的就是协助朝廷剿灭那天衍门,所以哪怕黄县尊不开尊口,我等也会竭尽全力协助县尊的。”

    “原来如此。”

    黄祥符听到贺吾所言,心中顿时了然,再想到之前贺吾八人刚刚被抓到县衙之时,“锦衣卫”便派人前来告知的情况,他更是明白了贺吾八人的背景。

    继而他的心中生出了一个有些大胆的念头来。

    “之前听贺侠士所言,诸位出自点苍派?”

    ‘嗯?’

    原本心中已经近乎完全放弃了之前所想的单歆等人,眼中立刻又升腾起了希望之火,而根本不抱任何念想的贺吾,心中也不由的冒出一点希望的火苗。

    ‘难道今天就是我点苍派的转运之日吗?!’

第60章 新任

    天柱星君一去不归,城中又如此“热闹”,哪怕已经没有了天柱星君这个负责情报的星君整合消息向黄龙禀报,黄龙也能够从这些零散的消息之中得到在他看来最重要的内容。

    尽管在得到了这些内容之后,他心中很不愿承认这些内容是真的。

    但在有针对性的对南新县衙进行查探之后,事情明显已经发展成了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天柱星君昨夜率领的众多人手已经全军覆没了。

    恨。

    这是在确定了这个事实之后,黄龙心底冒出的第一个情绪。

    经过上一次派遣众多手下驰援泉州府,却因为被太岁星君出卖,死伤惨重的事情之后,他手下中极天的力量就已经被大大的削弱,元气大伤了。

    而这一次天柱星君又和超过半百的手下折在了昨夜的行动之中,再加上因为之前的事情被官府清剿的那些眼线、暗探,损失足有近百之数。

    加上之前葬送在泉州府的那些手下,整个中极天已经是伤筋动骨了。

    这如何能让他心中不无比痛恨造成这一切的锦衣卫,还有无能的天柱星君。

    惊。

    而在心中的恨意终于因为时间的流逝慢慢消散之后,另一股情绪便占据了他的心田。

    这一次天柱星君带去的可是足有六十多精锐的手下,但这么多人对城东的锦衣卫进行突袭之下,结果却是天柱星君一行人全军覆没,甚至连一个人都没有逃回来禀报消息,那岂不是证明对方早有准备?

    当然,更令他心中感到吃惊甚至有些惊惧的,是对方的人数。

    毕竟,就算能够事先察觉,若是没有足够的力量作为支撑,那些锦衣卫们也不过能够做到依靠偷袭杀伤天柱星君手下的几个门人,根本不可能一口吃下他们。

    虽然这件事中,南新县衙明显也掺杂在其中,但青龙心中怎么也不会相信,就凭南新县衙中那些无能的,最多只能欺负欺负地痞无赖的衙役、捕快们,能够充当起围捕天柱星君一行人的主力。

    若是他的想法没有出现差错的话,那此时洪都府城中的锦衣卫数量,至少得有半百上下,少于这个数量的话,是根本不可能将天柱星君一行人围捕殆尽的。

    想到这里,恨意终于忍不住再度占据了他的内心。

    而他恼恨的对象,自然是被抓的,本应早一点发现这一点并向他禀报的天柱星君。

    身为中极天负责情报的星君,这本就是天柱星君的任务,并且在之前他已经两次三番的警告过天柱星君。

    但从眼下的结果来看,很显然天柱星君并未将他这个尊主的话放在心上,没有进行全面且深入的探查,笃定城中的锦衣卫只有之前露过面的六七人,进而以这六七人为依据,规划了这一次的突袭行动。

    然后一头撞进锦衣卫早已布设好的陷阱之中,把自己搭了进去的同时,也让他又一次性的损失了超过半百之数的手下。

    而且,这还远不是最大的损失。

    黄龙心中清楚,以之前锦衣卫能够让太岁星君这个多年心腹背叛他的手段,若是天柱星君不幸失手被擒了,那接下来只怕他就要面临最不愿看到的局面:

    原本负责中极天情报,对中极天的各种情报工作无比熟悉,甚至不少暗线都是其亲自架设的天柱星君,背叛中极天,投靠锦衣卫。

    如果这一幕真的发生了的话,那只怕情况就要糟糕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想到这种可怕的情景,黄龙不敢再继续想下去,而心中原本的怨恨与惊惧也立刻被他抛诸脑后。

    很明显,现在已经不是继续坐在这里,陷入对已经发生之事的负面情绪之中的时候,作为天衍门中极天的尊主,还是试图重新整合整个天衍门,成为新一任有着绝对权威和权力的门主的黄龙,心中清楚,现在就必须要将尽快行动起来,尽可能的减少天柱星君当真背叛之后会带来的损失。

    不过,身为中极天的尊主,他也清楚,这件事,不能他自己来做,否则,他麾下那些因为听到这个消息后,本就已经陷入惊惧之中的诸多手下,只怕会更加惶惶不可终日。

    处置天柱星君捅出的麻烦很重要,但稳定下已经出现波动的人心更重要。

    但这一次天柱星君不仅自己陷了进去,下落不明,他麾下那些本来应该在他出现意外后接替他职务的精锐,同样全部葬送了。

    如此一来,除非他愿意从天柱星君挑剩下的那些平庸的手下中矮子拔大个,挑出一个远逊于天柱星君的来担任这个职位,否则他最好的办法便是从其他地方调人前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而根本没有经过思考,黄龙便做出了决定,再调一个得力人手前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若是平常的时候,先挑一个平庸之辈顶上一段时间也就罢了,但现在,正是形势最为危急的时刻,他就算不能找一个比天柱星君强的,也不可能让一个明显逊色于天柱星君的庸才来接替这个职位。

    不过,该调谁前来呢?

