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还请,到别处去
旅店外燃起火把,伴随冬日寒风胡乱晃动。
蓝墨所说的后槽马棚,位于旅店主体建筑的北面。
那里连通旅馆,用结实栅栏围起,临近石路商道,有座可供牲畜轻松出入的高大院门。
此时,蓝墨在众人面前,施展召唤魔法。
他伸左手,魔戒接触院中角落堆放的,那些饲料杂粮。
原本混在干燥草料里面的黄食根、白岩果之类,勉强可供人类食用的魔戒食物资源,就去一一凭空消失。
众人难以置信,睁大眼,围拢去看,生恐错过什么?
魔陆上,有着诸多关于魔法的传闻,可要说亲眼见到,对他们来讲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焦阳眉毛挑动,难掩心头诧异。
他在此时,终于有些相信了蓝墨话语。
焦队长仔细观察,那些不断消失的骡马饲料,确定那其中非是另有玄机,而是被蓝墨手中那枚黑戒,也就是魔法装备,直接就去吸收掉了。
他眼中,若有所思。
看来我之前,倒是误会了这个蓝墨。
不过他掌握召唤魔法,这种事,多少年也都未曾在附近听闻。
而今,却出现在我们银叶镇上,也不知这蓝墨的祖上,到底又是何等人物?
难道真是什么召唤法师?
或者,是传闻中的炼金法师?
我以前看过的记载当中,魔法装备的数量一直不多,当时能够拥有魔法装备的法师,恐怕也都没有几个。
甚至,像是这个蓝墨手中的类似传承装备?
在那些魔法装备里,也绝非其中凡品。
而能够炼制出契合于家族血脉的专属装备,就算是在古时魔法盛行的年代,那多半也是法师当中的有数强者!
或许,这是个机遇?
只是我对那些神秘的魔法知识,谈不上什么了解,也没有修炼魔法的天分,更没有直接联络那些炼金法师的门路。
虽然我看这蓝墨,个人资质也只是普通平庸。
不过,这件魔法装备的使用上?
恐怕不仅有着诸多限制,更是只能由他一人开启。
以他方才种种表现来看,根本没去太多考虑,自己会不会夺走他手中戒指!
他口中所说的那些,如今看来也是真话。
之前我了解的魔法信息,还有那些关于魔法装备的记载?都在开篇就去注明,想要进行魔法研究的基础,也就是消耗一定量的魔晶。
甚至还有许多,如今只在传闻里听过的魔法材料!
所以,别说是我焦阳,就算以当今西法举国之力,也未必能够顺利去开启,哪一项的魔法研究了。
不然,我倒是可以借此人欺瞒官吏的由头,取来这枚戒指,拿去好好研究一番。
这小子,之前不把我放在眼中,着实可恨!
可惜如今,这戒指对我没有什么用处,更可能招来高层法师的关注。
到那时,究竟是福是祸?
也就很难说清。
焦队长脑中念头闪过,又见那个蓝墨停下收集动作?看起来十分吃力的样子。
他心中,更是不屑。
这小子居然满头的冷汗,后面衣衫都能去溻透,在寒风中冻得直打哆嗦?
你这戏,是不是演得太过!
就你小子,这种身板儿,有句俗语说得对?弱得不如一头细爪小兽,下只爪蛋都能掏空身子!
抓去烤根肉串,都嫌太瘦!
看起来,这种召唤魔法,就要使用者付出沉重代价。
其中一些后遗症,也都难以避免。
而且,如果不是与它血脉契合?更会激发诡异难缠的反噬手段!
焦阳想通这些,心头有些失落。
此时蓝墨短短时间内,就去吸收多达上千斤的食物资源?精神力量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原本,他就是带伤硬撑,如今体力也面临消耗殆尽的艰难境地。
他眼前乱冒金星,咬牙转身,用力攥起左手,上面那枚魔戒,有柔和黑芒闪过。
一道蓝黑布装的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正是帝国争霸的基础召唤单位——村民。
蓝墨意动,那村民上前两步,手中工具变幻。
匕首变砍树的斧头,斧头变锄地的锄头,锄头变挖矿的铁镐……一时好似杂耍,犹如魔术,让旁边众伙计瞧得如痴如醉。
原来?
这世间不仅是有魔法,其间更有这般的玄奇变化!
蓝墨强行撑持,看着焦阳开口说话。
“大人,小的之前,没有亲自动手,只是指挥魔法召唤单位,侥幸战胜山中野狼。
后来借助手中装备,收取青狼血肉,留下一身皮毛。
在这件事上,或许一开始,贱民对大人您,的确是有所隐瞒?
但事到如今,小的也将其中前因后果,全都禀报了给您。”
焦阳颔首,面色却依然冰冷。
“我说过,你不必如此。
即便之前,你蓝墨对我焦阳有所欺瞒,那也不算什么。
其实你我素不相识,也都不必因为方才事情,彼此感觉难堪。
毕竟,一个人想要隐瞒自家私情,也是在所难免之事。
方才,焦阳因为职责在身,有些咄咄逼人倒是真的。
只是我看你蓝墨,能有如今这番机缘,掌控魔法召唤?
想来,在你心中也都有了后续打算。
或许有朝一日,你蓝墨的身份地位,还要在我焦阳之上了。
只是有些话,焦阳要来提醒你!
看你之前,种种为人行事,竟是诸般的猥琐下作。
明明有了机遇能力,却又目光短浅,心思阴沉莫测。
凭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想要去做出那一番向上的成绩?
只怕事到临头,才能真正有所领悟。
一个人不走正道,不懂得堂堂正正付出努力,偏要去自作聪明,选择趋附于捷径,以阴谋欺诈为得意手段,那终将是寸步难行。
甚至,因为踏错方向,为自家引来耻辱惹下灾祸!
罢了,我与你蓝墨,没什么交情。
这话所以说出来,只因看你举止可笑,实在不吐不快。
焦阳若不是身为队长军职,也不愿这般多嘴多舌,来管这些闲事。
你蓝墨愿听便听,不听便罢。
从今之后,你我互为陌路行人,彼此也都没有干系。
现在,你可以离开。”
焦阳说着,目光扫过蓝墨,抬手指向栅栏门外。
“升荣兄弟,你陪着自己这位村人,去镇上另找客店安顿。
我们这里,店小事多,不方便继续招待他。
还请,到别处去!”
蓝墨见焦阳如此,也都不愿继续留下。
寒风中,两手空空的村民走到他身旁,蓝墨身子一软,就被村民抱起,向出口行去。
焦老板想要开口,可一旁的焦队长,却是看着自己大哥,轻轻摇头,制止焦明想要挽留蓝墨的动作。
那个万升荣,再次露出龅牙,嘴里无奈一叹!
“唉,那……那队长,我先跟蓝墨去一趟,安顿好他,马上回来报道。”
焦阳沉默,手向外一挥。
院门处,村民却又止步,转身。
他怀抱的蓝墨,有些激动的开口,语气中带出忿忿不平。
“大人,您是高翔于天际的雄鹰,拥有广视全局洞察细微的非凡眼光。
而小的,却只是躲藏在地下阴暗角落里的弱小蚂蚁。
或许,贱民之前的种种言行举止,在大人您的眼中看来,十分幼稚可笑?
但其实,那并不值得奇怪。
因为大人,您一直站在高处,而小的却在淤泥当中奋力的挣扎。
小的如今,一切的作为,归根究底不过就是,想要更好的生存下去。
许多在贱民眼中,可望而不可及的难得珍宝,它们对于如今的大人而言,也只是唾手可得的普通事物。
或者从一开始,它们就已经是属于大人所有。
可是在小的心中,那些珍贵的事物,看起来总是那样遥远。
对于一只卑贱的蚂蚁来讲,哪怕找到一颗小小的鲜嫩草籽,也能够让它视若珍宝,因为那是在寒冷的冬季当中,可以储存起来当作珍藏,让它能够继续生存下去的救命食物。
而飞翔于天空的紫尾鹰,高高在上的它,又怎会去在意,那一些随风飘落的草籽?即使把整片整片成熟的香甜紫麦,摆满下方的肥沃土地,也只能换来它的不屑一顾。
紫尾鹰的尾翼上面,那与生俱来的漂亮羽毛,从来都是属于高高在上的贵族们,才能够拥有的美丽饰品。
对于那些,小的即使因为侥幸,得以靠近过去,真真切切的看上一眼,也都是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过分奢望,甚至会成为一种,所有人眼中不可饶恕的罪过。
翱翔于天际的紫尾鹰,又怎是微不足道的弱小蚂蚁,可以去想象的崇高存在呢?
紫尾鹰天生的亮丽羽毛,本身就去吸引众人关注的目光。
它只需要像是举手喝水一般振翅飞翔,如同张嘴吃饭一样发出唳鸣,就可以得到人们的极大重视。
然而,一只天生卑贱的蚂蚁,不管它是如何的高举双臂,如何去拼命的发出呐喊,甚至费尽全部的力气,爬上那一座矮小土堆的巅峰,也依然等同于人们脚下的卑微尘土,往往不经意间的突然伤害,就要让它失去生命,失去全部的一切!
如果说,身为贱民是一种天生的过错,那么小的如今,只想来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小的对您隐瞒召唤魔法的事情,并不是因为心存恶念,那仅仅只是受到保护自身的本能驱使,出于谨慎考虑的言行举止。
大人如果还是不愿相信贱民,那小的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继续取信于您。
不过大人,小的依然还要继续自己的人生,并且在以后的岁月,还要这样,坚持不懈的努力走下去。
即使身为贱民,或者有一天因为过错,不幸沦落为了奴仆,小的也不会放弃这种努力。
因为如果不去挣扎,就永远没有继续向上,攀爬成功的可能。”
第20章 这是真扣儿
每当人们睁眼,见到冬日晨光进入屋中,映红身边的一切?
心中就升起温暖的希望。
蓝墨醒来。
准确说,他现在肚子咕噜直叫,是被饿醒过来的。
他浑身上下,酥软如泥,动都不想动一下!
所谓的懒猪之类,就是专指这种状态下的动物了。
因为不管何种生命,它们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
那也就是生而平等,是需要去一视同仁加以看待的。
这种万物平等的博爱思想,正是一切智慧文明共同具备的伟大象征啊!
昨夜,万升荣带蓝墨找到这家相熟旅店,蓝墨进房倒头就睡,直到此时饿醒过来。
他脑中仍然感觉不适,不过酣睡之后,伤口虽然还在传来阵痛,个人精神却得以恢复了大半。
蓝墨动念,一直站在客房屋角的那位村民走近,抱起他下楼。
……
昨夜进店,他其实没有力气观察。
如今,蓝墨眼中的这家客店,位于一条热闹街巷的南侧,看来不及焦氏旅店一半规模。
当然,他现在没心情去想太多,当务之急,是填饱肚皮!
看着被村民抱下楼的蓝墨,店中一名伙计面带笑容走近,在楼梯旁开口。
“客人,您终于醒了!
听说,您正是南面黑山村的来客?昨晚,小人见过卫队的万升荣,是他亲自送您进店。
今早,我们老板出门采购前,还特地叮嘱过小人,说是不要上去打搅到您呢。”
这伙计眼神灵动,在蓝墨和村民身上,转过来转过去。
他摆出满面的笑容,可心里头难免嘀咕!
这两个,都不知什么来路?
瞧这壮汉的脸上,就好似那红叶山顶的万年玄冰,没有过半丝的变化?你摆出一张臭脸给谁看!
还有,他抱起这个受伤的小子,前后动作倒是小心翼翼,唯恐去伤到了人?
他们之间,这受伤小子的身份,应该更高一些。
可偏偏,这小子一身的破旧麻衣,身上穿的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儿啊?都不如这个奴仆不像奴仆,家人不像家人的壮汉,看着倒还像是个人模狗样哩!
不过,那万升荣也都说过。
上面,客房里的壮汉,生下来傻楞痴呆,不会说人话,最好别去搭理他。
昨晚,我还隐约听到,那个万升荣对老板讲过,这汉子天生就是个哑巴?
所以这种情形,虽说有些古怪,却也不难理解。
当然,最让俺想不通的,就是这一大一小的男子,为何整晚窝在一间小小的客房内?
哎,有些事情就算从没见过,也要当作永远看不见。
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蓝墨的声音,略显嘶哑。
“我饿了,薯饼拿一个就好。”
伙计一愣,随之暗地里瘪嘴。
他心生鄙视。
这小子,正是个老抠门。
他怎么对自己,都这般节省?
又有哪一个,到了咱们客店里面,只要一个薯饼的?
当然,你老人家年纪不大,是不是还需要,几大碗不要钱的加盐白水,解一解口中的干渴啊!
薯饼,木薯打碎磨粉制成的饼。
街面上,只需要一个小铁钱儿,就能去换到十张左右。
即使在这小店里面,也都要不上什么价钱,最多值个一二分的钱角子?
蓝墨只要这么一张薄饼,那伙计都赚不回之前的半声吆喝钱。
魔陆上,标准钱币在流通过程中,会被人们分开使用。
底层民众为了方便交易和实际需要,经常使用分开的铁币或铁木币。
他们当真是把每一分钱,都去掰成两半花。
一般这种被分开的标准货币,被称为角子,比如五分银角子,就是一枚银币的一半,三分金角子,就是一枚金币的十分之三。
当然,这种使用货币的方式,明面上不被官方认可。
那伙计虽然心中不满,可面上却对蓝墨赔起了笑容?
“那……请问这位客人,又要吃些什么?”
他问的,自然就是站在蓝墨身后的召唤村民了。
伙计的态度,可以说是十分敬业。
他为了多卖出一些吃食,为了给店中增加些许的营收,也都是豁下了脸面,使出了全身力气。
他深知,哪怕只是一分半分的钱角子,那也要努力赔笑,才能够赚取回来!
蓝墨轻咳一下,摇头开口。
“他不吃饭,他不饿的。”
伙计面上的熟练笑容,都有些呆滞住。
他心里,险些就去破口大骂。
好家伙哇!
你小子,真不是一般的抠门,良心都被那长耳马一脚踹飞了嘛?
就算是主人对待贱奴,那怎么也要多少给点吃的不是?
哪一个像你,居然饭都不给管!
这个壮汉,恐怕真就是个傻子。
他看起来,身上衣服倒是挺不错,不过也就是个短发的奴隶了。
哎,原来他们晚上睡一起,显得那么亲近?
都是做给外人去看。
实际上,这个抠破过很多扇大铁门的穷小子,连张小小的薯饼子也都不愿管,咱都不懂得,这头奴隶到底又是如何养成这么大,喂出这么一副健壮有力的好身板儿?
这件事情,里里外外透着古怪,真够奇怪了。
这么想着,伙计也就是一个不死心。
“对了,还不知您怎么称呼?
万升荣说过,等客人醒来,就要小人去喊他过来。
说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您商量呢!”
伙计不甘心啊!
他不甘心,自己一番的笑脸,前后的努力,居然连两分的钱角子都换不回来?
眼见,这的确就是一桩赔本的买卖了。
可是,让这位对工作认真负责的尽职伙计,心甘情愿去接受失败结局,那也是不能够!
我知道,你这小子受了人家万升荣的人情?
所以,昨晚你口中的那位升荣哥,就要过来跟你坐成一桌儿了,我看你还能继续这么抠门下去不?
你放心,我这人腿脚勤快,这次一定帮你去隔壁,大声喊人。
绝对,把人叫到!
说起万升荣,他就在这家客店不远处,与同队的队员合租下一间屋舍,作为平日的住处。
所以,万升荣天天经过这里,跟这家店里的老板与伙计,都能说上几句话。
昨晚他去执勤,如今大白天,也就该他轮休。
店伙计对这些,心里明镜似的!
其实?
蓝墨现在,也是很无奈呀……他昨晚打肿脸充胖子,把那张青狼皮,还有怀中三枚铜币,一起掏了出去,放在那家焦氏旅店的柜台上。
如今,他身上只剩下14枚铁币。
大概算一下,昨晚的住宿费,至少要去用掉七八枚的铁币?
然后,就是一个喝水吃饭的常见难题。
蓝墨现在,真的很为难。
虽然镇子外面,还有着五位村民,藏起了五张待售狼皮?
可那些后面的生意,如今八字都没一撇。
现在,他不来吃张薄饼垫肚子,随时都可能晕过去的啊!
他脑子不笨,不是不明白伙计的意思。
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感觉特别的为难。
他也想去充大爷,奈何囊中太羞涩。
所以如今,蓝墨也都是备受煎熬哇!
只要他口中一提起,那种干干涩涩的木薯饼?
都要在心底提前计算过千百回,生恐搞成一顿破产又丢人的霸王餐!
想一想,那个新鲜水嫩的绿菜叶?
都能让他那一颗不争气的小心脏,扑腾腾跳到大街上!
商路边,蔗糖滚动成细糖棒,甜香气阵阵扑进鼻,引他口水流淌八米远;石道旁,椒麻调制好辣咸汤,叫卖声纷纷钻入耳,勾他魂魄飘飞三尺天!
银树下火炉,落叶炙烤出,外酥里嫩大肉饼;寒风里冰车,霜布包裹住,热气腾腾小菜包。
可惜没有钱,蓝墨又是多么可怜。
他只能对那一切热闹,恍若不闻不见,却又来故作大方?
“哦,这样啊?伙计,你帮忙多拿一张薯饼过来。
等吃完,再去拿,也就是了。”
说着,这家伙的肚子,无耻的咕噜叫过一声!
那伙计,当场呆了。
这是真扣儿,绝对的真扣儿。
既然,你跟朋友坐在一起,又怎能厚起脸皮,只去招待人家一张薄薯饼?
还有,什么叫?
等吃完,再去拿,也就是了。
你小子这张脸,真是够肥够大的。
到底,还要不要哇!
第21章 得失只在转瞬间
那伙计见蓝墨抠门,再也无话可说。
当下,他去后厨,拿两张薯饼,放蓝墨桌上,又不情不愿倒来一大碗的白水,怪声怪气开口提醒。
“客人,这是您要的薯饼,千万慢点吃,最好别噎着了。
我帮忙,去叫人。
白水,要是不够喝?
那边的木壶里,还有一大半的热水,请您尽管去倒啊!”
