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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叶周彤昕     我的身体里有个鬼物txt下载     我的身体里有个鬼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二章:平行世界、2(今日休息、勿进)

    “啊”

    “啊”

    “啊”

    站在搭建在“墙”上的小平台,张洛俯视着尚未沉睡的甲子城,像一只在宣示着自己领地的狮王,放声大呼。

    “墙”很高,很古老,把整个甲子城围了一圈。

    “墙”很神圣,任何人都被禁止攀爬。当然,张洛对这样的禁令不屑一顾!

    自从苏醒的那天起,每当被那个噩梦惊醒,张洛都会沿着“墙”上的巨大铆钉,跳到这个平台,吹吹风,放松一下心情。

    如果有人和张洛一样,站在这个平台上,就会发现,甲子城的天空是有顶的。这是一个秘密,张洛从没对任何人说起。

    如果非要张洛来形容,那他会把甲子城的世界比喻成一口锅甲子城本身是锅底,“墙”是锅壁,而头上的天空,就是甲子城的盖子。

    此时,张洛面前的夜空像是一块超巨型的银幕,只不过是凹面的。

    银幕上有着月亮和星星,不过和在地面上看起来不同,这些星辰像是被放大了数百倍,而且形状各异,狭长,扭曲,好似抽象派的画作。

    要么是人们的常识是错的,要么,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为之。

    张洛不止一次地这样想。

    张洛也曾尝试着继续向上,爬到天穹的最顶端,好解开心中的疑惑。

    不过,张洛的尝试均已失败告终,脚下的平台,是他能够到达的极限。再向上,就会有一股莫名的斥力将他向下推,斥力极大,张洛寸步不能向前。

    不过当下所处的高度,张洛已经很满意了。在这里,他已经可以看清甲子城的全貌。

    一根根巨型烟柱直插云霄,高楼广厦在烟柱的面前,全都成了一片片的矮子。

    浓烟和蒸汽咕嘟嘟地,不间断地从烟柱喷薄而出,浓烟和蒸汽还混合在一起,缓缓地卷向云层卷去。

    在云层之上,明明百来米长的飞艇此时在张洛的脚下,像一只只小鱼一样来往穿梭,飞艇两侧高达几十米的外轮更是几乎已不可见。

    当!

    当!

    当!

    那是钟楼的钟声。

    位于甲子城中心的钟楼,是全城最高大的建筑,钟楼顶端有一个巨型的圆形表盘,在几千米的高空,张洛也能看清上面的指针。

    当!

    当!

    当!

    钟声在全城回荡,传到了甲子城的每一个角落。

    张开双臂,微风吹过,拂乱了张洛的一头碎发,

    张洛现在就要纵身跳下,这是他打算已久的事。

    “很美的夜景,不是吗?”浑厚的声音在张洛身侧传来,“多想不顾一切地跳下去啊!”

    收回双手,张洛缓缓转身。

    “你是谁?”张洛眼神稍稍在那人的身上稍一打量,微笑,“嗬,异能者!”

    眼前的男人身材高大,体态雄健,穿着黑色背心和迷彩长裤。诡异的是,壮汉的脚下什么都没有,像仙人似的站在虚空。

    那汉子“站”在张洛的小平台不远处,满是肌肉的双臂交叉在胸口。

    汉子也在看着张洛,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友好的笑意。

    “我是胡大军,你可以叫我大军!”

    “哦?胡大军,初次见面,介不介意握个手?”

    张洛人畜无害的笑笑,眼睛里闪烁着快乐的光彩。

    “啊?好,好!”胡大军像是很意外地瞪大了眼睛,然后跨了一大步,走到张洛身边,主动地伸出了左手。

    在胡大军的左臂内侧,有一行纹身,张洛看到了。

    张洛也伸出左手。

    就在两只手握在一起的时候,张洛却顺势抓住胡大军的手腕,然后猛地把那个汉子往怀中一带。

    张洛右拳像皮鞭一样,迅速地抽向胡大军的左脸。

    令人倒牙的骨碎声随之传来,胡大军的左脸上立刻出现了深深的拳印,而他的左眼,也几乎鼓出了眼眶!

    撒开左手,张洛歪头,蹲下,对着开始坠落的胡大军蓦然一笑,摆摆手。

    “再见!大军!”

    “?!”

    啪!

    张洛挥舞着的手立刻被令一只手抓住。

    嗖!

    被手上传来的力量拉扯,张洛倏地被拉下平台!

    该死!

    远远看去,坠落的两个人像扭打在一起的两只苍蝇,在空中急速地坠落。

    “放开!”张洛冲着下边坠着的胡大军大吼,然而他刚一张嘴,迎面的风就忽地钻了他一肚子,吼声也被划开的气流带走了。

    可能是张洛的五官被风吹得扭曲,模样太过滑稽,胡大军看着张洛,咧嘴大笑。不过他左边的眼珠这时已经飞出了眼眶,只有一条线一样的肉和眼窝连着。

    “你先放!”

    张洛的手这时也抓着胡大军。

    张洛当然不会放手,任谁都不会将生死这样的大事交给别人的心情来抉择,张洛亦是如此。

    “那咱们就一起死吧,异能者胡大军,哈哈!”

    生死关头,张洛反而笑了起来,笑得很真挚,很畅快。

    见张洛不肯撒手,胡大军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转而眼中又现出凶光。

    “还是你自己死吧!”

    胡大军自由的手往背后一摸,一把足有手臂长的砍刀被他摸在手里。

    砍刀的锋刃向内弯曲,在甲子城虚假的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唰!唰!唰!

    胡大军挥刀向张洛一连砍了好几刀,然而砍刀虽不短,却仍是够不到上边的张洛。

    “好刀法!”

    张洛笑得更加疯狂,然而气流把张洛的脸扭曲变形,五官几乎成了一张狐狸脸,看起来极为可怖。

    嘿!

    唰!

    噗!

    胡大军大喝一声,刀光闪现,一道血箭激射在张洛的脸上。

    胡大军砍断了被张洛抓住的手臂!

    瞬间,胡大军重获自由,再次漂浮在空中,神色阴冷地向下边仍在坠落的张洛看了看。

    头朝下,胡大军像火箭一样追了下去。

    握着胡大军留在手中的肢体,张洛一愣,瞳孔微张。

    有点意思!

    一扯腰间的绳头,一块褶皱的布料从张洛背后弹射而出,布料迎风而长,瞬间长成一个半球行的大伞!

    大伞四角被绳子拴住,绳子末端打着结,牢牢地绑在张洛身上。

    这张大伞,是张洛为平台上的一跃而准备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胡大军很快就追上了张洛,看着张洛居然靠着那古怪的大伞飘飘而落,胡大军的另一只眼睛也差点惊得飞出了眼眶!

    “那是什么东西?”

    胡大军保持着和张洛相同的速度,在张洛身边大叫。

    “降落伞!”

    张洛的回答很有几分自得。

    嗒!

    笃!

    胡大军和张洛先后落地。

    “喂,能不能把那玩应还我!”胡大军死死地抓着断腕,冲张洛手里的东西一努嘴,“它对我还挺有用的!”

    张洛无所谓地把手里的东西向前一丢。

    “谢了!”胡大军接过飞来的物什,然后把它与断腕接在一起。

    “嗬啊!”

    胡大军满面通红,豆大的汗珠瞬间就爬满他一脸,看起来极为痛苦。

    这时,张洛看到胡大军全身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弥合。

    那颗吊在颊上的眼珠,也在一点一点地钻回胡大军的眼眶!

    只一会,张洛就见面前的人已经变成了毫发无伤的模样。如果不是胡大军仍然浑身都是血迹和汗水,张洛都要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和这个人斗了一场。

    有点意思!

    张洛的眼神再次兴奋起来!

第五十四章:番外、外七区的新任治安官(干农活)

    本该寂寥无人的外七区中心大街上,此时却有一支小小的军队在沉默地行军。

    这支军队约有三十人,分成三列严整的纵队,从远处望去,整个队列犹如一块移动的,形状十分规则的长条方块。

    队列中的士兵装束整齐,神情肃穆,动作整齐划一。齐刷刷落下的厚底皮靴不断地敲打在积满水渍的水泥路面上,发出踏踏的声响,此刻犹如静谧的外七区的心跳。

    既没有口令,也没有鼓号,更没有人私下交头接耳的说话。如果不是还能从队列中听到那些混为一个声音的沉重的呼吸,看到那些融为一片云雾的呼出的白汽,难免不会把这些士兵误认为一个个人形的自走机器。

    和他们的整齐的动作一样,士兵们的穿戴的装备也完全相同。每个士兵都身着深褐的粗布军装,头戴墨绿的钢制圆顶大檐帽,手拿亮银色的金属齐眉圆棍,腰挎窄刃厚脊的二尺短剑。

    短剑的剑刃极窄,虽然看上去形制不大,但实际上精钢打制的剑刃却格外的结实厚重。中间略鼓的剑脊两面刻着深深的血面容英武的青年军官迈着同样方正的步伐,使得他胸前的几枚勋章不断地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这声响和着青年军官腰间精美长剑敲打华丽剑鞘的声音,组合成一曲令人愉悦的,节奏感极强的乐章。

    青年军官名叫赵强,是豪商的儿子,也是一名贵族,目前的身份则是全甲子城三十六个治安官中最年轻的一员,也是他身后这支部队的指挥官。

    在成为外七区的治安官之前,赵强只不过是城卫军中区区一个什长,元老院此次对他的任命,可谓是超破格提拔。这其中既有高层对赵强立下的军功的奖赏和他拥有的能力的认可,当然也少不了赵强背后庞大家族多方运作的功劳,然而这都不是赵强能从一个小小什长一步登上甲子城中层高官宝座的最主要原因。

    甲子城的外七区已经二十多年没有治安官了,也就是说,二十多年来,外七区已然成为甲子城的法外之地。

    赵强一直是一个野心勃勃,骄傲到骨子里的人,并且他也从不屑于隐藏自己的野心。自打从军那天起,赵强就已经盯上了外七区这片化外之地。

    原因很简单,如果赵强能够凭借他的铁血手腕征服外七区,甚至使外七区重归元老院的治下,那么毫无疑问地,这将是一份极大的功绩。这样的功绩足以让他赵强进入下院议会,甚至成为一个大区之长也不在话下。

    所以在获得了家族的全力支持,以及在高层面前自告奋勇地全力争取下,赵强终于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外七区治安官的宝座。因为,除了赵强,没有哪个贵族会愿意来这片没有任何油水可捞,却又充满危险的地方做官。

    为了实现胸中抱负,在成为外七区新任治安官以后,赵强毫不犹豫地驱赶了原本在外七区治安队挂名的仅剩的几个老弱病残,将自己手下的精锐老兵和强悍的忠实家仆补充进去,并且自掏腰包为这支部队提供只有城卫军才能享受到的装备和训练。

    经过几个月的整合训练后,这支小小的治安队终于有了赵强心目中的强军风范。

    其实就算不再整训,这些治安队的队员们也称得上是传统意义上的强兵了,不过这支小小的军队可是赵强日后立足甲子城上流的本钱,就算再怎么练,赵强都不会觉得过分。

    而且骄傲如赵强,从未怀疑过自己必将是整个甲子城,乃至整个时代的主角,所以赵强对自己的要求从来严格,作为赵强军事力量的直系属下们当然也就被赵强要求的更为严格。

    要做事,先立威。

    赵强认为,早就脱离元老会统治的外七区上,生活的定然都是些畏威而不怀德的垃圾。虽然赵强自己也对元老会越来越软弱的手腕嗤之以鼻,但这并不妨碍赵强对外七区居民的敌视乃至仇恨。这份敌视和仇恨很可能来自于不得不屈从腐朽的元老会的不甘和对那些法外之人的嫉妒。

    不过,即便没有胸中那份郁结难抒的恨意,赵强仍然会准备以雷霆手段让外七区的愚民们饱尝一番恐惧。在赵强的计划里,让外七区畏惧自己,是整个收服计划的第一步。

    赵强要立威,要在外七区售卖恐惧,那有个地方无疑是绝佳的对象。

    因为那里即便在野蛮横行的外七区,也是最**,最堕落的地方,也因为那里基本不具备任何的抵抗能力。那里,就是烂鱼街。

    当野心勃勃的青年军官与他那杀气腾腾的部队大踏步地杀来的时候,烂鱼街上的鱼妇以及流连在此的客人们还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在烂鱼街越来越暗的天色下,越来越冷的空气中,人们嬉笑着,怒骂着,吹捧着,诅咒着;当然,也有人不那么合群,他们沉默着,观察着,思索着,盘算着。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日子或许本该如此,在这片法外之地上,除了眼前的喜怒哀乐,任何多余的关心都是奢侈而不必要的。

