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春雨
春雨贵如油,但那是对劳作的农人而言的,对于行商赶路的人来说,再贵的春雨也是他们赶路过程中的阻碍。若是一个不慎,因为淋了雨而染上了风寒,那甚至可能连性命都被夺走。
当然,对客栈来说,春雨有好有坏,好处吗,显而易见,因为担心在雨天赶路会淋湿身体和货物,所以许多行商会在雨天时多滞留几日,待到天气晴好后再上路,客栈自然可以多赚几日的住店钱。
而坏处同样显而易见。原本住在客栈里的客人因为雨水走不了,自然新的客人也就会因为同样的原因变得很少,所以,一得一失之间,客栈也不知道到底是好处多,还是坏处多了。
不过对孙吉来说,这一场农人们期盼已久的春雨,好处明显是大过坏处的。
因为客栈中不少的客人因为这场春雨而选择了暂时留下,可新的客人却有不少冒着雨水赶来,住进了店里。虽然这些人看上去颇有些危险,有不少人身上甚至还带着各种武器,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但对于孙吉来说,只要他们付钱,同时不破坏客栈里的东西,那他们是什么身份就无所谓了。
而比起孙吉的小庆幸,东厂的李渔、贾滕等人显然是心头狂喜,刚刚才出了那么一档子事,还在头疼接下来该如何跟踪住朱瑾萱行踪,同时及时通知东厂其他人的他们,现在就不用再头疼了,因为这场春雨替他们暂时拦住了朱瑾萱离开的脚步,那些东厂前来支援的人也就可以按计划继续执行了。
只是贾滕有些奇怪,为何东厂前来支援的人还没有什么动静,计划中的这些江湖人就大批的抵达了窑镇。
贾滕倒是很想立刻查明原因,但昨日事情刚刚结束之时,天机阁的人就全被路霄以周贯的名义带回新安县城了,他想要查清这些江湖人的来历,很是得费一番功夫。
这世上有人高兴,自然就会有人不高兴。
悦来客栈虽然同样因为这场春雨多了不少的客人,可看着这些住进客栈里的江湖人,路霄却宁愿不要这些生意。
法家韩非子有言:“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后来儒者们因为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而获得了超然的地位,但游侠们的地位却从未改变过。相反,曾经被韩非子摆在一起当做祸害的儒者们,在掌权后,对游侠这个“老邻居”更加的没有好感。
到了今朝,东厂们因为其掌权者为宫中近侍,所以,在没有办法获得来自宗族、门生故旧等力量足够支持的情况下,为了增强自身的实力,所以会吸纳一些江湖人。
但锦衣卫们则不同,主要依靠着父死子继和同袍推荐等来维持庞大组织的特性,也使得他们不像东厂那般需要依靠吸纳这些江湖人来扩充自身实力。
所以,锦衣卫们对这些江湖人的态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事实上,这些年来,锦衣卫抓捕的江湖大盗比专门处理江湖事物的六扇门还要多。
更何况,这一次,朱瑾萱这位公主就在窑镇之上,万一被这些向来不服朝廷管束的江湖人惊扰到了,那他们岂不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好在,不久前,路霄得到了那些负责暗中保护朱瑾萱的大内高手们传来的消息,得知他们此时已经跟着这些江湖人混进了东升客栈之中,就近保护朱瑾萱的安全,才令路霄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
和锦衣卫们一样,白十二同样对这件事十分的不高兴。
事实上,他恨透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同时更恨透了多事的东厂与周贯。
特别是周贯,自己扇自己耳光很光彩,很舒服吗?
早早的放朱瑾萱离开窑镇不就好了吗?非要搞出这么多的幺蛾子,结果现在害的他现在提心吊胆的,生怕朱瑾萱在客栈里出了什么纰漏,惹祸上身,根本无心去打探这些江湖人的来历和原因了,更别说趁机搞搞事了。
还有朱瑾萱,他现在是实在搞不懂这个女人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昨天还是一副伤心外加恼怒的模样,将自己关在房间中,也不知在干什么。
对此,白十二虽然有些茫然,但考虑到朱瑾萱隔天就应该离开了,他也就不怎么在意了,反正对方马上就要走了不是。
但谁知道,这一场不大的春雨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朱瑾萱这样一个地位尊贵,从小到大没有吃过什么苦的公主不愿意冒着雨水离开,要在客栈中多住几天他觉得是正常的。
可令他想不通的是,明明昨天还是一副伤心恼怒,好像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更不会再主动与他说一句话的朱瑾萱,今天清晨在看到了雨幕阻隔了道路后,却瞬间变了脸。
昨日的伤心恼怒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和阴雨天十分不相称的笑脸,虽然好像还对他有些恼火,但这种情绪只维持了不久,便仿佛别雨水冲刷掉了一般。
朱瑾萱又笑着凑到了他的身边。
若是没有其他人在场的话,身边跟着这么一位笑颜如花,明媚动人的妙龄少女,白十二虽然不至于乐的找不到北,但也会欣然享受这种美好的感觉。
可事实却是,不知因何原因冒雨赶到这个小小镇子上的那些江湖人,对他这个店小二能有这么一位美丽且看上去颇有气质的少女垂青,或是露出了疑惑的眼神,或是露出了嫉妒的眼神,总之没有什么能令白十二感到舒服的眼神。
甚至有不少上了年纪的江湖人,或是带着亲善的笑容前来套话,或是让自家本就羡慕嫉妒的晚辈前来故意找茬,试图找出他这个店小二身上的不凡之处,令白十二不胜其扰的同时,又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一一打发,半天下来就感觉身心俱疲。
而更令白十二感觉十分心慌的,则是那些应该是奉命一路保护朱瑾萱的大内高手们。
若是说那些还不知道朱瑾萱跟脚的江湖人还处在怀疑阶段的话,那这些大内高手们的眼神就差直接把他生吞活剥了。
虽然迫于朱瑾萱的存在,他们不敢真的上前来将他怎么样,可这却显然无法让白十二真的放下心来。。。
第86章 意外来客
白十二心中的郁闷与担忧,朱瑾萱虽然无法全部知晓,但也能够知晓个大概,尤其是那些她在路上曾看到过的那几个熟面孔出现,并带着审视与威胁的目光看向白十二的时候。
对这些她之前无比讨厌的身影,现在的她却颇有些窃喜于他们的存在。
“看你再敢像昨天似的那么对我。”朱瑾萱看着白十二的脸色,心中便忍不住这般想着,脸上的笑容也因此忍不住的愈发灿烂起来。
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春雨,她表面上自然是十分厌恶的,在面对白十二的时候,更是口不对心的表示:
要是没有这场春雨,今天傍晚我估计已经就能到下个小镇上,住进一个新的客栈,认识一个新的客栈伙计了。
对此,白十二除了呵呵两声,还能说什么呢?
在那几个大内高手的目光全程注视下,他实在不敢将心底的话说出来。
“小妞,麻烦你先把你脸上的笑容收起来再说这些话行吗?这样起码能让你的话听起来没有那么现在这么假。”
。。。
在白十二小心应对着朱瑾萱的时候,自进入东升客栈以来,眼睛就差不多从未从白十二身上离开的那些大内高手们,同样也在小声的聊着。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废话,你说呢?”
“你是说那个店小二?”
回应他的自然是一堆的白眼儿,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需要问出来吗?
“那个店小二不是什么问题,关键还是公主。”
稍稍奚落了迟钝的同袍两句后,聊天继续向下进行。
“你们还嫌弃我说的是废话,你们这说的不也是废话吗?”
刚刚被奚落的大内侍卫此时忍不住撇了撇嘴,开口反击。
“公主再怎么关键,你难道还敢对公主说三道四不成?还是说你们敢在公主面前暴露身份,让公主注意身份,远离那个店小二?”
“嘁,你以为我们的身份还没暴露吗?就算之前没有,现在住进了这个客栈,也暴露的差不多了,只是公主懒得来拆穿我们罢了。”
“你们说公主她到底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店小二了,还。。。”
“闭嘴!”
“住口!”
“你想死别拉着我们。”
“就是,虽然从宣皇帝之后宫里就甚少再和勋爵们联姻了,可那也不是这么个卑贱的客栈跑堂伙计能觊觎的。”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没什么可是。虽然现在看上去是公主她,咳咳,嗯,但是,只要他敢露出一点心思,那马上就通知对面那些红狗们,让他们及时出手,不要污了皇家的名声。”
“是。”都事开口下了令,一群人马上便息了再争吵的念头,立刻领命。
大内高手们只关心朱瑾萱的安全,或许还会稍稍关心一下朱瑾萱公主身份带来的某些不好的影响,对于这些和这场春雨一样,不知为何突然出现的江湖人,他们只关心其是否会给朱瑾萱的安全带来危险,至于这些江湖人的身份目的,在牵扯到朱瑾萱之前,他们懒得过问。
因为这是悦来客栈里那些锦衣卫们的工作,他们不想越权,也懒得越权。他们可不像东厂那些阉人那般胃口巨大。
悦来客栈中,路霄却显然不是这么想的,此刻的他很希望那些大内高手们能帮帮他,因为越来越多的江湖人,大大的加重了锦衣卫们的工作量,作为一个客栈的本职工作又不可能放弃,这就使得原本充裕的人手开始变得有些紧。
而在监视控制住这些江湖人都已经耗费了路霄全部的精力的情况下,还想要查清这些江湖人的底细,无疑更是痴人说梦。
以至于路霄都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昨天为什么要如此决绝的将天机阁的人赶出窑镇了。
路霄相信若是那些天机阁的人还在,凭借着天机阁对江湖动向的明晰,以及传递消息的快速,他很快就能从天机阁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但是现在,他却必须自己想办法,或者,放下身段,拉下脸面去向刚刚得罪过的天机阁求助。
思索良久,看着在雨幕中依旧不时还有身负长剑,手拿长刀的江湖人走出,进入客栈询问是否还有客房,路霄最终只能选择拉下脸面去向天机阁求助了。
虽然男人的脸面十分重要,锦衣卫的脸面更加重要,但性命却显然更加重要,至于公主朱瑾萱的安全,那更是比他的脸面和性命加起来都要重要,容不得半点疏忽。
踏进悦来客栈,贾滕心中颇有一种畅快感,但在看到客栈内坐的满满当当的那些江湖人后,这种畅快便在瞬间变成了棘手。
尽管还不知道这些江湖人齐聚窑镇的目的,但这却并不妨碍他把情况向最糟糕的哪一方面想。
这些江湖人万一若是真的是为了朱瑾萱来的,那足以说明事情已经超出了东厂的掌控,要么是东厂内部有人泄露了消息,要么就是天机阁出了纰漏。
不过,无论是哪个地方出了纰漏,贾滕都敢肯定,只要出现一丁点的问题,那东厂这一次就真的要惹上天大的麻烦了,他和上司李渔更是可以考虑用什么方式自杀比较痛快了,无论是东厂还是锦衣卫,亦或是六扇门,哪个衙门之中都有无数种能够令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的刑罚与处死手段。
正因为想通了这一点,在见到了路霄之时,他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种得意,一副会和锦衣卫通力合作,度过眼前这副乱局的模样。
毕竟,在窑镇之上,锦衣卫的力量要比东厂强上十几倍,想要避免意外的发生,必须依靠锦衣卫们的努力。
。。。
客栈中的江湖人对贾滕这个衙役的到来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显然他们将贾滕这个衙役的到来当做是客栈掌柜对他们的警告了。
的确,这么多手持武器的江湖人齐聚,要是这客栈管事之人没有什么反应的话,那他们才要怀疑这客栈是否是黑店呢,现在贾滕这个衙役来晃了一圈,反而令他们放下心来。
但在傍晚之时,当一行五个脱掉身上蓑衣,露出身穿黑色捕快袍服的人出现在这些江湖人面前之时,他们的心忍不住的提了起来。
第87章 六扇门
六扇门。
对寻常百姓来说,指代的无非就是县衙这样的官府,但对江湖人来说,六扇门却是专指一个令他们无比厌恶却也无比畏惧的官府机构。
据传六扇门是由太祖皇帝建立,筛选那些优秀的捕快,吸纳愿意为朝廷效力的江湖人合力组建而成,为的就是对付那些武艺高超,飞檐走壁,寻常衙役难以抓捕的江湖高手。
虽然在朝廷中找不到有关六扇门的记载,但江湖人对它的存在却无比笃定,因为几十近百年间,不知有多少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飞贼、大盗被其抓捕归案,当然,这些飞贼、大盗,也有不少在被抓捕后,摇身一变,穿上六扇门的黑色袍服,成为了六扇门的爪牙。
现在身为六扇门之中最出名的四大高手之一的叶弼,曾经便是名震江南,诨号“千里独行”的大盗,应天府中,有不计其数的官员士绅曾遭其毒手,最后在妄图偷窃礼部尚书李鹤彦家时被六扇门抓捕,最终加入了六扇门,到现在已是六扇门中最有希望接任四大捕头的存在了。
因为自成立以来便是专职应对江湖人的,再加上其中又吸纳了许多曾经江湖上颇有名声的高手,所以,六扇门对江湖上的事情十分的敏感,对于如何对付江湖人更是深有心得,毕竟,加入六扇门的那些江湖人个个都不是什么善茬,哪怕是以前独来独往都不见得有什么人敢招惹,现在有了组织依靠,无疑更是如虎添翼。
所以,相比于其他朝廷机构,江湖人对六扇门最为畏惧和厌恶,那些加入六扇门的江湖人,更是多被冠以朝廷走狗之类的骂名,成为江湖人嘴中唾骂的对象。
但实际上,却有许多人希望能够被六扇门看中,成为他们自己口中的朝廷走狗,为此,有不少自诩武功不错的人,甚至专门去偷窃高官显贵之家,意图彰显自己的名声,吸引六扇门的注意。
只可惜,这世上真正有本领如叶弼一般在高官显贵之家来去自如的人终究只是少数,更多的人,往往都折在了彰显名声的过程之中。
身为高官显贵,同样能够用金钱和地位等为诱饵,吸引许多江湖人为其效力的。没有金刚钻,硬揽瓷器活的代价,从来都是鲜血与性命。
。。。
同为朝廷效力,东厂和锦衣卫们向来是看不起六扇门这些自诩正义,一本正经的家伙们的,当然,六扇门的人也同样看不起他们。。。
但此时此刻,听到手下禀报,亲眼看到这些身穿黑色盘领窄袖大袍,头戴璞头,腰悬官刀的家伙们走进悦来客栈的路霄与贾滕二人,却无比庆幸的在这里看到这些他们以往看不起的黑皮狗。
因为这些六扇门捕快的出现,无疑证明这一次江湖人齐聚窑镇并不是奔着朱瑾萱这位公主来的,而是一次一直被六扇门看在眼里并追踪着的有预谋的行动。
如此一来,只要他们和东升客栈里的那批大内高手们不露出什么破绽,引来怀疑的话,那就不用担心朱瑾萱的身份会暴露了。
“小人新安县快班班头贾滕,不知几位捕头如何称呼?”