伙计说着,冲着不远处水壶举手,那五根的手指在晨光中用力伸张开来,看起来根根笔直,带出一种无可奈何不得不放手的洒脱意味!
蓝墨面不改色,自顾自的点头。
他拿张薯饼,就是一口啃下去。
伴随那一口又一口,干涩难咽的木薯饼飞快下肚?蓝墨却觉得腹中越来越饥饿了。
这小子,分明就是个吃货!
……
万升荣进店来。
他看到已经吃完一张薯饼的蓝墨,皱眉摸着肚皮,正为难的盯着第二张,犹豫要不要继续吃下去?
于是,万升荣呲牙乐了。
“怎么,你小子没钱了?
看我手里,这是你的那张青狼皮,人家店里,怎会缺这个?
还有,五枚铜钱。
焦老板一向大气,对兄弟们也都没得说啊!
他倒是,给你补贴两枚铜钱,还说什么,毕竟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了,他不能眼睁睁瞧着我那位受伤的村邻,半路上遭人为难!”
此时桌旁,蓝墨抬头,脸上不知不觉,居然也就去变红?
下刻,他毫不犹豫!
抓起桌上那张薯饼,恶狠狠的啃下去……
蓝墨风卷残云般吞了饼子,稍缓腹内饥饿,端碗喝水。
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又抬头对万升荣说话。
“升荣哥,你别笑我,实在有些饿,所以……”
万升荣看着他,嗤的一笑。
“行了行了啊,小墨,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他将狼皮放到桌上,又将五枚铜币摞起,叠放蓝墨眼前桌面。
“收好!
这是人家焦老板的善意。
你不会因为,昨天队长对你拔剑,就觉得他那人,很难相处?
其实队长他,做事情最讲一个规矩,说话更是直率得很,但说到待人,那叫一个宽厚!
看你昨天临走的时候,居然还要反驳队长,真是年纪太轻。
说实话,队长最不喜欢欺负弱小。
不然昨天晚上,你小子肯定要去吃些苦头!
以后,但凡这种事?不能再往心里去。”
蓝墨摇头苦笑。
现在,他还能说什么?
要说他对焦阳的话语不在意,那肯定就是骗人的鬼话。
也或许,在蓝墨心底,对于焦阳所说,感觉那分明就是些冷言冷语!
可在魔陆上面的人们看来,身为官员的焦阳,面对大胆隐瞒自己的贱民?
只是让其离开旅店,那已经算是一种极为宽容的做法。
蓝墨对焦阳的话语,固然感觉不忿?
但他自己也清楚,在这件事情上,人家焦队长的处理,符合魔陆固有的习俗规矩。
所以,这家伙对此,心底不服气,那的确是有一些。
可要说,他因此记恨焦阳?
也就是,一万多种的不至于了。
想像力丰富,的确是好事。
可是过分扩展的联想,就可能导致不必要的突发事故。
蓝墨面上有些尴尬,没有继续装腔作势,厚起脸皮就去转移话题。
“升荣哥,你回来没多久吧?怕是,刚刚睡下,就被叫起,都没来得及吃饭!
所以这顿,就让蓝墨请你,只当半年未见,我与升荣哥叙旧。
等我日后,手中真正有了闲钱,再去摆宴答谢。”
蓝墨说到这里,终于大方起来。
这小子扬声开口,底气听来十足啊!
“伙计,你们店里什么拿手的好菜,给我多上几样。”说着,蓝墨轻轻一拍桌沿,指住那五枚铜币,“看到没?只要不超出了这价钱,尽管给我拿上来!还有那些好酒,更要给我拿一坛!”
这家伙如今,心里也是感觉肉痛的。
不过,他看着面前许久未见的升荣哥,就觉得这些钱,花光也都值!
所以你看蓝墨口中那什么,只要不超出了这价钱,尽管给我拿上来!
依然是,打肿脸充胖子。
要说路边的小客店,能有什么拿手的好菜?那就奇了怪了。
可是旁边的伙计,小钱,他笑得眯起眼,合不拢嘴,因为再小的钱,都被他一枚枚的看在眼中、放在心底。
一时间,他不由得心花怒放了。
我天上面的那个神祇!
今日开门生意头一单,它终于还是来了。
之前那些,原来正是些开胃的薯饼。
这位客人,真是讲究。
所以不去啃上几张粗饼,哪里还能咽得下美酒细菜呢?
我完全错怪了这位有钱的贵客,虽然他对身后的奴隶有些苛待,但是手中刚刚有了闲钱,对待起自己的好朋友,也都不一样了,真是痛快的没话说啊!
伙计心里,就是真高兴。
可惜?
世界上很多高兴的事情,往往后续的发展,总是那么的不如人意。
蓝墨对面,万升荣开口阻止。
“小墨,这可不行。
咱们之间,还需要来搞这套!
虽然,我有段时间没有回村里,但你家中如今的困难情况,我又怎会不知?
想到你母亲,就怕顿顿只去吃糠咽菜,你妹妹年龄还小,恰是长身体的时候。
你哥不幸离世,我一直想要回村看望你们,只是近来队里事忙,脱不开身,没有那种空闲。
现在你来镇上,却要请我喝酒吃肉?又要我如何能够安心坐下去!
所以,你这一片心意,我都心领了。
但是现在,就要听我意见!”
万升荣说着,又去看向那位伙计。
“小钱,你心里,也不要笑话我们。
回头,等我叫上那些同队,来这里一起捧场!
所以大家都是熟人,整天过路相见,不是我不照顾你家生意,而是我不能让同村的兄弟为难。
要说我这蓝墨兄弟呐,跟我一样的实在,他对人也都懂得感激。
他以后要是真有了钱,我就拉他过来这里,大摆十桌宴席。
所以那种时候,我还能够放过他啊!
只是如今,咱忙过一晚,现在刚刚醒来,肚子里实在吃不下太多。
小钱,你去帮忙拿几张薯饼子,多出来的,我就带回去了。
然后,再来一小碟的咸菜,只要那种白条拌薯条。
像我平时,吃得一样,就是最好不过!”
薯条,也就是切成长条的木薯,用盐腌过一段时日,就去变成咸菜。
至于白条?
其实,也叫做白枝,一种常见的菜品调料。
它产于魔陆常见的白枝树上。
魔陆每年入冬,原本枝叶繁茂的白枝树落尽叶片,树枝在第一次冬雪落下后,会由灰褐色转为白色。
此时,剪取树上细枝,经过必要的加工后,就可以作为调味菜品上桌。
成品的白枝,味辛辣。
在各处人们口中,白枝又有着许多别名,像是雪辣条、雪条、白条、雪枝、白辣条、辣枝等等。
冬日里,嚼辣枝赏白雪,正是一种难得的乐趣。
因此,白枝深受魔陆上人们的喜爱!
蓝墨也都很喜欢吃雪辣条。
可是那姓钱的伙计,现在就是欲哭无泪,他心底感觉冤屈啊!
亏了亏了,这次亏大发了。
他勉强挤出笑容,心下不停抱怨,又去拿几张薯饼,还有那一小碟黄白相间的咸菜。
蓝墨听万升荣话语,想起母亲妹妹,心中难免牵挂,一时间沉默不语。
万升荣语气有着变化,故意来提醒蓝墨。
“小墨,你可想好了,要如何处理这张青狼皮毛?”
第22章 价值翻倍的狼皮
随着万升荣询问的话语出口?
蓝墨目光就去落到青狼皮毛上,他面上有些不解。
“升荣哥,听你话里的意思,这狼皮你有出手的门路?难道会有过路的商人,要来专门收买山中皮货?”
万升荣摇头。
“那不是什么商人!
其实近来,银叶镇附近常有狼群出没,威胁过往行旅,镇上因此发下杀狼的悬赏令,这也就不难理解。
如今,一张新鲜的青狼皮毛,咱们镇上就给出一枚银币的丰厚赏金,足足百枚的大铁钱了。
那至少,将狼皮的价值,翻过一倍啊!”
听万升荣这么一说?
蓝墨才知道,之前他在焦家旅店见到自己手中狼皮,说自己走运的原因了。
关于镇上发布的杀狼悬赏消息,如今蓝墨倒真是不知情的。
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没有听到过这一消息。
至于蓝墨身边的人们,平日里很少会到银叶镇这边来,所以未必关心镇上的情况。
胡佑主要的运输业务,就是往飞鹰关上运送军需。
王胜等人则是很少离家,即便缴纳税费或者买卖交易,最多也就是到红石乡那边办理交涉。
蓝墨出发时,身边人们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可那只是期盼他能够诸事顺利,路途平安。
任谁也不可能想到,让他蓝墨去杀什么青狼的啊!
他们即便听说银叶镇附近有狼群出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顾虑那么多,不会来对蓝墨说起这种事情。
这也不是提不提醒的问题了。
真要遇上狼群?那也就是遇上了。
算是突发的状况,想要预防也都很难!
此时,蓝墨听到一张青狼皮毛,就是一枚银币的赏金?
他心头,忍不住那阵激动。
“升荣哥,你说一枚银币?那我这里,还有五张狼皮,加起来不就是六枚?”
蓝墨说着,脑中似乎出现了那种银光闪闪的迷人钱币。
可惜,他很努力的进行了一番想象,回想起来的银币造型,却都是水球上面,那些不同形状的银质饰品。
因为,蓝墨重生以来的岁月中,与那些可爱的魔陆银币,一直都是无缘相会。
万升荣眼一瞪,也是忍不住叫出声。
“你竟然?有六张!”
他上身挺起,两手握拳,双臂撑桌,脑袋都向前抻出去。
一对龅牙大大的靠近蓝墨,眼神中满是不信!
他语气,都变急促:“小墨,你不是在说笑?全都是新鲜狼皮?你能确定?这是真的?”
蓝墨愣了愣,他看不懂万升荣的反应。
不就是几张青狼皮毛,最多就是赏金多一些?这有什么值得这般震惊呢?
他心里,倒是十分淡定。
因为六张狼皮的确有,那都是他带领村民小试牛刀的结果,每张狼皮他都亲眼看过,甚至亲手摸过的,他怎会不能确定?
所以,真的,就是真的!
蓝墨点头,从容一笑。
“升荣哥,这是真的。昨晚的事情,你也是亲眼见到,所以这段时间,我也一直都在努力。”蓝墨说着,指指身后村民,声音放低了下去,“如今在我身边,像是这样的召唤单位,在镇子外面,还有五名藏在隐秘地方,狼皮也都在那里。”
万升荣怔了一怔,两手拍上桌面,仰天哈哈一笑。
他看着蓝墨感觉意外,心里又有惊喜。
随后,他乐呵呵的开口。
“小墨,若是这样?
那这件事,咱们之间,可就有的商量了。
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想到我刚才,还是低估了你小子。
如今,你这家伙,也有些能耐了啊!”
万升荣说着,低头凑近过去,刻意放低声音。
“你大概不知道,我们镇卫队当中,也不是一团和气。
那里面,三位分队长,除了我们焦队长,是不久前刚刚就任的之外?其他二位,偏偏算得上队中的老资格!”
万龅牙说到这里,面上就有些恼怒神色。
“要说我们华正百长,从飞鹰关调到了银叶镇,还不足两年的时日。
只去论及队中资格,在那里面,也都不及几位老队长。
所以其中,就有几位老资格的队员,平日在某些事情上,学会了倚老卖老,推诿拖拉,不理正事。
你可知道,我又是如何进去的镇卫队?
那不也就是因为,同村人的推荐!
当然,这里面更有着咱们村中,那位华老的关系了。”
万升荣说着,微微一笑。
不过蓝墨面上,却有些茫然,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万升荣见他如此,不禁摇下头,口气有些无奈。
“怎么,难道你不清楚这层关系嘛?
小墨,要我怎么说你才好。
镇卫队里面,如今的队长,那一位华正百长,不就是华老的长子?这件事情在咱们黑山村,随随便便揪个人出来,他又怎能不知道!”
蓝墨终于恍然。
要说这些,他当然听人说过。
只是以前,那位蓝墨年纪就是真的小,总以为这些事,与自己没有直接关系,所以当时那么一个小娃娃,岂会过度在意同村某人如何如何的消息?都是些吹过就忘的耳旁风了。
不过如今,万升荣特意提及此事?
就让蓝墨,把其中的那层层关系,在自己脑中理顺过来。
华正看重提拔焦阳,焦家又去与黑山村的赵家结亲?
那其中关系,岂会是那样简单!
蓝墨隐约记得赵家村长,不就是华老爷子门下的弟子嘛?
还有,当时村人们说起焦赵两家定亲,出面的那位德高望重的媒人?恐怕也就是那位华老爷子,或者就是华氏嫡脉当中的尊长了。
要知道,魔陆上的婚姻,可从来不兴媒婆那套!
所谓婚姻礼仪,前后十礼,正是缺一不可。
十礼,是取十全十美之意。
那正是魔陆上诸多的传承世家,举行婚姻礼仪,所不可缺少的十大步骤。
其中头礼,就是聘礼定亲。
头礼当中,出面进行撮合的媒人?
其身份地位越高,那一门口中道出的亲事,就会越有分量,被人们越发的看重。
将来男女双方,在人们眼中看去,就会福气多多,夫妻婚礼之后,更会收获美满幸福。
婚姻二礼,就是谢礼媒人!
男女双方当事者,需要亲自见面,若是彼此感觉满意,那亲事正式敲定?随之而来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要去挑选吉日,携手登门拜访,以重礼跪谢高媒。
至此,方才算作成功定亲。
所以,世家达成婚姻,十礼当中的前两步,也都离不开媒人的帮助。
说起焦赵两家结亲,其中涉及的关系,必然有些复杂。
如今的焦阳,正是华正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员,是华百长在镇卫队当中的嫡系。
此时蓝墨心中,也都想明白很多事情。
昨晚,焦明对自己热情相待?
今早,那位焦老板又让万升荣,带回狼皮和铜钱,甚至主动添上了两枚!
还有,焦阳察觉自己对他有所欺瞒,看得出心中十分气恼,可他也只是让自己离开焦氏旅店,没有继续为难。
那不只是因为,焦家与赵家婚期临近的关系,这其中更因为他们焦氏一族,如今与黑山村出身的华氏合力,在镇子上形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害关系!
就算他焦阳心中,对自己再怎么看不顺眼?
那也不好,随随便便就去处理。
以至于向某个,黑山村出来的后辈小子,下什么狠手的。
万升荣见蓝墨沉默不语,也就知道他的心中,已经有些明白了其中关窍。
他点点头,面色变得严肃。
“小墨,焦老板托我,将狼皮和铜币给你带回来,更多还是看在,咱们大家伙站在一起的脸面上。
如今,华老就在黑山村定居,颐养天年了。
你舅舅胡佑,在咱们村子里面,人缘一直不错,不管去了哪一家,也都能去说道几句。
所以这些事情,我就是大概一讲,最多算个提醒,咱们自己心中有数就好。
既然,你手中有了六张狼皮?
那对如今这些,就不能完全没有表示!
当然,有些事情不方便在这里讲。
你订下的客房,不就在楼上?咱们两个,上去仔细说!”
第23章 人情练达无所用
焦氏旅店。
焦明看着坐在桌对面的蓝墨,解开鼓囊囊的麻布包裹。
那其中,就有叠起的青狼皮毛?
焦老板眼神微亮,一语不发,直接伸手,翻动查看。
他面上笑容,不知不觉消失,只是睁眼仔细打量,确认那就是六张新鲜的青狼皮毛!
他很快,又去反应过来?
看来,这就是蓝墨利用召唤魔法,在野外的收获。
之前我们,可就看轻了此人!
他心头,难免一阵的惊讶。
我说这个万升荣,为何又带着蓝墨找上门来?
这家伙方才笑得那么贼兮兮的,从来忘不了对我呲牙,更是不停对咱挤眼,原来是因为另有发现。
谁能想到,这蓝墨手中,竟会有六张狼皮!
听说,镇卫队当中,直到现在也不过收到三张新鲜狼皮?
毕竟青狼天性凶残,一般人若不是迫于生计,也不会去主动招惹它们。
如今,镇上倒是故意把赏金提高一倍?
可事情,从来不会那样简单!
要说一枚两枚的银币奖赏,未必值得让那些老猎手们,甘冒生命危险,出手对付成群结队的青狼。
最重要的,不还是自身的安全?
若是其中,有哪位猎手,不幸让恶狼围困咬伤,就算他最终收获数张狼皮,那摆出来的几枚银币赏金,也不够治病抓药所需啊!
何况在镇子上,如今还有哪一个,不清楚那些无耻小人的做派?
其中,必须有个相识的熟人,才好出面说话。
不然,那一张张沾满人血的狼皮,白白交了上去,之后的所谓赏金,也就要去变成,万年之内难得一见的尾款了。
啥时候拿到?能领来多少?
自然变成了说不清道不准的事情。
明明听得见叮当动静,却又根本摸不着的遥远赏金,谁敢去把它当真,放在自己眼中。
那早就应该是别人口袋里面的东西。
如今谁又不懂得?
要说手里面摸着钱的镇吏军员,只当自己手心里流过一捧捧的清水,他要不去低头猛喝上几口,难道要去活活渴死自己不成!
就不怕被人们耻笑,日后看作傻子?
所以,既然有那些纠缠赔笑的功夫,还不如拿出手中狼皮直接卖掉,那样得钱岂不更加痛快。
明面上的交易,比起龌龊规矩就要干净一些。
如今,蓝墨主动找上自己,想来也就是万升荣,在背后给他出的主意。
之前自己一时间的谨慎举措,如今看来也都没有做错。
哪怕这个蓝墨,也就是一位贱民?可他掌握召唤魔法,日后潜力不容轻视,多半会有一些成就。
就说现在,此人转眼的功夫,就给自己带来意外惊喜。
他手中,六张青狼皮毛。
当然,自己兄弟焦阳的建议,还是要去听一听。
他对这个蓝墨,就有着不小的看法?
“此人表面看似谦卑,实则心中完全没有规矩。
也不知,这人的信心,究竟何来?