    黄龙不由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经历过泉州府的重大失利,以及最近一段时间里的接连失利之后,他麾下可用的人手其实已经变得捉襟见肘起来,在太微垣、天市垣的精锐力量近乎全部葬送在泉州府的情况下,这两处地方其实同样亟需能够挑起大梁的人。

    所以以往遇到类似情况就从这太微垣、天市垣调人前来接替的计划便无法再用了。

    而没有了这两处供他挑选的地方,那就只能从还算完整的紫微垣之中挑选人手了。

    可紫微垣中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儿,他为了制衡这些手下星君,也习惯了让他们彼此之间互相不对付,如此一来,那些还能被他看得上眼的,其他星君的副手们,无疑会对离开原本的位置,跑到天柱这边收拾烂摊子心有抵触。

    “嗯?”

    就在黄龙一个一个的在脑中搜索着他还能够看到上的各位星君的副手,又一个一个的将他们排除掉,始终无法确定一个合适的人选之时,一个身影突然间闯入了他的脑海。

    。。。

    华隶被软禁在不大的小院之中,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时间了。

    被软禁的时间虽然过得很慢,但却也让华隶有了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之前所发生的那些事情的细节。

    尽管每一次想到那些事情都会令他心中感到阵阵痛苦,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将这些痛苦尽量忘到脑后,沉下心来去探究痛苦之下的,那些事情所蕴藏着的细节。

    而他忍受着回忆的痛苦去探究这些细节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将同样,不,更大的痛苦还给那些给他带来这些痛苦的人。

    这其中,无疑尤以背叛了天衍门,并作为内应将他们引入了陷阱之中,最终被锦衣卫围攻,大败亏输的太岁星君木易行为最。

    哪怕是做梦,他都无法忘记木易行的模样。

    当然,在没日没夜的对之前的情况进行细节上的推演后,他也发现了之前许多未曾发现的破绽,只可惜,之前的他以及众多太微垣的同僚,都完全陷入了对主导权和利益功劳的分配争夺之中,以至于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注意到这些虽然小,但却足以令他心生警惕的破绽,最终一步一步被木易行亲自领进了陷阱之中而不自知。

    不过,他心中也知道,想要将木易行这个他心中最想要将其千刀万剐的罪魁祸首抓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在此时天衍门面对锦衣卫已经完全落于下风,接下来必定要面临锦衣卫,乃至东厂、六扇门的围剿的情况下。

    毕竟只有活下去,才能够有成功报仇雪恨的那一天到来。

    特别是,最近两天来,他从给他送饭之人的神态、动作与语气之中,已经嗅到了一丝风雨欲来之前的味道,令他忍不住心中生出一股浓浓的担忧。

    既然他在失败之后,没有如有的人那般选择了直接遁逃,而是冒着被暴怒的黄龙以办事不利的罪名当场格杀的风险,依旧费尽千辛万苦的赶回来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便再次与天衍门,与中极天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若是中极天真的遇到了什么重大的变故,受到了重大的损失,那就算他这一次还能够在中极天覆灭之前逃出去,那他心中那个每个夜晚都在折磨着他的念头——将木易行千刀万剐,令其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估计就要永远被埋葬了。

    可惜,虽然他心中十分焦急,但深知规矩的他,却不敢开口询问半句,作为被软禁,身上还带着嫌疑之人,他只要敢开口询问这等“机密”,那留给他的只怕立刻就是最为凄惨的结局——吃饭之时被毒死,或是在睡梦之中被捂死。

    心中焦急的他,只能在心底期盼着当初被黄龙派往泉州府那边查探情况的两个天理谒者,能够尽快查探完毕,赶回来向黄龙禀报详细情况的同时,洗清他身上的嫌疑,让他能够离开这软禁之地,为黄龙效力。

    也许是他心中的期盼奏效了,就在他就快要忍不住开口向送饭之人旁敲侧击的询问外面的情况之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说这个身影熟悉,是因为其脸上带着的面具,是他十分熟悉的,属于天理星君手下谒者的面具。

    而说这个身影陌生,自然是因为,这个带着面具的天理谒者,并不是他曾经见过,而且彼此之间拉近了关系的那两个。

    不过,对他来说,熟悉或陌生,在此刻都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的出现证明了,他的期盼成功了,那两个天理谒者回来了,证明了他的清白,黄龙也终于记起了他的存在。

    熟练的蒙住双眼,坐进轿子之中的他,心情无疑是无比激动的。

    他已经想好了,等下在见到了黄龙之后,该如何向黄龙叙述这段时日以来,他通过不断回忆之前在泉州府发生的事情,所注意到的种种细节,以及通过这些细节能为中极天对抗锦衣卫带来何种帮助。

    但当他见到黄龙之时,当黄龙开口之后,他才知道,这一次黄龙召见他,并不是因为他所期盼的那种情况。

    那两个天理谒者尚未回返。

    而马上,他又从黄龙的口中得知了又一个噩耗。

    不过,他的心中却并未因此而产生太多的失望,相反,在听到黄龙十分详尽的向他讲述了天柱星君的失败,以及天柱星君的失败葬送了多少眼线和精锐的暗探之后,他的心脏已经忍不住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并不傻,自然能够听出黄龙这番话背后的意思。

    事实上身为太微垣左执法多年,类似的情况,他遇到过不少次,而且有不少次,他是处在黄龙此时的位置,向其他人进行暗示的那一个。

    果然,下一刻,黄龙便不再和他赘言,直接开口向他说道。

    “虽然前去泉州府查探情况的那两个天理谒者尚未回返,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尊主相信你并非是木易行那等卖主求荣的小人,所以,这一次,本尊主想让你接任天柱星君之位,帮助本尊主尽快将受损严重的天柱重新架设起来,以应对锦衣卫接下来更加凶猛的进攻。”

    说到这里,黄龙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牢牢的锁定着他的双眼,带着强烈期许的问道。

    “你,可愿意替本尊主分忧?”

    “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眼见黄龙一副如此看重自己,甚至看上去似乎已经将希望全放到了自己身上的模样,华隶自然不会也不敢拒绝,立刻重重的叩首在地,声音无比激动的,用近乎是嘶吼的方式回答道。

    “好!”