贾滕的衙役身份再次发挥了应有的效果。虽然六扇门近乎独立于其他衙门,但对像贾滕这样的“一般”衙役、捕快们来说,却依旧是难以企及的存在。
再加上六扇门每年都会抽调有杰出表现的捕快加入,所以一般衙役、捕快在见到六扇门捕快的时候,多少都会带有一点献媚。
此时的贾滕便是这样做的。
“原来是贾班头,失敬失敬。”嘴上说着失敬的五个六扇门捕快,脸上的傲意却根本没有多少遮掩。
“在下六扇门捕快王芝,这位是刘启,这位是赵泗。。。”果然,在随意的应了一声之后,一群人便停住不再开口,只有一位看上去年纪最小的捕快继续向贾滕介绍着一众六扇门的不快,“这一位是张捕头。”
“张捕头,久仰久仰。”虽然贾滕心中对这些地位低下,傲气却不少的小捕快们嗤之以鼻,但面上却还是要装出一副亲热近乎谄媚的神情,“不知几位捕头这一次亲临窑镇可有什么公务?小人又是否能帮上几位捕头的忙呢?”
“呵,贾班头何故明知故问呢?”之前一直没有开口的张捕头,此时终于第一次开了口,但一开口,发出的便是带着浓浓嘲讽的声音,令贾滕的脸色不由的为之一僵。
“呵呵,张捕头教训的是,是小人愚蠢了。”贾滕对这个没有礼数的小小捕头心中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必须还得继续装下去,“小人原本就在头疼这些江湖人,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来,现在几位捕头来了,小人也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嗯,”张捕头随意的点了点头,“这些江湖上的人和事交给我们就好,贾班头请回吧。”
“小人明白了,”贾滕连忙躬身回道,“那小人这便告辞了,当然,若是几位捕头有什么差遣的话,小人保证随叫随到。”
贾滕颇有些不爽的离开了,他原本还打算忍着心中的愤怒和这几个六扇门的捕快再多聊几句,看看能否套出些有用的内容的,但那姓张的捕头不知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还是本就这般自傲,两句话不到便开始赶人。
他只能期盼派去天机阁的手下能带回好消息了。
当然,悦来客栈里的那些锦衣卫们说不定能够有所收获,但贾滕压根不会指望这些家伙会和他分享。
。。。
“几位官爷对不住了,小店只剩下两间客房了,您看。。。”贾滕被赶走了,对路霄和赵清来说算是件好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才不想和东厂的人合作呢。
“一间房就够了。”领头的张姓捕头面对一脸抱歉的赵清,只伸出了一根手指,“后面还有客人,总要给他们留个能落脚的地方。”
“后面?”
赵清疑惑的看向门外,又是一行五人穿过雨幕,进入了悦来客栈。
斗笠摘下,五颗烫着戒疤的光头露了出来。
第88章 意动
江湖之上,老人、女人、幼童以及出家人这四类人,向来是甚少有人愿意主动去招惹的。
其中出家人又和其他三类人是不同的。
其他三类人之所以甚少有人愿意去招惹,是因为江湖人害怕这三类人自身。
无论是老人还是女人和幼童,其外表看上去越是弱小,那便越能说明其本身的危险,否则他们早就被这残酷的江湖淘汰了,什么都不会留下。
而出家人则不同,人们不愿意去招惹他们,大多是害怕他们背后站着的庞然大物。
虽然没有多少江湖人会承认,但大多数混迹于江湖之上的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也许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们会热血上涌,但数次教训之后,他们便能够学会如何在这江湖上生存了,当然,学不会的,或是运气不好的,自此便会在江湖之上消失,没有多少人会记住他们的名字。
因此,江湖之上,有一个好的出身便十分的重要了,同样初出江湖的雏儿,名门大派出身的总会有多几次学习的机会的,因为大多数的人都会给他们门派一些面子,或是压根不敢招惹他们的门派。
这也是大多数人不愿意去招惹出家人的原因了。
毕竟,相比起要一定眼力才能分辨出的那些名门大派弟子,出家人身上那异于普通人的装束哪怕是再没有眼力的人也能一眼就认出来,哪怕是瞎子,出家人的“口头禅”也能让其第一时间知道他们的身份。
虽然并不是所有的出家人都出身名门大派,但很显然,没有多少人会愿意去赌这个可能性,尤其是要用自己的性命当做赌注的时候。
所以,悦来客栈之中,在看到斗笠下露出的光头后,有不少江湖人脸上便露出了几分忌惮之情。
尽管他们心中很清楚这些所谓的出家人向来不会真的不过问江湖事,这一次十有**也会来趟这一次的浑水,但到了真看到对方出现后,心中还是忍不住会有一些膈应和忌惮。
赵清倒是不介意这些出家人的到来,如果说六扇门的到来,让赵清心中松了口气,那看到这些出家人后,他的心已经彻底的放回肚子里了,毕竟,就算这些出家人再怎么“凡心未了”,也不可能是奔着公主朱瑾萱来的。
“见过几位法师,”心中彻底放松之下,赵清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轻松和愉悦起来,“几位法师可是要住店?”
“阿弥陀佛,”相比有着朝廷背景,颇为自傲的几个六扇门捕快,五位和尚倒是十分的和善低调,领头之人听到赵清的询问后,不疾不徐的诵了声佛号后,从怀中掏出几张写满文字的绢布,递给赵清,沉声说道,“麻烦施主了,这是小僧和四位师弟的度牒。”
“多谢,”赵清连忙双手接过僧人递来的度牒,“那几位法师稍等片刻,在下马上登记。”
。。。
下了近一天的春雨,到傍晚时分终于停了。
忙碌了近一天的孙吉,此时也终于有时间歇一歇了。
“这场春雨来的很及时,看样子今年应该会是个丰年了。”也许是心中当真觉得今年会是个丰年,又或许只是因为今天客栈久违的住满了房客,孙吉的心情很是不错,沏上一壶茶,坐到门边,和正在收拾打扫大堂的白十二随意的聊着。
“也许吧。”白十二又没有田地,也不靠种田为生,自然对孙吉话里的“丰年”没有什么感觉,“比起丰年不丰年的,我更好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江湖人聚到我们这么个小镇子上。”不过,对于今天出现在镇上的这些身背刀剑的江湖人却很有兴趣,放下手中的抹布后,忍不住一脸好奇的凑到了孙吉身边,压低了声音,小声说起这件事来。
“呵,你一个店小二好奇这个干什么?”孙吉却忍不住笑他多管闲事,“我们经营客栈,他们来住店,只要他们付店钱就好,至于他们来做什么,和我们又有什么干系呢?”
“掌柜的,你说他们是不是来抢什么武林秘籍的?”白十二显然没把孙吉的话听进去,依旧自顾自的向下说着“要不然就是来抢夺什么神兵利器?那些话本里,还有说书先生吗不是总这么说吗?”
“啪!”孙吉忍不住敲了敲白十二的脑袋,故作恼怒的说道。
“你这小竖子,我教你识字就是让你用来看话本的吗?”
“嘿,掌柜的,别生气啊,你也不想想,我哪有钱去买什么话本啊,”捂着脑袋,白十二一脸赔笑的继续说道,“都是那说声的张老头平日里为了骗我多给他两杯酒,和我说起的。”
“切,那老张头也就能骗骗你这样的毛孩子,”孙吉倒是不疑有他,顺着白十二的话继续说道,“这江湖上的事情,哪是他一个整天窝在这小镇上的穷说书的能打听到的。”
“那这么说,掌柜的你知道了?”白十二眼睛一亮,眼神有些急切的问道,嗓音都忍不住高了三分。
“就算我知道又怎么样?”孙吉却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你这么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店小二还敢去掺一脚不成?”
“不敢。”白十二果断的认怂,“不过,就算不敢掺一脚,我也想知道啊,这以后说出去肯定能让小胖和鼻涕他们羡慕死。”白十二一边咧嘴说着,一边还忍不住“蛊惑”孙吉。
“掌柜的你难道就不想以后和王掌柜、陆掌柜他们喝酒的时候,说说这些事,让他们惊讶惊讶,或者让他们请你喝几顿酒吗?”