    所以,当那丛夹杂着亮银的深褐色整整齐齐地出现在街口的时候,除了极个别的某个人,整条烂鱼街还仍然沉醉于自己的世界,似乎真的是一尾死去多时而散发着恶臭的鱼。

    赵强此刻踌躇满志地站在烂鱼街的街口,面向肮脏狭隘的街道,眼中却闪烁着兴奋而跃跃欲试的光芒,好像眼前的不是腐臭的烂鱼街,而是一条通往云霄的金光大道。

    “第一步!”赵强心中愉悦地默念一句,笑意不自觉地攀上嘴角,眼皮也习惯性地微眯起来。

    轻松地回头,赵强把一直夹在腋下的手臂长的指挥棒朝身后的手下一挥,指向黑水横流的街道,一队士兵立即在一名沉默士官的带领下,一言不发,手执利刃,大跨步地冲进束手待毙的街道。

第五十三章:番外,阿芳(回老家干农活,选择性阅读)

    甲子城外七区,烂鱼街。

    天色阴沉,云头也极低,乌云在低空扭结、挤压,形成一块遮天蔽日的巨石,压在人的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阴沉的云层下,烂鱼街的主干道被两趟扭曲而残破的石楼所裹挟,显得格外狭窄与逼仄。冰冷而连绵的雨水淅沥沥不断地拍打在建筑物灰蒙蒙的石墙上,然后沿着凹凸无致的墙壁汩汩滚动,下落,最终在沟壑纵横的碎石街道上汇聚成弯弯曲曲的细流。

    石墙下的道路两旁,五花八门的垃圾在本来用于排水的明沟里拥塞堆叠,形成了两道长长的、低矮的垃圾山。简陋的垃圾山随着迟滞的水流和蚀骨的凉风浮浮沉沉,好像随时都会垮塌。

    垃圾山源源不断地散发着腥的,且酸臭的刺鼻气味,即使延绵数日的雨水也无法把它的污浊冲淡分毫。

    哗哗的雨声中,一个身着单薄红色吊带长裙的女人在门廊下冰冷潮湿的石阶上席地而坐。长裙红的很暗淡,仿佛在日久年深的雨水的冲刷下失掉了本来的明艳,此时已与烂鱼街灰暗的背景色调融为一体。

    长裙下的躯体十分瘦弱,精巧的肩胛和锁骨仿佛随时要刺破女人裸露在外的肌肤,破体而出。

    女人单手托着微微凹陷的脸颊,静默的像一塑雕像。虽然手臂和小腿上苍白的皮肤在寒风的吹拂下一直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但她好像对此恍若未觉,神情依然十分专注,像是在倾听或是注视着什么。

    女人叫阿芳,是这条烂鱼街上的鱼妇。

    传说在百多年前,烂鱼街附近有个不大不小的渔场,烂鱼街也曾在这个渔场的带动下兴盛过好些时光。然而如今渔场早就在一百多年前的那场灾难中荒废了,烂鱼街也就在时间的摧残下慢慢地破败成如今的模样。渔场不产鱼,烂鱼街的鱼妇自然也就不卖鱼。

    烂鱼街的鱼妇卖的是她们自己。

    像阿芳这样的鱼妇,烂鱼街上至少还有十几个。

    阿芳的眸子并不明亮,反而有些灰蒙蒙的。但她的目光也不十分涣散,在眸子的主人神情专注的时候,依然可以从她的双眼里发现某些若有若无的光彩在悠悠流转。

    顺着阿芳的目光望去,很容易就能发现吸引她目光的,竟然是对街的一具黑猫的尸体。

    猫尸躺在对街明沟的垃圾山里,被层层垃圾包夹着,只露出了大半个身体。安静,却绝称不上安详。

    钻出垃圾堆的猫尸的身体正以极为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而且它的腹部由于不明的原因,膨胀的老大,仿佛随时会爆裂一般。

    猫尸的两条前肢斜斜地指向天空,爪子张开,仿佛想要奋力抓住什么。而它的脑袋却向相反的方向全力后仰,使得后脑几乎要贴到了脊背上,把脖颈也抻得老长老长。

    由于缺少皮肉的包裹,猫尸大张的獠牙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显得格外狰狞可怖。空洞的双眼更是早已无神,只有一只只白色的肉虫在其中悉悉索索地爬进爬出。

    和前几天一样,阿芳今天又是一笔生意也没做成,如果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那她在烂鱼街讨生活的日子也就要到头了。

    阿芳的老板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做不成买卖的鱼妇当然没有继续留着的必要。

    其实阿芳长得并不难看,虽然同样因为困顿的生活导致身体瘦弱不堪,但以往的阿芳照样每天至少可以做成一单,甚至两三单的买卖。可自从经历了那场几乎要了她的命的大病之后,阿芳的身体状况就变得更糟了,气色也更差了。大病暂时没能夺走阿芳的命,但却夺走了她仅存的那点精气神。

    虽然大病初愈,身体并没有完全康复,但是出租屋里冰冷的空气和橱架里空空如也的米袋不允许她再耽搁。

    阿芳来上工了,比人们想象的要早得多。

    然而天不遂人愿,阿芳的努力没能换来她期望的收获。所以,阿芳所处的窘境不但没有丝毫的好转,甚至变得更加糟糕了。

    阿芳的病情好像又复发了。

    “阿芳也许要死了。”

    “不,阿芳一定要死了!”

    看着阿芳随着剧烈的咳喘而颤抖的单薄背影,鱼头街的鱼妇们如是说。

    因为要死了,所以不在乎。

    阿芳不在乎那个正涂着大红唇,搽着大白粉的的肥硕鱼妇同伴的嘲弄表情;不在乎搂着肥硕鱼妇的那个更加肥硕的,抽着劣质烟丝的男人看她的不在乎的眼神;不在乎同伴们在背后,在当面说自己要死了的话语。

    同样地,阿芳也不在乎街头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同样苍白瘦弱,但十分高大的那个男人,看似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却时不时偷偷地瞟向自己的眼神。

    因为阿芳知道,阿芳要死了。

    打高大风衣男人出现在烂鱼街巷口那天起算,距今已有两个月的时间了。烂鱼街里没人知道这个男人姓什么,叫什么,来自哪里,到鱼头街来干什么。因为这个男人来到烂鱼街以后,便在街头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地方一坐,再不动地方了,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答,什么也不关心。

    鱼头街真是个包容的地方,即便最开始人们还存着几分好奇,但日子久了,烂鱼街和在烂鱼街上讨生活的人似乎都默认了一个事实风衣男坐在烂鱼街,烂鱼街里有个风衣男,仅此而已。

    但事实是,对于阿芳来说,风衣男是特别的。因为在阿芳生病的日子里,风衣男是唯一一个来到她那简陋寒酸的出租屋里看望她的人。

    风衣男不但来了,而且还给她带了两个纸包,一个小,一个大。小纸包里包的是三片药,大纸包里的是五个饼。作为回报,阿芳用她仅有的一个碗请他喝了一碗冰凉的水。

    基于这个事实,阿芳觉得风衣男是特别的,而且她相信,在他的眼里,她也是特别的。

    然而再特别又有什么用么,阿芳要死了,反正。

    所以阿芳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坐在风里,坐在雨里,坐在烂鱼街冰冷潮湿的石阶上,沉思着,注视着,等待着。

    连阿芳自己也说不清她在等待着什么。是必定不会出现的恩客吗?是猫尸腹部爆裂的瞬间吗?还是即将到来的死亡?

    总之阿芳就那么坐着,和死寂的,飘散着恶臭的烂鱼街几乎要融为一体,如果她没有那一头火红的头发的话。

    阿芳的头发红的那么鲜艳,那么刺目,那么格格不入,像是灰暗中一团醒目的火焰,随着微风摇曳跳动,仿佛随时可能点燃烂鱼街里的一切,直至燃烧殆尽。

第五十五章:番外、黑风衣的男子

    (大大们,下月一号恢复正常更新,最近家里农活实在太多了,这几天的番外章大家可以不用订阅,都是番外)

    亚元422年,4月16日,夜。

    夜凉如水,皎月如钩。

    尽管没有一丝风,清冽的凉意仍能轻易地侵透衣衫。一轮弯月高悬夜空,播撒下皎洁辉光的把甲子城外七区某个荒废的街区照的通亮,让整个街区布满了斑斑驳驳的阴影。

    潜藏在各个角落的阴影奇形怪状,张牙舞爪,形同一只只随时可能择人而噬的鬼魅,使得街区的气氛萧索而诡异。

    在废弃街区的某个角落,无论是扭曲的建筑,还是崎岖的街道上,全都杂乱无章地布满了巨大而深壑的伤痕。无尽的尘土映着月光,从纵横的伤痕中喷薄而出,然后悠然下落,形成了一道道的灰幕。

    星星点点的灰幕中,一个身着红底黑背大氅的男子跪坐于地。伴随着男子如牛般的喘息,乳白色的雾气不断地从男子的头顶蒸腾而起,然后像青烟一样消散在如水的凉夜里。

    虽然跪坐在地,但男子魁梧的身躯让他看起来仍像是小山一般雄壮。不过此时此刻,这座山岳看起来似乎不再那么坚挺了。

    紫黑色的血水不断地从男子的口角溢出,然后无力地滴落在男子凹陷塌落的左胸前,滴落在他膝下被血水和成淤泥的土地上。

    男子的身形不住地摇晃,如果不是有手中带着巨大弯刃的血色镰刀作为支撑,似乎随时可能扑倒在尘埃满目的街道上。

    “你,到底是谁?”

    伤势沉重的男子勉力地睁开疲惫地双眼,盯着眼前那双陈旧的皮靴,极为虚弱地问道。男子的声音极为沙哑,仿佛被最为粗糙的砂纸磨过一般,不过这嗓音在寂静的夜里,却依然格外清晰。

    飘落的灰尘仍然沉默,穿皮靴的那人依旧无声。

    魁梧的男子见状微微苦笑,却不小心牵动了某处伤口,剧烈的痛楚让他嘴角的笑意瞬间消散,浓重的眉头不自觉地紧锁成一道山川。

    “嗬……你不愿说,我也知道你是谁。”

    男子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每一次开口都要用掉他全身的力气。

    “你是这甲子城地下世界的叛徒,是高高在上的元老院的忠实走狗,嗬……不过,不过这都是假像!”

    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大,并拼尽全力地尝试着重新站起来。男子的一双大手紧紧抓握在血色战镰冰冷漆黑的握把上,由于过度用力,大手上的关节因为挤压缺血而变得青白,手背的青筋也奋力的跳动着,几乎崩开了他手上坚实的皮肤。

    “只有我知道,你是个恶魔,专门和我们这些所谓被甲子神抛弃了的人作对的恶魔!从你出现的那天起,已经不知有多少在黑暗中苟活的可怜人死在了你的手上!和我们相比,你是那个更加黑暗的传说!”

    魁梧男子挣扎了几次,终究还是没能成功地站起来。当再次摔倒,跌落尘埃之后,魁梧男子自暴自弃似的箕坐于地。他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颤抖。

    似乎用尽全身力气,魁梧男子把低垂着的头颅缓缓抬起,望向面前那个似乎永远神情淡漠的男人,眼中竟然已经充满了泪水。

    魁梧男子仰视着面前这个将他重伤几乎致死的男人,并向他第一次郑重地,仔细地打量起来。

    面前的那人身材颀长,体型瘦削,一头似乎久未打理的凌乱黑发几乎遮住了双眼。

    看男子的相貌,不会超过三十岁。男子的五官并不深邃,甚至有些柔和,但任何看到这副柔和的面孔的人,都不会错误的认为眼前这人是温和可亲的,因为这个男人的脸上,始终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神情。

    尤其是他那几乎隐藏于碎发之后双眼,虽然它们的主人总在极力地掩饰,但这双眼睛看向任何人的时候,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厌弃与鄙视,似乎双眼的主人不属于这个污浊的尘世,而是一位来自上天的神明。

    不过这位神明的脸上一分神性的威严也没有,因为他的脸色实在过于苍白。苍白的肤色在皎洁月光的照应和漆黑风衣的衬托下,甚至透着几分病态。

    箕坐在地的魁梧男子仰望着瘦削苍白的风衣男人,眼中噙满了泪水,声音也有些轻颤:“我想知道,我到底……是第几个?”

    虽然就在前一刻两个人还是生死之敌,但魁梧男子此时的神情中竟然带了几分乞求的意味,似乎风衣男人的回答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似乎终于被将死的魁梧男子的恳求所动容,风衣男子淡漠的目光倏然飘向远方,像是在脑海中回忆或计算着什么。

    片刻后,风衣男收回目光,微微摇首,十分简洁地回道:“记不清了。”风衣男的嗓音低沉而柔和,略带沧桑的语气显得十分疲惫和诚恳。

    然而这份诚恳却不能被魁梧男子所接受。

    听到风衣男的简洁回答后,魁梧男子高傲的头颅再次垂下,迷离的眼中充满了疑惑,宽厚的双唇也在不断地低语。

    “记不清了,记不清了?记不清了!”

    魁梧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短促粗暴,忽而,魁梧男子的头颅再次扬起,不过此时他的脸上再也不见丝毫的怯意。

    此时此刻,魁梧男子虎目圆睁,几乎瞪裂了眼角,粗大的殷红血丝仿佛瞬间布满了他的双眼。与此同时,他那一口钢牙也几乎咬碎了宽厚的下唇,血水瞬间流下,再次浸润已经开始干涸的血迹。

    显而易见,魁梧男子此刻正处在暴怒的边缘,因为他感到自己受到了绝对不可接受的藐视和侮辱。

    什么叫记不清了?你凭什么记不清!你怎么敢记不清!自从获得那份力量以来,魁梧男子还从没像今天一样饱尝这样的奇耻大辱。

    呵,好个记不清!谁还记得儿时弄死过多少蚂蚁、飞虫?谁还记得一个月前吃的什么饭,喝的什么水?记不清,就是不关心,就是不在乎,就是藐视和侮辱!