    黄龙的眼中不由的露出了十分满意的神色,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继而站起身来,转身走回桌案后坐下。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尽快将天柱一部原本的诸多据点迁移,保护那些重要的眼线,暗探,同时尽可能派人重新打入县衙、府衙之中,查探情况。本尊主思前想后,之前锦衣卫应该就是借助县衙、府衙的力量,才让诸多人手瞒过我们的视线混入城中的。

    所以,待你正式成为新任天柱后,重点便是重新派人打入县衙、府衙,明白了吗?”

    “是,属下明白!”

    “我也知这一次天柱部损失惨重,力量薄弱,所以若是遇到了困难,尽可以前来向本尊主寻求帮助。一切都要以完成目标为重!”

    “属下遵命!”

第61章 交汇

    华隶这位新任的天柱星君强势空降,无疑使得原本不少觉得自己有机会竞争一下这个位置的天柱一部的人员心中很不对味,但他们心中就算再如何对华隶这个之前根本不属于天柱部,甚至是不属于紫微垣的“外人”心怀不满,在黄龙的强大压力之下,他们却也不敢生出别的念头。

    当然,这或许也是因为他们早已经习惯头上有人压着的感觉,毕竟在这之前,他们头上可是有着天柱星君、甲队、乙队等等数十号人压着他们,继任天柱星君这等好事,从来都没有在他们的脑海中有过一瞬的停留。

    或许这也是黄龙根本不想从他们之中挑选一个新任天柱星君的根本原因所在了。

    在自身都没有勇气承担起一份职责的勇气之时,贸然将重担压下,尽管有很小概率会使一个人发生蜕变,进步迅速,最终胜任这份职责,但黄龙身为上位者,又如何会愿意拿整个天衍门中极天去赌呢?

    而华隶上任之后,很快也通过笼络不少原本地位低微,哪怕是天柱星君出现意外,也没有半点可能接替这个位置的类似辛卅七、戊廿八的这群人,建立起了自己的一套小班子。

    至于这些人武功低微,根本不可能会是锦衣卫对手等等麻烦,他却也是想的通透。

    黄龙的命令交代的清楚,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快将铺开的那些城中据点、埋伏在各处的眼线、暗探调动起来,保护起来,使他们免于锦衣卫接下来可能的攻击。

    其次,派新人混入县衙、府衙之中,重新掌握这两个衙门的动向,以免再发生之前那般对两个衙门之中的消息两眼一抹黑,待到南新县知县黄祥符带领县衙中的衙役、捕快出现在围捕现场时才知道县衙的行动。

    而想要完成黄龙这两个明确的命令,武功出众并不能带来太多的帮助,需要的是灵活的手腕,和出色的组织能力,以及打通关系的能力。

    所以,那些原本还残留的属于丙、丁两队的“高手”是否愿意配合自己的行动,对华隶这个新任天柱星君来说,并不关键。

    事实上,在经过详细的了解了他的前任这段时间,甚至是这些年来所做的那些事情之后,心中对其是略带不屑的。

    在他看来,他的前任,很明显是跑偏了,使得原本应当负责中极天情报的天柱一部,变成了一个四不像。

    特别是在知道了他身为天柱星君,却非要接下原本属于天矛部的行动,率领一众手下出击的时候,他心中更是对其嗤之以鼻。

    功劳固然看起来诱人,但为了功劳就不顾一切,集结原本应该在各处搜集情报的天柱一部精锐们,参与偷袭锦衣卫的行动,就算不失败,华隶也不会觉得这是个好现象。

    因为这必然会使得原本就对天柱部擅作主张,抢走属于自己任务心生不满的天矛部,心中更加愤恨,无异于是主动增加中极天的不稳定因素,于自己有利,但于大局却是大不利。

    所以,在接任了天柱星君之位后,他最先做的,除了笼络一批地位、武功低微,但常年散布在城中四处,对城中的一切都很熟悉的手下之外,第二件事,便是主动去见了一直与前任天柱星君十分不对付的天矛星君,并向其保证,接下来,他接下来会恪守本分,绝不会越界,但相应的,他也希望对方能够以大局为重,将过去与前任天柱星君的私人恩怨抛诸脑后,与他通力合作,完成黄龙布下的任务。

    。。。

    在继任者华隶通过种种手段、方式清除着天柱部中属于前任的痕迹,改变天柱部的行事方式之时,在天衍门中极天中所有人眼中下落不明的前任天柱星君董川行,正在面临着人生之中最摸不着头脑的审讯方式。

    自那一夜被白十二偷袭打昏,进而被俘虏,送到这他也不知道到底位于何处的房间之后,他的心中便一直憋着一股气,潜藏着巨大的怒火。

    尤其是在他刚刚醒来,白十二就用豆浆、油条将他气得喷血,再度陷入昏厥之后,他的心中更是充满了想要将胆敢这么羞辱他的白十二碎尸万段的愤怒。

    原本他在醒来后第一时间冒出的那个念头——自杀,则就在他心中对白十二愤恨之中,不知不觉的消失无踪了。

    不过,虽然他的心中对白十二充满了怒火,仇恨,但现实却是,他必须接受白十二的审问。而不是像他心中无数次渴望过的场景一般,由他来百般折磨白十二。

    可是,白十二的审问,却也使得他根本摸不着头脑。

    在他看来,白十二就像是一点都不在乎他知道的关于天衍门,关于中极天的消息一般,说是审问,但每天却都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前来询问一句,然后在得到他或嘲弄、或讥诮、或无视的等等反应之后,潇洒离开。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他心中却的确想不到第二词来形容白十二这几天来的行为了。

    他扪心自问,自己若是抓住了一个白十二这个锦衣卫之后,绝对不可能这样的淡定,绝对会每天各种刑罚“伺候”着,逼其开口,只要有一口气吊着不死就行。

    不过,在摸不着头脑,拿不定白十二心中想法之外,他心中还对白十二的行动感到有一些膈应。

    因为白十二每天的审问都是掐着饭点的,更确切的说,白十二更像是每天在给他送饭的时候,随口问上一句。

    而且在问完了之后,就搬个椅子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吃着他端来的那些食物。

    那一脸笑眯眯的模样,让第一次看到的他,心中忍不住有些发毛,若非是知道他自己在锦衣卫手中的作用十分巨大,只怕他就敢肯定对方在饭菜之中下毒要毒杀他了。

    不过就算饭菜之中没有毒,可每天都要被白十二看着吃饭的他,心中依旧感到了万般不适。

    若非是心中对白十二的愤恨强烈,只怕他真的撑不过三天就要主动向白十二询问对方为何不对他进行严刑拷问了。

    。。。

    一直不对董川行进行严刑审问的白十二,自然不可能是圣母心发作,他之所以没有行动,只是因为眼下并不是什么好时机,就算通过刑讯逼问的手段撬开了董川行的嘴,也根本做不到将天衍门中极天连根拔起。