区区贱民出身,侥幸得了件魔法装备,而今面对我这官身,也都根本不放在他的眼中。像是这般狂妄之徒,不大可能,也不会甘心,去走什么寻常的正路了。
即便,他本人足够刚强,轻易不为外力动摇胁迫,能够侥幸去功成名就?
可那些,站在他身边,一直与他亲近的人们,恐怕或多或少就要承担起一些风险,难免要去受些牵累了。
若是危急关头,这人还能懂得,适时去收敛野心,那将来或可做出一些成绩。
咱们焦氏,暂时不应该与他走得太近。
当然也不必,去刻意疏远他。
大哥心中的顾虑,焦阳都懂得!
只是我如今的身份,有些敏感,不好去对他过多试探。
哥哥要是认为,我之前应对,有什么不妥之处?那你偶尔出手,帮他一些小忙。
只要彼此牵扯不深,自是无关紧要,又可作家族后手。”
焦老板想着,倒是不认为自己那位兄弟,看人的眼光会有错误。
他只是觉得,焦队长如今行事,过于小心了些。
当然,这不能说焦阳有什么不对。
焦明很了解自己的兄弟。
焦队长嘛,从小就是个仔细性格。
如今,他更是背负起家族上下期待,亲朋师友厚望,所以为人行事越发小心谨慎。
这就让焦明心里,有些难受。
可惜我那兄弟,自从成为官吏以来,再难在他身上见到,昔日那种纵情洒脱的风发意气。
就像他在卫队当中,明里暗里受到队中一些老人的排挤,虽有华百长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可有些事他即便知道不妥,却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前去。
那些队中的老人,更是银叶镇多年的关系户,论及在镇上扎根立足之深,我焦氏一族,也都是有所不及。
就连已经身居高位的华百长,不也对他们有所顾忌嘛?
只说,那一些腐化堕落的老兵!
明明,就是他们不愿意冒黑值夜,只乐意在阳光下横行霸道,为难那一些过往的商旅,满街巷的抹油水,四下里的套好处,闹得大家烦不胜烦不说,更是反过来倒打一耙,说起了我家焦阳的不是?
什么无所事事,整天游手好闲?
夜间带队睡觉,白日流连花丛?
就连收不到狼皮,都要扣给焦阳一顶黑帽,说他新人上位,镇上无人信服,本来更是无能!
这次,如果我这里,到手六张青狼皮毛?
倒是能让这些人吃瘪。
华百长或许能够借此发作,去惩处那几个平日里最不听话的老油子,就算他不好下手将他们驱逐出队,至少也能让那些小人,收起了嚣张气焰!
这虽然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能够占到些许上风,也让我家焦阳减轻重负,使我焦明心头畅快。
如今看来,面前这个蓝墨,算是帮了我们兄弟一个不小的忙。
他又是黑山村出身,反而让我们欠下他的人情?
之前,我未曾料到,会有这种变化。
焦明看着蓝墨,一时间,面上都去笑开了怀。
“蓝墨兄弟,你这是要我家焦阳,收下这六张狼皮?
你请放心,赏金什么,绝不会少你半分!
说句不合规矩的话,就是现在,我都可以先来垫付给你。
几枚银币而已。
只是如今这件事,大小也算是一项功劳。
其间付出辛苦不说,你更冒着严寒不畏风险,带伤猎杀恶狼,维护银叶商路,受惠最大的,不就是我们这些,眼中只去看到钱财的商人?
蓝墨兄弟的义举,可就让我们大家,忍不住心里佩服,口上称赞呢!
话说回来,你又是黑山村的村民。
或许,到了那上面,就有某位大人,心中对你有所体恤?
只要他去说句话,下面村吏酌情减免一些,你家今年的税费劳役,不也是合情合理了嘛。”
焦明说着,又去看一眼万升荣。
“当然,不管谁,都有好处!”
他口中,更是呵呵笑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这位焦老板,正是熟谙世故人情练达。
他不仅让六张狼皮,到了焦队长手中,更打算让焦阳顺便,对那位祖籍黑山村的华百长,去说上一说,提上一提?
“要说拿出狼皮的蓝墨,可是黑山村的村民。当然这其中,更有卫队里面,黑山村出身的那位队员,万升荣的功劳。
他们两个也算有心,知道大人您的威名,所以就将狼皮交给了属下处理。
咱们这边,何不多给村里人申请一些奖励?
如今有了六张狼皮,在队里面也就占了主动。
对那些敢于无理取闹,整天人浮于事的痞兵,还请大人出面,予以适当警告,甚至严厉处置一番,省得他们继续口无遮拦下去!”
所以?
百长华正和队长焦阳,借机整顿队伍,提升威望,凝聚人心。
万升荣,就给上面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
银叶镇镇卫队,三支分队当中,多达数十人的在编名额,良莠不齐之下,将来定要拔除害群野草,清扫糜烂枝叶。
对他万升荣来讲,那难道就不是机会了?
他自己再去努力露露脸,还真能让领导去忘记他!
而蓝墨,是华百长同村,更可以得到后面的实惠。
赏金,只是一方面。
要说魔陆底层的贱民,每年的人头税、地税、盐税,一项不能少。
三个月役期,一天不能缺。
不过,若有人达成悬赏令,积极立下功劳,进而得到高层怜悯,就可以适当去减免,甚至免除税役提升等阶,也都可以理解。
在这件事情的处置上,焦明瞬间给出了办法,都能一举数得啊!
可惜蓝墨现在,不大认同焦老板的一片好心。
虽然,焦明已经累死了好多颗的脑细胞?可他万万没想到,有人偏偏不领自己这个情!
某个混蛋小子,竟然不打算居功了。
下刻,蓝墨开口拒绝……
第24章 此事,焦明应下!
蓝墨听到焦明建议,当即摇头拒绝。
“焦老板所说,正是一语道尽其中烦琐,更在方方面面都有周全考量。
在这上面,蓝墨远远不如您的。
只是小子,并不想要什么功劳。
六张狼皮,本打算拿来送给焦老板。
之前贱民行事草率,犯下一些过错,对焦队长有所隐瞒?可后来,焦老板对此并不见怪,反而对蓝墨以德报怨。
蓝墨年纪虽轻,也都已经成人,岂是那种没心没肺,不知进退的冷漠小人?
不过小子如今,贪心不足,想要从焦老板这里求个人情,希望您出面帮忙,找人说情搭线。
当然,若是焦老板,觉得不方便答应?
那蓝墨,也不会继续强求。
这六张狼皮,送便送了,只当认识了镇上熟人,以后再到这里,与朋友们相会,也有可以临时驻足的处所,一起愉快说话。
日后大家见面,正如焦队长之前所言,不必觉得尴尬。
合得来,自然是朋友。
谈不上话,也算旧相识,一些小忙,能帮就帮了。
蓝墨虽然贱民出身,却也不是在此信口开河。
只说这些青狼皮毛,既然如今我能获得,那以后但有所需,都是照样取来。
我有召唤单位相助,几头青狼在我面前,只当送来材料皮毛。
所谓狼群,在我眼中如同待宰的细爪小兽,就算下蛋的机会,也都不会有!”
蓝墨这小子,说大话倒是不要紧,只要他能去做到就好。
可惜不知道,有哪一家的青狼,能够下出小狼蛋?
其实人家青狼一族,自古以来,每一头都是守身如玉,怎么可能陪他蓝墨去下蛋!
这人嘴中,没一句实话。
“焦老板一定知道,蓝墨的舅舅胡佑,一直经营运输生意。
说到底,就是去做些,别人不屑的零碎活计,向关口输送少量军资。
我从小都记得,他每天天不亮就会动身,一年四季到头,反倒有近半的时日,在外辛苦跑路,难得逗留在家。
舅舅长久辛勤,也因为曾经受伤立功,得到关上一些军士的照顾,身份得以由下民,提升为平民。
那是蓝墨记忆当中,最幸福的光阴。
哪怕我们蓝家,当时也都有望突破下民的等阶,成就平民身份。
可惜后来,父亲他……
记得蓝墨十岁左右时,那时父亲与大哥,依然健在。
表妹胡雪莹,出生都没过去几日!
舅舅与人合伙,到东法王国拖运物资。
可那次,他去了一个多月。
后来,侥幸得以归家。
因他半路上,被守边军士拘押,导致财物损失殆尽,身体也都大受摧残,当时瘦弱不堪,险些就去垮掉。
生育不久的舅妈,心事重重,突染重病,转眼竟去离开人世。
舅舅心中悲苦,就连数月大的雪莹表妹,也都认不出他,只要舅舅一靠近,就会惹得表妹大哭大闹。
就那样,一连过去大半月,他都不敢去抱一下自己的女儿。
不过为了生计,或许这些,都是平常事。
舅舅这数年经营,赚取的报酬,也只是时多时少。
我父蓝云入山失踪,家中失去擎天梁柱,大哥那时尚且稚嫩,舅舅毫不犹豫,就去担负起两家重担,再到年前,大哥发生意外,舅舅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心里也都暗自流泪。
蓝墨如何不清楚,舅舅一直以来的心愿?
自舅妈离世,他心中最想要的,无非就是将车行发展壮大。
可惜,舅舅一直受到我们大家拖累,以至手中没有余钱,如今更是有些举步维艰,勉强支撑运转车行。
蓝墨没有太多追求,只求家人平安,利用好自己手中魔法,为他们遮风挡雨,让他们轻松过活。
若能让家中脱离贫苦,茶余饭后亲友相伴,也就心满意足。
记得,舅舅在我小时,醉后对我们玩笑?
‘等舅舅有钱,咱们一起,都去搬到镇上。
那里不仅人多,过路的商旅也多,跑腿拉车的活计更多,一个人就算累到了死,也都忙不过来。
每天赚上一些,然后我就在那里买下一块地,种些鲜果花草。
等我年纪大了,就去给你们酿酒,看家。
那时你们两个,就要接了我的生意过去!
然后呢?
我给你们盘货,你们就去外面向前打拼,总要踩出一条自己的路。
到时候,你们兄弟两个,不要嫌弃我这老酒鬼。
大家伙一起,好好的,就那样过活下去。’
所以现在,蓝墨想要镇上一座果园。
我知道镇子西面,有座荒废庄园,临近于红叶山脉的那片土石地,属于镇上金家名下产业。
蓝墨要请焦老板出面,帮忙联系,以我舅舅胡佑的名义,定下那座果园的交易。
一者让舅舅将来,有处舒心颐养的家园,让我们全家可以在此相聚。
银叶距离红叶城不远,就连蓝墨二姐一家,也都可以经常走动。
二者,将来胡氏车行生意拓展,到时候难免需要在这镇上,有处周转歇脚的所在,那座果园有些空地,也能满足要求。
还望,焦老板能够出面相助,疏通说合。”
焦明口中嗯了一声,对蓝墨缓缓点头,下刻脑中思量盘算。
镇子西面,原来还有金家的果园嘛?
要不是他提起,我一时间,真是想不起来。
金家算不上银叶镇的大家族,他们的主家是在红叶城那里,镇上的只是家族支脉,而且金家这一支,近年人丁不旺。
那处果园,他们盘下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如今也都等同废弃,里面恐怕早就是杂草丛生。
要想把其中,整顿干净重起家居,只怕倒不如直接拓荒。
搞不懂这个蓝墨,怎么就去看上那里!
当然偏僻果园,多年没有产出,也就失去价值。
所以我要去开口?金家多半不会拒绝。
那里应该一片荒芜,早就对他们无用。
如今,镇上法吏金象驰,正是金家此处分支的话事人。
他与我家焦阳平级,而且也要去看镇卫队华百长的颜面了。
只说华百长的那位岳父,不就是咱们红叶领的掌权者之一!
那是副城级高官,红叶城法院院长洪志谨,执掌尊卑刑罚。
数遍了红叶世家,谁敢在洪老面前放肆?
就算那位骄横跋扈的红叶勋爵,见到洪老当面,也要学会正襟危坐,怎敢丝毫懈怠!
说句不客气的,洪院长手中握着他金象驰的前途命运。
就算金家根深,在红叶城有些人脉,不过那驿站的副驿长,又能有什么实权?那金鸿,只是个副镇级别,在洪老爷子面前,也要去夹紧花哨尾巴,老老实实赔笑。
这个金象驰,即便不参与如今的争端,不算咱们这一派的人物?
可我若是向他开口,就凭那一座荒废已久的庄园,金家未必就值得,来跟我谈什么交易。
别说金家,就是我焦明,也只当一块破烂石头把它扔出去,随手也就送人情。
我若没有记错,那座果园应该是主人失踪,两年不曾完税,当时无人继承,就被镇上充公。
后来,身为法吏的金象驰,以极低的代价将其买下,只当是增添了家族产业,多它不多,少它不少,也没有哪个金家人,真把那里当成一回事。
甚至这几年,那处园子,都没人去片刻打理,早成废地!
别说金家根基不在此处,而在红叶城那里?就算我们焦氏,都不会把一处废园,放在眼中了。
只是近来,焦阳上位不久,我焦家还没有来得及稳固根基,所以一时间不想在镇上惹起意外风波。
不过将来?总要去扩展一番!
可是这个蓝墨,他如今要借用舅舅胡佑名义,这里面就有些麻烦。
那胡佑只是平民身份,偏偏又不在此处,更是这个年少的蓝墨出面,金家难免感觉受了轻视,即便双方勉强约定交易,到了真正转户之时,就需要付出更多代价。
上位者向下位者出售产业,自然十分慎重,这牵扯到各自的名声脸面。
虽然,那里只是废园?
可园子本身,也都有数千平大小,就算是碎石荒地,没有上百枚银币,也很难让金家乐意出手转让。
我心里,倒是不明白?
要说那处的位置,即便当作运输中转,也都谈不上方便。
不说镇上,就在镇子周围,也有诸多更为适合的场所。
想要将一座废园,整顿清理出来,又是谈何容易?
不知要去,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比重建都难!
会不会是这蓝墨年轻冲动,一时头脑发热,有些想当然了?
我应该,劝劝他才是。
就当帮他参考,让他另寻别处,也都更为合算。
焦老板看着蓝墨,面上有些疑惑。
蓝墨见他反应,心中也都有所预料,于是再次开口。
“焦老板,这其中一切购园费用,由蓝墨承担。
只希望,金家那边能够宽限半年的时日,到时蓝墨必将商定的余额补全。
如果做不到这些,那蓝墨也不会反悔,庄园仍旧物归原主。
我这次到红叶城,见过二姐他们,就会返家帮助舅舅。
现在蓝墨手中,虽然空无一物?可要说起手下那些召唤单位,至少顶得上十七八个的青壮劳力。
平时驱使他们,帮舅舅勤跑山路,多送几趟军资,也都足以在半年内,填补交易所需。
焦老板,就算小子没有志气,出卖身边苦力,如今一般人又怎能比得上,我手下这群魔法单位?
蓝墨只求焦老板出面,促成这桩生意。
即便不成,小子对您也会感激在心!”
焦明听得无奈,他见蓝墨打定主意?只去斟酌片刻,也就开口答应。
“这次,我不能让蓝墨兄弟,白白送上一个人情。
此事,焦明应下!
只是能不能成?终究要看金家那边。
焦明能力有限,厚颜过去说上几句,虽然自己心中乐观其成,不过就怕其间另有变故。
不知道,那金家以后的打算了?
所以到时,蓝墨兄弟,可不要对我失望。
当然,焦明还算有些名声。
虽然我身份只是上民?可那金家,不至于为了一处破旧庄园,刻意驳我焦氏脸面。
蓝墨兄弟,你看不如这样?
我去金家开口,就说暂且租下那处废园,只要半年的时限,想来也都用不了两三枚的银币。
之后,你若是心里感觉真正满意?那时再去痛快掏钱,也就不至于事情商定后,不好反悔。
既然,你说这是桩生意,那总要路过三道,货比三家了。
到时,你要觉得金家废园不好?那咱们再去商量别处。
生意嘛,就是讲究一个,物有所值才对!
如果蓝墨兄弟,仍然坚持之前打算,那我就去金家尽力说合,看看能否帮你,直接定下交易?
焦明也不跟蓝墨兄弟继续客气。
这一次杀狼的赏金,待会儿我直接拿给你,就当我个人购买狼皮的代价,说来这已经是帮了我们焦家。
那些功劳,对蓝墨兄弟来讲,有些无关紧要?可若放在队中,就不能说是毫无用处啊!
对此,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所以,蓝墨兄弟不要推辞,不然就是看不起我焦明。
只说几枚银币,我又岂能拿不出来?
兄弟这份人情,焦明是心领深受。
所以礼尚往来,你可不能拒绝!”
焦明说着,微微笑起,看着蓝墨。
第25章 地契入手
落日余晖徐徐洒落,让蓝墨清楚见到园中景象。
这银叶镇西面,原本繁茂果园,完全变成一片荒地。
红白花果早就枯萎腐烂,青黄野草黑紫藤蔓却在疯长,四处又见鼠兔乱窜,惊飞起成片哀鸣的野鸟。
其间,又有几座坍塌已久的土木建筑,早已不见丝毫人迹。
蓝墨被一名村民抱起,横行枯草杂丛之中。
他身边,村民四散分开走动,驱赶草丛中隐藏的野鼠毒虫,防备庄园内可能的意外危险。
如今这座果园,名义上已经属于他的舅舅胡佑所有。
今日上午,他与万升荣拜访焦明。
没想到下午时分,就有那一位衣着整齐的金家奴仆,主动找上了他?
那人取出怀中一张地契,扔向蓝墨,当场就把话说得清楚明白!
“你就是那位,想要我家园子的贱民蓝墨?
看来,倒是有些胆量。
我家主人让我前来警告与你。
如今只因焦老板出面,金家就把那处地方,看在焦家颜面上,当作人情送出。
这些与你,可就没有什么干系。
所以千万不要自作多情,尤其给我记住了,别去对他人乱嚼舌根。
至于你口中,什么三月半年的期限?咱们也都不想搭理。
还有,那什么后续的费用?更是不想与你废话!
那都是焦家的颜面。
你可曾,听明白了?
我家主上,不想与你这等贱人,有丝毫的牵扯!
所以这次,暂且不来怪罪于你。
以后你这贱民,就要学会尊卑进退,再敢贪得无厌,冒犯到我金家?