    魁梧男子是高傲的,虽然被愚的人们称为甲子神的弃民,但在他看来,只有自己才是真正的神子,因为自己拥有普通人所不具备的压倒性的力量。在以往,也只有像自己一样,被甲子神赋予超常力量的人才能被他看在眼里。

    而现在,那个可恶的瘦弱男人居然说记不清究竟杀害了多少像自己一样的神选之人?开什么玩笑!

    不可饶恕!绝对不可饶恕!既然你记不清了,那么我就帮你回忆回忆吧,这一次,我要你给我记到骨子里!

第五十六章:番外、 魁梧男子叫明方

    “狂悖之极!”

    魁梧男子此时已经由于暴怒失去了理智,随着他狂暴的嘶吼,一蓬鲜血从他口中急速射出,喷溅在风衣男人大衣的下摆和陈旧的皮靴上。

    点点血滴在对面那人的风衣下摆上瞬间绽开殷红的花朵,继而被漆黑的衣料迅速吸收,隐去了颜色,转眼间消逝无踪。

    与此同时,魁梧男子一腿屈膝,单手撑地,另一侧的铁臂则舞动巨大的战镰,迅猛地挥向风衣男子的头部。

    即便伤重将死,魁梧的男人仍有他自己的骄傲,他要对面那人知道,他不是随意就能吞下肚的可口食水,更不是可以被随意碾死的蚂蚁爬虫!现在,他就要拖着对方一起下地狱!

    巨型战镰的血色弯刃在魁梧男子的挥动下,在空气中留下一道猩红刺目的血色轨迹,状若一道在风中波动的红绸。

    伴随着血刃破空的尖厉呼啸,一道有若实质的弧形罡风凭空而起。弧形罡风夹杂着恐怖的威势,在空气中转眼间扩张了数十倍,最终激荡在街区废弃的建筑上。

    本就破损的建筑在罡风的冲击下剧烈地摇晃起来,发出阵阵低沉的轰鸣。当剧烈震颤卷起的灰尘消散之时,建筑的石壁上赫然留下一道巨大的豁口!

    说时迟,那时快。魁梧男子手中的巨型战镰转眼间逼近风衣男子的头部,宽大的血刃绕到了他的后颈,如夜空中那钩弯月一般的镰刃末端几乎搭到了风衣男子的肩头,眼看就要割断他的动脉,割飞他的头颅!

    风衣男子的神情依然淡漠,古井不波的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只是把左臂抬起,修长的食指在身体右侧轻轻一格。

    轰!

    看似不堪一击的手指和充满狂暴力量的血色弯刃在空中激烈地碰撞在一起。以二者为中心,一轮血红的波光瞬间激荡。

    血色的波光如同水中的波纹,在空气中急速的扩散,迅速席卷了整个废弃的街区。

    同时,伴随着波光而生的狂风轻易地席卷了地面上的石子,清除了空气中游荡的灰幕。

    狂风还把场间两个人的头发和衣裳鼓动得猎猎作响,并使之向完全相反的方向飞舞摇动。

    虽然早对对手的恐怖有所认知,但是魁梧男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风衣男人仅凭一只手指,就轻飘飘地化解了自己的全力一击。这样的情形不单单使魁梧男子更加的愤怒,也让他从心底里生出一丝丝难以压制的寒意。

    血色的弯刃和修长的手指此刻仍在僵持不下,两者相交的地方不断地发出金属刮擦的刺耳声响。

    突然,风衣男人再次动作。只见他把拇指和食指在血色弯刃上轻轻一扣,巨大的镰刃上忽发一声哀鸣。随着“叮”的一声脆响,在血色弯刃两指相扣的地方,立刻浮现出数道弯弯曲曲的裂痕。

    弯曲的裂痕宛如活物,在血色弯刃上瞬间长大,立刻爬满了整个镰刃,发出爆豆一般的连续轻响。

    啪!

    终于,血色的弯刃再也支持不住,在弯曲裂痕的侵蚀下,像镜面一样瞬间破碎成大小不一的碎片!

    魁梧男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片片凋零的碎片,心头和口里同时涌上一阵苦涩。这柄血色的战镰跟随了自己十几年,陪着他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战斗,向来是无往而不利,已经不仅仅是自己的力量和底气,也承载了他的自信和骄傲,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

    望向风衣男人仍然平静而淡漠的神情,魁梧男子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不甘与恨意。

    风衣男人对身前之敌的怨毒眼神毫不在意,冷漠的提起右足,修长但充满力量的腿部像一条黑色钢鞭,凶猛而迅捷地抽在魁梧男子的下巴上。

    顺着足下漆黑褶皱的皮靴,风衣男人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下颌碎裂的声音。

    魁梧男子如山岳一样沉重的身体此刻却像一只破旧的麻袋,被风衣男人一踢而起,沿着道路的方向斜斜地飞出,落下,在崎岖的道路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拖痕。

    “嗬……什么嘛,什么元老院,什么贵族血统,什么特攻组,什么狗屁的黑暗传说,都是垃圾。都是垃圾!”

    再遭重创的魁梧男子此时好像已经神志不清了,又哭又笑,嘴里还絮叨着一些含混不清的词汇。

    “喂,那边的,咳咳,你叫,咳咳,什么名字?”

    “这不重要。”

    风衣男子的回答依旧那么简短。

    “嗬,那我再问你,咳咳,你为什么盯着我们这些人不放?”魁梧男子说着勉力地把躯干稍稍撑起,即便已经目不能视,他还是盯着不远处的风衣男人死死地看。

    忽而,魁梧男子潮红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嘲意:“果然,你只不过是元老会的走狗罢了,嗬……嗬……人家给你块骨头,你就巴巴地来跟我们作对,嘿嘿嘿,有趣,有趣!”

    魁梧男子一番话说得极为艰难,每一次开口,吸入的空气都会深深地刺痛他的心肺,饶是如此,他阴阳怪气的语气中仍是极尽嘲讽之意。魁梧男子如此做派的用意,无非是想刺激对方说出他真实目的。

    风衣男人微微摇头,语气仍是淡漠:“不,你错了。我来,不为别的任何人而来,杀你,只因为我需要杀你。”

    “哈?”魁梧男子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夜第几次受辱了,他怒极反笑,“好啊,那你就来杀给我看吧!”

    说着魁梧男子陡然起身,双膝跪坐于地,一张大口张到了极限,从身体里迸发出凄厉的怒号。怒号之声连绵不绝,响彻了整个废弃街区。

    紧接着,无数道猩红的符文从魁梧男子的皮肤上浮现而出,符文的纹络慢慢由淡转浓,变得越来越粗,而且带着淡红的光芒。

    淡红的光芒从魁梧男子的口中,鼻中,眼中不断激射,并且随着符文的扩散,他身上绽出的光芒越来越盛,使得潜藏在街区各个角落里的瞳瞳鬼影被瞬间拉长扭转,继而消逝无踪。

    风衣男人见状心中似有所感,淡眉微蹙,然后像脱笼猛虎一样朝着红芒的中心直扑而去,身形快得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

    仿佛预见了眼前的危险,红芒陡然绽放地更甚,不仅掩去了魁梧男子的身形,还瞬间吞没了整个街区。在风衣男人冲到红芒核心之前,淡红的光芒早已夺走了他的全部视野。

    风衣男人不得不暂停脚步,微微偏头,弓步屈膝,左拳横于胸口,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右手轻轻挡在额前,以图稍稍缓解强光对视野的影响。

    就在风衣男人严阵以待之时,忽听对面传来沙哑而狂爆的怒吼。

    “我叫明方,给老子记住喽!”

第五十七章:番外、病

    亚元407年,2月3日,甲子城内2区,大贵族吴府。

    冬日温和的阳光穿透微寒的空气,来到孤鹜的古堡,然后被竹制百叶窗割成无数的碎片,洒落在回廊里静坐的少年的脚边。

    少年脸色苍白,身材瘦削,身着白色丝质衬衫,看上去有些病恹恹的,倒是一头红火如碳的一头浓密红发,在阳光的照映下泛着明艳的光泽,显示着勃勃的生机。

    “明少爷,又到月初了。”

    空旷的回廊里,不知何时转出一人。那人身材挺拔,步履稳健,粗大的双手里托着一个纯白的托盘,一头银发下,方正的五官时时刻刻都透漏着一丝不苟的神情。

    “哦,是常先生啊。”

    虚弱的少年坐在扶椅里,微微转头,循声望去,好一会后眼神才对焦在来人身上。少年默默卷起左臂的袖子,轻轻地把手放到椅子的扶手上,这样的动作少年像是做过很多次,显得极为熟练。

    常先生向少年走来,脚下的硬底皮鞋极有节奏地敲打在坚硬的地板上,踏踏的声响在空旷的回廊里来回激荡,让少年的浓眉难以察觉地微蹙起来。

    常先生的脚步声总是让少年心头莫名烦躁,甚至有些恐惧。

    常先生来到少年的扶椅边,先是把手中的托盘谨慎地在少年手边的扶手上放好,缓缓地蹲下,然后一手牵着少年苍白纤细的小臂,一手从托盘中取出一只闪着寒光的亮银色小刀,在少年的手腕上轻轻一划。

    鲜红的液体迅速从苍白的皮肤上殷出,在少年的手腕上形成几个互不相连的小血珠,血珠不断地长大,迅速连成一线,变为一道涓涓的血线。

    血线顺着伤口的方向,缓缓地滴进常先生事先备好的白色精致瓷碗里,不断地发出声音很小却音调高昂的敲击声。

    嗅着淡淡的血腥味,少年微皱浓眉,顺着百叶窗的缝隙,望向被高栏深槛所包围的绿色草场,语气有些关切地道:“方姐呢,她怎么样,可好些了吗?”

    “方小姐的情况确实要比明少爷您严重些,不过您放心,由于及时的治疗,方小姐的病情已经稳定许多了。”

    常先生此时正在处理少年手臂上的伤口,他的声音虽然苍老却中气十足,语气也十分柔和。当伤口处理完毕之后,常先生眯起眼睛对着少年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慈祥和安慰的味道。

    “方小姐是个诚实而善良的人,甲子神一定不会轻易地带走这么善良的好姑娘!明少爷您就不要再担心了,您现在要做的,就是按时治疗,安心养病,等到身体康健之后,方小姐还要由您来保护呢!”

    “嗯。”

    红发少年闻言收回了远眺的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轻声地应了。

    突然,少年若有所思地看向身边和蔼的老人,认真地道:“兄长呢?您说方姐和我的病都是家族遗传的,那兄长当年得过和我们一样的病吗?”

    听到少年的问题,常先生微微愣了一愣,随即立刻收拾好了情绪,温和地道:“明少爷,自从老爷年轻时,我就已经追随在他的身边了,算起来也有几十年了啊!可以肯定的是,你们吴家所有的人在年轻时都患过像你这样的病。”

    常先生看着少年长满雀斑的脸颊,又像看着极遥远的远方,语气中充满慈爱。

    “或许是你们吴家的人全都太过优秀了吧,这种特殊的病也许是甲子神对吴家人的特别考验。不过明少爷您不必过于担心,虽然眼下您和方小姐的病情看起来有些麻烦,但这些年来,几乎没有吴家人因为这个病而辞世的。所以只要按时治疗,您的病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

    “按时治疗,就是每个月放一次血吗。”

    少年的语气淡淡的,却饱含了厌倦与不满,似乎无穷无尽却不见成效的放血治疗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

    “明少爷!”

    常先生的声音陡然拔高,可能是察觉到了少年语气中的埋怨,常先生霍地站起,带翻了座椅扶手上的托盘,使得托盘中的医疗器械和盛血的精致瓷碗哗啦啦地打翻在地,各种器材杂乱无章地散落地板,发出叮叮当当的刺耳声响。

    突然的变故惊了少年一跳,目光也不自觉地被常先生剧烈的动作所牵引。望向常先生充满威严的方正面孔,少年的眼中充满了畏惧,甚至带了几分祈求的神色。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常先生先是对坐在扶椅里的少年躬身一礼,语调稍稍放缓,语重心长地道:“明少爷,家主当年的病症和您一模一样,甚至比您还要严重几分,现在不是恢复的好好的吗?放血的疗法是吴家几代人总结出的经验,您还在怀疑什么,难道家主和我还会害您吗?”