“这个吗?”八卦是人类的天赋,对于孙吉这样喜欢在喝酒时与人聊天吹牛的中年人来说,这种秘闻更是增加谈资,带来面子的最好对象,原本他还因为担心那些江湖人而有些心有顾忌,但现在被白十二这么一“蛊惑”,他心底又忍不住变得痒痒起来。
“是啊,这样一件肯定能吸引所有人眼球的事情,肯定能让那几个家伙多出出血。”
“怎么样掌柜的?”看出孙吉已经意动的白十二趁热打铁。
“我们又不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无非就是在去送东西的时候,把耳朵竖的尖一点就好了,那些江湖人总不可能整天都闭着嘴装哑巴吧?”
第89章 众生相
孙吉最终同意了白十二的请求,但还是给他设了个底线,那就是不能主动去向那些江湖人打听这件事,至少不能引来那些江湖人的注意,以免惹火烧身。
毕竟他只是想为平淡的生活增加一些谈资,并不希望因为这种小事而毁了平静的生活,甚至毁了客栈,乃至他自己的性命。
白十二虽然明白孙吉的想法,却不怎么在乎,哪怕没有孙吉的同意,他也早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打探,他之所以想要拉孙吉下水,只不过希望多双耳朵多几个消息,尽量避免在他不在的时候,漏掉什么重要的消息。
用一个成语来形容便是“聊胜于无”。
东升客栈这边只有一个白十二真正对这些江湖人的目的上心,对面的悦来客栈,却可谓是从上到下都很上心。
若是说,之前他们尚且因为担心这些江湖人的目的是朱瑾萱,还难免有些心神不定,难以冷静,全心全意打探的话,那现在因为六扇门和那些僧人的到来,完全放松下来后,他们终于能够全身心的投入了。
一整个晚上,悦来客栈上下都在全力的监听着客房内的动静,似乎是在期待着能有人会说梦话时说出一些重要的消息来。。。
而窑镇另一头的贾滕,此时则更加操心东厂那些增派的人员到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才能抵达窑镇,雨已经停了,朱瑾萱随时都有可能会离开,他不敢再奢求春雨能够接连不断的连下几天,所以,他只能期待自己的同僚们能够加快速度。
但现实却是,最不在乎这些江湖人目的的贾滕,是三拨人中最先得到了确切情报的那个人。。。
术业有专攻。
依靠着搜集、出卖情报安身立命的天机阁,在打探消息这方面远比其他人、其他组织要擅长的多,哪怕是和令朝官都闻之色变的东厂、锦衣卫相比,亦是如此。
在路霄和赵清还在根据手下搜集来的诸多只言片语做着猜测还求证之时,贾滕在第二天清晨便得到了天机阁送来的确切消息。
虽然之前因为贾滕的事情,损失了一个小据点,钱谷这个天机阁的小头目还差点因此丢了性命,但天机阁却并未因此和东厂生出什么嫌隙。
毕竟,难得抱住东厂这么一条来自朝廷的大腿,天机阁又怎么可能只因为区区一个小据点和更卑微的一个钱谷就放弃呢?
相反,越是如此,就越是要抱得更紧才是啊。
所以,得到在总阁传来的消息后,林语便立刻派人连夜送往窑镇。
对天机阁的态度,李渔相当满意,贾滕也相当的满意。
甚至连远在京城的东厂厂公江棕也十分的满意,以至于在知道了李渔和贾滕差点就办砸了差事后,看在二人为东厂拉来天机阁这么个强援的份上,给了李渔一个将功补过机会。
当然,东厂满意了,锦衣卫便不满了。
在得知有人在清晨便去见了贾滕后,明白这个人来历的路霄,便立刻亲自去见了贾滕,希望贾滕能够与他分享天机阁送来的消息。
但贾滕显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同意路霄的要求。
若不是现在东厂在窑镇的力量与锦衣卫差的实在是太远,说不定已经直接面露冷笑的讥讽赶人了。
吃了个软钉子,路霄自然很是愤怒,但贾滕装孙子,他也不可能来硬的,直接把天机阁送信的人抓住逼问,最后只能忍住心头怒气,返回客栈,继而将气撒在那群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太大进展的无能手下身上。
。。。
悦来客栈中,锦衣卫们一筹莫展,东升客栈中白十二却颇有收获。
这倒不是因为白十二比对面的锦衣卫们的手段高明,而是因为住进东升客栈之中的江湖人,比较,低端。
虽然不能将钱财与实力完全当做对比,但大多数时候,实力越强的江湖人的确手头更宽裕一些。
造成这样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穷文富武。
没有足够的钱财支撑,是没有资本习武的,哪怕是侥幸能够入门,也会大大的影响武艺的高低。
习武要用的药材、兵器等物品是一方面,名师指导更是花费不菲。
当然,若是天赋足够耀眼的话,那也能够被名门大派选中。
不过,既然已经加入了名门大派,那行走在外又岂能堕了门派的名声呢?
若是没有选择的话,那还无所谓,而此时,有了悦来客栈和东升客栈做比较,那武功不俗的,来自名门大派的便纷纷住进了悦来客栈之中,其他门派不显,甚至只是侥幸学过三招两式的,便只有住进相对便宜的东升客栈之中了。
虽然江湖上不乏武功超俗,自命不凡的高手,但这却也并不代表这些高手会是大嘴巴,相反,这一次众多高手齐聚,显然目标并不小,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哪会有多少人愿意在可能的敌人面前多说什么呢。
就算有哪些年纪轻轻的名门大派弟子,因为少年人的天性会忍不住多说几句,但相信他们带队的长辈也很快就会制止并趁机教育他们一番的。
这便使得悦来客栈中的江湖人虽然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但说话的声音却全都十分细微,生怕传到其他人的耳朵中。
而反观东升客栈里的江湖人,大多怀着凑热闹,最多心中想着能不能趁机捡个便宜的他们,嗓门一个赛一个的大。再加上,因为在江湖上地位低下,他们各自听到的消息也不可能像那些高手们知道的那么详细,全面,所以,他们也十分乐意互相交换自己知道的消息,以期能够依靠这种方法,得到最详细的消息。
所以,在白十二看来,他们倒更像是来交朋友的,甚至,连那群应该是暗中保护朱瑾萱安全的大内高手也禁不住这种气氛的感染,交了不少的朋友。
虽然在白十二看来,这种所谓的朋友连酒肉朋友都算不上,但他们却乐此不疲。
多条朋友多条路,也许这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吧。
而托他们的福,白十二根本就不用费什么力气,只要带着耳朵,面带微笑的在他们之前穿梭,就能够一字不差的听到所有的内容了,甚至,还有不少人在他上菜之时,向他询问一些有关新安县的秘闻。。。
第90章 往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古往今来的人与事大都很难逃开这句话,窑镇上聚集的这么多江湖人同样如此。
而能够吸引到如此多的江湖人一起到来,也足以说明他们所追求的利有多么诱人了。
事实上,哪怕是向来自诩冷静的白十二,在听到客栈里的那些江湖人谈论的事情后,心中也禁不住生出一股冲动。
。。。
距离今皇登基已经过去快六年的时间了。
六年的时间不算短,但也绝对算不上有多长。
六年前驾崩的先帝之时发生的一些事情也还没有被彻底的遗忘到脑后,那时的人和事,若是一直没人提起的话,或许就会逐渐的被人遗忘,最终和几十上百年前被遗忘的人与事一样,变得模糊起来。
但只要有人提起,那短短六年里尚未被彻底磨平的记忆便会被再度记起。
而这一次使得这么多江湖人不分门派的齐聚于此的,便是这样一个在人们记忆之中的名字——继晓。
当然,更多的人喜欢在前面再加上两个字:“妖僧”。
虽然皇帝向来喜欢自号“天子”,但显然天之子并不能像其“父亲”那样,万古长存,永生不灭。。。
于是就有了始皇帝命徐福出海寻仙求药,汉武帝祭天求长生。。。纵观华夏两千年余年的历史,甚少有没动过求长生念头的皇帝,尤其是当看到镜中的自己头生华发,面生皱纹,感觉到身体愈发的虚弱,生命已经不可避免的走向尽头的时候,拥有着巨大权力的皇帝如何会坐以待毙呢?
哪怕之前长白上千年的历史给了他们明确的记载,他们也不会愿意放弃那一丝一毫的可能。
这种时候,便是投机者们狂欢的时间。
而和之前那些“前辈”们相比,先帝显然更有“忧患意识”。
在刚刚继位之后,他便开始对一众僧道大加封赏,以求这些他眼中的“仙佛”们能够为他求得长生,或是求得来世的富贵。
继晓便是其中之一。
虽然“起步”略晚,但继晓却是其中最成功的那一个,自依靠先帝近侍,御马监监正梁芳而得见先帝后,继晓便依靠着种种所谓的神仙方术取得了先帝的信任,其最“辉煌”的事迹便是引诱先帝下旨,在京城西市营建起了大永昌寺,逼得数百户居民迁徙,耗费国帑数十万钱。
朝堂之上对继晓自是没有半点好感,但倚靠着先帝的信任,以及梁芳等同党,继晓一直逍遥到先帝驾崩之前。
不过,相比起那些同党,继晓心中还是能清楚的看到危险来临的。
于是在先帝身体日渐虚弱的时候,继晓便为自己寻了一条后路。
他借口家中寡母年岁太大,乞归赡养。
先帝自是不愿意放走他这样一位“高人”,但国朝以孝治天下,继晓乞归养母的借口使得先帝不得不答应他,当然,为了奖励对他这位“高人”这么多年的功绩,先帝还允了他一个请求——空白度牒五百道!
消息传出之时,朝堂之上一片痛骂,江湖之上则刮起了一阵狂风。
度牒看上去虽然没有什么作用,不过就是僧道的身份证明,但真正了解它的人却明显不会这么看。
虽然国朝太祖之时已经废弃了前朝僧道免除徭役租税的特权,但其作用依旧很大,尤其是对那些犯了大罪的江湖人来说。
只要有了一道空白的度牒,那他们便可以立刻改头换面,拥有一个新的,合法的身份,所以,一道空白的度牒在那些犯了大罪,甚至是死罪的人眼中,便是一条性命。
而继晓的手上可是有五百道!