小心就去赔上了自己性命!”
蓝墨当众被金家的奴仆轻视羞辱。
他心头恼怒,可面上,却是一片惶恐。
他口中接连道谢不提,更在金家奴仆离开时,俯身捡起那张地契,随后喜气洋洋大声开口,不敢忘大人恩典,日后贱民必有重谢!
可换来的,也只是那道对他不屑一顾的奴仆背影了。
蓝墨对此,并没有感觉意外,他不是不知道金家的作风。
如今他对自己的卑贱身份,心中更有着理性的认知和明确的定位,他知道不管自己走到哪里,身为贱民总会遭人轻视羞辱,实在不足为奇。
所以?
他近来,一直很努力。
其实现在算下来,不过1月19日的下午,距离蓝墨昨夜入镇,还没过去24小时。
通过那六张狼皮,他换到一座庄园,虽然只是一处废园,可地契上面,舅舅胡佑的大名,也都作不得假。
对于官吏来讲,他们持有产业,不需缴纳任何费用。
但对于平民,就要去缴纳相应的地税。
就说这张地契上面,注明了其中房屋用地、种植用地的大小:宅地二百平,山地十九亩。
宅地,住宅用地;二百平,100至200平米。
宅地二百平,每年地税,两枚铜钱。
一百平,100平米以下,每年地税,一枚铜钱;三百平,200至300平米,地税三枚铜钱。
还有墓地,与宅地一样,收取相同地税。
普通民众,不得使用面积超过三百平的宅地与墓地。
官、吏、公民,不得使用面积超过三千平的宅地与墓地。
贵族起,不受限。
至于山地,是最下等的土地。
在官府登记中,山地属于贫瘠无法耕作的土地。
每亩年税,两枚铁钱。
十九亩山地,足足上万平土地?每年三十八枚铁钱。
不到四枚铜钱,反不及那几百平宅地的地税来得高。
这里面就有些关系在其中,若不是金家,一般民众持有这座庄园,恐怕这园中的土地就要被划归为林地了?
哪怕是下等的林地,每亩年税,都要两枚铜钱。
蓝墨如今能够顺利入手庄园,里面正有着焦氏的关系发挥作用。
而且,过户的时候,蓝墨也都没有缴纳过任何税费,这都是官民金氏的手段。
金家既然想要做人情,那肯定就不屑于在这种细节上为难蓝墨。
以蓝墨如今的贱民身份来讲,他在那当中,已经占了很大便宜。
对这些,他心中有过一些考量,提前有所预料。
现在,他着手打理这座废弃庄园,也都没有后顾之忧。
金家那位奴仆说得明白,之后他再去拿出什么费用?那也都是焦家的事情,与他们金氏没有了关系。
这人情?
做得相当漂亮,可谓十足到家!
蓝墨跟着焦明沾光。
如今他整理起这座庄园,也就不像一般人那样难以下手了。
就像现在,他带领十位村民,来到庄园中废弃大厅的外面。
没错了?
他手下,已经有了十位村民!
又增加四名。
所以,焦明给他六枚银币。
蓝墨不喜欢把银币藏起来,让它们去长出发霉的绿毛,那种味道要多难闻,就有多难闻!
手里有钱,就要努力花出去。
他花费不到一枚银币,从一家车马行买到两大吨合用的牲畜饲料,让他们送入庄园。
蓝墨分批吸收食物资源,成功召唤四位村民。
说实话,他现在感觉吃力。
同时控制十位村民,对病弱的蓝墨来讲,就是不小的负担!
不过也因此,蓝墨对如今自己的精神力量,有了较为准确的估计。
咬紧牙,狠下心?
他最多控制十五六名村民,也就是现在的极限。
当然,真到了那种时候?多半就是需要蓝墨去搏命了,还管它什么负担不负担!
现在的蓝墨,把两名村民带在身边,其它八名都去整理起,庄园内的倒塌大厅。
这对普通人来讲,不会是轻松事情。
试想,如果一个人挪动两百斤的重物?肯定十分吃力,还要去时刻注意,小心不去伤到自己。
可是魔戒单位,哪里会管这些!
他们身上就是有两百斤的力气,这是设定好的,就算蓝墨也都不能随便更改。
那么,只要是不超出一百公斤的物体?
也就等同于,魔戒单位头顶的乒乓小球,手中的沙滩足球,脚下的棕黑篮球,屁股上的雪亮排球。
想要怎么招呼,就去怎么招呼!
你看如今庄园中,那漫天遍地飞舞不休的大石头与烂木块,难道还会少了?
只要不超过一百公斤的物品,都成为村民们手中,指哪就去打哪的飞行物体。
他们肯定没有吊车动力大,但比起那些挖掘机就要更灵活。
他们是蓝墨延伸出去的手足,他们跟随着蓝墨的脑中念头,化身一台台高效人肉机器,永远没有伤痛,不知疲累困顿,不畏毒虫猛兽,无视沙尘土雾,无怨无悔随心运转。
这些村民,不光会杀狼,干起活来,更是一个能顶几个的壮劳力了。
蓝墨之前对焦明所说,不算是大话。
只凭借眼前这些魔法单位,这种无与伦比的工作效率,他就算是带领他们四处出卖苦力,在半年内赚取上百枚的银币,也不算什么难事。
眼看那木石厅堂坍塌的土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轰隆噼啪响声不绝,只是短短半个小时,原本厅堂所在,就显出一片湿漉漉的平地,可以看得出,那里原本正是一层厚实石板,如今四处沉淀灰土污泥,掺杂绿色苔藓,发散恶臭腐朽味道。
不过村民穿行其中,没有丝毫在意这些。
他们手持粗短木棍和破碎砖石,四处敲击石板地面。
蓝墨在远处一块干净平地上,手持一把木纹水壶,眯起眼欣赏红色落日,一口口喝着壶里的白水。
他下午退房。
那时又从客店中买了十二张薯饼,并且顺手摸过来这把木壶,足足多花了他三分角子钱,让那位小钱伙计,笑得有些合不拢嘴。
毕竟,他们店里还是赚到了。
就像十二张的薯饼,比起街面上的饼子,可就要多收一些钱。
而且之前,蓝墨手中有了银币,自然不会继续慢待万升荣了。
他回店,就让伙计小钱摆出酒席,万升荣就去跑腿出面,请来两位卫队当中的正兵。
他们也都是出身黑山村的村民!
村邻叙旧,其乐融融,酒足饭饱,相谈甚欢。
蓝墨也喝了些果酒,若不是他手臂有伤,恐怕就要被人灌倒当场。
他这次经过银叶镇,也算是大有收获了。
重新认识了几位同村朋友,进而开拓了未来合作关系。
现在,蓝墨感觉挺好的?
一名村民挡在他身前,遮蔽前面逆风漫扬的微薄尘土,另一名就成了他屁股下的座椅,一动不动跪伏地面,任由他坐在柔软而又牢靠的肩背上。
蓝墨从家里带出来一颗蒸好的木薯,不过在入山第一天,就被他连皮带肉,吧唧吧唧吃光啃净。
而今这十二张薯饼,能当他两天的口粮,足以让蓝墨不急不缓,抵达红叶城。
反正也不用他自己迈步,村民自会带他,不停去赶路。
就在下刻,那废弃厅堂石板角落处,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敲击声音?
蓝墨精神一振。
那下面,就是空的!
上一世,他舅舅胡佑受人排挤,原本凭借人情勉强维持的运输生意,随之一落千丈。
躺在病榻上的蓝墨,将舅舅心底的痛苦,一一看在自己眼中。
可他对那些,也只是有心无力。
他虽然不清楚究竟是哪一个,在打压胡氏车行?但有那么一次,胡佑酒后的愤怒抱怨,也都深深刻印在他蓝墨的脑中!
“天地若有神祇,又是何其不公?为何要去眷顾恶徒,让那种小人得到宝藏,偏偏给他兴风作浪的机会!”
后来蓝墨从王胜口中,将此事了解一个大概。
一位行商以较低的代价,买下银叶镇西面的金氏废园。
结果行商召集人手,整理厅堂废墟,发现下方密室,里面就有些原本隐秘的珍藏。
毕竟当时众人亲见,所以事情也就传出去,闹得沸沸扬扬。
金家得到消息后,曾有过反悔念头,后来不知为何,又去不了了之。
如今,蓝墨所作所为,目的简单明了!
他就是要让这座庄园,成为胡佑名下产业。
他就是要让厅下的秘藏,成为他蓝墨个人所有!
第26章 地下密室
原本一片黑暗的地下密室,并不是完全没有动静。
因为生命本身,具备无限活力,不管它们又是如何的弱小。
即使在黑暗中,也有不知名的虫蚁辛勤奔跑,发出人耳听不清的劳作动静,甚至地下,还有着弯曲身体的蚯蚓奋力钻营,进行着不为人知的开拓耕耘。
那些不知名的飞虫,或许它们习惯于潜伏黑暗当中,不发出任何的声音,也或者扇动小小翅膀,起起落落。
室口处,细砂尘土滚动,伴随阳光洒落下去。
些微的动静,就让小虫们惊慌失措。
一群飞虫,从密室入口冲出。
一位村民一下跳入室内。
蓝墨一动不动。
他依然凝望着远方。
他眼中蕴含的落日余晖,都已经呈现出暗红色泽。
他的心神,却是悄无声息进入密室。
他透过村民视线,看见其中模糊景物。
密室不大,十平左右?
中间,立着三只两米多高,显得有些破烂的木质大桶,竟有着灰白的菌菇,在那上面生长出来,于是一种古古怪怪,甜酸腐烂交杂的果酒味道,缠绕在村民鼻端挥之不去。
原本一张脚踏的梯木凳,如今腐化变形不说,上面的恶心绿毛,都有指节一般长!
唯有最里面的角落里,一口不起眼的乌黑小木箱,成功吸引到了蓝墨的关注目光。
箱子上落着一层灰尘,却没有丝毫的腐朽迹象!
这让蓝墨心中,有些激动起来。
一名村民上前,把箱子托起,直抛入上面一位村民怀抱里……
箱中?
一副折叠起来,看去古老的兽皮图画;
一本让蓝墨如观天书的莎草纸书;
一颗指肚大,不知何种材质的墨绿石头;
一只黑麻编就的结实钱袋。
蓝墨首先去查看的,自然是叮当作响的钱袋!
村民翻转过钱袋,将里面钱币一下倒在手心?
远处装模作样,正欣赏落日景象的蓝墨,一对眼珠子突然就去瞪大,那一口白水在夕阳下喷成一团红色水雾,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以为他正在吐血身亡当中。
虽然那是不可能的假象,可是画面效果十分艳丽,相当动人。
村民手中,五枚金币,九枚银币!
所以姓蓝的小子,这次就是发财了。
如果现在,他去到红石乡,上交一枚金币,也就是千枚铁钱?那就可以将自己一家的身份,提升为下民。
对于普通民众来讲,他们要去提升自身等阶,只能到户籍所在地缴税办理。
蓝墨,属于红石乡下辖的黑山村。
不过民众户籍,也可以根据实际迁徙居住情况,进行合理的申请更改。
比如现在的胡佑,他如果持有银叶镇这座庄园超出两年的期限?那就可以去申请银叶镇的户籍了。
当然这件事,胡佑暂时还不知情。
要说贱民提升为下民?
在那些世家官吏眼中看来,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对如今蓝墨一家来讲,却是值得欣喜庆祝的大事!
只是年关刚刚过去,离年底税期尚远,所以蓝墨不急这一天两天的时日。
再说那张兽皮地图,看上去很陈旧,已经有些年代。
上面有着,弯弯曲曲的鬼画符,还有稀奇古怪的各类符号,恐怕只有地图绘制者,或者原主人能够看得懂。
这图对蓝墨,没有用处。
至于那本莎草纸书,只有十多页,蓝墨看到它,就感觉头痛。
他现在文盲啊!
这问题,不多讨论。
最主要的,是这种文字书籍,放在他这位贱民手中,就会给他带来持续性的风险。
一旦被人发现,多半就要落下死罪。
这两样东西,他即便不去马上毁掉,也要尽快去把它们另外藏起!
还有,那颗墨绿色的石头?
开始是用一些枯干的黑草紧紧包裹起来,后来被魔戒单位剥开,露出真容,干巴巴的很难看,毫无光泽,随手扔在野外的话,恐怕过去八千多年,也都是无人问津。
蓝墨不懂,这颗石头被前主人珍藏起来的原因。
现在,只说存放这颗石头的小木箱!
他认得,箱子是海香木所做。
海香木是一种名贵的木材,本身散发奇异香气,让蚊虫自发的远离,材质坚韧耐腐蚀,适合做成箱笼之类,去长久存放贵重物品。
它主要生长在海边的盐碱地带,在那种雨水较多的地区,反而是不易成活。
魔陆干旱地区,也可以种植这种海香木,只需要每天去给它浇灌足量盐水,也就可以让它成功存活。
海香木,在内陆,也叫盐香木。
不过一般来讲,很少有人会去做这种,得不偿失的蠢事。
因为海香木生长缓慢,往往需要数十年才能成材,所以你去耗费大量的珍贵白盐,还有两三代人的辛苦努力,然后就去收获那一根老大的木头!
有些,不值得。
当然在某些内陆地区,距离海岸遥远的所在,也有人专门种植海香木,只是很难形成规模。
那里一些高层人士,将海香木视作最上等的棺材木料。
海香木在海边的城镇,价值并不算高。
但在红叶领这里,因为它天生的致密花纹和独特香气,更是经久耐用,所以一直受到世家喜爱和商人追捧,价格并不算低。
蓝墨舅舅胡佑,曾经帮助一位过路商旅,运送过一次海香木。
所以,蓝墨亲眼见过这种木料,听过那位商人口中,对它毫无保留的无耻吹嘘,并对海香木的奇异香味记忆尤深。
那时胡佑归家,也算赚回些运费。
他心底更是羡慕不已,后来不止一次去提起,那位赚到大钱的商旅。
因为那人手中的海香木制品,在半路上就去险些售罄!
剩下的,人家再也不卖,死活都要留下,拿去城中赚取暴利。
每当胡佑讲起那件事情,总是忍不住眉飞色舞,说什么那才是真正的行商,等自己有了丰厚本钱,开拓出关系商路,也要学会这般的经营,大把大把痛快赚钱。
因此,蓝墨对于海香木不仅脑中记得清楚,心中更是明白它的价值?
这箱子虽然不大,可要是拿去红叶城,很容易就能出手,怎么也能换回一两枚的银币。
那时,想要买下它的人,也不止一个两个!
要说地图和书册,也就不值什么钱,因为某人根本不敢在人前拿出手。
不过,放在箱中的墨绿石头,蓝墨基本可以认定,它的价值不菲。
这石头,若不是什么宝石,那多半也会是一种珍稀少见的材料。
它被原主人与金币银币,一起慎重收藏在海香木箱中,不可能不值钱的啊!
甚至比起钱币,蓝墨现在最重视的,就是这颗墨绿石头。
可惜,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将其换做可以利用的财富,就需要去谨慎出手。
蓝墨很年轻,没有那般健忘。
就在昨天晚上,他被人把剑挂在脖子上面。
那就是因为贪心,因为一张狼皮,居然露出破绽!
犯错并不可怕,可犯下同样的过错,还不如直接去死。
所以,财不露白。
想换钱,没有错。
可蓝墨出手前,先要去保证自身的安全。
他将墨绿石头,重新用那些黑草紧紧包起,又用一片碎布缠好,跟五枚金币一起放入黑麻钱袋,贴身收藏。
兽皮图与莎草书,他要去找个隐秘地方藏起。
这两样危险的东西,当然不能继续留在庄园里面,要去藏入那种深山野洞才行!
想到这里,蓝墨也就直接踏上,前往红叶城的道路。
他知道自己这次,还是欠下了焦家一些人情,尤其是那位焦老板的人情。
不过那些,只能留待以后再去报答。
现在他手中,虽然有了闲钱,却不好马上拿出来使用,反倒是在进入红叶城后,有着更大的价值利用空间。
他手下,更有了十名召唤村民,面对那些意外的风险,也具备了一些抵抗的能力。
……
夕阳落下。
蓝墨趴伏村民身上,一路前行。
比起入镇之前,这一次他身上,已经换上了崭新的衣物。
俗话说人靠衣装,如今一身细麻衣衫的蓝墨,看起来倒是精神了不少。
至于村民们,他们身上原本的蓝黑布装,看起来也都不错,只是如今他们身体外面,反而去套上那种破破烂烂的粗麻装束,看上去真像一群十足十的卑贱奴仆!
魔戒召唤单位的装束,与红叶领普通民众们的装束,有些不同。
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感觉那些是外地人,而且是衣着整齐的短发奴仆,格外引人注意。
这一点很不好。
入乡随俗,很重要。
就说现在这支队伍里,某个勉强算是人类的生物?
他明明就是一文不值的贱民身份,现在却是把自己去伪装成了,被奴仆们包围的一位有钱少爷!
这分明,就是虚荣心作祟。
蓝墨之前去镇上的成衣店,购买衣物的时候,就让那位店老板心中疑惑不解。
你说面前这人,竟然要买十多套的破烂装束?
可他既然能拿出这么多钱,怎么不去直接购买漂亮新衣!
当然,那店老板虽然满腹疑惑,却也不愿多提多问,反倒是心里挺高兴。
我管他正不正常,神不神经的?
只要来我店里照顾买卖,那就是买的越多越好了。
所有神灵,都住在天上面!
像是眼前这种笨蛋,最好一天之内,来他十七八个,回头等我有时间,就去给你们上供烧香。
那位老板,就有些过分的贪心。
毕竟像蓝墨这样子的笨蛋,暂时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都不知道,蓝墨现在的心思?
是有多么的不正常……
第27章 入城
蓝墨到达红叶城的时候,已是1月22日的清晨。
一连两天未曾安心休息的他,精神反而有些兴奋,他心中正有所期待,因为很快就能见到二姐一家。
经历过两世蹉跎,如今蓝墨愈发珍惜身边的亲友。
说起来,他这个当过两世舅舅的少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己那位不足一岁的外甥女呢!