    说话时,常先生的神态极为恭谨谦卑,但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

    少年闻言深深低下头去,火红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垂下,遮住了他的浓眉。

    “常先生,是我的错,我不该抱怨的。”少年畏缩在扶椅里低声道,“我知道您和兄长都是为了我好,只是近些天来身体的不适让我有些心烦意乱,说了不该说的话,请您见谅。”

    说着少年抬起头,给了常先生一个大大的微笑,笑容中充满了阳光:“您放心,我不会再想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了,以后我一定配合您按时治疗,争取早日恢复健康。”

    “嗯,您真要这么想我也就放心多了。”

    说完常先生俯身拾起散落在地板上的各类器械,再次分门别类地把它们在托盘上整齐地摆好。

    “时候不早了,明少爷,我这就告退,不打搅您了,您也早点回房间休息,受了风就不好了。”

    “嗯。”

    硬底皮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再次响彻空旷的回廊,拽着少年的心也在通通作响。

    “对了,良少爷虽然是你的兄长,但他现在毕竟是吴家的家主,在家私下里你可以称他为兄长,但在外人面前,明少爷您还是称他为家主的好,希望您能记住。”

    说完常先生的高大挺拔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回廊交叉的路口,只留下踏踏的脚步声伴随着扶椅里的少年在瑟瑟发抖。

    阳光透过寒风,和煦地照在少年明艳火红的发上,红发轻轻跳动,像一丛正在冉冉燃烧的火焰,颜色与地上那滩流淌滚动的血迹像极了。

第五十八章:番外、 逃吧,阿明

    清晨。

    春日的阳光总是淡黄色的,阳光懒洋洋地烘烤着大地。

    从远处望去,吴家的草场碧绿的一望无际,可到了眼前,新生的嫩草反倒透着几分鹅黄。

    草场的一座低矮的小丘上,一名身着纯白色落地长裙的红发少女安静地坐着。

    迎面的微风暖洋洋地吹来,轻拂在少女淡粉色的帽带和洁白的花团一样的衣领上,使之不断轻轻地随风摇曳,搔在少女洁白无暇的颈项和脸颊上,让她觉得有些痒痒的。

    安静少女的怀里,躺着一个同样安静的少年。少年的头发火红,脸色苍白的透着几分病态。

    少年此时轻轻地闭着眼睛,修长的睫毛随着眼皮不断地轻颤着,看样子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贪享着这难得的祥和时光。

    “方姐,等我们病好了,就每天都出来踏青好不好?”

    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睡醒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说话间又任性地往少女的怀里钻了钻,即使少女已经把他抱的够紧了。

    少女没有说话,她用纤细的手指把自己脸颊边垂落的几缕红色的长发轻柔地拂到耳后,然后揉捏在少年仍有些稚气未脱的脸蛋上,好像想把少年脸上的那几点雀斑揉下来似的。

    少女的目光温柔,充满了宠溺,可是又夹杂着几分不舍,像是望着某种即将失去的珍宝。

    “方姐?”

    被捏得有些不舒服,少年轻轻地抓住少女的手,脸上的笑容依旧,完全没有察觉到少女此刻复杂的心境。

    “阿明,逃吧。”

    少女的语气淡淡的,声音很轻,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虽然少女的笑容依旧美丽,总是能让少年心安,但少年此刻还是吃了一惊。

    少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身体也变得僵硬,眼睛和鼻孔都张的大大的。

    少年定定地看着依旧带着笑意的少女,眼中充满了疑惑与震惊,终于,他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又被少女捂着嘴巴轻轻地按下。

    虽然少女的力气并不大,但少年似乎从未想过违逆少女的意志,便被少女轻轻巧巧地重又抱在怀里。

    少女一手覆在少年的嘴上,另一只手把食指放到自己小巧的唇边,调皮地做了个轻声的手势。

    “嘘,不要被常先生听到哦!”

    少女的眉眼笑得弯弯的,很好看。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着在身后不远处侍立着的两个高大挺拔男人。

    其中一个一头银发,深邃的眼中总是带着沧桑与锐利;另一个身着西装,戴着墨镜,顶着一张扑克脸,让人难以猜测他心中所想。

    终于看到少年轻轻地点头后,少女把手遮遮掩掩地伸向腰间精巧的小荷包,然后有些笨拙地从荷包中取出一颗血红色的珠子。

    珠子通体圆润,大小和人的眼珠相差仿佛,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鲜红而诡异的光泽。

    看着这颗诡异的珠子,少年的心头忽生一阵烦闷,本能地产生一种抗拒,便把头稍稍往后仰了一仰,想要尽可能的离这颗珠子远一些。

    少女对少年的反常动作视而不见,迅速地把血红的珠子塞到少年的怀里。

    “阿明,你要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被他找到,记住了吗?”

    少女一边匆匆地替少年整理胸前的衣襟,一边笑盈盈的说着,样子不像是让少年出逃,而是让少年去和“他”玩一场游戏那样轻松。

    “方姐,那你呢?”

    少年并没有问少女为什么要逃,而是说,“那你呢”,也许,从“他”的手中逃离,是理所当然的,不需要什么理由。

    “我的病还没好,逃也逃不掉的。”少女的神色有些黯淡,但她随即展颜一笑,“所以你更要逃得远远的,然后长得高高的,大大的,到那时你可要来接我,不许忘了哦!”

    “你没病,方姐,你没有病!”少年神情极为紧张,甚至没有注意到少女话中的自相矛盾。

    “你说的对,阿明,我是没病,但凭我现在的身体,逃不掉的,你知道的,阿明。”

    说着少女把左手的皓腕在少年眼前晃了晃,一道道丑陋的伤痕密集的、相互交叠着爬满少女纤弱的手腕,每一道都深深刺痛着少年的神经。

    “方姐,我不逃,我不能把你自己丢在这里,我要和你在一起。”

    少年说着一手环上了少女的腰肢,泪水不由自主的溢出了双眼。

    “我要留在这里,等我长大了,就带你一起走!方姐,你不要赶我走!”

    少女闻言皱了皱绣眉,极为不忍地把少年推开。

    “阿明,在这里你长不大的,又怎么能带我离开呢?难道你想我一辈子留在这里吗?”

    没等少年再说什么,少女一把扯下自己颈下的珍珠项链,随着少女身上一闪而逝的红芒,项链被少女向山丘下丢得老远。

    接着少女几乎生拉硬拽地把怀里留着眼泪的少年扶起,然后平静地笑了一笑,道:“阿明,去把我的项链捡回来!”

    少年沉默,不动。

    “阿明,连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少女面带微笑,声音却已经颤抖,发酸的鼻子让少女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与此同时,一只锋利的手术刀不知何时出现在少女的右手。少女翻手把手术刀泛着寒光的刀刃压在伤痕满布的手腕上,然后看向沉默的少年,目光中充满了决绝与坚定。

    “方姐!”

    少年哭泣。

    “快去!”

    少女催促。

    转身,抬步,泪洒。晶莹的泪水在金色的阳光下泛着微光,在空气中形成一道转瞬即逝的闪亮涟漪。

    看着少年一步一步慢慢远去的背影,两行清泪再也不受控制地从少女秀丽的眼中夺眶而出。

    少女紧咬着下唇,玉手紧紧地捂在自己的口鼻上,生怕一丝一毫的声响传到少年的耳朵里。

    然而,少女的内心却在呼号。

    回来啊,阿明!回来啊!不要把我丢在这里!

    忽然,不远处的常先生终于发现了些许异常,他望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叫道:“明少爷!您要去哪里!”

    说着常先生就向少年离去的方向追去,而且步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常先生的声音虽然苍老,但却中气十足,转瞬穿透了整个草场,来到少年的耳中。

    少年不由顿住脚步,常先生多年以来的积威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冷汗瞬间就湿透了他的衣衫。

    “不许回头!阿明,不许回头,快逃!”

    是方姐的声音!方姐不让我回头!方姐让我快逃!什么常先生,去死吧!

    少年用衣袖死命地抹去了泪水,然后放开大步,用他生平最快的速度向前狂奔而去!

    就在这时,少女跪在小丘上,抬头仰视着苍穹,口中突然爆发一声尖厉的嚎叫!

    继而一道刺目的红芒在猛然少女的胸口绽开,然后急速地冲天而去,转瞬间就冲到了云霄之上,宛如一道连结天与地的光柱。红色的光柱冲上云顶之后瞬间放大,转眼间就吞没了整座小丘,使得小丘内的一切都笼罩在这道鲜红的光芒之下!

    逃吧,阿明!不要回头,不要悲伤,不要哭泣,这一切都是我的自愿!

    谁让你是,我可爱的,弟弟啊!

第五十九章:番外、你好,戴墨镜的!

    常先生做梦也没想到,平日看似娇弱的少女的身体里此刻竟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能量。

    血腥刺目的红芒早已夺走了常先生的视觉,更让他觉得倍感棘手的是,伴随着少女的凄厉呼号,不断地有狂暴无比的巨风迎面袭来,力量大的犹如有一个巨人在用大手推着他走似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向来对自己的力量有着绝对自信的常先生,也不得不暂停前进的脚步,严阵以待地摆好防御的姿势,才能勉强做到不被这场狂暴的飓风吹跑。

    光头墨镜男眼下的情况看起来则更加糟糕。在狂风的席卷下,他早已经站不稳身形,不得不趴在地上,以求最大限度的减小狂风带来的阻力。

    光头墨镜男一双大手紧紧的扒在草皮上,脖子上的领带也早就随风飞向了脑后,好像随时会把他吊死似的,模样颇为狼狈滑稽。

    但墨镜男此刻面上仍是挂着一张扑克脸,似乎不知尴尬和畏惧为何物一样。而且最重要的是,虽然姿势滑稽难看,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被狂风吹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刻钟,也许只有几个瞬间之后,少女的凄厉呼号戛然而止,狂风也随之转瞬平息。

    与此同时,刺眼的血腥红芒也开始慢慢地暗淡消减,最终在少女白色身影的上空化作一束淡红色的,断断续续的光线,直至消逝无踪。

    压力骤然消失,常先生立刻在次动作。

    常先生双目锁定白衣少女的方向,迈开健硕的双腿直扑而去,动作迅猛的好像一头下山的猛虎,甚至隐约带起了忽忽的风声。

    少女此刻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似乎注意到了呼啸而来的常先生。跪坐的白衣少女微眯着杏眼,缓缓转头,冲着常先生浅浅的笑了笑。

    蓦地,少女的洁白的双手陡然地垂下,然后柔软的身体轻轻地向后倒去,精巧的背脊贴在软软的绿草地上,神态中充满了宁静与安详,像是轻轻地睡着了。

    “常先生,我赢了!”

    少女睡前如是说。

    少女笑得很美,也很复杂,那份复杂里饱含的是什么?

    是落寞,满足,还是满怀期待的希冀?常先生觉得自己说不清。

    常先生很快就来到了倒下的少女身前,脚步也不自觉地慢慢放缓。

    看着安详的少女和她手边那把锋利的,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常先生觉得自己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原来如此,竟然用这样的方式强行催发了血脉中的力量。为了明少爷,您竟然不惜做到如此地步吗。”

    常先生严峻的目光此刻竟变得有些迷离,他大步上前,俯下身去,然后粗壮的铁臂恭谨地把躺在绿地上的少女抱起。

    抱着少女转回身,常先生发现光头的墨镜男已经紧随而至,正盯着自己怀里的少女定定地看着,脸上仍是看不出任何波动的情绪。

    常先生脸上的悲戚就此一闪而逝,看都没看光头墨镜男一眼,冷漠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明少爷带回来!”

    “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墨镜男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古井不波。他看着常先生臂弯中的少女,淡淡地重复着常先生刚刚说过的话。

    “做好你的本分!”

    常先生终于肯看墨镜男一眼了,不过他此刻声音虽然不高,但目光却寒冷的如地上那把手术刀,直刺在墨镜男的眉眼间。

    感受到了常先生的怒火,墨镜男立刻做出了让步。他对着常先生恭谨地鞠了一躬,然后便沉默地向少年逃走的方向稳步追去。

    常先生看了看怀里少女脸上仍挂着的笑容,心中不知喜悲,然后缓缓往城堡的方向走去。

    叫阿明的少年仍在奔跑着。

    无论察觉到身后发生了什么,少年都没有回过头。

    因为少女让他跑,让他不要回头,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少年都绝不会回头看上一眼。

    少年奔跑着,喘息着,可无论他此刻喘得多艰难,多急促,都永远觉得吸入的空气根本不够用。

    双腿好像早已不属于自己了,虽然明明知道它们在奔跑着,可少年怎么也感受不到踏在实地上的感觉,倒像是踩在棉花或是云彩上一样,一直在虚浮中飘着。

    眼前的景色也不知从何时起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模糊。此刻,少年能清晰感觉到的,反倒是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心跳。

    少年的心跳几乎急促到了极点,伴随着如风箱一样的喘息声通通作响,仿佛随时可能蹦出胸口,炸开少年单薄的胸膛。

    虽然少年几近累死,可他的速度并不很快。此刻身边要有旁人的话,还会发现少年的动作还有些滑稽。

    少年瘦弱的双臂拼命地向前抓着,似乎想要徒劳地从面前的空气中借到某种力量,脚下也时常一个趔趄跟着一个趔趄,看样子随时都可能摔倒。

    甚至,少年连奔跑的路径都不是一条直线,虽然大体方向仍是向前,可总是左两步右两步,像个喝醉了的老头儿。

    极为不巧的是,少年不远处的前方,就有这么一个目睹了少年全部丑态的男人。

    那人悠哉的倚靠在一架马车旁,看着越来越近的少年,

    不住地摇头不止,嘴里还好像在叽叽咕咕地絮叨着什么。

    少年也终于注意到了眼前那人。

    他是谁?戴着墨镜,是常先生那个沉默的副手追来了吗?可他为什么带着个古怪的高帽子?