于是,那些犯了重罪的江湖人纷纷将目标盯向了即将出京的继晓,希望能够抢到一道,换一副面孔,挽救自己的性命。而那些哪怕没有罪责在身的江湖人也把目光盯向了继晓,毕竟能够买来一条性命的东西,想必会有许多人愿意出一个令他们满意的价钱去买的。
但这些人却忘记了继晓这两个字前面的那个称谓——“妖僧”。
当年的事情已经没有多少当事人存活到现在了,而朝廷对继晓消息的强力封锁也使得天机阁都不敢太过招摇的出售有关继晓的消息。
所以,事情的过程如何,人们到现在大多只能依靠自己的猜测,但当时就已经在江湖上闯荡的人们却依旧记得事情的结果。
离开京城时,身边不过只有几个小沙弥的继晓,在一个月后,身边已经有了近五十名身穿僧袍,头烫戒疤的僧人了,但很显然,这些连经文都不曾读过一本的僧人,更擅长如何杀人。
对继晓是如何驯服这些向来无法无天,或是自傲轻狂或是残忍嗜杀的江湖败类的,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都是讳莫如深。
人们只知道在那段岁月之中,那些向来自诩正义,总是呼号着“为武林除害”的名门正派,在行事之时,总是避着继晓和他麾下的那些所谓的僧人,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其中的大多数都是他们口中的“武林大害”。
甚至有不少身份尴尬的名门大派直接宣布封山,不再过问江湖事,直到近些年才打开山门,派遣弟子下山行走,为门派扬名。
而向来和那些名门正派不对付,习惯我行我素,行事偏激的邪道旁门,也同样对继晓避之如蝎,为了避免被江湖人将其归入邪道旁门,更是对外继晓一群人归为“魔道”。
很显然,这些传承时间比国朝还要久远的多的江湖门派看的很清楚,无论继晓的势力有多么强大,搜罗的高手有多少,都无法护住他的性命,万一与其沾上了关系,绝非什么好事。
果然,当先帝驾崩之后,朝堂之上那些已经忍受了继晓太久的文官们立刻便开始了清算,区区一个不过六品的科道言官,便决定了继晓的命运。
而继晓费尽心机聚拢起来的那些“僧人”,在消息尚未传出之前就已经不剩几个了,当大理寺的断官带着捕快们见到继晓之时,他身边已经一个人都不剩了。
第91章 僧继晓与禅堂寺
继晓被腰斩弃市了。
他当初向先帝乞求的那五百道度牒也大多被追了回来,当然,其中伴随着的血腥直到如今都尚未完全洗清,那些当初对继晓避之如蝎的名门正派们,自继晓被腰斩弃市后,便立刻如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对那些所谓的僧人们展开了追捕,而追捕过程之中,遇到抵抗,反击之时被失手杀死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而哪怕是继晓这个在江湖人看来已经十分令人惊讶畏惧的存在,在朝廷看来其实也不过只是个蚂蚁般的奸佞幸进之徒,对于这些依附在继晓身上的卑贱之辈自然就更加不放在眼里。
既然有人愿意帮忙进行追捕,那死活又有多大关系呢。。。
而直到继晓身死已过去五年的现在,追捕这些僧人依旧是那些名门正派最喜欢做的事,其中尤以当初碍于身份,被迫封山的那个门派为甚。
当然,若事情止步于此,那除了那些因为当初被迫封山,所以正不遗余力的疯狂报复着继晓余党的秃头们,只怕已没有多少人还会记得继晓这个当年搅得江湖正邪两道都心神不宁的“妖僧”,但月余之前,一个突然出现在江湖上,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一般的速度传遍了大半个江湖的消息,却又让所有人再次记起了这个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的名字。
传闻十分模糊,或者说,在未经脑洞加成前的最初时十分的模糊。
那就是继晓除了当初向先帝乞求了五百道度牒之外,还乞求了另外两样东西,或是两个请求。
当然这两样东西或是请求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刨除了种种添油加醋的猜想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哪怕是那些名门大派都知之甚少。据传铸剑山庄以去年新铸的一柄工步为代价向天机阁问询,都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只得到了几个之前从未听过的小寺庙的名字,据称应与继晓有关。
而地处新安县,距离窑镇不远的禅堂寺便是其中之一。
与那些动辄成百近千年的古刹不同,禅堂寺是先帝在位之时兴建的,据天机阁放出的消息,当年继晓离京返回江夏老家之时,曾与禅堂寺中主持智行法师论法,在禅堂寺中住了近两旬时间,这也是天机阁为何会将其当做是继晓可能将秘密藏于禅堂寺中的主要原因。
不过禅堂寺当初的主持智行法师偏偏在过去的冬天圆寂了,此时正是禅堂寺中最混乱的时候,根本不可能抽出精力来寻找所谓的继晓遗物,所以这才使得这群江湖人齐聚于此,以求能够趁着禅堂寺混乱的时机浑水摸鱼。
当然,禅堂寺本就不大,也从不和江湖门派扯什么关系,所以,哪怕此时的禅堂寺秩序井然,只怕这些江湖人也同样会齐聚于此,只不过,大部分住在东升客栈中的江湖人可能就不会来了。
虽然继晓搅动江湖的时候,白十二可能还在玩泥巴,继晓身死的时候,他也不过才刚刚十岁,但这却并不妨碍他了解了继晓的过去后,对继晓藏起来的秘密心生向往。
因为他知道,事关皇帝,皇家,这个秘密的价值必然十分的诱人,就像那被人所熟知的五百道度牒一样。毕竟,皇帝老儿随便出手就如此大方,那不能为人所知的赏赐必然要比五百道度牒的价值更加丰厚,甚至要高出一个档次才配得上皇帝的身份。
怀着这样的念头,白十二不由的对客栈里的那些江湖人的话更加的上心了,同时他也在思考着自己到时候该用什么借口,才能不惹人注意的离开东升客栈,跟随这些江湖人摸上禅堂寺,去一探继晓藏起来的秘密。
。。。
由于这些住在东升客栈的江湖人大多都是大嗓门、大嘴巴,所以,很快对面悦来客栈中的锦衣卫们便找到了突破口,这也让原本已经准备向那些六扇门捕快坦露身份以便能够得到情报的路霄,很是松了口气,但马上,他就顾不得这么许多了。
据手下锦衣卫力士们探听到的情报,这群江湖人将动手的目标定在了三日之后的午夜,这也就意味着,路霄已经没有机会向上禀报,并寻求支援了,他能依靠的,就只有悦来客栈里的这些手下了,可这群家伙连跟踪、监视这样的小事都干不好,他真的能依靠这群手下在这么多身手不凡,来自诸多名门大派的高手手中,虎口拔牙,为朝廷寻回继晓这个妖僧留下的宝藏,立下大功吗?
路霄心中一点底气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心中忍不住咒骂六扇门,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就只派了一个小捕头和四个捕快,这么点人够干什么的?
不说四大捕头齐至,起码也要来一半,再配上十几二十名捕快吧。
这样的话,配合着他麾下锦衣卫的力量,肯定能够控制的住局势。
心中颇有些沮丧的路霄,脑袋快速的转动着,思考着可能的帮手。
周贯这个代表着官府的力量首先被他排除在外,这种江湖传闻只是捕风捉影,一个处理不好可能会招来麻烦,周贯又不傻,肯定会婉拒他,最多派三五个衙役去禅堂寺走一圈装装样子,于事情无益的同时,还会引起那些江湖人的注意。
东厂第二个被他派出在外,不提之前他在贾滕那里吃的闭门羹让他十分恼火,就算他愿意暂时压下心头怒火与其合作,就贾滕那几个人,杯水车薪。
思前想后,路霄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竟然只剩下了那群保护朱瑾萱安全的大内高手们了。
虽然他们人数不多,应该也就在十个上下,但路霄相信,以他们远超他的武功,还是能够用质量弥补数量上不足的。
问题的关键是,他不知该如何才能让这些大内高手们配合他的行动,毕竟妖僧继晓留下的秘密再惊人,应该也比不上先帝女儿,皇上妹妹的安全重要,若是这些大内高手配合自己行动了,那朱瑾萱的安全靠谁保护呢?
路霄有些心烦,但很快,他就不用心烦了。
因为朱瑾萱已经决定要随着客栈里的江湖人,在三日后前往禅堂寺了。
所以,现在是那群大内高手们要求他,必须在三日后派出足够的人手与他们一起前往禅堂寺了。
第92章 黑夜
禅堂寺。
位于窑镇不远处的陵山五花顶,虽山不高,寺不大,且才刚刚建成不过二十余载,但因传自五台山,算得上系出名门,加上前代住持智行法师佛法修为精深,所以在整个新安县中也算是小有名气。
当然,若非如此,当年继晓也不可能于禅堂寺盘桓近两旬时间才不舍离去。
虽然当年继晓被腰斩弃市时,禅堂寺也因为当年之事受了一点牵连,但今皇性情仁厚,最终还是使得禅堂寺免于灾祸。
不过,就在去年冬天,当年与一众师弟千里迢迢自五台山来到此地,建起禅堂寺并将之弘扬壮大的老住持智行法师圆寂,使得这座原本香火正旺,蒸蒸日上的寺院陷入了动荡之中。
动荡的原因很简单,智行法师和禅宗五祖弘忍一样,有两个太过杰出的弟子。
大弟子慧明与关门弟子慧空。
智行法师在世之时便对这两个弟子最为满意,禅堂寺中的一众僧人也都对二人心有敬仰,但正因为两个弟子都太过出色了,使得智行法师迟迟不知该如何选择,以至于在圆寂之时都没有订下接任住持的人选。
禅堂寺中倒是没有其他僧人敢站出来与慧明和慧空争夺住持之位,但却架不住他们各自选择自己支持的对象。
大弟子慧明得到了大多数师弟的拥戴,而小弟子慧空则得到了一众师叔们的支持。
竞争的二人实力相近,支持二人的背后力量同样如此,这也就使得数月过去后,禅堂寺依旧迟迟未能定下新的住持人选。
也许正是因为眼看着这样僵持下去必然是没完没了,支持小弟子慧空的禅堂寺智字辈的僧人们,旧事重提,再次扯起了可能是智行这一生唯一的污点——继晓。
眼见智字辈的师叔们已经撕破了脸,哪怕慧明原本愿意退让一步,此时也不可能退让了,事关自己师父智行的名誉,他也不允许自己退让。
而慧空就不得不面对有些尴尬的局面了,作为关门弟子,他深受智行法师的喜爱,与智行法师的关系也很是深厚,虽说现在这些师叔是为了帮他夺取住持之位才说起继晓的事情,但他也有些难以接受。
于是在某个夜晚,慧空拿着自己的度牒悄然离开了禅堂寺,不知所踪,也许是南下如他的师父一般继续弘扬佛法,亦或许是北上返回祖庭五台山安心修佛。
在慧空看来,只要自己离开了,那引发禅堂寺这场动荡的诱因就消失了,他的大师兄就能顺利的成为住持,继承师父智行法师的衣钵,继续光大禅堂寺,弘扬佛法了。
但他显然是想的太天真了。
无法将他推在前面作为傀儡去应对慧明一派愤怒与打压的智字辈僧人们,为了能够打压下慧明一派,开始变本加厉,变得有些疯狂起来。
于是,才有了大约一个月前出现在江湖上的那种种有关继晓的传闻,也才有了天机阁中不敢确定真假的,提到有关禅堂寺藏有继晓秘密的消息。
有些疯狂的智字辈僧人们明显是打着浑水摸鱼的想法,希望能够借着人们对继晓留下的秘密与宝物的觊觎心,引来足够多的江湖人,引发禅堂寺的混乱,然后趁机对慧明等人痛下杀手,待到那些江湖人离开之后,还可以顺势将慧明等人被杀的原因指向那些江湖人。
只是他们却没有想过,作为传承比他们这只有两三代的禅堂寺要久远的多的那些江湖门派们,那些自踏入江湖就经历着种种阴谋诡计的江湖老油条们真的会有这么的傻吗?
。。。
“丧心病狂,当真是丧心病狂!”
禅堂寺,在慧空离开后,唯一的住持人选慧明的禅房中,近几个月来数次被挑起怒火的中年法师,不禁再次金刚怒目。
“他们难道想毁了师父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禅堂寺吗?”
“慧明法师请先息怒,”慧明法师的对面,一个一袭黑衣,甚至连面容都完全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身影端坐于蒲团之上,语气沉稳的说道,“法师应该明白,我这次为了前来告知法师这些事情,可是秘密潜入贵寺的。我想法师应该不想被那些人知道我的到来吧?”
“阿弥陀佛,林施主见谅,小僧有些冲动了。”
自幼年被师父智行法师收养后便一直潜心修佛的慧明,能够成为住持的人选之一,自是佛法精深,只是近些时间来因为寺院的这些烦心事搅的心神有些不宁,所以在骤然间听到这些消息后才会瞬间陷入狂怒,此时经黑衣人一提醒,瞬间便醒悟过来,立刻收声,面带歉意的向他道歉。
“无妨,”黑衣人摆了摆手,“若在下身处法师现在的境地,只怕会比法师更加不堪,在下只是担心会引来注意,会对法师不利罢了。”
“对小僧不利?”刚刚才冷静下来的慧明法师,又不禁皱起眉头,“林施主的意思是?”