这次蓝墨进城,没有惹出银叶镇那样的麻烦。
毕竟他提前有了充足的准备,手中更有了一些资本。
红叶城是如今红叶勋爵领的唯一城池。
传闻中,在此处曾经发生过,人类与精灵一族的惨烈战斗。
现在的红叶勋爵一脉,就是因为在与异族的战争中,立下不小功勋,所以被当时的图洛皇室分封为此处的贵族。
要说魔陆历史,并不是蓝墨这样的贱民,能够随意去接触了解到的。
不过其中一些演变,如今早已成为,人尽皆知的现实。
图洛帝国聚集人族精兵,成功击败精灵帝国主力部队,当时形势一片大好,图洛不仅成为公认的魔陆霸主,更有望成就一统魔陆的伟业。
可帝国统治高层,因为连续的胜利,心态膨胀骄傲自大起来,擅杀前方有功贵族将领,竟致众多将士愤慨,上下人心离散。
一众军功贵族,更是人人自危,最终引发了前方军队叛变!
当时,五位帝国公爵,带头高举反旗,最终导致图洛分裂。
这一事件,深深影响到了魔陆至今为止的势力格局,又被魔陆上的贵族与特权阶层,形象的称之为五公裂国。
明法大公,即为五公之一。
他自图洛帝国分裂后,红叶贵族领迫于当时形势,不得不选择臣服于明法公国。
后来的明法公爵领,不断发展扩张,得以建立起九大王国之一的北法王国,也就是东法、西法两国的前身。
如今那一道,人们眼中的红叶城墙,看上去就有一种历经岁月洗礼的凹凸不平,那古老的建筑在朝阳晨光的辉映下,甚至去呈现出一种明暗交替的斑驳灰芒。
城门处,已经有了稀稀落落的人群。
可红叶城的正门,一如既往的关闭。
那必须是大人物经过,或是举行重大仪式,或者节日盛典来临之类的情形,才会去把它开启。
通常,来往的车队,过路的行商,他们都去偏门那里,官吏凭借身牌直接通行,商旅就要停下等待,由税吏和卫兵,清点货物缴纳相应税费。
那道无比高大的城墙下面,两座偏门的旁边,从远处一眼瞧上去,就如同一个狗洞的小门,才是普通民众们平常出入的通道。
蓝墨走近了小门所在,很快就到了卫兵面前。
他取出自己身牌的同时,更递过去三枚铁钱,对那盘查行人的卫兵赔笑,微微躬身开口。
“军爷好,其实本来,都不是外人了。
还望,您老行个方便?
后面这两个,都是银叶卫队当中的哑奴。他们这次跟贱民出来,是有一些私人之事。
所以辛苦军爷,请您帮忙检查一二。”
他身后两名村民,自怀中掏出各自木牌,主动递了过去。
一般民众想要入城,一人交纳一枚铁钱。
奴隶倒是不用交钱,因为他们在官方记录当中,从来都不算作是人,只去列在那些牲口的后面。
当然,奴隶生意兴盛的城镇,也可能适当收取一些奴隶出入的税费。
蓝墨掏出三枚铁钱,在明面上看来是多付出两枚,实际上只是为了省去后面麻烦。
难道守城军士,收税的时候真会那么老实?你让他们去喝西北风啊!
那卫兵见到手心三枚铁钱,心中就有些高兴。
他接过木牌查看,见到其中两枚,上面的银叶镇军奴标记,就去点头一一还了回去,口中呵呵一笑!
“果真,原来正是银叶镇上的军奴。
你这机灵小子,又是给哪位大人跑腿做事啊!
看你不过区区贱民,都能有这一身细麻的装束?怕不是祖上积德,如今就去傍上军中官吏,将来或许也能跟咱一样,谋取个军队出身了。
好好混下去,以后就要混出个人样!”
这军士常年在城门出勤,不仅处事灵活,对于各方消息,也都十分了解?
现在,咱们这里谁还不清楚,银叶镇卫队那边调过去一位新百长,他可是这城中掌权者之一的洪家女婿,听说那位洪老爷子,对他十分看重。
银叶镇卫队中,这段时间又去收了不少新人,与那些老人针锋相对,彼此争权夺利,闹得队中上下难以安生?
那位百长,不也就是黑山村出身,所以越是这种时候,又怎会去忘记那些同村乡党!
面前这小子,既然是黑山村贱民,摆明就是为了银叶镇卫队里,新上位的那一派跑腿打杂的家伙。
他跟那些银叶镇的新兵,脱不开干系就是!
当然这些事情,牵扯不到咱们这里,就是些平日里的笑谈罢了。
只是这批新人的背后,可就有洪家撑腰,只要一想起洪家的那几位,就让人心头打颤,最好不要去招惹到他们!
军奴,是指官奴的一种。
军队当中,除了列入正式编制的正兵,还有辅兵、役兵、奴兵。
说起万升荣,他如今就是辅兵。
辅兵比起正兵,地位待遇都有不小差距。
役兵,不常设。
各处地方,在情势危急或有所需要时,挑选那些身体强壮的役民,临时征召组队,作为预备军士履行兵役,这就是役兵。
比起一般服役民众,役兵因为直面战场风险,就会获得一些补贴,也会有着立功的机会。
当然,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成为役兵。
就像蓝墨这样的胆小鬼,他肯定不愿去冒那种生命危险。
奴兵,军中奴隶,名义上属于军队所有的财产。
魔陆上常见的军队编制,是每一位正兵都由上面分派一位辅兵,并分配有数名军奴。
可惜红叶领这边,早已经无法在财力上,保障这种制度的正常执行。
如今平日里,都是由各地自行补贴卫队,就像银叶镇那边,有些正兵自己就可以决定辅兵的人选,也会自己掏钱购买奴兵,一起进行日常军事训练。
发展到现在,军中奴隶的身牌,也都成为一种可以交易的物品!
就像蓝墨舅舅胡佑,他手下就有来自飞鹰关正兵管辖的军奴。
明面上,那是属于飞鹰关守军所属官奴?可实际上,那些奴兵却一直都在为正兵们,创造着各种收益,正兵们对待奴兵,只当他们是自家的奴隶。
只说胡氏车行,过往所接下的大部分运输生意,基本都有着奴兵参与其中的身影。
每次车行运输所得,胡佑总要拿出必要的分成,交给关上好心帮忙的熟人,作为谢礼。
不管走到哪里?到处可见人情。
前两天,蓝墨在镇上那家客店设宴,招待那两位同村的卫队正兵,怎会是无缘无故之举?
他还不是为了换来如今自己手下,这手握合法军牌的两名村民军奴!
虽然要去付出一些代价,以后更要时不时的,去给人家送些好处,但这些,就是魔陆上面的正常人情往来了。
可惜,蓝墨勉强算是人类?
他要是长出翅膀的话,也许可以飞到魔陆南部大洋深处,那里可能就有,传闻当中的飞羽一族,听说飞羽列岛拥有着世间最为独特的风景。
而那些长出翅膀的家伙,最不喜欢受到约束了,大多数飞羽族成员,也都是喜欢独来独往。
到时候,蓝墨何等的自由自在,也都不用讲究太多的人情了。
哎,这没用家伙呀……偏偏,就去缺了一对翅膀!
就说现在,要是没有军奴身牌,蓝墨又如何将身后村民,带入城中去呢?
虽然位于后方的红叶城,不如前方的关口检查严格,但此处对于过往民众的税收额度,却是红叶领各处地方中,最高的一处了。
只要想起红叶城那飘在天上,如同高悬烈日般火热的税率?
人们立即就会感觉到,他们眼中看到的高大城墙分明就是假的。
那墙在税率面前,薄的好似一张竹纸,吹口气都能沉入水底融化掉。
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实,所有民众口口相传的真相,再正常不过的人情了。
蓝墨借着银叶卫队的名头,就可以避过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三枚铁币,真的不值嘛?
毕竟,那是多少年的规矩,习惯也都成自然,对于识相的自己人,卫兵们就不好过分伸手,继续讨要好处了。
山不转水转,稀里哗啦响!
做人做事,留一线才好,谁没有出门在外,需要朋友给个面子的时候呢?
……
说起二姐家所在,蓝墨其实只来过两次。
第一次是婚前,两家亲戚相见,大哥带他前来认门。
还有一次,就是在举行婚礼的时候。
虽说如今距离那时,已过去数年之久,但蓝墨对于二姐家的老屋,一直记得十分清楚。
那是姐夫家里世代传下的,位于一条石巷当中的两间石屋,面积并不算大,却使用了上等的石材,胜在建得严密坚固,更带有一处小小的庭院。
所以,姐夫赵岳虽然只是下民身份,可也算是这城中的老住户了。
他在这红叶城中熟人不少,只要平时勤快一些,去混上一口饭食,也都不成什么问题。
当时,父亲突然失踪。
二姐愿意嫁给姐夫,也是看中了他对人真心实意,乐意帮助自家亲人的缘故。
那时蓝家陷入困境,姐夫甚至为自己的大哥蓝行,顶过一段时间的劳役。
说起来,他也算是位有心人。
蓝墨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街巷,心中就有些感慨。
不知不觉,他那副瘦柴身体,如今迈出的脚步,就显得十分沉重!
他到了二姐一家居住的那条巷口,向阴暗小巷中看了一看,停下脚步,随后面上苦笑,回身向着来处走去?
他突然感觉,自己这样空手上门,就有些不妥当了。
都是亲人。
何况我这个便宜舅舅,更是第一次见到外甥女!
看看老舅胡佑,又是如何对待自己一家的?
所以要是这么空手过去,蓝墨自己都觉得对不住二姐啊!
如果手里真的没钱,那也没啥好说。
可是如今,蓝墨手中有钱……
第28章 红叶领现状
魔陆上的店铺,依据经营业务的不同,门前就有着不同的标识。
这一点上,各行有各行的讲究。
像是黑山村的胡氏车行,门外竖杆挂起的木质招牌上,就有人影推动马车的刻像,那代表着经营运输业务,让人们一看,就去心知肚明。
过往商旅,有需要增加人手运送更多货物的,自然就会主动找上门去了。
此时,蓝墨来到一间牌面刻着布帛图案的店铺前,直接走进去。
他身后两名村民,身外套起的衣物,看去有些破旧。
不过,只要商人伙计们一瞧见,村民们那种万年不化的冰山脸庞,强健有力的奴才身板?
立即就会清楚意识到,站在这两头奴隶背后的主人,不差那几枚的小铁钱。
这是一种基于眼前事实,得出的错误判断。
因为如同村民这样,已经驯养长大,深受有钱人们欢迎的青壮奴隶,不付出超过十枚金币以上的代价,是很难做到入手那么一头的。
当然,蓝墨这般瘦弱的,价钱也就是不好说。
店内,一名伙计迎上前。
“呀,贵客临门,您来得真巧。
本店新进的上等花布,是专门请人自青石领那边,辛苦转运贩来。
那可是,花了大价钱。
正适合您这样的贵客,买回家去穿戴使用哪!
客人,请您往这边,走走瞧瞧。”
伙计口中的青石领,是西法王国所辖的四郡二领之一,位于王国东北部的男爵贵族领地。
四郡?
明法郡、西月郡、北法郡、黑沙郡,直属王室统治管辖。
青石男爵领,接壤靠近魔陆中部的北月大公领,所以来自魔陆中部、北部,甚至是东部的行商旅人,都要在青石领汇聚,那处的商品交易,经济繁荣程度,就要比日渐疲敝的红叶勋爵领,强出数倍!
青石领整体的势力,在西法国内,仅次于王都所在的明法郡。
比之如今的红叶领,就要强盛许多。
当然,同为西法贵族领地,青石领与红叶领,具备相同的政治立场,虽然二者在地理上,一东一西相距较远,可彼此间的经商往来,一直都是骆驿不绝。
虽说西法王国,因为北面北沙山脉的存在,得以隔绝开漫无边际的狂沙大漠?可王国大部分的疆域,仍然深受北方干寒气候影响,地处荒瘠地带。
又因与东法王国的连年征战,国力大大衰退之下,对于各类资源的需求,愈发的紧迫起来。
青石领与红叶领,这样拥有着自治权力的贵族领地,不知何时就去成为,西法王室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说,我们大家在南面,与东法王国血拼厮杀?
你们两个在后方,借着王国的名号,谋取各种利益,只去悠闲看戏,甚至在王国需要时,就去冷眼旁观!
那些王室成员们的心中,对此不满,他们早就有着收回国内贵族领部分自治权利,进而彻底控制国内贵族领地的打算。
因此许多年下来,王国中央势力与红叶一脉之间,难免就有些明里暗里的利益争夺。
要说青石领,势力较强,让西法王室有所顾忌,不敢过分逼迫。
而这一代的红叶领主王贵,本身可就有些无能了。
他继承自上代红叶领主的男爵名位,如今已经被降为勋爵。
说起继位之初的王贵,也都有着不小的雄心壮志。
当时他刚刚上位,就去调集起红叶领精兵强将,向南面东法王国的西原郡用兵,以求建功立业,拓展领地版图!
结果,却因为王贵个人能力不足,他又去胡乱插手军队指挥,导致红叶军方精锐,数战过后竟是损失过半,致使红叶领元气大伤,多年积累消耗一空。
原本隶属于红叶领下辖黑木城的黑石镇,就被东法王国乘机占据,并入西原郡内。
西法王室见此情景,反而对红叶领借势要挟起来。
他们不仅拒绝承认,王贵的红叶男爵名位,更是对东法随后发起的攻势不闻不问,看上去并没有出兵相助红叶领的打算。
王贵从前线狼狈逃脱,在领内威望尽失,迫于内外严峻局势,又在众人合力劝说下,不得不将红叶领下辖的黑木城,包括其下的西山镇,甚至出产食盐的宣盐镇,一并划归到西法王国的黑沙郡名下。
以此方才换来,西法王国对红叶领新领主的正式册封。
不过,王贵也自男爵爵位,降入贵族当中最低的勋爵一级。
后来西法适时出兵,抵挡住西原郡后续攻势,红叶领方才转危为安。
可局势发展至此,原本实力还算不弱的红叶贵族领,一下失去近半领土。
重整后的红叶勋爵领,名下所有的领地,除了主城红叶,只剩下了三座镇子,分别是北部的金沙镇,西南的银叶镇,东南的平远镇。
其势力范围,一落千丈。
领主王贵对此,心中万分的不满。
此事过去还没有多久,这位自作聪明的红叶勋爵,居然又去走出了一招,让人难以接受的臭棋?
他秘密派出亲信使者,偷渡西法东部边境。
红叶勋爵,正式求娶北月大公领,领主左越之女!
这位红叶领高高在上的领主大人,原配妻子竟在不久之前,发生了意外,跌落悬崖下面,也就去粉身碎骨。
又因领内局势动荡,各处盗贼猖狂,他原配的妻族,竟去惨遭贼人们灭族。
总之,当时那种种,正是石破天惊!
王贵心中想要脱离西法控制的意图,一时路人皆知。
北月大公领,位于青石领和西月郡的东面。
它本来就是属于北法王国册封下的子爵领地,世代传承不说,更是深得北法王室信任厚待,一直位居北法贵族之首。
红叶领与北月领,当时同为国中贵族,彼此间交往十分紧密,王贵求娶北月领主之女,寻根究底之下,其中存在很深的历史渊源。
后来,北法国内发生激烈政争,北月一脉乘机寻求自立,遣使进贡四大帝国之一的北蛮帝国,又与北蛮皇室正式通婚,获得来自北方帝国的鼎力扶持。
北月领获得强援,局势稳固实力增强,得以进位伯爵领地。
至此,北月领改旗易帜,成为帝国名下贵族领地,更去趁机反噬旧主,在北法王国陷入内乱分裂之际,出兵吞并原属北法的东月郡和沙湖郡,因此势力范围大大扩张,很快接受来自北蛮帝国的隆重册封,进位北月公爵领。
并在后来,一直都去承认北蛮帝国对于北月公爵领地,名义上的宗主权。
如今的北月领,已经成为北蛮帝国向魔陆中西部肥沃地带,施加政治影响,延扩势力范围的急先锋。
对于西法王国来讲,北月大公领就是仅次于东法王国的死敌。
你红叶领,属于咱们西法名下,却与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的外敌联姻?
那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你们是要去叛国不成!
这一下,也就等于捅破了马蜂窝。
以王贵这番所作所为,说他走了一步臭棋,真不是在冤枉他。
本来当时,西法王室已经达成,削弱国内贵族领的目的。
虽然,红叶领丢失黑石镇,被东法侵占吞并,可西法王室,更去控制住了黑木城。
原本西法四郡当中的黑沙郡,实力得以大大增强。
王国高层们,对此局面已经感到满意,不想继续去削弱红叶领。
奈何,那个王贵偏偏就是头脑发昏!
你就算心中不满,要去借用外力扳回一局?也要先去稳固红叶局势,让自身积蓄一定力量,缓过这一口气,撑过刚刚惨败的虚弱阵痛,再说其它啊!
可他既然同意,红叶领割让出近半的领地,换来西法王国的承认册封,又去跟北月进行突如其来的联姻……之前,红叶上下付出的惨痛代价,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微妙局势,通过一系列的妥协退让,方才得到的政治成果,通通就去毁于一桩婚礼当中。
自那时,红叶局势,风云激变!
西法王室与红叶一脉的对立,开始变得明显,甚至针锋相对起来。
一开始,北月领不遗余力支持红叶领。
他们远行借道东法王国,堂而皇之的完成了,与红叶领素有渊源的政治联姻。
甚至西法国内,青石领对此也都态度暧昧,明面尊奉王令,背地里却又去支持红叶领。
毕竟都是西法王国贵族领地,唇亡齿寒,红叶倒下,下一个就去轮到他青石领。
作为西法死敌的东法,也在边境屯驻精兵,牵制住西法王室大部分的军力,让其无法针对陷入衰弱的红叶领,随意采取军事手段。
所以,各方之间形势越发复杂,西法高层对此心存忌惮,不敢去彻底激化矛盾。
不过后来,又去发生了一件事情,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北月大公左越之女,红叶勋爵王贵之妻,嫁入红叶城不久的左雨蓉,怀上了领主王贵的子嗣!