    其实马车前的人和沉默的光头眼镜男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不过疲惫的少年此时几乎进入了一种近似梦游的状态,根本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脑中胡思乱想着,可少年脚下仍在动作,分心之下,终于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马车前不远的草地上。

    马车前的男人眼见于此,便把头摇得更厉害了。

    “差劲,实在太差劲了吧!没见过更差劲的了!”

    就在这时,光头的墨镜男终于追上来了。

    光头墨镜男看看地上趴着的少年,又看看几步远外的马车前那个衣着古怪的高帽男人,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沉默地上前,大手一把捉住少年的后衣领,就要把少年提起带走。

    “喂,等一等!”

    马车前的高帽墨镜男声音有些沙哑,像吞了碳似的。

    光头沉默的看了看对方,并没有说话。

    光头不搭理自己,高帽男人也不着恼,他自顾自地笑了笑,然后摘下滑稽的高帽子,对着光头微微一礼。

    “你好啊,戴墨镜的!”

    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声音的主人礼数虽然恭敬,但语气却充满了戏谑。

    见到高帽男人一头耀眼的金发,光头的神色终于动容,脸上难得一见的出现了凝重的神色。

    “你是钱家的人?”

    “嗯,你非要这么说也不算错,我的确是姓钱。”高帽无所谓地笑道。

    “为什么?”

    “为什么?刚才山坡上的一切我可都看到了哦!那位美丽的小姐拼了命也要拯救那个少年,想必任何一个男人见了此情此景,都不会无动于衷吧!”

    高帽男人说着右手中指按在漆黑墨镜的鼻梁上,轻轻地往下一拉,露出微翻着的眼白,低头看向俯着身子的光头。

    似乎觉察到了高帽眼神中的恶意,光头立刻把手伸向后背,一道有若实质的光芒瞬间在光头的后背间凭空生成,看光芒的形状,竟是一柄宽刃的长剑!

    “呦!竟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灵剑士!”高帽男人语气中不无惊讶,但随即他声音微寒道:“不过,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说着高帽的瞳孔突然变得火红,绽放出妖野的光芒。

    噗!

    与此同时,像是被高帽瞳中的诡火点燃了一般,光头的全身瞬间被熊熊的烈火所包围。骤升的高温转眼就把光头附近的草地烤得倦区发黄,甚至燃着起来。

    而看起来十分精干强悍的光头在诡异烈焰的灼烧下,身体每一寸肌肤都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极速地碳化,转眼间就化为一摊灰烬,临死前竟然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看着那摊灰烬被风吹散扬起,高帽男人终于把手里滑稽的帽子再次戴上,遮住一头耀眼的金发。

    “再见,戴墨镜的!”

    说着高帽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把自己的双眼完全隐藏在漆黑的镜片之下。

第六十章:饮

    高帽男人把墨镜重新戴好之后,恐怖的烈焰转眼间便消失了。

    虽然骇人的高温几乎点燃了光头男人身周的一切,但诡异的是,他身旁趴在草地上的少年好像并没受到任何影响。

    少年此时意识虽然还清醒着,可偏偏身上一点力气都不剩了,连抬抬眼皮这样的简单动作也难以做到。

    即便如此,少年还是或多或少地了解到了身边刚刚发生的恐怖一幕。

    所以当空气中的焦臭味道混着草木灰钻进口鼻的时候,少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额头上也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恐惧,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他实在不知戴墨镜的高帽男接下来会对自己做什么。

    高帽男人戴好帽子,迈着悠哉的脚步来到少年头前,蹲下,然后随意地在少年火红的头发上拍打了两下。

    “喂,吴家的小子,还站得起来不?”

    少年闻言两手奋力地缓缓蜷缩,双手撑地,想要借势站起来,可是了几次终究还是徒劳。

    “真麻烦!”

    高帽哑着嗓子抱怨起来,接着并不如何粗壮的一只手,轻易地把少年抓着后衣领提了起来,轻松地像抓着一只猫。

    “本想趁着吴良那小子不在家,来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吴家美人儿,没成想美人儿是见着了,却也惹上了你这么个麻烦!”

    这高帽也是个趣人,明明是他自作主张地插手别人家的事,却把过错推到少年的身上。

    “天!我在这磨蹭什么!等那个老不死的追来我可就完蛋了!”

    高帽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说着一拍脑袋,然后把虚弱的少年像扔麻袋一样随意地往马车的车厢里一扔。

    高帽匆忙地一步跨上车厢前端的驾驶席,拿起细细的马鞭在马股上啪地就是一鞭。

    “快走!”高帽大喝一声。

    突然挨了一鞭子的高大红马却没有依令而行,反而回头看了高帽一眼,目光中竟然充满了不满甚至威胁的意味!

    高大的红马瞪了高帽一眼之后,抻起长长的脖子,对着天空嘶鸣起来,似乎在对空气控诉高帽对自己的“虐待”。

    “好你个畜生!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发疯!再不跑咱俩可就都没命了!”

    高帽对大红马说的是“咱俩”,而不是“我们”,显然,到了危急关头,高帽下意识里还没把车厢里躺着的少年当成自己人。

    大红马不为所动,仍是冲天叫个不停,看样子倒不像是一匹高冷的大马,而是一头倔强的犟驴。

    忽然,极远处好像传来呼啸的破空声。

    大红马立刻就不叫了,大耳朵竖了起来,像在倾听着什么,脸上还有几分疑惑的神情。

    高帽似乎也与此同时发现了异样,一人一马骤然安静下来,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凝重的气氛。

    忽地,一人一马同时仰起脖子朝天上望去,只见一个黑点在无云的晴空下急速地坠落,似乎马上就要从马车的正上方砸下!

    黑点带着破空声越来越近,终于可以看清形状,不是别的什么,正是一个人!那人身上的衣服随着气流的波动猛烈地鼓动着,手里似乎还抱着什么白色的物什。

    “糟!要死了”

    高帽嘴里发苦,声音又沙哑了几分。

    就在此时,马车的古朴车厢忽然绽放出阵阵金光,一道金色的符文在车厢上方一闪即逝。

    随着轻微的晃动,整架马车连人带马竟然就此凭空消失了!只留下浅浅的车辙和两坨被苍蝇包围的马粪在原地,证明着方才马车的存在。

    轰!

    马车前脚消失,黑影就裹挟着呼啸的狂风砸到马车消失的地方!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常先生!

    以常先生的铁拳为中心,松软的土地被常先生从天而至的一拳赫然轰出一个直径十余米的碗状深坑。

    “的确,是你赢了,方小姐!”

    缓缓站起,常先生看着仍在臂弯里安睡着的少女,脸上不知喜悲,不过目光中终于还是透漏出几分惋惜。

    少女的胸口,一朵醒目的红花正在绽放,犹如她那头火红的长发。

    甲子城外七区的某条街道,一个戴着滑稽高帽的男人一跃从马车上跳下。

    “呼!千钧一发,千钧一发啊!哈哈!”

    高帽男人显然有些兴奋,语气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过,还真是传送到了个不得了的地方呢!”

    高帽一边说着一边四下打量,目之所及,到处都是倒塌的建筑以及残破的瓦砾。

    一些衣衫褴褛,身材瘦削,手拿各种简陋工具的人,不断地在废墟中翻找着什么,好像其中真的藏有什么宝藏一样。

    很快,凭空出现的马车就引起了这些拾荒者的注意,诡异的是,马车的突然出现并没有让这些人过分惊奇,反而自发三三两两地在马车周围聚集起来。

    这些慢慢围来的人全都目光呆滞,仿佛终日在瓦砾废墟间的搜索早已耗尽了他们眼中本该有的,属于活人的神采。

    他们的目光中此刻只有一种情绪,这种情绪高帽很了解,这种情绪就是饥饿。

    “呦,要干一架吗?我可是来之不拒哦!”高帽把手指的关节掰得喀喀作响,开玩笑似的说到。

    围上来的拾荒者根本不为所动,仍然盯着场中的一人一马死死地看,有的人甚至喉结已经在上下蠕动,看样子是在吞咽不自觉流出的口水。

    “原来不是要干架啊,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高帽说着把头微沉,用手压了压帽檐,然后轻轻地摘下了漆黑的墨镜。

    “那就开始吧,蠢货们!”

    “呀!”

    不只是谁率先发了一声喊,所有的拾荒者都狂躁了起来,挥动着手中的简陋工具,朝着高帽一拥而上。

    拾荒者们虽然人数众多,可力量的差距有时并不是数量能够弥补的。

    转眼间,就已经有数人在烈焰的吞噬下化作了一摊灰烬,偶有能够接近马车的,也被高帽或拳或脚的一招击倒,整场战斗可以用碾压来形容,毫无惊险可言。

    瞬间损失了将近十人之后,拾荒者们终于从狂躁的血勇中清醒过来,呼啦一声喊便溃散了。

    “鬼呀,鬼!快跑啊!”

    这些人本就是临时起意组成的松散同盟,又没有足够的力量和勇气,所以如此轻易地崩溃也就一点也不稀奇了。

    除了完全吓得瘫掉的几个,其余的拾荒者全都慌不择路的逃跑了,不过高帽似乎不想轻易地放过他们。

    高帽伸出右臂,把手比成了一只手枪的形状,然后用食指指向拾荒者们越来越远的背影。

    “嘣!嘣!嘣!”

    高帽一边指点着,一边嘴里像孩子似的发出可笑的声音。而每一个被他点到的背影都会立刻被烈火燃烧,然后化为灰烬!

    不到几息的功夫,所有逃走的拾荒者都被高帽以这样近乎游戏的方式杀掉了。

    只在地上留下一小堆又一小堆的骨灰,使得场下的气氛看起来格外恐怖诡异。

    料理完逃走的人,高帽一步接着一步,不紧不慢地来到一个被吓得瘫痪的拾荒者身前,抓着衣领把他一把提起。

    “喂!你们不是想吃了我吗,怎么了,不吃了?”

    高帽语气中充满戏谑和嘲讽,可手中的那人哪里还顾得上羞愧,恐惧早已让他失掉了所有理智,只是口中不住地咿咿呀呀着,好像想说些求饶的话又说不清楚。

    看着那人裤腿下忽然流出的微黄的液体,高帽脸上顿时满是厌恶。

    “哎,算了,食物终归是食物,可不能浪费了!”

    还没等拾荒者想明白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高帽突然一手扳着他的颧骨,只一下就扭断了他的颈椎,露出了跳动着的动脉。

    对着拾荒者的动脉,高帽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下去!

    有些发黑的血水一下就从拾荒者的颈部喷了出来,溅了高帽满脸满身!

    高帽对此恍若未觉,仍在拾荒者的脖子上啃噬着,模样看上去十分的认真。

    不过高帽脸上并没有享受食物的喜悦表情,反而微皱着眉头,神情十分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进食完毕,扔下手中几乎干涸的躯壳,高帽从怀里抽出一方洁白的手帕,在嘴边胡乱地擦了擦,然后转回头冲着马车车厢的方向,目光不善地看去。

    “喂,你都看到了吧!”

第六十一章:番外、神子

    光线暗淡的车厢中,少年刚刚恢复了一点力气,就听到马车外面一片呼号惨叫。

    惴惴不安之下,少年撑着身体,小心翼翼地从马车灰布车帘里悄悄露出半个脑袋,想要观察一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高帽忽然丢掉全身血液被吸食干涸的拾荒者,回头对探出头的少年道:“喂,你都看到了吧!”

    高帽的眼神十分阴鸷,面色也有些不自然的潮红,表情全不似平时的玩世不恭,而是带了几分阴狠狡黠的味道。

    少年从没有像当下这样恐惧过,面前这人是真正的吃人的魔头!恐惧让少年不由自已的流下泪水,瞬间就模糊了他的双眼。

    从逃跑开始直到现在为止,一连串接踵而来的刺激实在太过剧烈,少年脆弱的神经再也承受不住,终于捂着胸口,再次晕厥了过去。

    “啧!麻烦的小鬼!”

    啐了一口鲜红的血痰,高帽把被血水濡湿的手帕随手一丢,大跨步地走到马车前,把昏死的少年粗暴地从车厢中拖出来。

    摆弄着少年让他倚着车轮坐下后,高帽面色凝重地将食指和中指并拢,少顷一粒闪着金色光芒的光点就出现在高帽的中指指尖。

    缓缓地移动手臂,高帽把金色的光点点向少年的两眉之间。

    光点立刻像碰到了海绵的一滴水一样,瞬间被少年的眉心吸入,不见了踪影,

    不一会,少年便悠悠转醒。

    “不要吃我!求求你,不要吃我!”

    少年甫一苏醒,便看见高帽的脸几乎紧贴着自己,脸上笑盈盈地盯着自己看,并且笑得绝对不怀好意!

    少年手张牙舞爪地挣扎着,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力气,不过他自己根本没注意到这点。

    “闭嘴!”