    首先,自然是人手不够。

    虽然这一次通过布设陷阱,挡住了董川行一行人的偷袭,而且还更进一步,抓住了不少活口,但自家事自家知,以目前在城中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发起对中极天的总攻。

    尽管撬开了董川行的嘴之后,或许能够收拾一些他手下的眼线、暗探,但对中极天来说,却显然是不值一提,反而还会使得董川行一行被抓后陷入紧张之中的中极天放下心来。

    人类最大的恐惧,从来都是未知。

    就如同“如来神掌”的规则所阐释的那个道理一样,只有没有落下却不知道何时才会与自己的脸完成亲密接触的巴掌,才能让人心中感受到最大的恐惧。

    所以,白十二为了拒绝其他人要求对董川行进行严刑拷问的要求,在那一夜之后便再度消失在了胡啸林等人的视线之中,只是通过南新县衙那边给他们留了个假消息:

    被他所擒的领头之人,因为他出手过重,已经伤重不治而死了。

    当然,他之所以好吃好喝的供着董川行,心中还是存了一分念想的。

    而想要达成这个念想,就要靠“榜样”的力量了。

    。。。

    如果用一句诗来形容木易行最近一段时日来的心情,“春风得意马蹄疾”无疑就是最佳的写照了。

    虽然因为受不过白十二教给锦衣卫两个校尉的“水刑”,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向锦衣卫投诚,背叛天衍门和黄龙,但在那之后,他却是一路如有神助一般,被手下“救走”,再度掌权,继而通过白十二的协助,利用前来援助他的北斗九星君与太微垣、天市垣之间的矛盾,最终促使他们跟着他的脚步踏入早已准备多时的陷阱之中,让曾经的同伴死伤惨重的同时,也在新主人那里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而考虑到天衍门势力庞大,还远没有被清剿干净,木易行这个前太岁星君还有不小的价值,千户陈岩青也没有吝啬功劳,在抵达福州府之后,便立刻给他奏请了功劳,以及一个总旗的职位。

    尽管还未得到明确的回复,但考虑到陈岩青的地位以及他的功劳,他的总旗之位应当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由原本的“乱臣贼子”,一跃成为锦衣卫麾下的七品武官,木易行心中自然是十分满意。

    唯一令他遗憾的是,那一日没有尽全功,让董川行这个太微垣左执法逃了,暴露了他的背叛,否则,若是他能够继续隐藏身份,返回洪都府城潜伏下来的话,只怕在事情结束之后,一定能混到一个百户的之职,以及一套御赐的飞鱼服与绣春刀。

    不过,虽然未能“一步到位”,通过潜伏回黄龙身边,拿到剿灭中极天的最大功劳,升任锦衣卫百户,获得御赐飞鱼服与绣春刀,但木易行觉得,接下来只要他能够再努力一把,再往上爬一爬应当还是能够做到的。

    当然,他心中也清楚,仅靠他孤身一人,就算真的能够爬上去,也是无根之萍。待到天衍门真的被连根拔起之时,只怕他也逃不掉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

    所以,那些当初被他利用,被他坑害,虽然侥幸没有横死当场,但却受伤或失手被抓住的那些手下、同僚,成为了他百般拉拢的对象。

    他要让这些人成为他在锦衣卫中立足的根基。

    不过,面对他这个叛徒,大多数人,尤其是那些当初赞同将他救回去的一众手下,心中自然是极度厌恶,根本不会同意再度成为他的属下。

    在他们看来,既然他之前就能为了他自身的荣华富贵出卖他们一次,那未来待到遇到相似的情况之时,他们必然就会被出卖第二次。

    但胳膊拗不过大腿,在扛不过刑罚,又不愿就此身死的他们,最终只能背叛了天衍门。但他们在选择了投靠之后,都先说明了自己绝不会再度在木易行的手下做事。

    而陈岩青可能也是担心木易行拉拢太多俘虏,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所以暗示手下几个百户,尽量吸纳将木易行易行原本的属下,希望能够让这些人在躲开了木易行的魔爪之后,在心中的愤恨支撑下,严密的监视着木易行和其手下的的一举一动,形成制衡。

    木易行对此虽然遗憾,但却也没有太多的意见。

    在他看来,陈岩青这么做无可厚非,而且这样一来,反而更能让他心中放心。

    。。。

    在经历过在福州府的短暂停留,将被俘的那些天衍门人杀的杀,吸纳的吸纳后,更加庞大的护送队伍便再度上路了,经过了两个多月的艰苦跋涉之后,护宝队伍也终于即将抵达天衍门中极天的老巢——洪都府了。

    而待到看到洪都府地界的界碑之后,无论是陈岩青这些锦衣卫还是木易行这些天衍门的背叛者们,心中都不由的紧张起来。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即将面临这一次行动最危险的一道关卡。

    越过了这道关卡,汇入大江之后,他们便可以顺流而下,很快抵达应天府,将护送的宝物顺利上缴,完成任务,拿到功劳。

    若是越不过这道关卡,出了差错,那只怕他们就要再度和一直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东厂去进行争夺了。