那一年,左雨蓉,十六岁。
她虽然勉强生下男婴,却也因此不幸离开人世。
这件事,就让北月大公领对红叶领的支持力度,为之减弱了不少,后来双方间的关系,也都逐步冷淡下去。
伴随局势变化,红叶一脉遭受西法王室全力渗透打压,实力一日弱过一日,如今已经面临彻底衰落的局面,甚至陷入了苟延残喘当中。
当然这期间,受到最多牵累的,也就是红叶贵族领的普通民众们。
可谁让他们,就去摊上了这么一个无能领主!
此时布店中的蓝墨,一时间可就有些挑花眼……
第29章 这布,太贵
布店中,蓝墨停在柜台前,指住一匹蓝白相间的横纹布。
“伙计,这蓝纹布怎么卖?”
他记得,自家的二姐蓝洁,最喜欢的就是蓝色。
还有,蓝墨记得村子里的杂货铺,也在那里见过有这种布匹出售。
不过要说到购买,也都是他父亲蓝云在世时,才有过的事。
记得那时父亲买了新布,家中最高兴的就是二姐了。
那伙计对蓝墨的选择,倒是不觉意外,这种蓝布在红叶领,算是常见的货品。
“客人好眼光,这是本店主打的蓝纹布,是黑沙郡北部的出产。
虽然第一眼看上去颜色偏淡,不过一旦上身,就能看出它的不同凡俗了。
正所谓,清正淡雅,赏心悦目!
咱们城中好多人家,都买回去用它。
甚至可以说,在整个红叶城,这种蓝布就是畅销货里的上品。
最主要的,就是它价钱不贵,这一尺蓝纹布,只需五枚铜钱。”
他说着,把右手举起,五根手指一伸,面上又有讨好的笑容。
蓝墨眉头微皱,心里有些意外。
他发出疑问:“怎么,这布,竟然又去涨价了?”
那伙计察言观色,小心赔笑,用力一点头。
“客人说得没错,要说这种事情,您老未必就会清楚了。
所以,不是我们这些人,平时谁又去在意这个?
只说近来,黑沙郡那边,又将过往的商税,提上去了不少!
以前自那里过来的商旅,到了咱们红叶城,嘴里面总去嚷嚷,大家都是自己人?
如今,那黑沙郡,可不就是直接分了家。
只见那商税,蹭蹭蹭的往上涨,所以这些黑心商人,手中拿出来的布匹,也都当成各自的宝贝似的。
再没有往日里,那般容易买进店来。”
伙计口气中,多出些悻悻然。
“小人去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却总说价钱太低,卖不着!
还说什么,总不能让我们大老远的跑来,就去交了一趟剥皮税,没有半分钱的进账?
说到底,还不是一群只顾自家的吸血鬼!”
蓝墨听到这里,反而忍不住失笑。
这伙计,倒是怨天又怨地。
但那些商人,又有什么错?
如今西法王室与红叶领之间,局势可就有些微妙,过往商税提升,也都不足为奇。
他点头:“嗯,要说商税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去了解太多。
只说这蓝布的价格,能否再往下降一降?
以前,我倒是不关心这些,如今前来城中看望亲人,所以来店里逛上一逛。
要说这布的质量,就算在咱们红叶领这边,也只是常见的货物。
我经过乡野山村,在一些货店当中,也都能够见到相同花色的布匹。
你说商人们吸血?
可你这伙计口中,也是不够实在。”
蓝墨说着,摇起头来。
那伙计有些着急。
他举手伸指,向城外指点。
“客人,您这话说得?只因为不了解如今行情。
说起那些乡下的走私货,先不说质量如何,也都不用经过这一座城门,就能去省下城门口杂税,那一匹布要去少收十多枚的银角子啊!
所以,省掉那些入城税,城外的布匹自然就要便宜些。
这城里与城外,从来都是不一样的价格。
当然,客人您要是,诚心想买下这布?那只要到了三尺,就可以便宜,只收十四铜。
如今生意难做,店里经营不易,小人也要吃饭,只能给您这个价钱。
看您好像是刚从城外进来?那我也都不能继续隐瞒您。
咱们这里,是城中的老字号,近百年的诚信经营,从不会在客人面前说瞎话!
如果,您是买布去看望亲人,那小人建议,不要挑选这种蓝纹布。
还请您看看这边,这里有从烈阳王国转运过来的松花布。
看这颜色、这花纹、这紧致,也只有那边的东湖郡,才有这种水畔的特产生丝,织得出这种难得的上品丝布。
这才是,咱们西陆百姓家中,难得一见的稀罕穿戴。
在红叶城,更是平时想买都买不到的抢手货色。
把它穿在了身上,总比麻布舒坦。
而且看这花色,甭管是那些大姑娘也好,小姨婶儿也罢,只要把这布,往自己身上面轻轻一披?
诶嗨,那还不去当场,迷倒了一大片!”
伙计说着,似乎就去想到一些关键事情?
他脸上,露出些许会心笑容。
“客人,若是您有了哪位,称心如意的美娘子?
拿这个松花布,当作是远行归家的礼物,也就是再合适不过。
只怕到时候,您家里那位,心里一高兴?不就是一个主动投怀送抱!
就怕您老,还要用去好大的力气,才能够接住喽。
您送给自家媳妇儿,这种上品的花布?
它最能衬托出,女人家那些爱花弄巧的细腻心思。
面对您老这般,待她真心实意的俏郎君,又有哪位女子,不懂得好好牵挂珍惜?
通常这种松花布,在城中也都十分少见,只有那些大人们的家里,才配去穿戴使用。
再就是,像客人您这样的阔气大少,才有这个能力,给家人们稍带一些回去呢!”
蓝墨听得微笑,心想这伙计,倒是一幅能说会道的架势。
只怕他口中,这松花丝布,价钱也就是一个不菲。
他有些无奈,开口。
“这花布,一尺又要多少?”
那伙计面带得意的一笑。
“这一尺松花布,只需要七枚铜币。”
蓝墨一怔,又去仔细瞧那花布,伸手拽一拽,发现那布比起蓝纹布,质量确是强出不少。
所以相对于蓝纹布五铜的要价,这松花布的价钱,倒是不算很高了。
他口气中,就有些怀疑?
“伙计,你说这布,是从东法南面的烈日王国运来?”
那伙计咳了一声。
“客人,想来您也都知道,咱们跟烈日王国那边路途十分遥远。
那一路北上而来的商旅,想要将货物送入咱们国内?
就要从烈日东湖郡出发,辛苦跋涉,经过平法郡低洼地带,才能进入国内东南的西月郡。
当然除此之外,如今还有一条远路。
那就是通过烈日王国的安东领,进入北月领的东月郡,然后穿过青石领边界的山脉,方才能够进入领内的腹地。
如今,也只有这两条商路,能够让南面的商品,去避过东法那群杂种的封锁!
那些东法的杂种,从来就是不能信!
说来不怕客人耻笑,小人本是黑石镇的下民,多年前因为东法入侵,家族亲人离散,一路乞讨来到城中,又被这家的掌柜好心收留。
可如今,就连自己家乡,都被西原郡占了去,一直想要回去看一眼,也都无路可通。
说起这一批上品的花布,还是青石领那边商旅,提前预订下来的货物。
后来,我们店中得到了消息,就去花费重金,从他们那边买下一部分。
要说大家本来关系都不错,可是现在西法国内,除了青石领之外,还有哪一个愿意跟咱们红叶领这边,正正经经的犯生意?
光是那加重十倍的商税,就让逐利的商旅们,望而却步。
现在能跟咱们这边,勉强一条心的,买卖上面还算靠谱的?不也就一个青石领!
早就有人传出,北月领那里,所有通往这边的车队,在出发不久就在半路上被人扣押,商路也就只能那么断掉。
只有青石领,通过北沙山脉脚下的崎岖山路,不时往这边,运送一些货物。
王**队,面对他们,也只好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终究,人家青石领的铁骑?也都不是什么摆设。”
伙计说着,舔了舔嘴唇,终于扯回正题。
“所以,这松花布呀,能到咱们红叶城这边,往日里这种价钱,也都没有几个买得起,更像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只是如今,它不需要交纳太多的商税,虽说远途运来,可品质上佳,价格反而不比这近处的蓝纹布,贵上多少。
这松花布,反倒可以说是物美价廉。
客人,您要是不信?
尽管四处去瞧。
去看看,这城中还有哪一家,能有本店这种上品的花丝布料!”
那伙计,嘿嘿一笑。
“要小人说,即便偶尔出现一些花布,也都是些仿制的伪劣货,何止是不经用?更是容易掉色!
唉……之前我看外面,就有不少人去上当受骗。
幸亏,现在也就是冬天,要是夏天时,热了起来,身上一出汗,那种劣布制成的衣袖,往自己的脸上那么轻轻一抹?
诶哟,可就了不得啊!
甭管哪一位,那脸上就是化过好几回的浓妆,都能变成一个台上的小丑花脸,不知要去吓哭多少小娃娃哩!
就说店外那些无良的商人,千万不能信他们。
一个个的,心都比半夜水沟底下的污泥,黑上百倍千倍!
所以客人,我们店中的这松花布,才是如今您老拿出去,送给亲人的最好选择。”
蓝墨心中叹气。
这伙计说得,也都没有错。
他记得,父亲在世时,家里也曾买过蓝纹布,当时的价格也就没有这么高,大概每尺只在一枚铜币左右。
可惜现如今的红叶领,四面商路被封,西法对红叶设下的关卡,税率比起以前,都要飙升十数倍。
所以,这些布匹的价格?怎么会去不涨!
至于东法,之前有段时间倒是开通过面对红叶领的商路。
只是前方飞鹰关,如今再次爆发激烈战斗,曾经打开的商路,大部分都去断绝。
即便能够从那面通关的商旅,不是交了极重的商税,就是去偷渡过来。
也只有青石领,因为军力强大,保障了西法最北面的商路,还能与红叶领,维持以往的贸易往来。
青石领那边,虽然地处群山高地中间,但当地却有着附近地区规模最大的铁矿。
西法王国若是针对青石领的商旅,去下什么狠手?那最终,恐怕都不知道,到底又是谁在为难谁了。
毕竟,西法南面就是死敌东法,再就是离得较近的烈日王国,可是话说回来,烈日就不是西法王国的敌人嘛?
准确说,烈日王国眼前的扩张目标,的确是东法王国,但不代表就对西法王国没有野心。
而青石领的位置,就让它去控制住,西法连通东面的商路。
虽然那里流进流出的物资不算多,但至少也是如今西法王国,能够对外进行商业交通的最可靠途径。
现如今的红叶领,实力日益衰减,首先就是因为大部分的商路受阻。
那种重税后的商品,即便得以通关,其高昂的价格,也让民众们无力承担。
四方封锁下,商品价格飞涨,受苦的还是底层民众!
蓝墨在城郊,见多了拖家带口,去往外地的民众。
若不是,没有了活路?
谁又愿意背井离乡!
第30章 爪蛋,都碎了
蓝墨夹起五尺花布,穿行热闹街市当中。
身后两名村民,一个手提烤肉、果酒,这是给他姐夫赵岳买的。
另一个,手指勾住几只,分别用青绿色草绳捆绑住的爪蛋,或许用这蛋做出来的羹汤,他那位外甥女也都可以吃。
要说这些,其实花不了多少。
爪蛋一铁钱一只,果酒六铁钱两瓶,烤肉一斤只要四铁钱五角子,总共不到两枚的铜币了。
反倒是五尺松江花布,花费蓝墨足足三十枚铜币!
还有,蓝墨怀中,有一小桶温热的新鲜羊奶。
那是黑羊所出!
黑羊,一种家养的优质牲畜,肉质比一般羊类美味许多。
其出产的羊奶,受到有钱人家的喜爱,更听说对婴儿有很多的好处。
这一小桶的黑羊奶,就花费蓝墨三枚铜币!
蓝墨对自家的二姐,心里很牵挂。
对素未蒙面的外甥女青青,倒也挺不错……
所以这偏心小子,正听到耳旁,街头儿童们嬉闹的声音,难免想起幼年时的一些情景。
那时,我会在家中院里,用黑枫叶折叠出叶风筝。
用力一下扔出去,就可以飞上蓝天,从自己家,跌入隔壁王胜家。
那小子,只要在家,就会大呼小叫,兴冲冲的跑过来。
他见到我,总是咬牙切齿,使尽了自己力气,把黑叶风筝扔上天,然后就会落到了屋顶上。
然后那家伙,就去乐得龇牙咧嘴?
好像别人都不知道,就他小子力气大!
所以,王胜就是这一点最不好,就连扔个叶风筝,都要去用尽全身的力气。
他在很多事情上,喜欢较真。
可每一次,都是跟我耍无赖!
你都把叶风筝扔上了屋顶,然后再来对我那么傻笑,又是什么意思?
你说,到底你傻,还是我傻?
大哥他,是不喜欢这种游戏,我们只好自己爬上屋顶,去取叶风筝。
不过,如果二姐在身旁,她就会笑得很狡黠,嘴里说什么,你们小心点,让我上去把它拿下来!
她动作灵活,甚至都不用往上看,挑一挑手里的竹竿,就让叶风筝自己掉下来。
只是……那什么叶风筝,就跟我这个三弟,彻底没有了关系。
反倒成了,她跟小妹蓝娟手里的玩物,不去把它玩坏掉,没可能再回到我手中!
真是可恨,那女人最没出息,从小到大的跟自己弟弟抢东西……
尤其可恨的,就是那个王胜!
你每次跟在我家二姐和小妹后面,她们说什么,你都立即学会马上去帮腔?
你到底,又跟谁是哥们?
怎么就能,那般没志气!
所以那小子,多半就是故意来气我。
他难道就不记得,自己以前被二姐好心去指点,说什么树上蜂巢里面,有花蜜……结果,她说了你就信!
更去招来了一群马蜂,你那脑袋上不知道多出了,几个红色的大肉包子?
当然那次,就是谁都没能逃得了。
那两个姐妹不都是些祸害,活该就被马蜂蛰。
王胜那傻小子直奔过去,要去保护她们俩,嘴里还去大喊,快跑快跑,我挡着它们啊!
谁说不是了啊!
你王胜那一双大粗腿,随便跑跑,都比她们快上许多。
结果,马蜂们热情洋溢,总是去爱屋及乌,连我这个跑在最前面的,屁股上都被马蜂狠狠亲了一口。
当时,看着家里倒下一屋,又被母亲好一顿怒骂,心里感觉就是好委屈……
二姐她,总是喜欢捉弄王胜那样的厚道人。
不过,她还算不错,什么事情都摆在自己脸上。
不像有些长得也挺漂亮的女人,表面倒是老实温柔,心里面不知多少的鬼主意整天在打转?
二姐是看着机灵,讨人喜欢了。
但越是这样,后来的事情,就越是不能按照她自己的意思来。
她居然抢在大哥前,最先把自己嫁出去。
机灵得不行,结果就把自己,陪给了姐夫这样的老实人。
想起来那些,咱也不知心里面,到底什么滋味。
二姐年前没有回家,不应该是遇到什么事情?她多半就是因为被女儿缠住了,所以一时间抽不开身,根本来不及回家。
如果将来,有了合适条件,不如让她回村住上一段时间,那样母亲就不会总是念起她。
母亲是嘴上不去提她,却也不可能忘记,自己嫁出去的至亲骨肉。
蓝墨想着,不觉已经走到了那条小巷的入口。
他定下神,这次都不再犹豫,带着村民,大踏步向里面行去。
……
敲门声过后,一道让蓝墨感觉陌生的男子声音响起,厚木院门吱呀呀的开启。
看那男子,一张圆黑脸庞,身宽体胖,大概一米六的身高,怕不是要有一百**十斤重!
黑胖子,开口了。
“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原本心怀期待的蓝墨,面色忍不住沉下去。
二姐家,就是出了变故!
他心中至此,反而变得平静一些。
事情都已经发生,该怎么处理,就要怎么处理。
他侧下身子,将那桶羊奶放下地,慢条斯理转身,接过身后村民手中的烤肉与果酒,看一眼自己伤臂。
那一番动作,当真不急不缓。
开口的时候,眼神看来,就有些冰冷。
“我说,这件事,可就奇怪了。
怎不是老赵出来?
你问,我来做什么?嘿,我就不能,来做些甚么!”
蓝墨口气中,突然有着明显的愤怒,接下来更是对那黑胖子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跟那个赵岳到底什么关系?
小爷我在城外,见那小子可怜,拿他当作了朋友,结果就去借他几枚银钱,让他安稳过个好年。
那小子,当时就去拍着胸口,对咱许下保证,等过了年,一定会来还钱。
我心想,年根年后的时节,大家总能够见见面说说话。
小爷我,倒也不是着急要钱,只是这个年过的,心里头窝囊啊!
这姓赵的,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大年夜里就是不见人影,哪怕这混账玩意儿,知道上门问候一声,难道就能去累断了,那两根的驴腿!
什么狗屁倒灶的哥们,拿钱之前,还知道时常的走动,拿到了自己手中,吃完喝完乐呵完了,转眼就跟小爷玩消失?
本想着几枚的银币,那又算根狗毛啊!
可你们跟小爷来这套?
真当咱,就是瞎长了这一身的好皮肉。
今日过来,我就是要跟这个姓赵的混蛋讲一讲,你们大概不知道,爷爷从小到大,混迹在十里八乡,谁他妈敢跟我赖账不还?”
蓝墨说着,把那条受伤的右臂一扬,又去把消瘦的肚腹,用力向前一挺。
好一幅,又高又瘦的无赖模样!
幸亏这是在冬季,穿的衣服不算少。
不然,那么一条竹竿弯弯曲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怎么,当我就不会动手揍人?
让那姓赵的驴小子,马上给我滚出来。
乖乖还钱,那还好说,要是跟我耍横?
你当爷爷真会怕了你们这群蛇鼠!”
黑胖子越听越恼。
可惜,他刚要去发作?
就见好几只拳头大的爪蛋,嗖嗖嗖的,对准他脸上砸飞了过来。
啪嗤,啪嗤,啪嗤嗤……一连,就是好多声了。
毕竟村民出手,魔陆独此一家,不仅准头无虞,更是力道十足!