    不由分说,高帽直接照着少年长满雀斑的小白脸上就是狠狠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气不小,直接把少年扇懵了,不过他倒也确实安静了下来。

    笑意不减,高帽把手伸进少年的怀里,一阵摸索之后,高帽嘿嘿一笑,从少年怀里掏出一个颜色血红的物什,正是白衣少女先前塞到少年怀里的那颗人眼大小的血红珠子。

    “张嘴!”

    高帽沙哑地命令道。

    少年机械地听从命令,把嘴巴张开。

    “呜~呜~呜~!”

    高帽一翻手,就把血红的珠子塞到少年嘴里,并强行逼着他把珠子吞下肚去。

    少年觉得自己好像吞下了一团火,灼的他下意识地叫了起来。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这团火落肚之后,好像一颗炸弹一样嘭地炸开,然后化作千万的钢针,在少年的腹部翻腾滚动。

    难以名状的剧烈疼痛瞬间就把少年击倒。

    少年趴在地上,身子不住地翻滚扭动,以求稍稍缓解腹中的痛苦,手指也在瓦砾泥土中胡乱地扒着,直到指甲折断,指头流血也毫无所觉。

    而高帽此时只是盯着痛苦的少年定定地看着,目光中竟然有着几许紧张和期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觉得一定比一个世纪还要久,腹中的疼痛总算稍稍开始缓解。

    奇怪的是,疼痛消减了,少年反倒觉得腹中开始前所未有的空虚起来。

    “恭喜你挺过来啦,小鬼!”

    高帽扯着嗓子放肆地笑道,语气中满是得计,好像刚刚从生死线上爬回来的是自己一样。

    “你给我吃的什么东西?”少年在地上虚弱地问,经历过方才痛不欲生的痛苦,少年此时对高帽的畏惧好像也淡了几分。

    “小鬼,你听说过魂力吗?”高帽并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少年摇头。

    “所谓魂力,就是灵魂的力量!”高帽似乎十分好为人师,不厌其烦地对着少年解释起来。

    “擅于运用灵魂的力量,可以让人类做到许多看似不可能的事,比如用魂力疗伤,强健体魄,甚至把魂力化为无坚不摧的利剑来战斗!”

    说着高帽从地上捡起一支方才被拾荒者遗弃的木棍,然后摘下墨镜把目光聚焦在木棍的顶端。

    噗地一声,木棍上端便被点燃,并转眼间烧成了灰烬。

    高帽甩掉了木棍上被碳化的顶部,然后用上下的一截指着少年道:“不过,像这种更为神奇的事,只有像我这样的极为特殊的魂力应用者才能够做到。”

    “能够做到这样超凡之事者,就是甲子神的选民!”高帽突然提高了声音,“你问我是谁?我,即是神子!”

    “神弃者!”

    少年突然瞳孔微张,像是想起了什么。

    “那是无耻庸人的说法!”

    高帽大手一挥,似乎想把少年嘴里蹦出的那个讨厌词汇从空中抹掉。

    “神子也好,神弃者也罢,我所拥有的力量我相比你已经见识过了。”高帽俯下身子,把脑袋凑近少年眼前,盯着他道,“那么,这份力量,你想不想要呢?”

    少年闻言身体巨震,不可置信盯着高帽的眼睛,终于想明白高帽似乎没有骗自己这么弱小之人的必要,少年终于点了点头。

    “要,我要变强,然后打败他,救出方姐!”

    “是嘛,这样啊。”

    看着少年愈渐鉴定的眼神,高帽暗自叹了一口气,看来着小鬼还不知道他逃走时,小山坡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也不枉费那位美丽的小姐为你付出的一番心血!”

    高帽不是个容易沉浸于伤感中的人,他挥手一指瓦砾堆上另一个吓得晕死过去的拾荒者。

    “去!杀了他,吃了他!你就可以获得梦寐以求的力量了!”

    什么!少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了获得力量,就要做一个食人的恶魔吗!

    “怎么,你后悔了,你不想救你的姐姐了吗?”似乎看穿了少年心中的动摇,高帽语气突然狠厉起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不介意杀了你,然后吃掉你!”

    死亡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少年的心脏,看高帽的样子,少年就已经知道,这个人现在绝对不是在说笑!

    “不妨告诉你,我之所以救了你,并让你活到现在,就是需要你变成真正的神子,然后帮我做一些事情,如果你非要拒绝我的好意的话,那么对我来说,你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高帽沙哑的嗓音再次在耳畔响起,声音寒冷的犹如死神手中的勾魂铃铛。

    是成为一个恶魔,还是立刻被杀死吃掉然后变成一堆粪土?

    很好选择的一道题,不是吗?

    “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你。”少年盯着地面没有感情地道。

    “哈哈哈!那就看你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了!”

    几个小时后,日头渐渐地偏西,高大的红马更是不知道已经睡了几觉。

    腹中那种难以忍耐的空虚感终于消失,少年来到倚着马车假寐的高帽身边,冲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虽然我现在非常恨你,但还是要感谢你给了我这份力量!”

    “唔,没什么,说来你的命还有现在的力量,都是你那美丽的姐姐争取来的,硬要算的话,我不过是个领路人罢了。”

    高帽掀开盖在脸上的帽子,无所谓地道。

    “那么,现在你能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新力量了吗?”

    说着高帽右手中指搭在漆黑墨镜的鼻梁上,对着少年意味不明地笑道。

第六十二章:番外、绝对的危险

    看着少年手中闪着血腥红芒的巨大血色镰刃,高帽的瞳孔中不断跳动着妖异的火焰。

    “召唤系吗,看播散的魂力强度大概有c级了吧。”高帽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好了,快把它收起来吧,凭你目前的能力,这把武器很快就会把你的魂力消耗一空的。”

    少年恍若未闻,仍然盯着手中凭空召唤出的大的不像话的战镰看个不停,似乎陷入一种痴迷的状态。

    “啧,麻烦的而小鬼!”

    见少年不为所动,高帽不满的一拳捣在少年的肚子上,疼痛让少年立刻像虾米一样躬下腰去。

    “小子,虽然你确实已经获得了超越凡人的力量,但比你强的人仍然大有人在,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你还是弱小的和蚂蚁没什么区别!这一点,你可要给我记牢了!”

    高帽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十分凝重,且不容质疑。

    少年吃痛之下,终于从对新获得的力量的沉迷中解脱出来。

    即便高帽不说刚才那番话,少年也从他那一拳中认识到了他们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差距。

    “你刚才说我是c级,神弃者的力量原来是分等级的吗,那你是什么级别?”

    少年说着把握着血色战镰的手松开,战镰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漂浮在空中,然后分散成无数的红色的光点。

    红色光点起初紧紧聚集在一起,还能看出战镰的模样,转瞬之后,聚集的光点忽地分散开来,然后在空气中缓缓地消失无踪。

    “不是神弃者,是神子!”高帽一皱眉,不满地纠正着,然后才解释道,“我们的力量分为从a到e五个等级,你是c级,而我是则是b。当然,传说中还有超越五级的s级能力者,不过传说只是传说罢了。”

    “说起来你刚刚获得力量就有c级的表现,这倒有些出乎我的预料,难道这就是血脉的力量吗?”

    高帽语气中不无感叹,但看少年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少年并没有察觉到高帽语气中掩藏的极好的妒忌之意,刚刚踏入未知世界的新鲜感,让他再次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

    “那是否意味着低等级的魂力能力者,永远不是高级能力者的对手,就像我和你之间一样?”

    “那倒不一定,”高帽很肯定的摇摇头,“能力等级的划分说到底只是根据能力者魂力外放的强度,作出的一种外在判断。”

    “像你这样的新手,哪怕是一个经验老道的e级能力者,也可以轻易的要了你的命!”

    高帽的毫不客气地嘲讽到。

    “那所谓的能力等级划分还有什么意义!”少年不满地抱怨。

    “嗬,树枝和宝剑有没有区别?孩童怀揣利刃也不一定能杀人,但一个经验丰富的杀手即使只用一根手指也能致人于死地。”

    “对能力者来说,能力的等级高低,就是手执木棍还是宝剑的区别!”

    高帽一边说一边摇头,满脸都是此子不可教的嫌弃。

    “我懂了,也就是能力等级越高越好是罢!”

    高帽无语。

    良久,高帽沉吟道:“虽然你的能力表现强度不低,但这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

    “因为你魂力的数量还是太少而你的能力消耗的魂力对你来说又太多了,要是对敌的话,很快你就会魂力空虚支撑不住的。”

    少年自己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从召唤出血色战镰那一刻起,少年就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某种力量正在被急速地抽空。

    这种力量具体是精力,还是体力,少年自己也说不清,总之他现在觉得非常疲惫,很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可高帽仍在喋喋不休,似乎不打算轻易地放过他。

    “既然你已经踏入了能力者的世界,那从此刻起,你就要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世界可是十分残酷的,死亡也许就像眨眼那样容易,不过你要后悔已经晚了!”

    说着高帽掐腰哈哈笑了两声,继而再次严肃道:“因为我们这样的人活着已经够艰难了,所以更不能给自己找麻烦,那些不必要的血气之争绝对要不得!也就是说,该逃跑的时候就要逃跑,不要犹豫!”

    “尤其是对上b级和b级以上的能力者的时候,千万不能心存任何的侥幸,这些人的恐怖你还没有清楚地认识到呢!”

    “好的,我记住了,”虽然少年一路上的表现有些脆弱,但他的内心其实是个坚韧的人,可明白高帽的话最好还是相信的好,毕竟自己只是个刚刚入门的菜鸟。

    “可我该怎么分辨其他能力者的等级呢?”少年问道。

    “这个简单,有经验的人一出手就能识别,以后我会慢慢地交给你。”

    高帽一口应承到,随即他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

    “刚刚那些你要好好记牢,接下来的话,我要你给我记到骨子里!”

    少年的神情下意识的更加专注起来。

    “有一个人,被称为黑色的传说,他是绝对的危险,如果你哪天见到了他,想都不要想!一定要立刻逃走!绝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连看他第二眼都不要!”

    少年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道:“这个人,是谁?长什么样子?”

    “既然是传说,我哪知道他是谁?我连见都没见过他一眼,总之等你见到了自然就会认出来啦!”

    “啊?你没见过他?”

    “废话!我要是见过那人哪里还能站这跟你说话!”

    少年无语。

    简直莫名其妙!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竟然值得你如此郑重其事!要是不是曾经亲眼见过高帽的狠辣手段,少年简直要把高帽划到胆小鬼的行列。

    似乎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着头脑,高帽摘下头顶的帽子挠了挠头,使得他那一头金发在夕阳下闪动着别样的光泽。

    “总之你记着好,别问那么多!这也是我曾经极为尊敬的长辈告诉我的,不害你就是了!”

    重新戴好帽子,高帽终于从短暂的尴尬中解脱出来,再次恢复一脸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冲着少年嘿嘿一笑。

    “喂,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吴家的小子!”

    “我叫吴明。”

    不知为什么,少年提到自己的名字时,默默地把头低了下去,眼色也有些迷茫。

    突然,少年把头抬起,看着高帽,目光坚定地道。

    “不,我不姓吴。我姓明,叫明方!”

    “是吗!你小子叛逆地比我还彻底嘛!哈哈!”

    高帽扯着沙哑的嗓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畅快,看上去似乎十分的开心。

    “我叫钱异!希望我们今后能合作愉快!哈哈!”

第六十三章:平行世界、4

    胡大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全身的肌肉随着胸膛的起伏,不断地收缩,隆起。

    “原来如此。”胡大军佝偻着腰身,爽朗地笑笑,“被你碰到的话,能力就会消失!”

    “嗯,大概是这样。”好像毫不介意底细被对方揭穿,张洛爽快地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朋友,我叫胡大军,你可以叫我大军。”胡大军这时终于完全回复了体力,直了直腰,跨着大八字,叉腰而立。

    “张洛,另外,你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了。”张洛重又仔细地打量起面前自称胡大军的汉子,“你是城防军的人?”

    “以前是!”胡大军下巴扬起,模样很是骄傲,但是,转而他又补充着,“不过,我现在为‘外乡人驱逐队’工作。”

    “哦?”

    城防军是甲子城的武装力量,负责的是保卫甲子城的安全。

    城防军的存在尽人皆知,并不神秘,所以,从装束上,张洛很容易就分辨出了胡大军的来历。

    不过“外乡人驱逐队”这个名词,张洛可是头一次听说了。

    “外乡人,就是所谓的异能者!”见张洛好像对自己方才的话颇有兴趣,胡大军耐心地解释起来,“我们‘外乡人驱逐队’的工作,就是赶走这些‘外乡人’,当然,操作起来,和你做过事情差不多。”

    说着胡大军冲着张洛抛了个眼色,像是在说:“你懂的!”

    “你跟踪我多久了?”张洛的眼神微眯,淡淡地说着,低下头,脚尖随意地踢飞一块石子,好像对胡大军的回答并不关心。

    “跟踪?”胡大军看起来有些意外,大眼一瞪,“不不,你误会了,我们可从来没有跟踪过你!”