    而至于他们会不会连人带财宝一起折在这洪都府中,他们却从没有想过。

    以锦衣卫的骄傲,觉得对方能够给他们制造麻烦,已经能算是十分“谨慎”的心理了。

    不过,很显然,他们的对手却并不是这么看的。

    当得知了他们一行人当真踏入了洪都府的地界之后,在黄龙愤怒的咆哮之下,整个天衍门中极天终于彻底动了起来。

第62章 博弈

    为黄龙带回消息的,并非是洪都府中的眼线,而是之前一去便再无消息传回,都快要被黄龙认为同样折在锦衣卫手中的那两个天理行者。

    他们自离开洪都府前往泉州府进行调查之后,便一路风餐露宿,不过,虽然锦衣卫早已离开了泉州府地界,去往了福州府,但东厂的人却依旧还在曾义铭的带领下,在泉州府之中“兴风作浪”,追寻房日兔这个之前被东厂关在暗牢,又被亢金龙救出的一系列事情背后的真相。

    而有着东厂在泉州府之中四处行动,两个天理行者只能小心翼翼的在泉州府中探查着,不过当从泉州府官府中人了解到东厂最近的行动目的之后,他们在商议之后便离开了。

    之前木易行虽然认出了亢金龙与房日兔二人的身份,但他却还未来得及向黄龙禀报此事便落了难,于是,在两个天理行者眼中,继续跟踪东厂调查那两个与天衍门无关之人,无疑就太蠢了。

    所以,他们只是在泉州府呆了几日时间后,便赶往福州府,跟上了锦衣卫押送财宝的队伍。

    至于黄龙命他们详细调查的,有关木易行是否当真背叛了天衍门一事,在赶上了锦衣卫的队伍之后,他们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

    毕竟为了彰显锦衣卫会善待类似木易行这等投靠之人的举措,这一路上,木易行都是作为领头之人,骑在一匹骏马之上为队伍开路的,两人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而二人之所以没有立刻便返回洪都府去向黄龙回禀此事,却还是拜木易行所赐。

    人们对待叛徒往往要比敌人还要愤怒,除了有心理上浓浓的厌恶之情外,其实也是有实际利益上的诉求存在的。

    因为叛徒在背叛之后,或是为了心中的贪欲,或是为了保护自身的安全,亦或是为了证明自己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往往甚至要比敌人更加凶残。

    除了心理上的这些因素之外,叛徒也往往比敌人更加的危险。

    因为作为叛徒,他们对曾经的同伴的种种习惯、行事风格,以及组织的架构与如何展开工作之类的事情,肯定要比敌人更加的熟悉。

    换言之,这些叛徒往往更容易发现曾经的同伴、组织们存在与活动的痕迹。

    这两个天理行者便是如此。

    他们因为心中的渴望或者说贪念,最终没有忍住,悄悄的靠近了锦衣卫的押运队伍,想要打探更多更详细的情报。而不幸的是,很快,木易行就嗅出了他们的“味道”。

    所以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差不多都是在躲避木易行以及众多同样背叛了天衍门,在木易行麾下听令的,曾经的同伴们。

    知道木易行肯定会在返回洪都府的道路上张网以待的他们,为了安全,最终选择了绕了一个巨大的圈子,直接翻越诸多山脉丘陵,去到浙江布政司,确定避开了木易行的追捕之后,才绕道再度返回洪都府。

    他们虽然因为人少轻便,行动速度要比锦衣卫的队伍快上不少,但绕了那么一个大圈,大多数还都是山地丘陵,所以,他们最终等于是差不多同时与锦衣卫的队伍踏入洪都府城的。

    尽管能够算是完成了黄龙交代的任务,但时间拖延了如此之久,差不多已经能够算作失败了。

    若是正常情况下,黄龙就算不对他们大发雷霆,小惩大诫的做法也跑不掉。但在锦衣卫当真敢无视他,无视中极天,踏入洪都府的地界,公然挑衅之下,黄龙愤怒之下,早已忘记了这一回事,眼下在黄龙眼中最为重要的,无疑就是好好的招待一下这些嚣张的锦衣卫。

    于是,在黄龙的愤怒之下,原本因为他的命令而暂时蛰伏起来的诸多天衍门中极天门人被再度激活了,自陈岩青率领着押运队伍进入洪都府的那一刻起,整个洪都府便已经遍布了天衍门中极天的眼线,密切的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而这个时候,木易行这个让黄龙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的叛徒,以及锦衣卫队伍中其他同样背叛了天衍门的叛徒们,也再度发挥出了他们的作用。

    一时间,随着锦衣卫的押运队伍一步步的靠近洪都府城,厮杀也变得越来越常见。

    而厮杀发生的场景也都很类似。

    每到一处新的驿站、小镇、甚至是村落,木易行与一众属下便会四处游逛,继而,他们便会找到一个、两个或者更多的有嫌疑之人。

    然后便是锦衣卫最为擅长的抓捕、审讯了。

    这其中,或许有不少是被冤枉的,但更多的,最终要么承受不住木易行已经熟练掌握的水刑,乖乖的招供了,要么就是在被抓捕之前选择鱼死网破,想要刺杀木易行以及那些背叛。

    而随着之前的事情在其余天衍门中极天眼线中传开,在进入洪都府境内的第二天,除开那些被冤枉的倒霉蛋,木易行等人就再没有遇到过乖乖束手被捕的中极天眼线了。

    相应的,木易行一行人的伤亡也在这一天达到了一个十分惊人的数字。

    不过,很显然,对陈岩青来说,就算是木易行这些人全部都死光了,他也是无所谓的。

    甚至他心中或许还希望能够多用这些人的命去换天衍门中极天眼线们的命,进一步削弱天衍门实力的同时,也给他减少一点“负担”。

    毕竟这一次若是木易行这些人当真能够活着随他回到应天府,按照约定,他是至少要让每一个人都成为锦衣卫力士的。

    哪怕锦衣卫力士向来“不值钱”,在锦衣卫中差不多算是炮灰一般的存在,但一次性吸纳这么多人,只怕还是难免会招来指挥使莫斌的不满。

    现在这些天衍门的叛徒,包括木易行在内都尚未正式加入锦衣卫,若是死了,那当然就是白死了。

    因为死人显然是不可能加入锦衣卫的。

    不过,陈岩青的如意算盘只打响了一天。

    当第三天到来,当双方都吃够了足够的教训之后,局势逐渐变得“平和”了起来。

    之前两天中频繁出现的天衍门中极天眼线数量锐减,而有了前一天教训的木易行等人,也不再像前一天那般大意,在人数的优势之下,他们的伤亡数量近乎可以忽略不计。

    毕竟,在黄龙的愤怒之下,大多数武功不错之辈,已经先行被抽调了出来,留下的,都是些黄龙看不上眼的,换言之,这些人的武功,完全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稀烂。前一日的他们之所以能够造成大量杀伤,只不过出其不意罢了。