胖子脸上,就去多出了微红的蛋黄、乳白的蛋清与红白相间的蛋皮,更带着几根青绿色的细细草绳儿。
所以,他哪里会去防备这个?
当下哎哟哟的一仰身,就去躺倒在地。
他眼中,那就叫一个模糊不清了。
这人摸了把脸,再去睁开眼时,心底难免寒气直冒?
他身上,压着冰山面庞的村民,其手中一把匕首,不巧正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这黑脸的胖子?
顿时不敢再有其它动作。
之前,蓝墨仔细打量这人,脑中就去转过不少念头。
他回想过去,前来城中所见所闻,对这黑胖子根本毫无印象。
再去看此人的装束,更是可以确定?绝非自家姐夫的朋友了。
他也只是留着短发,身上也去穿了白麻衣衫,其中又去掺了小半的黑麻,而且这人身体一摇一晃间,那些麻丝上面,竟有几丝暗红光泽落入人眼,那应该就是用了上品的黑麻丝。
能够反光,不也就是上品麻丝的象征?
虽说身着粗麻,也就是奴隶们的日常装束,可这人身上白麻的质量,也都算得上讲究,穿起来就比那些下品货色舒服许多。
甚至不比蓝墨身上那一件,花费近一枚银币的细麻衣,差在哪里。
这些是魔陆上,人人皆知的常识。
只要想到一名奴隶身穿丝衣,就会让人感觉沐猴而冠,心中难免啼笑皆非。
那毕竟不是,什么奶萌可爱的雪白猫咪!
奴隶自古以来,便是猪狗不如。
允许奴隶身着丝缎的主人,会遭到众人肆意取笑,被认定教奴无方,家中没有规矩,主家被奴仆喧宾夺主骑到头上!
更成为身边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亲朋口中的天大耻辱。
奴隶,要有奴隶的样子。
就像普通的百姓,甚至那些特权官吏,也从来不被允许穿着三色服饰。
金服,贵族可用。
红装,子爵下禁用。
紫饰,只有皇室、王室,及公爵侯爵,可以使用。
魔陆以紫为贵。
蓝墨眼前这黑胖奴隶,其实不差钱,是个讲究享受的人,看他之前面皮干净一尘不染,平时也都注意装扮。
这就有些好笑。
头上短发,只能说明他是个奴隶不假,更是个有钱人家的宠奴,比起寻常百姓,过得都要好些!
要说蓝墨,拥有先知优势。
他只需看过面前肥胖奴隶,就知道前世二姐一家,突然远远搬离红叶城?
那其中,多半是别有隐情。
那件事,跟眼前这奴隶?或者说,跟他身后的主子?也都脱不了干系!
转瞬间,蓝墨心中已有判断。
事关二姐一家,也就容不得他蓝墨后退。
这人平时,心思的确不少,甚至有时,看上去瞻前顾后,可一旦决定出手,倒是从不会有丝毫犹豫。
不然?
那就不是蓝墨。
此时,他举起那块烤肉,张嘴就是一口啃下去,这小子是有些饿了。
他转到那奴仆脸旁。
地上,黑胖子就有些口齿不清!
“别动手,别动手,不要冲动!
我不知道,赵岳那混蛋,又是怎么跟小爷您,许下过什么承诺?
我跟他,没有干系。
就说那个姓赵的,一直都是不学好,他现在因为偷了我家主上金币,所以就被关进了城中监狱。
小奴也只是个跟随商队的账房,如今受人指派,在此处暂时住下,顺便看好这家的房子,因为过不几天,这座石屋就要去转手给人,当作我家主上应得的补偿。
所以,也不知您,到底又是城外,哪一家的少爷?可不能找错了人!
骗您钱的,不是小奴,而是那个赵岳啊!
您的确是受了委屈,小奴也能理解,但此事跟贱奴无关。
这个,您这个刀,能不能往旁边挪一挪?”
第31章 这个刀,能不能先挪开
蓝墨听过面前胖奴的求饶解释,也就明白大概的前因后果。
原来这人是外来商队的账房,怪不得身为奴隶,却能胖成这样。
要说成规模的商队,或者各处有些名气的商铺,都有着各自的账房。
魔陆上,要将生意去做大做强,又有哪一位商人,背后离得开那些特权世家的支持呢?
一句话,成功的商人,你要学会拿出好处,分给背后的世家高层。
而且,那应该是大部分的收益。
魔陆上的商业,基本情形就是如此。
一支商队或者商铺有了账房,就说明它已经具备相当的规模,经营所得的收益,开始受到来自世家高层的特别关注。
不然普通的商旅,又怎敢私自设立账房?
那高悬于魔陆民众头顶的文书法,可真是要人性命的。
所以那些账房,就是世家实际参与商业经营的手足眼线。
他们当中的一部分,只是世家派出的家奴,这些识字的账房,都是那些家族当中,特意培养教育出来的仆从下手,大都是家养的奴隶后代,从小跟随在家族嫡系成员身旁,接受必要的基础文化教育,享有超出一般百姓的优渥生活条件,所以对于身后的世家可谓忠心耿耿,轻易不会去离心背叛。
像是,眼前这位商队当中管账的账奴,方才称呼自家主人为主上,那就说明他所在的家族,那支商队后面的靠山?
也就是拥有特权的世家。
奴隶主家的身份地位,在公民以上,家仆奴婢就要称呼主上。
公民之下,以主人相称。
蓝墨心中,越发冷静。
要说他的姐夫赵岳,去盗取商人的金币?这件事情稍一思索,也就知道完全不可信!
就算赵岳真的拿了别人几枚金币,也不至于直接下狱。
如果当真抓住了人,那金币自然能够追回,至少可以追回其中的大部分。
何至于,要把二姐家的房产卖掉,当作补偿?
在这红叶城中,就算姐夫家这样的祖产老屋,任谁手中没有三十枚以上的金币,那心里想都不要想!
尽管,民众们如今的日子,不如以前好过?
可这里,毕竟是红叶领最为繁华的城市,是红叶领中心所在,城中房产的价格,领内其它地方可是远远不及。
蓝墨目光转动,啃了一口烤肉,斜瞅地上胖子,语气中就有些不怀好意。
“你这贱奴不老实,这种连篇的谎话,都能随便放出来!
那个赵岳,进了城监狱?
我管他如何!”
蓝墨伸脚,不轻不重踹了黑胖奴隶一下。
那奴隶感觉脖子上刀锋,又去贴紧一些,心中更觉害怕,动也不敢稍动。
蓝墨口中,更加放肆讥讽起来。
“你这人,乍一看仿佛聪明,实际不如一头红皮的母猪!
如若不然,你说的这件事情它要是真的,那我不光错怪了你,更是去错怪了那个赵岳?
这世道了不得,越来越难混了……听你这么一讲,如今欠钱的也都不用还,借钱的都变成大憨货。
这么一来,小爷只等于白来一趟,以前借出去的那笔钱,以后就是没有了?
诶嘿,这道理一听,讲得真是太对了啊!
你何止,是那商队的账房,你简直就是天上的星神下凡,这么大一个魔陆上面,都不知还有哪一族的高手,能够比你会算计?
就怕那龙族的族长,跟狐族的美女,两边加在了一起,也都没有你这黑胖子的脑瓜子转得快!
小爷我,都要甘拜下风了。
他们,就是更加不中用的。
其实,没想到这次,小爷顺路过来瞧瞧,愣是见到你这么一条大鱼蹦到岸上,不抓过来烤成鱼干,都对不住自己这嘴。
嘿,更对不住,家里面大人们的谆谆教诲!”
蓝墨兴奋说着,看过地上黑胖奴隶,仿佛见到衣食父母,忍不住的就去笑逐颜开。
他狠狠咬住了烤肉,鼻中嗯了两声,一用力扯下一块烤肉,大口咀嚼咽下去。
他嘴角,油光闪亮。
“诶呀,香……只是,我说你这头红皮猪,你可知道小爷从小到大,跟着家里面的大人,收进自家手中的金币,没有那个五千枚,也都要有三千八百五!
从来借出去的每一分银角子,都要勾引回六七枚的大银币。
要是碰上聪明的、懂事的、喜欢讲道理的那些好人,一下子就去翻回个十七八倍的收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你现在,也该知道,小爷找上了这一家的大门,到底又是图个什么!
你这外地的行商,在城里面拿自己当大爷,难道就不懂得打通必要的关节?
看清楚,你家小爷就是从军中出来的,专门收拾你这种不懂规矩的外乡人。”
那奴隶身上村民,突然伸手摸出怀中的军奴木牌,在那胖奴眼前迅疾一亮,却又立即收了回去。
那地上的黑胖奴隶,险些就去痛哭出声。
他怎会不认得?
那就是军队当中的奴隶身牌。
这些年自己随队走南闯北,何止见过一次红叶领这边的军奴身牌,那上面的熟悉花纹,他还不至于认不出来。
当然,另一面的身份信息,他就是看不到。
黑胖奴隶叫出声,听来尖刻。
“错了,完全错了,这事情完全不对了。
原来,你是放贷的?那这件事,更不应该找上我。
我家主上入城时,也不曾薄待过城门楼里的诸位军爷,就算卫军当中的几位队长,还有后面的税长税监跟税吏,再说法院与城狱那两处,这几日也都时常去走动,怎么又来被你们给盯上?
我这里,是要好心提醒你。
我家主上,虽然时常带队经商,可在南面的黑石镇,家中那两位兄弟,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了。
你只需,去找一个自南边黑石镇附近过来的人,又有谁不知道那里的郁家?
就算与这座红叶城当中的世家豪族,我们郁家也一直都有些交通来往,大家如今只是平起平坐的关系,谁都不好去得罪谁。
如今,还能够从外面贩粮食进入红叶领的,尤其是你们领主要求的那一些,最上等的紫粮买卖,恐怕再没有别家商队,敢去承接下来。
没有我们郁家,这城中高层,就要去闹肚子。
那些天生的贵人,口中吃不得下贱粗食。
难道,还能让他们去嚼什么薯饼野菜?就是小奴自己,也都吃不惯那种白食。
你这胡乱放债的,我曾经见过几个。
不过,从来都是我们这边向其他人伸手讨债,怎么今天,你反而朝向自己人下起手?
如今大水漫过财神庙,说到底还不是一家人!
看你年轻,初出茅庐,我只是好意劝告,以后可不要这般的鲁莽。
现在放我起来,大家只当误会。
你想要钱,也不是不能去商量。
可我只是个奴仆,总要去跟自己主上请示一二,才能决定。”
蓝墨原本轻狂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黑石镇郁家?
小爷好像听过这家名字。
你叫什么,你家的主上,就是那个郁家?
要说你们这些外地的商奴,最喜欢狗仗人势,现在要小爷如何信得过你?
这几日,小爷也没有见过什么进城的商队!
你要来骗我,也该找个合适理由,怎么这话一听就像是假的?
如今的黑石镇,不都属于东法王国的西原郡,如何还能有着行商跑来跑去?
我问你,你跟这一家姓赵的,又有些什么仇怨?
别拿废话敷衍小爷,什么偷盗你家金币,净扯些屁话,信不信这就一刀戳死你!”
原本站在蓝墨身侧,毫无表情的村民,突然就去出手。
那一柄匕首带着啸声入地,锵一声火光四溅,直刺入地面的石缝,距离那名奴隶的脸庞,不过数公分距离!
随即,又被那村民一下收起。
黑胖账奴吓得叫了一声!
身上肥肉,抖了又抖,心中也是惧怕。
这些到底,又是什么人?怎么出手之间就有一种冷漠气质,这手臂受了轻伤的小子,看着也只平常,虽然行事有些骄狂,可他身旁两个奴隶,冰冷的根本不像是人,倒像是哪一家古老家族,或者真是军队中养出的死士?
他额头汗下,眼中急得险些落泪。
“我说,我说!停手停手!
小奴郁飞,自小跟在主上身边。
如今这件事情,附近很多人,也都看得清楚。
我何必,要来隐瞒小爷您呢?
就算你们卫队当中,这几天在附近巡逻的几位队长,心中也都知道详情了,大概小爷您,还没来得及听人说起。
看来,您正是刚刚入城,所以一时间不清楚状况。
我家主上带领商队进城后,就去求见领主大人,并且献上精心准备的紫食,那可是紫食当中最上品的紫麦,还有异常珍惜的糖品!
不过,礼物虽然都被收下?
却又有人出面驱逐,你们需要等待一段时日,才能被大人接见。
后来,城中很快有人前来联络,要求我们将手中的粮食,降价销售?这让人如何能够答应!
现如今这时节,依照红叶周边的局势,明眼人都知道,粮食只会越来越紧缺。
当时,主上心中十分不满,就在店中愤怒抱怨几句。
不料旁边那个伙计赵岳,却又去多嘴多舌!
他居然振振有词,说什么黑石镇本来属于红叶领,就算把粮食卖的便宜些,也都是应该的事情。
那小子多管闲事,就为自己惹下灾祸。
当天下午,我家主上故意说自己丢失了钱袋,只要那个赵岳前来赔偿。
小奴也都看他不顺眼,事先去找人打听过,原来这不起眼的客店伙计,竟然在城中有着一处祖产,而且家产多少也有一些?
所以,小奴帮着自家主上分忧,怎么也要代他出口恶气。
又去找上几位熟人,直接抓了赵岳入狱。
至于这一家的东西,还有这一座石屋,说好了大家平分,到时一个都不会落下。
这位小爷,您多半没有听过这个消息?
这件事本来寻常,小奴不是故意冒犯小爷,其实就是阴差阳错!
现如今,不是小奴不想来答应您,实在是其中牵扯到了城中诸多官吏,收益都已经对各处许下了,到时候捅出怎样的篓子,大家面上可都不好看的。
当然,您说的债务,自然是要归还。
奈何小人现在,就是不能做主,一时间也都拿不出太多钱来。
至于这一家的家人,早就被我们驱赶出去,想来还在城中某处游荡?
您倒是不必对她花费太多心思。
那妇人怀里,抱个女娃,如今身无分文,走出去之前,早就被咱们搜刮干净!
说不准,已经冻死在街角深巷。
难道,小爷是对那女子,动了什么心思?要说她的容貌,倒还算是可以,只是性子有些暴躁,也就是不识好歹了。
小奴本想留下她,让她一起住下解闷,可那妇人犯浑,死也不愿扔了女婴?
这不是傻啊!
所以,您与小奴之间,都是误会,这都是些误会了啊!
这刀,这个刀,能不能请您,先把它挪开?”
第32章 我就喜欢讲道理
蓝墨听到胖奴口中所言,心头恼怒不已。
“听你这么一说,这些钱,小爷更是要来拿在手中。
像你们如今,抢夺霸占的昧心钱,用来给我还账岂不正好!
所以,别说小爷不讲道理,我生来就是专门跟你这种贱奴讲道理的。
谁要敢来冤枉人,那就是一个刀起刀落,好似杀一只灰毛的母鹅,水边放火烧一烧烤一烤,随便也就啃光了它。
啧啧,那滋味也还行,不比烤肉差多少。
只是需要,多撒一点点盐。”
蓝墨说着,当真就去舔舔嘴,又去咬了一口烤肉。
地上奴隶听得脸皮抽搐,心中又惊又怕。
“小奴,小奴没有得罪您,小奴冤枉……”
蓝墨更怒,你没有得罪我?
好一个没有得罪我!
他抬腿重重一踏,落在胖奴肚皮上。
胖奴口中,低低嗷了一声,偏偏又不敢用力挣扎。
蓝墨恶狠狠开口!
“你这蠢货,又有什么好冤屈的?
小爷来找你,难道真能冤枉你!
爷爷的身份要是说出来,恐怕当场吓死你。
你们做下这些龌龊事,诬陷他人偷取金币不说,更是没脸没皮住进别人家里?别说被我正巧撞上,就算真与小爷无关?
那又能怎地,我管它那许多做什么!
我现在,只要收回自家钱,这件事天经地义。
小爷就是个特别通情达理的热心肠,从小就被大人们教导,一定要去跟人讲道理,更不能随便欺负外乡人。
可是如今,有人从小爷这里借了钱,总要让我回头听个响。
你可知道,这年关我在家里,被那些兄弟们一个个耻笑,还说什么那些老实人,也都照样不还钱?
小爷面子,都已经丢尽,现在你还能昧着良心,跟我推来推去,说是手里没钱?
这岂不是畜生不如!
可我,还是要来跟你继续讲道理。
只看眼前这栋石屋,就值个几十枚的金币。
我跟你说,你现在给小爷拿出十枚金币,那我扭头就走,再不会跟你这废物,多出半句的闲话。
不然?
你们这些外地前来的好朋友,居然在咱们红叶城学会了喧宾夺主,可就把我们这些做主人的,都看成了没脑子的瑕疵货。
以为走出了自己家门,外面就是一片的阳光灿烂,阵阵鸟语花香?
那么容易去发财,还要天上面的神祇,有根毛用啊!
现在,不还是个大冬天?
小爷整天,就喜欢去啃几根的咸辣枝,结果身上如今没有了半分酒水钱,又渴又辣的要人命啊!
这种时候,不来找你陪着聊聊天,又能找到哪个下去手?
毕竟乡里乡亲,也就你们这些外地来的,比较容易讲道理了。
小爷我如今太穷,家里还等着吃饭穿衣。
看见小爷跟班手中的这匕首没?
见到硬的,在它眼中,就当削一根雪辣条。
见到横的,就要去刮下那一层酒水皮。
毕竟讲道理嘛,就是必须要去做到的一件事。
所以如今,你这贱奴拿不出钱,就是要小爷一家上下好多口人,都没有了最后活路!
别以为,我是在冤枉你。
我最喜欢,跟你讲道理。
该我的,小爷自然就要拿回来,不该我的,放我面前,也都懒得去看一眼。
就说这座石屋,你们又打算卖多少?
你说那个赵岳,偷了你们金币,到底又是偷了多少,也值得将他下狱,害的小爷没了苦主,不找你们又能找谁?
还有,老子这几天的憋屈,谁来负责?
你这头肥猪啊!
本来沦落成家奴,更应该学会是非对错,偏偏如今好的不学,就去学会了与虎添翼。
所以我那些欠债,又要去哪里找补回来?