    “我们?”张洛仍是没有抬头,把手插在衣兜里,缓缓地重复着胡大军的措辞。

    “就是你今天救过的那个女人,你不记得了?”胡大军有些急切地,好像对张洛一个接一个的疑问有些力不从心,“她是我的同事,也是驱逐小队的一员,就是她指路我才知道原来你住在‘废土’。”

    说道“废土”的时候,胡大军好像在讲一个笑话,不由自主地轻笑一下,又赶紧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闭上了嘴巴。

    “‘废土’那么大,到了地头我就丢失了你的踪影,”胡大军喋喋不休,好像不把话说明白绝不肯罢休的样子,“幸好,半夜的时候你自己突然出现,我就跟上了你,没想到你居然跑到‘墙’上去散心了!”

    胡大军大手一指,目光也朝那高不见顶的铁壁望去。

    “咳咳!”张洛用力地干咳了两声,打断了胡大军的话头,“你为什么要找我?”

    张洛终于抬起了脑袋,眼神平静,定定地锁住了胡大军。

    “也没别的事。”胡大军大手挠了挠后脑勺,“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外乡人驱逐队’!”

    “就这些?”张洛一字一顿。

    “就这些啊。”胡大军面色有些无辜,然后恍然大悟地道:“对,还有,咱们部队直属元老院,待遇优厚,有职称,有奖金,分住房,牺牲了还有抚恤发!”

    “……”

    见张洛歪着头,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己,胡大军低下大脑袋,像在思索着什么:“还有还有,咱们部队有全甲子城最先进的医疗设施、最高超的医生为咱们服务!”

    胡大军说着眼仁向上,嘴角向下,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所以,你的‘脑综合紊乱症’也会得到最好的治疗!”

    “脑综合紊乱症”,是精神疾病的一种,由于具有传染性,曾经在甲子城中广泛流传。

    和普通的精神疾病患者不同,“脑综合紊乱症”的患者智商、情商都不会有显著的变化,一般情况下,患者的日常生活甚至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然而,较为严重的“脑综合紊乱症”的患者,就会说一些难以理解的话,做一些难以理解的事。据说,这个病症曾经给甲子城带来过巨大的灾难。

    久而久之,“脑综合紊乱症”就成了危险的精神病患者的代名词。

    白了胡大军一眼,张洛抬头仰望夜空。

    “今天的月亮可真圆啊!”张洛感叹之余,用手捂住了嘴巴,打了个哈欠,“太晚了,我得回去再睡一觉!”

    “哦,你要走啊?”没等来张洛的答复,胡大军有些悻悻然地道:“那,咱们下次再聊?再见!”

    “嗯”

    胶底的布鞋蹬开脚下的沙土,带起一阵烟尘,张洛以起跑的姿势瞬间突进到胡大军的身前。

    又快又狠的一拳,夹着破空的风声,急速向胡大军袭去。

    张洛突如其来的一击,胡大军根本来不及闪避,只能把双臂并拢,紧紧地护住面门。

    笃!

    张洛的一拳没有击向胡大军的手臂,而是他的小腹!

    噗!

    参杂着血水的胃液从胡大军的口中猛然喷出!

    笃!笃!笃!……

    张洛单薄而迅猛的拳头像疾风暴雨一样抽打在胡大军的腹部。

    张洛比胡大军矮了一头还多,站在胡大军的面前像是个孩子,然而随着张洛拳拳到肉的攻击,胡大军的身子慢慢佝偻下去,像是一只蜷缩的虾米!

    “强元!”

    “坚体!”

    胡大军终于不再一味被动承受,粗壮的脖子猛地绷直,向着天空怒吼了两句不明意义的词汇。

    胡大军吼过之后,本就结实的身体立刻又暴涨了一圈,肌肉迅速地隆起,甚至撑破了胡大军紧身的背心!

    张洛明显地感觉到胡大军的身体比之前硬了许多。

    奇怪!

    呼!

    就在张洛犹豫的一瞬间,胡大军由守转攻,硕大的拳头如一只实心炮弹,直奔张洛的面门!

    张洛后腿绷直,向后跳了一步,躲过威力巨大的一拳。

    嗖!

    胡大军追身踏前一步,袭向张洛的那只手臂由拳变肘,再次攻向张洛的脑袋!

    张洛再跳一步,又躲过了这一肘。

    不过,张洛此时发觉鼻梁有些疼痛,用手一摸,鲜红的液体沾满指尖,被风一吹,手指微微发凉。

    突!

    张洛足下一顿,猛然跃起,在空中停滞一瞬,急速冲下,目标正是胡大军。

    见张洛居高临下,挺拳来袭,胡大军再次交叉双臂,呈一个“十”字,举过头顶!

    在胡大军防御的一瞬间,张洛把拳变掌,细长的五指倏然并拢,形状宛若一把尖刀。

    噗!

    张洛的手刀戳穿胡大军交叉着的手臂,把胡大军的两只手臂像穿冰糖葫芦一样穿在了一起!

    刺!

    鲜血呲涌,白骨露出。

    轰!

    没等胡大军惨呼出声,张洛干瘦的膝盖双双砸在胡大军宽厚的肩膀上。

    胡大军的锁骨立刻被砸碎,接着,他的双腿也如朽木一样,节节粉碎,发出爆豆一样的声音。

    这时候,胡大军半个身体已经被压垮,碾断,变成了一个侏儒样的矮子。

    张洛压在胡大军的身体上,仍不罢休,抽出插在胡大军臂上的手刀。张洛双拳齐下,像打鼓一样,居高临下地一拳紧接着一拳的向下砸去!

    噗!

    噗!

    噗!

    伴随着水渍样的声响,胡大军的身体像被挤出水分的西瓜一样,渐渐消弭于无形!

    只剩下半只左臂。

    “s-002,你也不是,唉”

第六十四章:平行世界、5

    从高空俯瞰,甲子城宛若一只巨型的圆盘。

    圆盘被三条环城列车分割、包围,形成三个圆、环区块。

    以城市中心大钟楼为核心、第一环城列车为边界的圆形区块,被称为“内区”。内区设有元老院,大教堂,城卫军司令部等重要机关,是甲子城的心脏地带。

    以第一、第二环城列车为边界的环形区块,被称为“中区”。中区是甲子城大工、商业的聚集地,也是普通贵族和富人家庭的居住地。

    第二环城列车以外,直到“墙”下的第三环城列车的地带,则是甲子城的“外区”,居民大体以平民为主,所以,外区生活着甲子城的绝大部分人口。

    除此之外,甲子城还以内区为核心,向外等分辐射出十二条主要干道。十二道路将整个都市分割成十二个扇形区域,每个区域以顺序命名,如“第一区”、“第二区”,以至“第十二区”。

    张洛的居所“废土”的所在地,既是甲子城的外区,也是第七区,习惯上称为“第七外区”,或者是“外七区”。

    外七区以外的高墙之下,弹坑状的土石坑里,张洛全身的衣衫被血水浸染,已经分辨不出本来的颜色。

    圆形的土石坑里,暗红色的糊状物溅射状地布满坑中。

    张洛双手悬垂在身侧,跪坐于地,单薄的躯干后仰。抬头,仰望着夜空,黑色的液体从他清瘦的脸颊上缓缓流淌,滴下。

    一动不动,有些疑惑。

    当星月掩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张洛终于有了动作。

    丢掉有着纹身的粗壮残臂,张洛俯下身,嘴巴贴着在已经分不清形状的残骸。

    “再见。”

    单膝撑起,张洛正要起身,几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烂泥中抽出一柄刀刃内曲的砍刀,张洛把上面的污垢在裤子上抹净,悬挂在腰带上。

    再拾起一条洁白无暇的方形布料,张洛把它提在面前仔细瞅了瞅,认出这就是有钱人才用的起的毛巾,叫做“手帕”。

    手帕是用张洛不知道的材料织就的,张洛只在中区的大商场里见过这样的手帕。据说这东西有一尘不染的属性,所以很贵重。

    张洛本来还不相信,但这次他亲眼认证了手帕的奇妙,即便被血与泥掩埋着,这手帕居然仍是十分干净。

    把手帕揣进裤兜,站起来,对着自己的杰作打量一番,张洛再次俯下身去。

    噗!

    噗!

    甩净高帮黑色皮靴里面的烂糊,张洛坐下来,毫不犹豫地扔掉了自己的胶底鞋,轻松地穿上了皮靴。

    嘎吱!

    嘎吱!

    有点帅,有些大。

    张洛很累,即便离家不远,张洛也是天光大亮以后才躺在自己的床上。

    “嗬啊!”

    坐起身,睁开眼,窗外的颜色已经变成暗红。

    奇怪!

    汗水湿透全身,张洛皱着眉头,用力地搓了几下额头,翻身下床。

    打开床头柜里上着锁的木匣,张洛在厚厚的一叠图纸下翻出一个小巧的黑色笔记本。

    “亚元425年,5月,13日

    异能者:胡大军(城卫军、外乡人驱逐队?)

    编号: s-002

    能力:飞行、强化体质、恢复

    状态:抹杀

    注:

    疑点一:近距离无法察觉振动

    疑点二:短暂接触无法解除能力

    疑点三:抹杀后无‘踩死蜘蛛的快感’。

    疑点四:噩梦无变化

    疑点五:左臂纹身为红色”

    皱着眉头咬了咬笔头,张洛在每个“疑点”下面都慢慢地划了几条波浪线,像是在理顺着思绪,然而,久久,一无所得。

    啪!

    用力地合上笔记本,放到木匣的最底下,小心的锁好,张洛把木匣再次放回床头柜里。

    张洛曾经失过忆,关于六年前的一切,他几乎都已忘记。

    只有一个场景永远地刻在张洛的脑海里,因为那个场景每天夜里都会化作一场一成不变的噩梦,将张洛从沉睡中惊醒,像是在提醒他,那件事,永远不能够被忘记。

    火焰,无尽的火焰。

    鼻涕、泪水在脸上恣意横流,张洛却不敢哭出声音。

    躲在储物的箱子里,张洛透过缝隙,双眼瞪圆,惊恐地窥视着房间中的恐怖情景。

    父亲身体扭曲地趴在床上,鲜艳的液体从他的腹部汩汩流出,洁白的床单上,血色的花朵急速生长。

    母亲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掐着脖子,举在空中。她的双脚拼命地踢腾,然而根本徒劳无用。

    高大的男人全身被火焰覆盖,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魔。

    恶魔身后,站着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男人一头长发,身着几乎拖地的风衣。

    “算了吧。”

    风衣男嗓音低沉,一动不动。

    “我做事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z-021”

    火焰人回头看了风衣男一眼。

    噗!

    火焰人的大手猛然插进母亲的腹部!烈火瞬间从巨大的创口蔓延至母亲的全身!连一声惨叫都没有,母亲转瞬化作灰烬!

    妈

    望了过来,那双恶魔的眼睛!

    自从苏醒的那天起,六年以来,这个噩梦一直如影随形。

    当了解到这个世界上异能者的存在的时候,张洛终于确定了自己的仇人是谁。

    就此,张洛开始了对异能者的追逐与猎杀。

    或许是为拉拢张洛这个无神论者,被奉为甲子城守护神明的甲子神,给了张洛的猎杀行为些许报偿。

    在猎杀异能者的过程中,张洛欣喜地发现,每当杀死一名异能者,当晚他就可以暂时摆脱那个仿佛无尽的噩梦!

    即便,会有其他的噩梦取而代之!

    昨夜,张洛的噩梦就发生了变化。

    浩瀚的宇宙中,一个光点忽明忽灭,不断闪烁,而且频率越来越快。

    终于,光点骤然一亮,变成一盏长明的星火。

    星火在无尽的黑暗中四处游荡,漫无目的。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星火居然有了思想!

    我是谁?我在哪?

    这颗星火就是梦境中的张洛,当然,彼时他一无所知。

    又不知过了多久,星火变得有了感情。

    它很害怕,很迷茫,也很孤单。

    还有谁?只有我自己吗?我在干什么?

    呼!

    冰冷的液体冲进身体!

    星火觉得自己仿佛要被熄灭!

    张洛现在很烦恼,甚至有些恐惧。为什么杀死胡大军后梦境没有变化?昨天杀了光头后,变梦的机制还存在的!

    难道从此以后,即使杀死异能者也无法再改变夜里的梦境了吗?