“慧明法师是修佛之人,所以心性高洁,”黑衣人扫了慧明一眼,语气不变的继续说道,“可这世上,却并非人人都像法师这般心性高洁。”
“请林施主示下。”慧明的脸上依旧带着浓浓的不解。
“我能够前来面见法师,难道法师觉得会没有人去见那些人吗?”
黑衣人的语气终于变了,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讥讽,只是不知是在讥讽那些人的不自量力,还是在讥讽慧明的明知故问。
“不瞒法师,江湖之上为了几句口角就杀人的事情数不胜数,而为了那继晓留下的宝物,法师觉得他们会不会动手呢?”
“看来林施主同样也很想要这些所谓的宝物了?”
慧明脸上的疑惑终于完全消失了,眼神也变得古井不波起来,也许,刚刚他所谓的怒气同样只是伪装罢了。
“慧明法师,我与那些人不同,我不喜欢杀人。”
“能够说出这句话的人,远比那些喜欢杀人的狂徒更加可怕。”
慧明的脸色依旧平静,但看向黑衣人的眼睛却变得有些悲伤起来。
“慧明法师若是能够与我合作的话,我可以保证禅堂寺中不会沾染到一丝血液。”黑衣人明白慧明的意思,但他显然不怎么在乎。
“佛门清净之地,还是不要见到杀戮为好,”黑衣人站起身来,走到挂有佛家真言的卷轴旁边,低声说道。
“住持觉得呢?”
第93章 前夜
胡啸林,京城人。
作为一个武人,他官职不低,今年不过才三十岁,便已成为府军前卫的指挥同知。
但相比起锦衣卫的指挥同知,同级的胡啸林明显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在文官们的眼中更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远非锦衣卫那般令他们又恨又怕。
究其原因,便是他所身处的府军前卫实在是没有什么权力,也没有什么出头的机会。
当然,若是向前推个几十年的话,在英宗皇帝尚未将上直亲军祸害了之前,他这个府军前卫的指挥同知还是十分有分量的,可惜,一场大败,英宗皇帝自身被俘,护卫他的上直亲军精锐们也随之烟消云散了,而作为上直亲军一份子的府军前卫虽然保存了下来,但也已经有若昨日黄花,地位一天不如一天了。
到现在,仅剩下护卫宫廷贵人安全这一点点作用了。
不过,虽然在朝廷上名声不显,地位更是远不及锦衣卫与东厂,甚至文官都懒得理会他们的存在,但在江湖上,他们的名声却并不亚于锦衣卫与东厂,而且相比于绕口的府军前卫,江湖人更习惯称胡啸林这种人为“大内侍卫”。
离得远便有足够想象的空间,神秘更能引来人们的兴趣,相比江湖上经常能见到的锦衣卫校尉与东厂番子,寻常人一辈子都难以见到一次的大内侍卫们便因为这样的原因,在江湖人的口中被越传越厉害,越传越邪乎。
不过,无论传闻怎么离奇,有一点是所有人都公认的,那就是大内侍卫们个个都是高手。
胡啸林是高手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否则他也不会被皇帝派来暗中保护自己幼妹的安全。
而对于皇帝的命令,胡啸林虽然觉得压力有些大,尤其是在皇帝命其不能贴身保护的情况下,但皇命大过天,他一个小小的指挥同知显然不敢抗命。
不过,自出了皇城就提心吊胆的走了几天后,胡啸林原本忐忑的心情便轻松了许多。
一来是他发现自己要保护的对象——朱瑾萱,虽然有些稚嫩,但却学的很快,他不用像原本想象的那样成为保姆。
二来,则是他发现皇帝事先做的准备实在是十分充裕,基本上每到略显偏僻,官府很难覆盖到的地方,锦衣卫们都会事先做好准备,不敢说万无一失,却也敢保证哪怕是有了失误错漏,也能在瞬间就弥补过来,不可能对公主造成太大的损害。
所以,当到达窑镇之前,胡啸林与手下们已经将这趟心中认为的坎坷之旅,当成了令他们放松休息的假期了。
毕竟身为大内高手,别说前往江南了,连京城都出不了几次,这一次,沾了朱瑾萱这位公主的光,可谓很是开了一番眼界,了解了许多各地的风俗人情,增长了许多的见闻。
只可惜,也许是好日子过的久了,老天爷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决定给他们增加一些考验,免得让他们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这一路上,朱瑾萱其实早已经察觉到胡啸林他们的存在了,胡啸林他们也知道这一点,但只要朱瑾萱不主动戳破这层窗户纸,他们还能主动跑到朱瑾萱面前找不自在不成。
所以,一直以来,双方都很默契,朱瑾萱心情不好了,他们就离得远一些,藏得更隐秘一些,朱瑾萱心情不错了,他们也敢在朱瑾萱不远处晃晃。
但两天前,在看到了大量的江湖人冒雨赶到了窑镇之时,胡啸林因为这一从未发生过的情况,最终决定冒着惹来朱瑾萱不快的危险,主动进入窑镇,住进东升客栈,贴身保护朱瑾萱的安全,以免锦衣卫们因为援护不及而惹上大麻烦。
虽然,之后证明胡啸林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可接下来,听着这些江湖人用一个赛一个的大嗓门不停的说着什么继晓、禅堂寺、宝物这些词汇,看着朱瑾萱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和越来越亮的眼睛,胡啸林心中莫名的紧张了起来,预感到自己的任务可能即将变得无比棘手起来。
果然,在这些江湖到来两天后的这个夜晚,胡啸林的预感成为了现实。
之前一直当他们不存在的朱瑾萱,主动找到了他,告诉他。
她想要在后日清晨跟随这些江湖人一起出发前往禅堂寺,去寻找她父皇当年被继晓那个妖僧骗走的宝物。
对此,胡啸林不知该哭还是该感到欣慰。
毕竟这一次的事情有这么多江湖人,这么多宗门帮派涉及,怎么想到时候都会是一副十分混乱的情形,朱瑾萱掺和进去,无疑会使得他的任务变得十分复杂棘手。
不过,朱瑾萱虽然斩钉截铁的表示要参与这件事,但却并未自大到一个人独自参与,反而提前来告诉了他,总算让他有了一整天的准备时间,总比后天受到突然袭击要强。
即使强的程度十分有限。。。
当然,胡啸林不是没有想过要劝说朱瑾萱放弃这个大胆的想法,可只是稍微想了一下他就放弃了劝说的念头。
他虽然只有三十岁,但他十六岁加入府军前卫,至今已快有十五年了,算得上宫中老人儿,所以,他很明白朱瑾萱这个先帝最小的孩子对先帝的那种眷恋的感情,哪怕他告诉朱瑾萱消息是假的,先帝当年并未赏赐给继晓所谓的宝物,只怕朱瑾萱也会抱着万一的侥幸心理继续前往。
所以,身为人臣,胡啸林只有接受自己的命运了。
朱瑾萱出行是秘密,他不敢泄露分毫,在加上只剩下一天的准备时间,胡啸林就只能把希望放到锦衣卫们的身上了。
而原本还打着拉上胡啸林这些大内侍卫一起去禅堂寺这种念头的路霄,此时只能苦笑。
他是希望借助大内侍卫们的力量,可这要付出的代价却实在有些太大了。
他已经可以把原本抢夺宝物的任务直接变为保护公主安全了。
至于那还不知是否存在的宝物?
算了,随它去吧。
不是还有六扇门的捕快们吗。
事到如今,路霄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
就在路霄变更计划的时候,东厂距离窑镇最近的据点倾巢出动,前来支援的首批十五人已经进入新安县城了。
而在李渔的再三权衡之后,这些人的目的地也由窑镇变为了禅堂寺。
两日之后的夜晚,禅堂寺必然要变得愈发热闹了。
第94章 吵闹的夜晚
禅堂寺中,最近两日前来上香礼佛的香客似乎比以往时候更多了,只是这些看上去陌生的香客们,在上香礼佛之时总是东张西望,丝毫没有香客们的虔诚,而且在上完香之后,这些香客还总是喜欢甩开小沙弥们的视线,消失在寺院之中。
这些所谓香客们的来历,暂代住持之位的慧明法师虽然无法详细的了解,却也知道这些人的目的。
马上就到那自称姓林的黑衣人所说的时间了,这些江湖人的数量也愈发的多起来,这让慧明心中担忧的同时,也只能把自己的期望放到那林姓黑衣人的身上,希望对方真的能像其所保证的那样,有足够的力量保护禅堂寺中僧众与建筑的周全,以便在事情结束后,禅堂寺依旧能继续存在下去。
至于他之前所保证的不让禅堂寺沾染上一丝血迹,慧明实在是不敢太过奢求,他虽然只是个一心诵经礼佛的比丘僧,却也知道这江湖之上门派林立,没有哪个门派能在诸多门派齐聚之时,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正因为心中悲观忧虑,所以在小沙弥们纷纷前来告状之时,慧明选择让他们先隐忍下来,以免惹怒这些身份不明的江湖人,使得他们提前发难,或是到时趁机报复。
当然,慧明并不是没有想过将所谓的继晓遗留下的秘宝直接拿出来,阻止那些江湖人的胡来。
但当年还是个小沙弥,跟在师父智行身边接待过继晓的他,清楚的知道他就算实话实说,将那些所谓的秘宝拿出来,那些已经被传闻中的秘宝迷了心智的江湖人也不会相信的。
就像那夜那个冷笑离去的林姓黑衣人一样。
可叹这佛门清净之地,只怕不久之后便会陷入无边的混乱甚至杀戮之中了。
慧明的眼中再次变得悲天悯人起来,他十分不愿看到这副场景,更不愿看到自己的禅寺成为这副场景的舞台,但他又能怎么办呢?
将这些胆敢惊扰佛门清净之地的狂徒们驱赶出去?
就靠禅堂寺中那寥寥几个只是身材高大,只会两三招三脚猫功夫的武僧们吗?