    而这一点,陈岩青看在眼中,心中也十分清楚,这看似“平和”的局面,完全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前方等待他们的,无疑将会是一场狂风暴雨。

    但他的心中却没有因此生出半点的畏惧或是后悔的情绪,相反,此刻的他,完全是心潮澎湃,从内心深处期待着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让天衍门更加疯狂一些。

    因为只有疯狂才会让一直隐藏在水下的天衍门彻底现身,才能给他将其连根拔起,一网打尽的机会。

    不过,内心深处,令他感到难免可惜的是,这一次,他和锦衣卫应当是无法独享这一份荣耀与功劳了。

    。。。

    “陈岩青还真的来了啊。”

    主动与胡啸林等人断开联系的白十二,应当算是最晚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了。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应当算是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因为锦衣卫的这条押运路线,一开始就是白十二为陈岩青规划的。

    为的,就是以这一批财宝为诱饵,以及故作嚣张的态度激起黄龙的愤怒,令其在愤怒之下,选择主动出击,为彻底铲除天衍门提供一个绝佳的时机。

    不过当时在听完他的建议之后,陈岩青却并未给出任何肯定会否定的回答,只是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接下来会考虑考虑的。

    在那之后,虽然陈岩青率领着队伍押送着财宝上路了,但也一直没有确定押送路线,只是表示先打了福州府再说。

    而从现在其已经率领队伍进入了洪都府来看,之前在泉州府的那次胜利应当是给了他不小的信心,让其在抵达了福州府后终于做出了这个看起来有些冒险,但收益却也十分巨大的决定。

    “那如此说来,东厂的人应当就在他们的身后一直跟着了。”

    想到自己当初向陈岩青提出这个建议的详细内容,白十二的脸上不由的露出了几分微笑。

    单凭陈岩青率领的那上百锦衣卫,想要在这天衍门中极天的老巢洪都府中将中极天一网打尽,还是有些吃力,哪怕算上木易行这些已经投靠的天衍门叛徒也已然有些捉襟见肘。

    他已经从县衙那边得到了那夜被捕的董川行手下们的审讯口供,自然也知道了那一夜出动的六十余人,竟然只是中极天一部中的中坚力量。

    哪怕天柱部是整个天衍门中极天中人数最多的几个部之一,但稍稍计算一下,天衍门中极天可供黄龙调用的人手数量还是个十分惊人的数字。

    就算刨去那些滥竽充数的武功低微之辈,其中坚力量应该也和陈岩青麾下的人手相差仿佛。

    不过,若是加上了东厂曾义铭麾下的那数十个番子,附庸在六扇门之下的长白剑派二十余位弟子,以及之前混入城中的几十名高手,应当就足以彻底压过天衍门一头了。

    再配合上武功同样低微,但却同样能够充数的各大衙门中的衙役、捕快们,哪怕是数量上也差不多能超过天衍门一头。

    但不利的情况却也同样存在。

    最让白十二担忧的,自然便是主动权的问题。

    锦衣卫这一次完全以蔑视天衍门的态度踏入洪都府,虽然的确能够引起黄龙乃至整个天衍门中极天的愤怒,让他们不再继续潜藏,而是对陈岩青一行人出手,但这却依旧没有解决天衍门中极天在行动之前潜藏于暗处,难以追寻的问题。

    敌在暗,我在明。

    且所处的地方还是天衍门中极天这个敌人最熟悉不过的老巢,接下来,在陈岩青率领的押送队伍离开洪都府地界,与魏国公派出的护送队伍会和,彻底安全之前,无论对方在何时何地动手都有可能。

    这种完全落在下风,只能被动等待敌人先行出手再反击的滋味,无疑令白十二心中十分难受。

    毕竟他又不是太和山上的那些喜欢以静制动的道爷们。

    更何况,就算是那些喜欢说什么以静制动的道爷们,追求的也是后发而先至,在看到对手出手之际先于对方的招式,制服对方,而不是当真先挨了一记狠的之后再还击。

    至于真的习惯这么做的,应当是禅祖寺里那些习练金钟罩大成的“铁皮人”吧。。。

    “或许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不应该再让老胡他们再躲在城东了。”

    将脑中那些习惯性发散的思考通通甩出脑海后,白十二认真的思考起了应对的方法。

    而第一个涌入他的脑海的,便是胡啸林等人的面孔。

    他的想法也很简单。

    现在天衍门中极天应当是处在发现猎物,进入潜藏状态,并等待靠近猎物的阶段,所以,除了必要的收集猎物动向的讯息之外,其他方面,其应当会陷入彻底的沉寂状态。

    身为一个独立个体的猎物捕猎之时,可以通过视觉、嗅觉、听觉甚至是更黑科技的红外感应来确定猎物的信息,但在天衍门中极天这个庞大的组织身上,能够为其提供确定猎物信息的,显然就只有那些在城外,不知躲在何处密切注意着陈岩青一行人的眼线了。

    而身在城内的白十二与胡啸林等人,虽然无法将手伸出城去查探那些眼线,但他们却可以通过在城中的活跃,来搜寻那些向城中的天衍门中枢传递消息的那些暗探。

    尽管这样做有一定的风险,但白十二不认为在这关键的时刻,黄龙会为了他们这区区几个烦人的“苍蝇”就张牙舞爪的跳起来,吓跑其一直在渴望抓捕到的,已经近在眼前的猎物。

    “不过,这样的话。。。”

    想到这里,白十二忍不住看向那间关押着董川行的房间。

    “你的好日子就到今天为止了。”

第63章 博弈(续)