    用冷水冲了个澡,穿上深色的夹克和松垮的裤子,踩上略显宽大的高帮皮靴。

    藏起长刃大刀。

    张洛匆匆一摔门,留下孤独的门扉吱呀作响,猜测着主人今夜又要去往何处。

第六十五章:平行世界6、异能者的猎杀机器

    甲子城的环城列车站,从来都是全城人口流动最频繁的地方。

    列车站里,除了行色匆匆的旅人,还有许多人们看不到,或者看到了也不会在意的人在这里居住,讨生活。

    第三环城列车外七站,流浪者的家园,犯罪者的天堂。

    那些无家可归或是有家不能归的人,他们在外七站的熏陶下,渐渐变成了无姓之人,即便是哪天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也许也永远不会有人注意到。

    外七站出站隧道,狭窄逼仄,只能容许两个人肩挨肩地并行。

    一连串昏暗的灯光吊在隧道的棚顶,随着莫名方向的风摇摇曳曳。

    吊灯之上,一排排管道交错纵横,锈迹斑驳。白色的蒸汽时不时地从管道的破损处喷出,发出哧哧的声响。

    隧道里,头发花白的老绅士身着燕尾服,头顶圆礼帽,踩着带着回响的脚步声,踯躅前行。

    老绅士的手里,一只及腰的大皮箱拖累着他的脚步,使他走上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会。

    “年轻人,”老绅士停住脚步,喘了一口气,“别再跟着了。”

    老绅士前边没人,但他说话的时候也并没回头。

    提起箱子再次向前,嘎吱嘎吱的声音在身后如影随形。

    停下,声响亦止。

    “这箱子里没你想要的东西,回家吧孩子!”老绅士再次停下脚步,八字的胡须随着嘴唇的动作一抖一抖,展现着主人绅士的风度。

    嘎吱,嘎吱。

    脚步声离着老绅士越来越近,终于来到他的背后。

    “是不是我想要的,要我自己看过才知道。”手臂长的弯刀顶在了老绅士的背后。

    弯刀主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何必呢……”老绅士停下来,喟然长叹。

    噗!

    内曲的弯刀猛地向前一送,刀锋忽地没入了老绅士的身体!

    “变元,”

    “千虫!”

    呼!

    老绅士的身体突然像被推到的积木一样,从刀身陷入的地方渐次粉碎!

    指甲大小的碎片没有落在地上,反而成群结队地升到隧道的棚顶!没一会,一片乌云在隧道的顶部凭空生成!

    乌云遮蔽了吊灯本就羸弱的光芒,使得隧道内的光线更加的昏暗。

    嗡!

    像千万只飞虫同时在振翅一样,乌云发出连续不断的嗡鸣,煽动的气流吹得本就摇曳的吊灯晃动的更加剧烈,让隧道内的光景也忽明忽暗起来。

    呜!

    嗡鸣的乌云突然像激射的流水一样,冲向隧道内站立不动的那个纤长身影。

    纤长的身影被乌云瞬间淹没,松散的乌云在人影身上越裹越厚,黑暗的颜色也随着乌云的密度越来越浓重,最后仿佛化作了一只黑色的巨型茧,把人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嗒!

    嗒!

    嗒!

    就在把人影完全裹住的一瞬之后,黑茧的外层开始急速地脱落,指甲大小的碎片一层一层地掉在地上,敲击得地面噼啪作响。

    如果仔细观察掉落在地的碎片,就会发现它们居然是一只只已经垂死的牛虻!

    呜!

    黑茧像是被炮弹击中,猛地炸裂开来,倏然分散出成千上万的个体,每一个个体都是一只长着巨大獠牙和刀形双翼的牛虻!

    牛虻群分散开后,如收回的覆水一样,在人影的面前慢慢汇聚,再次化成了燕尾服的老绅士!

    老绅士此时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扶着身旁的大皮箱子。

    “你是什么人?”

    老绅士抹掉嘴角溢出的血迹,竭力地呼吸着,宽阔的后背随着他的呼吸剧烈地起伏。

    “我啊,是来和你交朋友的!”

    绝不可能相信!

    “强元!”

    “化虻!”

    噗!

    老绅士的两腮突然爆裂,一对横向的獠牙流淌着鲜血,在老绅士的双颊赫然弹出!

    噗!

    嘶!

    随着衣料撕碎的声音,老绅士的背后又生出一对血红的双翼!

    血红双翼上面长满了钩刺,剧烈地振动着,发出犹如飞艇尾翼一般的轰鸣。

    双翼迎风而长,割碎了土石的隧道墙壁。破碎的土石像疾风暴雨一样袭向面前的持刀人。

    突!

    没等飞溅的土石砸到持刀人,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变异的老绅士霍然出击!弹跳,腾起,飞扑!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持刀人向着老绅士对冲而去,没有多大的声势,但速度更快,力量更猛!

    空中的老绅士的动作和持刀人相比,就像慢放的镜头一样,迟缓异常。

    砰!

    跳起的两个人在空中猛然相撞!

    持刀人钩子一样的手指,迎着老绅士的脖子一把抓住。

    轰!

    在持刀人的撞击之下,变异的老绅士不进反退,被持刀人的身体狠狠地砸在隧道的水泥地里。

    噗!

    血水如爆裂的蒸锅一样从老绅士的口中喷出!

    在老绅士的惊恐注视下,持刀人没有犹豫,一只手如钳子似的死死卡住老绅士的脖子,另一只手攥着长刀,由下而上,狠狠地搠进了老绅士的肚皮!

    刀锋带着鲜红的液体从老绅士的胸口钻出!

    撸起开膛破肚的变异老绅士的左袖,持刀人语带迟疑地说着:“希望你能送我一个好梦,g-057。”

    如果甲子神真的存在的话,那他可真是跟张洛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而且这个玩笑对张洛本人来说也未免太过残忍。

    夺走了张洛的记忆,却偏偏留下那个难以忘却的噩梦。同时,还把张洛塑造得如此的与众不同。

    在张洛的感知里,整个世界都在振动着,不是看见,也不是听见,而是张洛就是有那种感觉。

    钢铁有钢铁的振动,沙石有沙石的振动,土木有土木的振动,而人也有人的振动。

    虽然万事万物振动的方式不同,但张洛能够感觉得到,他们振动的频率却还是一样的,只有一种东西例外。

    异能者。

    异能者的振动频率出奇的快,与这个世界所有的事物都不相同。

    所以只要距离足够的近,在张洛的感知中,异能者就像绿豆里的黑豆那样显眼。

    除此之外,张洛还有着可以解除异能者能力的体质。凡是被张洛接触着的异能者,他们的能力全都会被瞬间解除,这也是张洛能够一次又一次地战胜异能者的最依赖的武器。

    关于自己身体的秘密张洛也是一头雾水,好像自己的身体就是为猎杀异能者而生的一样。

    不过张洛对这些也不太关心,管他是好是坏,只要能让他更高效的杀戮这些非人的异类就足够了。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张洛急切地离开了昏暗的隧道,准备迎接他期待着的,变化了的梦境。

    寂静的隧道里,打开的皮箱内蜷缩着一个片缕不着的丰腴女人。

    女人肤色惨白如纸,没有丁点的血色,在昏暗的隧道里十分扎人眼目。

    漆黑的瞳孔几乎扩散到了眼底,一动也不动,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第六十六章:平行世界7、外七区,地下工坊

    陡峭的石崖直插云霄,张洛走在两座石崖夹着的山谷里,心情十分的压抑。

    巨大的峭壁不但阻挡了张洛的视线,就连他身旁的空气似乎也停止了流动。

    抬头,仰望天空。天空也被崖顶遮蔽,只留下了一条淡蓝色的狭长细线。

    张洛的脚下只有前方,望不到终点的前方。

    滴!

    忽然,一辆巨型的卡车竟然从对面开来!卡车不住地鸣笛,并卷起猛烈的气流,直愣愣地朝张洛撞去!

    张洛想躲,两边都是峭壁无处可躲!想逃,回头,来时的路已然不见无路可逃!

    砰!

    张洛觉得自己就像石子一样被撞飞,但却不觉得疼,忿恨地朝卡车望去。

    卡车居然化作了流水,轰然垮塌!

    没等张洛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两边的峭壁也开始发出轰鸣!

    石崖开始流动,塌陷,化作滔天的巨浪从上方向张洛砸去,漆黑的阴影瞬间将张洛笼罩……

    用冷水洗了把脸,张洛惬意地吹起了自己也不知名的调子。

    天色还早,西边的那颗最闪亮的星尚未隐去它的身影,然而张洛此时很精神,像是睡了一个好觉。

    伴着悉悉索索的声响,张洛打开了地下室的木门。

    地下室的房间,是张洛的秘密工坊。

    和楼上简单、随和的风格大相径庭,地下工坊里的一切都被安置的井井有条。

    镶满齿轮的壁橱上,各种各样的工具和材料被分门别类的收纳整齐。

    工坊的中心空地上,隔着一米多远,两张不大的车床并辔而立。

    离着门口最远的一角,静静地躺着一张木桌。漆成红色的木桌上,各种标尺和图纸铺满了桌面,凌乱的风格似乎与整齐的工坊有些格格不入。

    这个地下的工坊并非自来有之,而是张洛在成为这栋破旧房屋的主人后一点一点地挖出来的。

    虽然失去了记忆,但自从苏醒的那天起,张洛的脑中就有着许多他自己都觉得奇奇怪怪的奇思妙想。

    在这些古怪念头里,有着许多张洛见都没见过的机械和设备。

    为了把脑中的东西带到现实,张洛建造了这个地下工坊,并把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耗到了工坊上面。所以,在外七区的“废土”里,张洛以“机械师”的身份著称。

    然而,“废土”的居民对张洛的这样的称呼不无贬义,因为,虽然张洛脑子里的东西很奇妙,但他却缺乏足够的能力将它们变为现实。

    不单单是材料和资金的限制,有许多的东西张洛甚至只能拿出一个概念,连最基本的图纸也画不出来,何谈制作成功呢?

    即便如此,张洛也一直没有放弃“机械师”这个职业,也许是他真的需要这个职业谋求生存,也许是为了给无尽的猎杀生涯找一份心灵的安慰剂。

    站在工坊的门口,张洛活动了一下筋骨,跨步进门,带上门扉,走到图纸前,深吸一口气,坐下。

    桌子上所有的图纸都是关于一种机械的,张洛为了制作这个机械已经花费了将近半年的时间。

    也许是千百次的失败终于让张洛的水平有所提高,这部机械的设计与制作已经接近了尾声。

    在昏黄的灯光下,张洛对着一张张图纸打量许久,嘴角渐渐扯开淡淡的笑意。

    轻快地放下图纸,张洛在桌下的抽屉里取出一只看起来十分厚重的黑色护目镜。戴在眼上,护目镜几乎遮蔽了张洛的半张脸。

    走到工坊的门口,张洛拽住门口的一根铁链用力地拉扯了几次,随着铁链的哗哗的声音,工坊里忽然响起了“砰、砰”地轰鸣。

    轰鸣的声音剧烈,震得天花板都在随之轻颤。

    如果这时有“废土”的居民偶然经过,一定会偷偷地对着张洛居所上空的黑烟指指点点。

    “瞧,机械张又开始鼓捣他那套玩应儿了!”

    声音戏谑,也很轻,好像生怕房子里的人听到。

    震动整座建筑的轰鸣响动了没一会,工坊里的一张机床也开始不甘寂寞,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机床的声音尖细,音调又极高,仿佛环城列车的汽笛,瞬间就盖过了之前的轰鸣,使得轰鸣成为了它的背景音。

    在架格上小心地去下一只乌黑的金属管,张洛把它拿到办公桌前,对着图纸再一次比对一番,终于长吁一口气,然后脚步坚定地迈到机床边。

    伴随着耀眼的火花和更加刺耳的呼啸,人高的金属管被切割成了几段小臂长的几段。

    重复着拉动铁链的动作,另一架机床也开始发话,当一截一截的金属管被冲出几个极其规则的孔洞后,张洛终于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扳开黑色护目镜,张洛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滚动的汗水,这个活计,好像比猎杀异能者还要累上许多呢!

    在张洛眼里,所有的异能者都只是披着人皮的动物,他们不但残忍嗜杀,而且也狡诈危险。

    准确地说,没有人比张洛更了解异能者的危险。

    躺在床上,脱去手上的皮制手套,张洛对着晨曦看了看左掌的手背,一个手指粗细的伤疤赫然在目。手心,同样的位置也有一处伤疤,只不过略小一些,不仔细看的话几乎微不可见。

    张洛的眉头慢慢拧起,思绪渐渐回到半年以前的那场激斗。

    那场战斗是由对方主动挑起的。

    那夜张洛像往常一样想去“墙”上散心,可没到“墙”下就发觉自己被盯上了。

    那异于他物的振动提醒张洛,对方是一个异能者。

    张洛当时简直以为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个美梦,刚要睡觉就有人主动来送枕头了?

    就在张洛想要轻松地击杀对方,以换取一场好梦的时候,对方也同时地发起了攻击。

    震惊!

    对方的能力极其的诡异!

    两个人在“墙”下激斗了几乎半夜,各有损伤。

    虽然最后是对方先行退却,但张洛自己也不清楚,斗到最后究竟会鹿死谁手!

    受到那个异能者诡异能力的启发,张洛从那时起,便朝思暮想地要制造一种新型的武器。

    想到脑海中那个武器就要在自己的手中问世,张洛拧着的眉头慢慢舒展。

    “接下来,就看老焦头有没有把那东西弄到手了!”张洛看着朝阳,面带希冀地笑了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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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557/ 第一时间欣赏我的身体里有个鬼物最新章节! 作者:叶周彤昕所写的《我的身体里有个鬼物》为转载作品,我的身体里有个鬼物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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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体里有个鬼物介绍:
自从我的身体里有了一个鬼物之后,我一路走上了人生的巅峰。我的身体里有个鬼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身体里有个鬼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身体里有个鬼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