还未真正成为禅堂寺的住持,慧明便已经为未来的日子感到头疼了,心中甚至有些羡慕起孤身一人离开的小师弟慧空。
无论慧空是南下还是北上,都可以将一生奉献给自己喜欢的修佛之事,不像他,余生只怕都要为俗事所牵累。
。。。
因为短短两天内挤进几十号江湖人士而变为十分热闹的窑镇,又在突然间变得沉寂了下来,因为那些江湖人以更快的速度离开了窑镇。
一夜之间,原本将悦来客栈、东升客栈填满的江湖人便全部消失了。
朱瑾萱也在这群人之中。
与她同行的,自然是以胡啸林为首的那群大内侍卫。
朱瑾萱虽然倔强且有自己的想法,但她却也没有自大到敢于孤身一人混迹于这些鱼龙混杂的江湖人之中,那样除了给自己找麻烦之外,没有半点好处。
而且,她心中十分清楚,若是自己想要完成目的,拿回被继晓骗走的宫中秘宝,那就必须要借助身边这群大内侍卫们的力量,而显然,他们离她越近,她便越容易指挥他们。
至于路霄率领的锦衣卫们,则没有护在朱瑾萱左右。
一来,锦衣卫人手众多,若是再伴随朱瑾萱左右,那过于庞大的队伍只怕会引起诸多江湖门派的注意与敌视。
二来,包括路霄在内的锦衣卫们在那些住在悦来客栈的江湖人眼中各个都是熟面孔,要是就这么正大光明的跟在朱瑾萱身边,显然并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自信天机阁不敢泄露朱瑾萱的身份,但路霄却也不敢小觑那些江湖大门派们的实力和手段。
。。。
入夜,禅堂寺中满是留宿的“香客”,而在不过百米高,在诸多江湖人看来只能算是个小土包的陵山下,还有更多曾经去过禅堂寺上香的“香客”等待着自己门派之中的支援,准备到时候领着他们趁着月色再去禅堂寺中“上香”。
只是,不知佛祖若是天上有知,知道他们要拿着各自的兵器前去“上香”,在“上香”后更是要拿着这些兵器将祂的道场从里到外的搜上一遍,甚至还要用这些兵器架在祂的信众脖子上逼问的话,会不会金刚怒目之下,赏他们一记“如来神掌”。
天空之中,月亮被厚厚的云彩遮住了光芒,本就漆黑的夜色没有了月光的照耀,更是瞬间变得伸手难见五指。
但就在这漆黑如墨般的黑夜之中,突然自远方传来了一丝光亮,而原本一直等在原地,少有动作的一群人得到了讯号,骤然动了起来。
极静到极动,但除了因为极快的奔走而发出的轻微响动外,一切听起来似乎和之前没有丝毫的区别。
哪怕是之前住在东升客栈中,嗓门大到足以让对面悦来客栈的锦衣卫们都能听到的那群江湖末流的小人物们,此时也全都乖乖的闭上了嘴巴,缀在队伍的最后面,跟着前面那些江湖大门派的高手们,一起向山上的禅堂寺行去。
禅堂寺中,许许多多的火把将寺院中的每个角落都照亮了,而各个房间中早就应该熄灭的蜡烛、油灯也已经被点亮。
禅堂寺中各种各样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响,而禅堂寺的主人们,慧明与一众师弟此时则坐在大殿之中,诵念佛经,似乎并未听到外面那些响动,只是不时有僧人诵念佛经出错的事实,昭示着他们的内心并没有看上去那般的平静。
至于那些围坐在他们四周的小沙弥们,则更加不堪,惊恐的眼神,瑟瑟发抖的身体,不时小心向外张望的眼睛,无不都在一一彰显着他们内心之中的恐惧。
只有慧明法师,依旧端坐,微闭双眼,不紧不慢的诵念着当年师父智行法师教他的第一卷经文,不曾出错,不曾故意加重声音,更不曾露出丝毫的恐惧。
第95章 搅局之人
夜空之中,云层终于散去,月亮终于再次露出了它的俏脸,将光芒重新洒向大地,给漆黑的夜晚带来几分光明。
不过,此时的禅堂寺,似乎并不需要月亮洒下的朦胧月光,众多的火把不敢说把寺院照的如同白昼,纤毫毕现,却也让寺院中的每一处角落都藏不住丝毫黑暗。
只是,照亮寺院每一处黑暗角落的人们,似乎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无头苍蝇般在不大的寺院中招了三遍、四遍,或许是五遍的人们,终于将目标投向了那些紧闭着的木门。
寺院中房间不少,但架不住此时寺院中那汹涌的人群,和他们心中的急切,很快,整个寺院的所有房间全部被搜了一遍,或者说被每个到来的江湖门派搜了一遍。
终于,一无所获的人们,来到了唯一还未遭受“洗礼”的大殿外。
禅堂寺智字辈中仅次于前住持智行法师的智清,此时站在这群如狼似虎,面色不善的一众江湖大派带头人面前,脸上满是汗水,神情中更是充满着惊恐,丝毫没有以前得道高僧的一分派头。
“智清大师,我希望你并没有欺骗我们。”
“当然,老衲怎敢欺骗诸位英雄,那妖僧继晓当年留下的宝物,肯定已经被那狡诈的慧明藏到大殿之中去了。”哪怕此时心中一点底气都没有,智清也必须咬紧牙关,斩钉截铁的向面前这些随时都有可能送他去见佛祖的做出保证。
“希望如此。”
一众门派的带头人互相看了看对方后,孤身一人跟随智清进入大殿之中,而跟随他们一起前来的门中弟子们则守在大殿之前,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一步。
剩下的江湖人虽然心中十分不服气,也想要跟在那些大门派的负责人们走进大殿,但看着那些一脸寒霜,面无表情的名门弟子,他们也只敢在心中咒骂几句,丝毫不敢上前。
“小姐,不要冲动,不要冲动。”
只有朱瑾萱,看到那些家伙们竟然敢直接拦住大殿,不允许其他人进入后,不由的焦急起来,纵身便想闯进大殿,吓得胡啸林顾不得尊卑,连忙拦住了她,最后甚至不得不点了她的穴,才避免朱瑾萱真的闯过去,引发冲突。
“大胆,胡啸林,你竟敢。。。”朱瑾萱身体无法动,面色不由的愤怒起来。
胡啸林自然明白朱瑾萱的愤怒,但事急从权,他除了暂时制住朱瑾萱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所以,面对愤怒的朱瑾萱,他只能报以苦笑。
“公主,请恕胡啸林无礼,可下官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眼看朱瑾萱脸上的怒色越来越重,害怕她因为愤怒之下说出什么惊人之语的胡啸林,只得又点住了朱瑾萱的哑穴,命手下将其背负到无人之处后,才无奈的小声问道。
“我明白公主对那些江湖大派的做法心中不忿,可是眼下,除非公主暴露身份,否则我等当真无法与那些大派抗衡啊,公主若是贸然冲过去,除了引发混乱,招来那些大派的报复之外,对事情没有半分帮助啊。”
“什么人?!”
“大胆!”
“找死!”
。。。
就在胡啸林苦口婆心的劝说朱瑾萱之时,耳边却突然传出了几声怒吼,让胡啸林不由的神情一变。
此时最不希望局面变得混乱的人就是他了,现在情况尚还有序,朱瑾萱就让他无比头疼,若是再引发混乱,那到时候看样子并不肯配合他行动的朱瑾萱,只怕会令他更加难办。
“是东厂的人到了。”
胡啸林手下的大内侍卫们还是十分精明强干的,胡啸林才刚刚面露忧色,负责警戒的手下便立刻前来回报情况。
胡啸林听闻,神情不由的一松,不管怎么说,东厂也算是自己人,就算事情演变成最坏的那一种,有东厂的人在,也应该足以护卫朱瑾萱安全离开这禅堂寺了,最不济也能撑到正在寺外候命的锦衣卫到来。
。。。
大殿之中,之前跟随智清进入的几位大派的带头人,此时已经知道了外面吵闹的原因,也知道了引发这场吵闹的那群人的身份。
东厂,对于他们的门派来说,是个不能轻易招惹的存在,之前他们还在庆幸这一次没有遇到东厂或是锦衣卫的人,只看到了那些按江湖规矩办事的六扇门捕快,但现在看来,是他们庆幸的太早了。
“哈哈,看样子,这一次,诸位是无法如愿了。”之前几位带头人走进大殿都未停下诵念佛经的慧明,此时却突然大笑起来,带着满是嘲讽的语气大声说道。
“哼,你以为东厂的人来了你就能保住继晓留下的那些东西了吗?”听到慧明饱含嘲讽的笑声,几位带头人的脸色不由的更黑了,继而同样面露讥讽的反击道,“而且,比起我们,东厂的胃口可要大多了。”
“原来江湖几大门派就是这样看我们东厂的吗?”
慧明浑厚的声音没有再次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有些尖利的声音。
“不过诸位可能是误会了,咱家这一次来可不是为了什么钱财,只是想迎回流落在外的宫中宝物而已。”
伴随着尖利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李渔与贾滕出现在众人眼中。
“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本就对东厂十分忌惮的众人,此时看到李渔后,神色不由的更加难看。东厂派来的宦官,只怕这一次他们真的要空手而归了。
“咱家李渔。”面对七品知县都始终端着架子的李渔,面对这些江湖人,自然更是无比的自傲。
“原来是李公公,失敬失敬。”
一群带头人纷纷十分客气的抱拳见礼,但立刻便话锋一转,不卑不亢的继续说道,
“只不过此时尚未见到继晓妖僧留下的东西,公公这般说是否有些言之过早了?或许继晓留下的并非宫中之物呢?”
“哼!那继晓巧言令色,蛊惑先帝,得到了先帝的诸多封赏,离开京城之时诸多赏赐傍身,可他当年进京之时却是孤身一人,身无长物,诸位想来应该都是聪慧之人,不妨告诉咱家,他留下的东西若并非是宫中宝物,又会是什么呢?”
李渔的冷冽的目光扫过众人,脸上满是讥笑。
“总不可能是什么狗屁的武林秘籍吧?”
第96章 一波三折
禅堂寺大殿。
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
李渔略显尖利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使得在场的几位江湖大派的带头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他们策划了这么久,又在互相争吵之中妥协,才终于勉强达成这一次行动的共识。
终于,胜利已经近在眼前了,只要逼迫着不识抬举的慧明交出被其藏匿起来的宝物,他们便可以瓜分了。
但李渔的突然出现却将一切都打破了。
他们的心中对东厂突然冒出来抢夺果实的行为自是十分不满的,可形势比人强,他们再不满,也不可能为了所谓的宝物就得罪东厂这个庞然大物,甚至得罪紫禁城的主人。
此时的他们心中开始隐隐有些后悔之前维持秩序的做法了,若是局面混乱的话,他们还能够暗中出手,把水搅浑,继而寻求从东厂手里虎口夺食的机会,哪怕东厂再怎么愤怒,这么多的江湖门派,这么多的江湖人,他们才不信东厂能确定下凶手呢。
只可惜,现在他们再想在李渔的眼皮底下这么做已经不可能了。
“好了,既然诸位对咱家的话没有什么异议,那咱家就要请宝物回京了,诸位还是尽早带领门中弟子离开这里的好,省的惊扰到为先帝保存这些宝物的诸位高僧。”
不过,李渔的下一句话,便让这些人的心中又忍不住的躁动起来。
“李公公所言甚是,那在下便先行离开了。”
深深的看了李渔一眼的几位带头人,没有多做停留,纷纷离去。只是他们是否真的离开了陵山,却还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原本人声鼎沸的禅堂寺转瞬间走了大半的人,至于剩下的那些小门小派甚至无门派的江湖人,东厂似乎并不在乎他们,虽然依旧不允许他们进入大殿,却也并没有要驱赶他们离开的意思。
也许李渔是想依靠这些威胁不大,却能够在江湖上发声的三流人物把今天的事情宣扬出去,扩大一下他自己和东厂的名声。
而贾滕和几位档头却看着那些毫不犹豫就离开禅堂寺的几大门派,眼神中露出几分担忧。
李渔这个在宫中呆了太久的宦官,还是把所谓的皇家威名看的太重,把这些大门派看的太轻了。
也许他们并不敢当面与东厂起冲突,但在黑暗之中,他们却向来是没有多少顾忌的,尤其是在看到了东厂并没有多少一流高手的阵容之后。
今晚只怕有的忙了。
贾滕等人看着再次隐入云层中的月亮,心中不禁轻叹。
而此时正心情得意,孤身一人返回大殿之中的李渔,却并不知道手下档头们的忧虑,区区几句话就赶走了那些卑贱的江湖人,令他的心理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他开始有些喜欢上在外面的日子了。
在宫廷之中,只不过是个不得志的老宦官的他,永远无法享受到这几个月之中的那种高高在上,几句话便能决定一件事情的畅快感觉。
李渔知道,这是权力的感觉,所以,在面对慧明的时候,他已经变得松弛的脸上,笑容愈发的灿烂起来。
他相信,只要办成了这件事,迎回失落在外的宫中秘宝,回到京城之后,他绝对能够获得厂公江棕的青睐,虽然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如此急迫。
因为和那些只有十几岁的小太监们不同,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更没有多少机会了。
不过,就在李渔脸上带着笑容,想要请慧明将继晓留下的东西交出来之时,贾滕突然面带惊惶的闯了进来,在李渔脸色转阴,却尚未开口呵斥他之时,抢先跑到李渔身边,凑在李渔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话。
而李渔脸上原本阴郁且隐含怒气的神色,在听到贾滕的话后,立刻便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愕然与相似的惊惶。
继而,在慧明等僧人奇怪的眼神之中,李渔匆匆的跟随贾滕离去,不久之后,一位身穿儒生袍,头戴纶巾的少年公子翩然而入,在其身后,则是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只是身体稍显健壮的中年汉子,而之前离去的李渔却没有再出现。
慧明虽然佛法修为不俗,但今天晚上这一连串的事情却还是让他忍不住心中迷惘。
先是如狼似虎一般涌入禅堂寺,将他们当做是案板上的鱼肉一般看待的江湖大派,继而又是令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东厂,在一位宦官的带领下逼走了那几个大门派。
现在,又是一位看上去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赶走了那位之前还气势逼人的宦官。
哪怕慧明一直以来潜心修佛,他也清楚的知道这一位少年公子的地位必然要比之前那位李公公高得多,或许是某位亲王的儿子也说不定。
猜测着这位少年身份的慧明,心中忍不住苦笑。
小小的禅堂寺怎么会迎来那么多身份显赫的人,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出现在他面前的人,便已经由那些武林名门大派的带头人变成了某位王子。
那若是等下再有人到来,来的又会是谁?