    洪都府城中再度变得热闹了起来。

    无论是表面上,还是在水面之下。

    而原因,自然便是陈岩青率领的那一行锦衣卫队伍。

    当然,若仅仅只是锦衣卫的话,那表面上的洪都府城应当不会如此热闹,毕竟洪都府作为江西布政司的首府,城中的诸多民众都算是见多识广之辈。

    哪怕就是为了拿捏面子,端着架子,也自诩不会如那等偏远小城之中,见到一身飞鱼服就能当做一辈子谈资的乡野鄙夫一般没见识。

    不过这一次,据说能够一次性见到上百锦衣卫一起行动,而且这些锦衣卫还押送着一大笔价值不菲的财宝,这一来,就算是洪都府城中自诩见多识广之辈,也觉得件事应当是能够供他们当做一辈子谈资了。

    所以,在消息传来之后,城中几乎每家茶馆、酒肆,乃至是青楼楚馆,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贪财之辈自然心心念念,那被一百多锦衣卫押送的财宝究竟有多么珍贵,多么值钱。

    而向来“以天下为己任”的才子、士人们则在青楼楚馆中的清倌人们面前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痛斥锦衣卫不顾民间疾苦,竟然在偏远之地搜刮民脂民膏,以作功劳,媚上无度。

    哪怕有些消息灵通之辈指出这一次锦衣卫押送的这一批财宝并非是搜刮的民脂民膏,而是剿灭蟹脚的缴获,他们的口气也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有恼羞成怒之辈,直接就开始以众欺寡,以势压人,将那些“多嘴”之人赶走了。

    锦衣卫作为皇帝的爪牙,士人的敌人,怎么能做好事呢?真是认不清形式!

    这样毫无眼力的人哪配与我们这些忧国忧民的才子们坐在一间青楼楚馆?赶出去,必须赶出去。

    而除开这两类人有着“明确目的”之外的更多的普通人,谈论事情起来,观点就更像是一锅大杂烩了,至于这大杂烩的味道如何,那就完全看那些“掌勺”之人个人的喜好了。

    相比起民间的热闹,知道更多确切消息的诸多官吏,在讨论这件事之时显然就沉稳许多了。

    毕竟他们心中清楚陈岩青的身份,知道陈岩青运送的这批财宝的来历,更知道陈岩青最终会把这批财宝如何处置。

    连缴获这批财宝的泉州府那边最终都没敢对这批财宝出手,他们显然就不敢了。

    他们之中虽然绝大多数都喜欢白花花的银子,但他们显然更在乎自己的小命。

    这批财宝据说早已经上达天听了,换言之,想动这批财宝的念头,就等于是想和当今陛下抢钱。

    他们还没有活够,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抢真龙天子面前的食物啊。

    所以他们在知道这件事后那是相当的沉稳,在沉稳之余还有些埋怨,埋怨那陈岩青为何放着那么多北上返回应天的路不走,非要走他们洪都府境内过呢?

    这要是在他们管辖的洪都府境内出了什么差错,那他们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在得到陈岩青事先就传来的消息之时,整个洪都府城内的“大佬”们就已经彼此打过招呼了,在陈岩青一行人离开洪都府境之前,所有人都必须尽量小心,确保安全的将这群“扫把星”送出府境。

    俗话说得好:

    “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

    大佬们的嘴上确定好了基调之后,具体的行动自然不可能由大佬们亲自执行。

    毕竟这一次虽然锦衣卫的声势不小,可在大佬们眼中依旧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不值得他们亲自出手。

    能够叮嘱下面的人上点心,已经是看在这一次的事情在之前上达天听的面子上了,否则就算是陈岩青这个千户亲自押送又怎么样?

    一个不受待见的,连京城都待不下去的失败者罢了。

    而很不幸的,黄祥符无疑就是这个这个被大佬叮嘱的,必须亲自忙前忙后,出现一点波折都会受到波及的倒霉蛋了。

    谁让他只是南新县的知县,在这偌大的洪都府城之中职阶最低,而且正好是南新县的父母官,本就应当负责处理这件事呢。

    。。。

    如果是之前,在突然间听到上面的大佬一层压一层之下,最终将所有的压力都压到自己的肩膀上,那黄祥符就算不敢当众在县衙里破口大骂,在夜深人静之时,估计也要扎几个小人,贴上那几位上官的名姓,狠狠的扎上几十上百针,以解心头之怨。

    但现在,在自己很早之前就已经与白十二这个锦衣卫百户达成合作,并在这些天里配合默契,早已互相熟悉之后,黄祥符骤然间听到这个消息后,只不过是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而已,表面上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而稍稍知道一些黄祥符与锦衣卫之间关系的洪都府知府陈安悟,在见到了黄祥符听到这件事的表现后,心中不免浮现出一丝不满。

    作为文官,与锦衣卫这等皇帝的爪牙相熟、合作,无异于是自绝于一众文官同僚,会被人所不齿,更甚者,或许还会被安上诸如佞臣这类仅次于阉党的名号。

    “文瑞,莫忘记了本分。”

    作为上官,以及对黄祥符还算看得还算顺眼,陈安悟在离开之前,还是留下了一句劝勉之语,希望他能够迷途知返,不要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终误入歧途,为一众同僚所不齿。

    但黄祥符显然并未将陈安悟这番话听在心里,甚至在望着陈安悟那离去的背影之时,嘴角忍不住露出几抹讥笑。

    ‘话倒是说的好听,可若是不借助锦衣卫的力量,我黄文瑞又安能度过之前的数次危机?哼,难道靠你们这些只会将麻烦和问题推给我的尸餐素位之辈吗?’