听你意思,你们商队的金币叫钱,小爷撒出去的银币,那就不算钱?
这真是,欺人太甚!”
蓝墨越说越恼,忍不住心头怒火。
他念头微动,就听啪的一声,胖奴就去挨了村民一巴掌。
也不见那位村民如何作势,就是简单快速一挥手臂,奈何那设定好的二百斤力气,分毫没有留下,全在那一掌中甩了出去!
这算是魔戒魔法的一种神奇功用。
可惜,之前那奴隶脸上的细爪蛋清与细爪蛋黄,未曾全干,所以面皮上就有些嫩滑湿润。
因此,那二百斤耳光的充足力道,就被轻轻卸去一部分。
不然的话,这奴隶脑袋在不在原地,都是个问题。
那瞬间,胖奴肥大脑袋猛一下向旁扭去,脸上大块的肿起来,耳中嗡嗡响过半天,口中方才一声高亢惨呼。
“爷啊!小奴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啊!”
胖奴哭喊,又自衣下肥肉中,掏出了一只精致钱袋。
“只有,只有这两枚金币,里面还有好些银币。
这都是,都是小奴多年的私藏,除了这些,身边也就没有现钱。
要不等交易完成,小奴把钱都来交给您,到时候任凭您去分配处置。”
蓝墨夺过钱袋,呸的就去吐了一口。
“本来,就该一刀下去,宰你如屠猪兔。
只是杀你这种贱奴,脏了我手不说?更是昧了人心,辱没胸中志气!
不过终有一日,要将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禽兽,鞭笞为奴,踩在民众脚底,也让你们全家上下,自己去体会被人欺辱受人胁迫的滋味。
留你这张猪嘴,回去对你家主上,多去放些臭气!
让他脑中清醒,欠下的债务,总要记得归还。”
蓝墨说完,把啃了一半的烤肉扔在胖奴脸上,擦手转身走向门口,村民抱起那桶羊奶,跟他大踏步去了。
院中,只留下目光惊恐捂脸哀号,好似做过了一场大大噩梦,再也无力挣扎的黑胖奴隶。
……
蓝魔用最无赖的奸诈手段,短短时间,就去确认二姐一家,如今所面临的艰难处境。
接下来,他自然不会耽搁下去,马上在城中开始搜寻二姐蓝洁和自己外甥女的踪迹。
他走在路上,面上不见急躁,其实却是控制身边村民,急速奔走在身周数百米方圆距离,搜索她们的身影。
这次,他没有心思顾忌太多,更是再次出城,将城外六名村民一起带入城中。
付出几枚钱币,搭上两瓶果酒,也是无关紧要。
现在,他身边八名村民。
还有两名村民,被他留在深山野洞之内,与那兽皮图与莎草书一起,从洞内将入口封堵,有村民在那里,蓝墨就不怕自己将来忘记位置。
若是村民受到侵犯,距离遥远的蓝墨,也都无法去控制他们,不过那时的魔戒也会发出示警消息。
对蓝墨来讲,八名村民的数量,刚好让他控制起来不会感觉吃力,可以让村民维持最高效的运转状态。
……
蓝墨一路打听搜寻,终于在城根处,找到失魂落魄的二姐蓝洁。
那时已是傍晚时分。
他见到二姐怀抱女儿,蜷缩城墙角落,心头一阵酸楚。
谁想到,自己与外甥女第一次相见,就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若是成功度过这次困境,我蓝墨将来定要做出一番成就,绝不能让身边亲人,再受这般的委屈!
比起以前,如今的蓝洁,身材微胖。
只是,这位二姐面容无光沾满灰尘,眼神绝望,嘴唇干裂,哪里还有以前,蓝墨记忆当中的灵动神采!
他指挥村民上前,就是一阵的拳打脚踢,眨眼驱赶开缠在蓝洁身旁,几个不怀好意的无赖混混。
蓝墨带母女出城,找到一家偏僻农舍安顿。
至此,蓝洁抱着女儿,放声一阵痛哭。
蓝墨半天无语,就去掏出几枚铜币,交给那家农户,与他家商定,让其负责二姐几天内的饮食。
又将羊奶交给一旁农妇,让她热好,喂给自己外甥女。
更对农户开口,他过两天带人来接,若有什么差错?必不轻饶!
那农户,也是当场立下保证。
等农户离开,蓝墨又将三枚金币,与银叶镇废园地契,拿出交给蓝洁。
“二姐,我这次进城,看看能否救出姐夫。
若是三日不归,你立即雇车回村,找舅舅胡佑,将地契给他,让他处理后事。
蓝家如果没有了我蓝墨,你与小妹就去好好孝敬母亲,以后就跟舅舅合家,用心帮他经营车行。
那处镇上庄园,即便你们不住,也可以整理出来,栽种一些花草果木,到时庄园价值也就可观。
如果想要出手,就去村吏赵家,找他们帮忙出面交易。
其中所得的利润,一定要让给他们大半!
我在镇上面,受过焦家的恩惠,让给赵家的利润,他们心中自会有数。
二姐,不要自己进城。
如果我也陷身城内,你就尽快赶回村子里,让舅舅去找村中的熟人,一般村吏也好,不过最好是去找到华家出面,那不是为了来救我,而是尽快与我脱离干系,你们千万照顾好自己。
实在不行,就让舅舅带你们躲进飞鹰关。
他在那上面还有几位熟人,或许可以避过一阵风头。”
蓝洁想要阻止,却又无话可说。
此时蓝墨,哪里还会耽搁下去。
他去安慰二姐几句,也就直接回城。
毕竟救人,比救火都急。
……
入夜的红叶城,就有一盏盏的明灯,随风闪耀,晃动着街景,红楼柳巷传出美妙乐曲,有钱人们那种开怀肆意的笑声,传荡于四面八方。
只不知,那一些整日里为生计发愁,夜里也都难以入眠的民众,能否静下自己心思,去欣赏那些欢声浪语?
前方雄关,正有军士浴血奋战。
不过即便在红叶领局势最为紧张的时刻,此处欢场也都是一如既往的开张。
城中那一位传闻里最美的歌姬,早成为领主王贵的禁脔!
可惜,曾有两位红叶勋爵正妻先后离世,难免就让领主大人伤心感怀,只好去那些红楼妓院当中,带头寻欢作乐,也好时不时的,以此告慰地下亡妻。
王贵大人为了红叶领的前途,已经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至少,周边局势改善之前,他不能断掉与北月领的联系?所以,他一时间不打算再娶什么正妻。
只要不去影响到这位领主大人平时的享乐,那领内上上下下,就是一个万事大吉。
要说四面往来的有钱商旅,正是城内红楼的主要客源之一。
就连黑石镇公民,那位郁家行商,夜晚也都摆出宴席,与红叶城中世家相聚。
第33章 尽人事
转眼已是第二日的中午。
蓝墨与洪志星,站在一座院落门口,等待红叶城农吏大人接见。
说起这位洪志星,曾是胡佑在飞鹰关上的战友,彼此算是有些交情。
蓝墨离家时,胡佑就去提起了这位战友,只说此人是红叶城洪氏的族人。
“……虽然,他只是洪氏一族分支,在族内并不受什么重视?不过,他多年负责军中后勤事务,后来又去找人托了关系,得以调回到红叶卫军任职。
由此可见,他在城里认得一些熟人。
那时在关口上,我见老洪处理事情,也都十分稳妥!
他从小在红叶城长大,熟悉城内情形不说,甚至在洪家的几位大人面前,都能去说上几句话。
你到了城中,若是遇上难事,可以去找洪志星打探消息。
不过我想,你这次过去,也只是探望蓝洁一家,不至于遭遇意外。”
当时胡佑临别之际,就是随口一提?
蓝墨却是牢牢记在自己心底!
也许他那位舅舅,不清楚前因后果,可他蓝墨却是记得清楚,上一世二姐一家,就去发生了意外。
果不其然,如今的蓝墨,就来找上了洪志星。
这位胡佑口中的老洪,有着家族依托,多年前就已经是红叶城的中民,家境还算不错,只是一家老小,平时拖家带口,负担也都不轻,远远谈不上什么富裕。
昨晚,蓝墨带着五尺花布与时鲜果蔬上门,就让洪志星心里感觉高兴。
原来胡佑那家伙,还记得我这老战友!
他还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外甥?
以前没有听他提起过,想来是因为那时年纪还小。
不过看这蓝墨连夜拜访,恐怕就是在城中遇到了为难事情?
当时,蓝墨没有丝毫隐瞒,如实对洪志星道出实情。
“……洪叔,事情也就是如此。
所以如今,晚辈姐夫赵岳被城监狱拘押,需要您来帮忙拿个主意。”
洪志星看着蓝墨,面上有着为难。
“这件事,恐怕短时间内,不容易解决。
看在老胡的关系上,我把你当成自家的晚辈,你的礼物我都收下。
只是话说在明处,你姐夫这件事,我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对于其中的关节,我可以在此为你点明。”
蓝墨面色凝重,起身致谢。
“谢过洪叔,还请您老指点晚辈,蓝墨感激不尽。”
洪志星示意蓝墨坐下,又去停顿片刻,思索数秒。
“唉,我个人能力有限,也只是卫队后军当中的普通军士,就算平时参与后勤供应,可说出话来,也都是无人在意。
何况,这种掺杂了复杂利害干系,让众人都去装聋作哑的事情?
说句不好听的,只凭我老洪,擅自插手其中,只怕就是不自量力,反要自取其辱。
搞不好,跟你那位倒霉的姐夫一样,惹来灾祸上身。
只因那其中,不只是牵扯到了外来行商,更与咱们上面那位领主大人,脱不开关系呐!
领内高层,每餐所食,都是紫粮。
而我们红叶领内,少有紫食出产。
即便有那么一些,恐怕味道也让领内大人们,难以下咽!
如今红叶领对外的粮食贸易,除了青石领,就只有西原郡最北部,临近红叶的黑石镇,这条隐秘的交易渠道。
而且,论及出产紫食的珍贵与美味,南部东法的肥沃土地,比起青石领那边的荒山野地,就要强出不少。
城中负责此事的世家,也都对上面那位的想法心领神会,不愿将南面的商人得罪太过。
那样的话?以后可就彻底断掉了这条商路。
单纯从生意角度讲,本来就是咱们这边,有些慢待了远来行商。
领主府的做派,不也就是言而无信?的确让人难以接受。
就连我们这些本地的属员,以及那些冷眼旁观之人,也都感觉匪夷所思。
一方领主贵族,本来提前许下承诺,谁想事到临头,竟为几车资粮突然改口……
哎,那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还有,那些在领内府邸多年,一直在后面跑腿办事的下人,他们不光喝不得白水,更连经过手边的吃食,都要去切下大半,留在自家的手中,更是早就习惯从商旅们那里,要来些孝敬的调料,才能甘心下咽,把自己一家都去喂饱。
郁家那边,上下受到盘剥。
那一些习惯贪财的,只认定他们要发横财,却没看到他们承担的风险。
要说郁家心底,对此没有丝毫火气?也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这是把怒气,撒在你姐夫赵岳头上。
黑石镇如今被西原郡所占,不过郁家一直都在郡中有着旧相识,要不然他们也不敢运粮过来了。
就说如今负责城中税收的明氏,他们就与郁家这样的商人,关系走得亲近。
明氏一族,势力不小!
尤其,那位明章大人,身居咱们红叶城税长一职,已经过去了近十年的光景。
只说红叶财税方面,正是以他为首。
就算是我洪家,平时拿他,也是无可奈何。
毕竟明大人的那位父亲,不也就是领主的岳父?
明章小妹明黛,郡中又有谁人不知,由一介贱民婢女,一跃成为领主平妻,自此获得贵族身份!
当时领内领外,为此闹得沸沸扬扬。
不过那时,老领主依然在世,他对这位明黛,有些看好。
老领主,又是何等的威望!
他若是还在,我红叶领不至于如此。
一时间我红叶领内,明黛不就成为世家闺秀们的羡慕对象,此事更在周边传成佳话。
而那明章本人,能力也都不俗。
这些年,他身为领主王贵亲信,向来与我洪家争权夺利,所以这件事情,其中还有些利益争夺,并不简单。
明家上位之初,就与黑石镇的郁家有了联系,如今郁家乐意冒着风险继续偷渡运粮,自然会有明家参与其中。
这种事情,外人摸不到其中细节,可实际上也是必然的情形。
你说,明家在那里面,就没有一点好处,又有哪个敢信?
再说郡中,这边负责与郁家商队交易的几个,又是各怀心思,不愿为一桩无关紧要的小事,冒失出头。
说句难听话,他们谁认得那个赵岳?
今日若不是你来,我也未必能够想起,赵岳竟然是你姐夫,更意识不到老胡跟他存在这一层亲戚关系。
总之,现在没人愿意出头,任由郁家发泄。
反正粮食也都运到了城中,他们总不能再运送回去。
只要交易继续,不去告吹就好。
要不然?
不说别人,只说咱们领主府那边,杀起人来从不手软!
再就是黑石镇那里,毕竟还有一些心向咱们红叶领的官商,如今往来商贸不易,不好对他们随便出手打击。
我之前就听说过,有关你姐夫的事情。
是听他人,当作了笑话提起。
说什么盗人钱财,家产就去被充公?那分明是个玩笑了。
事情不过就是,他去说出了几句真话。
虽然,我们大家知道其中有鬼,可一般人谁会多管闲事!
只是没想到,你如今竟然找上我。
就算赵岳的本家,那边也有一两个的小吏,倒是没有见过他们怎样着急?
我对此同样无能为力,不过就你们这些女方的亲戚来讲,也不必太过急躁了。
所以此事,无非就是让那青石镇的郁家,暂时耍一耍威风。
大家伙在里面,顺便抹一抹油水,他们不至于就去夺人性命。
只因为现在,正是与那位郁老板,商谈紫粮定价的关键时候。
一旦事情定下,必会有人出面施压,借机给郁家一些压力,下次谈判时,才好对他们狠狠压价!
至于之后的出面之人,多半就是我们洪家,或者是由郡内执掌文书典籍的余家发动关系,找人给他们一些小小的教训。
毕竟咱们洪家与余家,就是这红叶城中最大的两家粮商。
虽然彼此间,存在些竞争关系,却也不能一直让外来的郁家得意,后面总要给他一个警告。
唉!
若不是商路断绝,其实也就不会有如今这些麻烦。
所以,我作为长辈对你提出建议,这就随我去一个熟识的朋友家里坐一坐,那人对城狱中的情况,再熟悉不过。
他是狱中的老狱卒。
大家可以一起坐下,好好谈一谈。
你把困难对他讲一讲,到时也就在狱中有了自己人。
他是老资格,别人看他情面,在旁边为你姐夫转圜一二,至少让那个赵岳,少受一些难过苦楚。
我说的这人,他也不会拒绝你。
毕竟,也算是我家的亲戚,数十年结下的交情,对我一直不错。”
蓝墨沉吟数秒,就去缓缓摇头。
这不是他心中真正想要的结果。
这期间一旦发生什么变故,姐夫那里岂不是很危险?
自己必须想办法,尽快把人解救出来!
这世上,哪有自己把脑袋伸出去,却期待别人对你心存怜悯的道理?
面对逆境,挣扎反抗才是正道。
“洪叔,舅舅见我前来城中,叮嘱我一定记得上门拜访您。
他说多年未见,一直都十分的想念洪叔。
当时我心里就去想到了,您肯定是位仗义直言的前辈,如今一看,您老果然真心实意,为我们这些后辈考虑。
蓝墨十分感激,洪叔您的指点。
不过洪叔,晚辈现在更希望得到您的引荐,去求见掌握红叶权势的洪氏大人们。
就让蓝墨当面向他们恳求,只为尽快救出姐夫,让二姐一家相聚团圆。”
洪志星无奈。
因为他深知,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就算我带你蓝墨去求见,族中那几位高高在上的官吏,他们就会听你一个贱民的说辞?
即便是我这个族中的远亲,他们也都未必愿意搭理。
到时只好被人轰出门去,甚至见都见不上一面,更可能惹得他们心中厌烦!
蓝墨见洪志星为难样子,又是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对他行礼,语气诚挚的恳求。
“洪叔,晚辈知道您心中的顾虑。
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事情不论成败,总要全力以赴过后,才能让人心甘!
蓝墨恳求洪叔,请您老看在蓝墨舅舅胡佑的面上,出手帮我们这些晚辈一回。
不管后续如何,晚辈都会牢记您的恩德,也不会继续冲动下去。
小子并非不知轻重缓急的鲁莽之人。
像您方才提出的中肯建议,带我拜访熟识的狱卒,其实也都是尽人事听天命。
当然,我听说洪家那一位黄老夫人,就在这个月的月底,要过六十五岁的寿诞?
蓝墨虽然出身低微,但在那座银叶镇上,与卫队中的村人们相聚,听到他们交口赞誉洪老大人,又听说老夫人的这桩喜事,由此心中生出敬仰之情,想要借这次入城的良机,为老夫人献上一份微薄的贺礼。
这是身为黑山村后辈的一份小小心意,只因为蓝墨心底,实在对洪老大人心存敬意。
其实如今,晚辈手中还有两枚银叶卫队的军奴身牌,所以蓝墨口中所言,没有丝毫虚假。
这件事提出来,又有什么不可见人之处?
我想洪家大人出于孝心,又有您这位同族说话,定会抽出些许的宝贵时间,不会轻易拒绝接见晚辈。
如若事情,真不可为?
蓝墨绝不会莽撞坚持,只会适时抽身,再与洪叔商量……”
如今的洪志星,也就是推却不过蓝墨的一再请托,没办法继续拒绝他?
方才带他来到这座宅院前,求见负责洪家商队的,那位执掌红叶城法院的洪志谨洪老大人的四子,洪学明。
洪学明如今也是官民身份,是红叶城实务令下属的农吏。
虽然那更多是个挂名,也只是一个副乡级的官身,但去联想到洪学明如今红叶城中最大粮商的身份?
人们心中,立即就会清楚!
这位挂名的农吏,就是对红叶领一郡农业,拥有着巨大影响力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