当今圣上吗?
“慧明法师见谅,小生深夜打扰,并非本意,还望慧明法师不要责怪。”
慧明法师当然也知道刚刚他的胡思乱想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因此当这位身份很可能是某位亲王之子的年轻人坐到蒲团之上双手合十向他致歉之时,他立刻便回过神来。
“阿弥陀佛,若非有贵人到此,只怕今夜鄙寺与小僧都要遭受一番劫难了,所以,是小僧要代寺中一应僧众谢过贵人才是。”
“法师言重了。”
似乎是因为年轻,还未经过太多的挫折与磨练,脸皮还没有如成年人那般厚,所以,在听到慧明的道谢之后,少年人脸上有些羞愧。
“小生这次同样也是为了继晓留在贵寺中的宝物而来,所以,还是小生对不住法师与贵寺。”
“贵人说笑了,”慧明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些解脱的笑容,“那些东西本就不属于鄙寺,先师与小僧只是代为保管罢了,此时交予贵人手上,也算得上是物归原主了。”
“这么说,那个传闻是真的?”似乎因为过于惊讶,少年人的嗓音有些奇怪,听起来有些尖细,清脆,宛若少女。
“倒也不像传闻那般夸张,”慧明的眼神古井不波,似乎并未注意到声音的区别,依旧语气平静的继续说道。
“待贵人亲自看到那些东西之后便会明白了。”慧明站起身来,恭敬的双手合十对同样立刻站起身的少年人轻声说道。
“贵人请随我来。”
第97章 往事与秘密
少年自然便是女扮男装的朱瑾萱,在其身后护卫的,自然也就是保护朱瑾萱安全的大内侍卫们的首领胡啸林。
东厂的搅局对那几大门派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在眼见胜利果实即将到手之时被人劫走的感觉,更是令他们难过到想要吐血。尤其是李渔态度强硬的要将所有大门派驱赶离开,明显要吃独食的时候。
但东厂的做法,对朱瑾萱来说,却无疑是个绝佳的机会。
虽然朱瑾萱还不知道东厂已经知道了她离开京城,前往江南的事情,甚至今天出现在禅堂寺中的所有东厂番子就是因为她才赶到新安县的。
但她却知道,东厂要是知道了她的秘密后,是能够替她保守秘密的。
因为她的离开是得到了她皇帝兄长的同意的。
如果是锦衣卫是天子亲军,那东厂便是天子内臣。
只要是皇帝的命令,东厂便会不折不扣的执行,不像锦衣卫,或许还会受到内阁的影响。
所以,朱瑾萱并不害怕把身份暴露给东厂,尤其是李渔这个宫中内侍。
于是,尽管胡啸林本着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的想法,不愿朱瑾萱冒险,但最终却还是未能说服朱瑾萱,只能同意了朱瑾萱的要求。
接下来事情便简单了,本就知道朱瑾萱就在窑镇的李渔,听到贾滕的回报后,自然不会有什么怀疑,在见到了朱瑾萱后更是立刻便跪倒在地,恭送朱瑾萱带着胡啸林走进大殿,不敢置喙。
虽然有可能葬送一次立功,进而获得厂公江棕的机会,但若是让李渔在江棕这个东厂厂公与最受皇帝宠爱的幼妹朱瑾萱之间进行选择的话,给他一万次机会,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朱瑾萱一万次。
。。。
大殿之中,朱瑾萱在慧明的带领下绕过了佛像,而原本坐满了僧人的大殿,此时除了朱瑾萱与慧明之外,也再没有半个人影,哪怕是胡啸林都已经离开了大殿。
“现在,可否请贵人告知小僧真正的身份?”慧明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双手合十,看向朱瑾萱,小声说道。
“法师这是何意?”朱瑾萱不仅有些皱眉,她这一次秘密离开京城,她的皇兄冒了很大的风险,她不愿因为自己的原因,连累到皇兄受苦。
“不瞒贵人,接下来贵人要看到的东西事涉皇家秘密,若是贵人的身份并非是小僧所猜测的那样,那只怕小僧很难令贵人如愿了。”尽管知道面前的少年,确切的说应该是少女,身份尊贵,但慧明的态度却依旧不卑不亢。
“哦?不知法师觉得我是什么身份?”朱瑾萱脸上的怀疑变为了好奇。
“先帝幼女,当今圣上幼妹,仙游公主。”慧明神色平静,语气却十分肯定的说道。
“大师是如何猜出我的身份的?”朱瑾萱不由的向后退了半步,面露警惕,心中却有些后悔刚刚为何要让胡啸林离开了。
“阿弥陀佛,小僧没有猜错,”慧明再次诵念一声佛号,神情似乎放松了不少,“既然是仙游公主驾临,那小僧便可以将继晓当年留下的东西交予公主了。”
在朱瑾萱依旧警惕的眼神之中,慧明转过身,颇有些不顾形象的踮起脚尖,右手尽力向上,在佛像背后抚摸起来,片刻之后,眼睛一亮,右手猛地按了下去。
原本平滑的佛像背后猛地打开来,露出“腹内乾坤”。
“这,这,这个,这个是,是。。。”
朱瑾萱先是因为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向后跳开,似乎是担心有什么机关,但在看到慧明又恢复了之前的神态,恭谨的双手合十站在原地,并未有什么动作后,才不禁面色有些发红的看向佛像背后的那处空洞,而只一眼,她的眼睛便再也无法挪开,颤抖的手指指向洞中的物品,声音颤抖着,无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
“公主现在应当知晓小僧为何要先询问公主的身份了吧?”慧明很能理解朱瑾萱为何会这般激动,轻叹一声,轻声问道。
“法,法师,”
缓了一会儿,朱瑾萱激动的心情终于勉强平静了,虽然依旧有些磕绊,却也已经能够完整的说出内心的疑问了。
“这些东西,难道是?”
“没错,这些便是当年继晓托付与先师的宝物。”慧明明白朱瑾萱的意思,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这些事情,原本寺中只有先师一人知晓,但先师去岁之时便有感或不久于人世,这才于去岁秋日之时将这些秘密告知与小僧,并命小僧严守这个秘密,圆寂之前再传于弟子。”似是想起了圆寂的智行法师,慧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悲伤。
“法师可否详细的说一说整件事?”重新走到慧明身边,朱瑾萱看着空洞直至的那些物品,声音同样有些悲伤。
“公主乃先帝血脉,小僧定当知无不言。。。”
当年继晓其实并非如世人所说的那般是因为害怕祸及自身才自请离开京城的,毕竟,继晓并不愚笨,他之前做了那么多引起公愤的事,若是离开了皇宫,离开了皇帝的保护,随便一个江湖匹夫便能让他血溅当场。
所以,他之所以会那么做,其实完全是先帝的密旨。
先帝虽然崇信佛道,却是公认的聪慧,怎么会那么轻易的给继晓五百道空白度牒。因此,那五百道空白度牒其实是先帝给继晓的护身符,为的就是让继晓能够完成密旨。
可惜,先帝却还是看错了继晓。
在离开京城不到半月,收了十数个江湖高手后,继晓便不愿再被先帝密旨束缚了,所以,他找了禅堂寺这个当时刚刚建成不过数年,连大殿都尚未完全建好,佛像都还未塑成的小寺。
威逼当时的智行法师,让其应下密旨,接手本应该由继晓完成的任务。
当然,继晓除了威逼之外,还是给了一点禅堂寺一点好处的。
“这尊佛像,便是当年继晓请了数十个工匠在不到两旬时间内塑好的,这大殿也是经由其手重新设计的,因为其当年督建过大永昌寺,所以这大殿与佛像远比其他寺院要宏大雄伟。”
回忆起当年自己还是个小沙弥之时的情景,慧明心中不由的十分感慨。
“也正是因为这宏伟雄伟的大殿和佛像,禅堂寺才能在短短的十数年间就在新安县,甚至临近几个县内有了不小的名气,所以先师从未埋怨过继晓当年威逼之事,反而曾在小僧面前感慨过,是我们禅堂寺对继晓有所亏欠,因为这些本应是继晓的功劳。”
“若是继晓被腰斩弃市之时圣上能够知道继晓的功劳,也许能允许他留下全尸。”慧明的声音有些愧疚,
“可惜当时先师心中害怕受到连累,最终还是不敢为其争辩。”
第98章 先帝的污点
虽然朱瑾萱心中十分不愿承认,但在内心深处,她却很清楚,自己的父皇,并不算是个合格的父亲。
当然,身为皇帝,很少有人能够成为合格的皇帝,但像她父亲那般不合格的父亲却并不多。
因为宠爱万贵妃,他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次子不明不白的夭折,可以任由后宫之中怀有身孕的宫女妃子一个个的被流产,哪怕他内心之中清楚的知道是谁造成了这一切,他却从未追究过。
朱瑾萱也曾经想过,若是当年不是宫中的那些忠诚的宫女、太监们拼着被毒杀甚至杖毙的危险,将自己的皇兄藏起来并抚养长大,是否她的父皇会一直放任他的贵妃继续谋杀他的子嗣们,直至那个善妒的女人或是他永远的离开。
朱瑾萱同样曾经想过,她的父皇是否曾经为自己放任那个女人谋杀他的子嗣的事情感到后悔,又是否曾经为她那些早夭甚至胎死腹中的兄长、姐姐们感到歉意。
她曾经觉得自己永远不曾有机会知道答案了,但现在看着面前这些藏身于佛像腹内,每日接受十数位法师以及更多僧人、沙弥们超度的灵位们,她得到了答案。
是啊,哪怕再怎么宠爱那个曾陪伴他度过那段朝不保夕日子的女人,身为父亲又怎么可能会对那么多因他的放纵而死的子女们无动于衷呢。
也许软弱的性格让他无法强硬的制止那个占据了他心中柔软之地的女人那狠毒的行为,但内心之中的歉疚却一直积存着,才最终使得他想到了这样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表达他对那些子女们的歉疚,同时让他的内心舒服一点。
朱瑾萱的眼睛从眼前这一个个只记载了年月,却并没有名字的灵位上扫过,心中一阵阵的悲伤。
这些一个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灵位,原本应该是她的兄长或是姐姐们的,但现在,他们却连名字都不配拥有了。
“只希望你们能不再怨恨父皇,来世投到平凡的富庶之家,不要再投到皇家受苦受难了。”
站在灵位前,接过慧明递过来的燃香,朱瑾萱在心中默默的祈求着。
。。。
勉强平复了心情后,朱瑾萱与慧明再次盘坐于蒲团之上。
“慧明法师,我想,这些宝物还是一直留在禅堂寺吧,”沉默了许久之后,朱瑾萱开口打破了沉默。
“虽然我相信皇兄肯定不会介意,甚至会十分愿意将这些宝物迎回京城,送入京城中的古刹,但。。。”
朱瑾萱停了下来,子不言父母之过,接下来的话她身为人子,实在是无法说下去了,不过她相信慧明肯定会明白她的意思。
“阿弥陀佛,公主的话,小僧明白。”慧明叹息一声。
“正如之前小僧对公主说过的那样,先师其实心中是对继晓有所愧疚的,小僧心中也与先师有同样的想法。
所以,在继晓身死之后,先师觉得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帮助继晓完成这先帝交予他的任务,以期能靠着功德助其早日脱离三恶道。”
慧明说道这里,不禁面露苦笑。
“而小僧既然继承了先师衣钵,那也必然会继续入先师一般,为诸位贵人超度祈福,为继晓积攒功德。