    返回房间中坐定的黄祥符心中忍不住冷笑起来。

    少顷,稍稍宣泄了一下心中不满的他,收敛起心神开始全力思索其这件事来。

    “黄二。”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从思考之中醒来,冲着门外喊道。

    “老爷。”

    忠仆黄二立刻进得屋内,快步走到他的身前,低头小声应道。

    “去东城将锦衣卫的那位白百户请来,就说我黄祥符有要事与他相商。”

    黄祥符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

    似乎是担心黄二在传话之时态度生硬,他特意在“我黄祥符”四字上加重了语气,告诉黄二,这一次他是有求于对方,不要像以往那般拿捏身份。

    “是,老仆明白了。”

    黄二跟随黄祥符多年,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再次确定了一遍之后,躬身离开了房间。

    。。。

    华隶这个新任的天柱星君最近的心情颇为烦躁、郁闷以及无奈。

    而原因自然同样是高调进入洪都府,正向着洪都府城赶来的锦衣卫押送队伍。

    没有这件突然发生的事情之前,华隶只需要完成黄龙之前交代他的那两件事——转移天柱部的众多人手,派人重新打入县衙、府衙,了解官府的动向。

    几天下来,虽然第二件事还没有半点进展,但第一件事,转移天柱部的诸多人手这件事他已经完成的七七八八了,而且通过这件事,他也对天柱部进行了整合,只要再给他三五天的时间,他不敢说能够完全掌控天柱部,但绝对有能力开始进行黄龙交代的第二个任务——派人打入县衙、府衙,掌控官府的一举一动。

    但就在这关键时刻,锦衣卫护送队伍的消息传来,黄龙陷入了暴怒之中,而他肩膀上的担子也在瞬间加重了数倍。

    除开原本就需要完成的派人重新打入衙门的任务,现在的他还需要一夜之间掌握洪都府城之外,遍布在洪都府的诸多眼线、暗探的情况,并每隔一天统计出他们的损伤情况,以及最重要的,汇总他们传递来的,有关锦衣卫押送队伍的一举一动。

    这无疑让原本还游刃有余的他,瞬间就变得不堪重负起来。

    但之前还表示会体谅他,会尽可能给他时间与助力的黄龙,在暴怒之下终于暴露,不应当是恢复了本性,毕竟早在之前还是太微垣左执法之时,他就已经知道了黄龙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现在只不过是“旧梦重温”罢了。

    而在暴怒黄龙的重压之下,华隶只能在刚刚被他提拔起来的,做事同样还比较生疏的心腹们的帮助下,勉力的维持着眼下的局面,尽量不让黄龙太过失望。

    当然,除了对黄龙愤怒的恐惧之外,对锦衣卫以及木易行的仇恨,对报仇雪恨的渴望,同样也是支持他努力下去的巨大动力。

    在诸多属下、同伴的掩护下逃出生天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中便已经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期待着能够用对方的鲜血来洗刷耻辱,为死去的属下、同伴报仇。

    而现在,这一天,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了,而且他也正用着自己的努力,去尽可能的达成这个目的。

    也正是这个,给了他巨大的动力,令他每日只睡不到两个时辰依旧能够精神奕奕的继续做事。

    不仅每日汇总城外的眼线、暗探传来的消息,并通过筛选最终找出最有效,最可信的禀报给黄龙,还依旧在努力的推进着之前派人重新打入县衙、府衙等衙门的计划。

    当然,在分神之下,想要同时展开对诸多衙门的渗透计划显然是不现实的,他清楚,自己必须要有所取舍。

    所以,在权衡了诸多因素之后,他最终将南新县衙当做了首要的目标。

    毕竟通过汇总最近发生在天柱部上的诸多失败后就能够发现,南新县衙这个衙门出现的频率远比其他衙门要高的多。

    特别是了解到之前官府对衙门中天柱部眼线的清理就是从南新县衙开始,并最终扩散到所有衙门的之后。

    而通过数天的不懈努力,他也终于有了成果。

    依靠着钱财开路,他买通了负责看守南新县衙大门的守门人。

    当然,他没有蠢到直接将天衍门的身份暴露在对方面前,而是让属下用一个行商的身份,借口希望通过对方了解县衙中的消息打探各种消息,并最终通过看起来毫无关联的诸多不起眼的消息得到能用的情报。

    到今天为止,已经是和对方搭上关系的第三天了,之前的两天一直都是些试探性的打探,并希望以此打消对方的疑心,而到了这第三天,前两天的努力也终于获得了回报。

    从对方口中,华隶知道了一个听起来令他十分关注的情报。

    知县黄祥符在知府陈安悟亲自前来与之见面后不久,便派出了忠仆黄二离开了县衙,向着城东的方向去了,不久之后便带回了一个身材不高,但看起来却十分粗壮,身穿粗布短打,看上去就是个卖力气的脚夫一般的中年汉子,直奔后衙去了。

    但令那个守门人十分奇怪的是,那以往在诸多班头、捕头面前都一副不待见他们模样的黄二,对待那个一身脚夫打扮的中年汉子时却似乎十分的客气,甚至差不多完全是一脸恭恭敬敬的将对方请进后衙的。

    城东、知县忠仆反常的客气举动、后衙。

    只依靠这三点,华隶心中便已然能够确定那脚夫打扮的中年汉子的身份了。

    之前混入城中,之后一直藏在城东,不久之前还摆了他的前任一道,令天柱部元气大伤的那伙锦衣卫的头领。

    而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之后,华隶心中对黄祥符与之见面的目的,无疑就愈发的感到好奇起来。

    尤其是考虑到押送财宝的那一伙锦衣卫已经距离府城越来越近的情况下。

    有阴谋,绝对有阴谋!

    他的心中立刻警铃大作,而他也不敢有半点耽搁,立刻便求见黄龙,希望当面将这个十分重要的情报禀报给黄龙,并希望能让黄龙重视之下,再给他多一点的支持,尤其是财力与人手上的。

    黄龙虽然因为锦衣卫丝毫不将天衍门中极天放在眼里的举动陷入了暴怒之中,但他的头脑却依旧清醒,在听到了华隶禀报的消息后,他立刻便认可了华隶的想法。

    尽管在洪都府城外与锦衣卫押运队伍的争斗中出于绝对下风,急需派出大量的人手对对方进行监视,但黄龙还是抽调了二十个擅长跟踪的高手供华隶驱使,至于用来收买县衙中眼线的银子,他更是大方,直接先划了一千两白银出去,并表明,这一千两若是不够,还有一千两可供华隶使用。

    两个请求皆得到了黄龙满足的华隶,志得意满。

    但就在他想要大干一场,调查清楚黄祥符与锦衣卫之间的阴谋之时,一个消息却突然打了他措手不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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