只是,小僧却未曾想到,寺中小人竟然会胡乱揣测先师的行为,并突然将其散播出去,引起了这么大的风波。”
说到这里,慧明一脸的自责。
“小僧一时失察,却差点招来弥天大祸,还好公主及时出现,才让鄙寺免除这场劫难。”
“法师不必如此自责,”朱瑾萱自是不会当真将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世上之人,心性大都贪婪,哪怕是佛门清净之地也不能完全将其洗清,而法师哪怕到了这等危及性命与寺院的时刻,却依旧沉稳,不曾慌乱更不曾向那些人妥协,已是难得,当得起高僧之名。”
“公主谬赞了,比起先师,小僧的修为还差的远。”
慧明的脸上没有因为朱瑾萱的赞扬而露出喜色,反而露出几分惭愧。
“或不及,亦不远矣。”朱瑾萱轻笑回道。
“所以,今后或许还要继续麻烦慧明法师了。”
“公主言重了,这本就是小僧的职责所在,岂敢言麻烦。”慧明轻轻摇头,沉声说道。
“只是,小僧却担心不久前离开的那些江湖人,尤其是那些江湖大派们不愿善罢甘休啊。”片刻之后,慧明的脸上却又忍不住露出几分为难。
“公主或许并不知晓,这些江湖大派们或许不敢与朝廷爆发冲突,但他们势力不凡,门中高手不少,若是那些宝物继续留在寺中,只怕终会被他们发现,到时候,只怕会堕了先帝英明。”
朱瑾萱离开京城已经快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虽然大都数时候都在胡啸林等人的暗中保护下行走,不过,这却也并不妨碍她通过眼睛和耳朵知道那些江湖大派们的行事做派,所以,她知道慧明这番话并非是危言耸听。
侠以武犯禁。
自诩武功高强的这些江湖大派们,胆子向来大的出奇。
“法师所言确是不假,那些大派的高手的确有可能秘密进入寺中搜索。”
想到若是佛像背后的那些灵位不小心被其他人看到的后果,朱瑾萱不禁眉头紧锁。只是仓促之间,她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女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她思索半天,依旧一无所获后,不禁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慧明,但看到慧明同样紧皱的眉头后,便立刻放弃了询问的念头,有些焦躁的站起身来在大殿之中踱步。
突然,朱瑾萱看到了僧人们讲经时用于警惕僧众不可昏沉懒惰的木鱼。
“木鱼,木鱼。。。”朱瑾萱感觉似乎隐隐抓住了什么,却又好像总是差一点。
“笨,倒过来啊。”
突然,一个声音在大殿之中响了起来,让一直稳坐蒲团的慧明猛地站了起来,面带惊慌的犹疑的想要寻找声音的方向,但或许是继晓当年的设计太好了,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找不到来源的方向。
“倒过来,倒过来!”
而朱瑾萱不知是不是被脑中一直回荡着的“木鱼”占据了,在听到了这明显不是慧明发出的声音后,没有如慧明一样面露惊慌,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反而像是被声音启发了一眼,眼睛越来越亮。
“对,倒过来就是鱼木,鱼木,”
“鱼目混珠!”
第99章 计划
原本已经安静多时的禅堂寺,突然又莫名的变得吵闹了起来。
之前一直在大殿之外阻拦其他江湖人靠近大殿的东厂番子们,此时却全都涌入了大殿。将整个大殿的门窗堵的死死的同时,开始一寸一寸的排查整座大殿。
而胡啸林和他手下的大内高手们,虽然因为担心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大殿,引起剩下那些江湖人的怀疑而没有进入大殿,但却四散开来,将整个大殿的外面隐隐围住,准备只要看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离开大殿便立刻一拥而上将其抓捕。
时间倒推回数息之前,哪怕再怎么后知后觉,再怎么被脑中的那个灵感占据了全部思维,在说出“鱼目混珠”这个成语之后,朱瑾萱也可以反应过来:
刚刚“点悟”了她的声音,似乎并不应该出现在这座大殿中,传到她的耳朵中。
于是,下意识发出一声尖叫后,本就有些担心的守在外面的李渔、胡啸林、贾滕等人便立刻无比慌张的闯进了大殿。
当然,慌张过后的愤怒,使得他们立刻采取了行动。
或许,这个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用什么手段如何瞒过一众江湖与朝廷高手的家伙,心里并没有对朱瑾萱不利的念头,甚至还“好心”的出声帮助了朱瑾萱。
但恰恰是这种胆敢轻视他们的行为,狠狠的刺激到了东厂与大内高手们的神经,令他们对其充满了愤怒。
他们一个是令所有人闻风丧胆的东厂,一个是神秘和代表了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怎么会允许有人胆敢挑战他们的威严。
必须抓住这个猖狂的家伙,才能维持他们的威严。
这是所有东厂番子和大内侍卫们心底最迫切,最直接的心思。
甚至那些擅长刑罚的东厂番子们已经在心中想到了无数种炮制这个大胆狂徒的残酷刑罚,他们发誓一定会让这个家伙,连下辈子听到东厂的名字都会被吓的屎尿齐流。
只可惜,他们的刑罚注定要因为没有受刑人而继续存在他们的脑中,无法成为现实了。
禅堂寺的大殿早已被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的搜索数遍了,即便没有掘地三尺,东厂的番子们也将一切有洞的地方捅了个遍。
就因为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大殿之中逍遥多年的老鼠们倒了大霉,只是不知这些老鼠们在死后是会怨恨那些亲手杀了他们的东厂番子,还是会怨恨那个害它们倒霉的家伙。。。
“怎么样?抓住了吗?”虽然从李渔的脸色上就已经猜出了答案,但胡啸林却还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开口问道。
“你们没有看到有人逃出来吗?”李渔自然不会回答这个让他颜面扫地的问题,而是反问胡啸林道。
“如果有,我还会问你吗?”胡啸林心中忍不住开始臭骂起这些东厂的家伙没用,嘴中的话自然也满是尖刺。
“算了,”就在李渔面色再次黑了几分,打算再开口喷一下胡啸林的时候,朱瑾萱出现在了二人身边,皱眉轻声说道。
“那人能够瞒过胡统领,武功必然不俗,加上我之前没有立刻通知你们,他应该早在你们进来搜查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对朱瑾萱用自己的错误来进行劝说,李渔和胡啸林自然不敢再多争吵,只是,二人互相看向对方的眼神,却暴露了二人的真正的内心。
“而且那人在大殿之中藏了那么久,一直未曾有什么动作,想来也不会是想要对我不利,否则一定早就动手了。”
虽然知道那个人肯定看到了佛像背后的秘密,但朱瑾萱现在除了寄希望于那个人足够聪明,不会将之暴露出去之外,也根本没有什么好办法。
而且,现在已经花了那么大的力气都抓不住那人,那再想抓住对方无异于大海捞针,机会渺茫。
与其将大量的时间与力气花在机会渺茫的这种事情身上,还不如抓紧时间想想接下来该如何“鱼目混珠”,骗过那些不知道还在什么地方藏着,伺机而动的江湖大派们。
从而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禅堂寺恢复以往的宁静,让她那些亡故的兄长姐姐们继续安宁的留在禅堂寺中。
接下来,朱瑾萱便不再关注李渔与胡啸林的动静,而是留在大殿之中,开始努力的完善着“鱼目混珠”计划的细节,以便能尽可能的瞒过那些江湖大派们多疑的目光。
这件事情,朱瑾萱没有与胡啸林商量的想法,更不会告诉李渔一个字,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暴露的可能性才越小。
若是能瞒过执行计划的李渔,让他和他手下的东厂番子都相信,自己运送的就是失落在外的宫中宝物,那就更加万无一失了。
当然,在朱瑾萱在努力完善着细节,思考着,等下自己该如何表现,才能让李渔完全信服他运送的当真是宫中秘宝的时候。
并未真正死心的李渔与胡啸林,已经将搜索的范围扩大到了整个禅堂寺,甚至李渔已经开始命令手下的番子一个一个的检查还留在禅堂寺中的那些江湖人了。
。。。
“李渔。”终于,在感觉细节已经思考的差不多了,而且眼看着离天亮越来越近,时间越来越少后,朱瑾萱叫来了李渔。
“公主请吩咐。”能够单独面见朱瑾萱,李渔的心中自然是十分的兴奋,以至于声音都有些颤抖。
“李渔,本宫能信任你吗?”为了自己的计划,朱瑾萱甚至打破了自己当初立下的誓言:
离开皇宫后,便不再自称本宫。
“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李渔这一次已经连身体都开始微微发颤,他觉得自己等待了半辈子的机会终于要到来了。
“好,”定定的盯着李渔看了许久,直到李渔的脸上已经忍不住开始有冷汗留下后,朱瑾萱才再次缓缓开口。
“本宫这一次离京,相信你应该也有所耳闻,所以虽然本宫很想亲自将禅堂寺这些父皇留下的宝物送回京城,但却会给皇兄惹出大麻烦,所以。。。”
朱瑾萱顿了一下,有些踌躇。
“公主,奴懂了。”李渔及时的开了口。
“嗯。”朱瑾萱满意的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压低声音道。
“待你回宫后,只要将这封信交给皇兄,皇兄便会明白所有的事情。”
朱瑾萱再次停顿了一下,但这一次她的脸上流露出的是微笑。
“当然,你的功劳,我相信皇兄也会明白的。”
“多谢公主,多谢公主。”李渔闻言自是大喜过望,立刻匍匐在地。
“好了,”朱瑾萱拍拍他的肩膀,“只要你用心办事,该你的便逃不掉。不过,”朱瑾萱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冷厉起来。
“若是出了什么差错的话。。。”
“请公主放心,”李渔抬起头来,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狰狞,“奴就算是死了,也会将公主的信与秘宝交到圣上手里再咽气。”
“很好。”虽然被李渔狰狞的神色吓了一跳,但朱瑾萱却也相信,李渔绝对会真的用性命完成自己的计划。
“你现在便立刻去集合属下,天亮之后你便立刻出发,那些秘宝到时候待到你出发之时我便交给你,之后你们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京城,明白了吗?”
“是,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