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零章 千年老妖
沈云这边被吓了一大跳,殊不知,那年轻的道士看到沈云,也是心里被惊得不轻——呀呀呀,李师弟所言不差,小家伙真的是引气入体了!
再用迷妄之眼一看,他发现自己竟然看不懂了。小家伙周身的经脉里怎么没有一丝半点五行灵气呢?
是以,第三眼,他下意识的去看沈云的丹田。
上一次,他的修为仅是灵窃初期,使得迷妄之眼也大打折扣,无法看透沈云的丹田,仅能看看开没开天眼之类的;
那一夜,伤势突然好了许多,第二天一觉醒来,他的修为恢复了三成,一百多年来,头一次恢复至变身中期。可惜,刚逢大变,体内灵气不稳,他不能动用迷妄之眼,是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云离开。
这回,时过数月,他破关出来,修为已然巩固,终于可以动用迷妄之眼了。
小家伙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绝对逃不过他的迷妄之眼!
孰料,这一眼,他又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小家伙的丹田里,白雾弥漫,迷妄之眼竟也穿透不过。
不要说灵根,他甚至于连沈云的丹田里究竟有没有灵气,也看不出来!
这些白雾,是什么玩意儿?
修行千多载,如此情形,他尚属头次见到。呃,好吧,以前,便是听也不曾听说过。
难道是我还太年轻了……正好沈云看过来,年轻道士清楚的捕捉到了对方眼底的震惊,顿时心情大爽——小家伙好聪慧。有意思,真有意思!
前面,李道长热切的迎上前,与沈云见礼,打招呼——能不热切吗?如果这位沈公子真是白师兄的有缘人,那么,白师兄的暗伤很快就能好了。而只有白师兄的伤完全好了,修为恢复,他们俩才能重回仙山,扳倒掌门……
而沈云见状,面上不显,心中却是警铃大作——李道长这副样子,就跟碰到救命恩人一般。好不反常!
师父生前常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好吧,玉栖观里确实有妖……沈云深吸一口气,抱拳回了礼。
老罗则是受宠若惊。他本来打算跟李道长见过礼,就去车上拿黄豆糕的,一激动,便给忘了个精光。
沈云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年轻道士,笑道:“这位道长好生眼熟。”说着,暗地里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身后的老罗。
后者回神,也看向年轻道士,惊讶极了,脱口而出:“白道长?”旋即,他又使劲的甩了甩头,“不对。不应该是白道长……”
他记得很清楚,上次来的时候,李道长说过,几年前,白道长云游未归;好吧,就算白道长回来了,但是,时隔数年,白道长怎么可能还是二十来岁的样子,模样一点儿也不见老?
仙家的事,哪能跟凡人说?如果沈云不是有缘人,呆会儿,也不会告诉他真相。李道长轻笑,侧身看向年轻道士:“哦,忘了给沈公子介绍。这位是白师兄的幼弟。”
白道长行了个道礼:“久仰久仰。”
沈云心里完全明白过来了——所谓的“白师兄的幼弟”,根本就是骗人的。白道长、小道童,小白道长,全是一个人,不,说错了,是同一只妖怪。
既然这一人一妖联手做戏,我且再看看,看他们到底有何企图。于是,没有点破,佯装不知,抱拳回礼:“白道长客气了。”
老罗略微往前探了探身子,仔细的看了看,啧啧的说道:“象,真的太象了!你们兄弟俩真的象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李道长不置可否,呵呵轻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贵客请观里宽坐。”
沈云道了谢,回过头去,吩咐道:“老罗,走了大半天的路,马儿也累了,出了不少汗。刚刚经过山腰的时候,我看到那里有一眼清泉,你跟道长讨个水桶,去打些水来,给马儿涮涮汗。”
老罗微怔——沈爷从来不管马的事,今儿怎么特意吩咐他涮马?并且还是要他去山腰打水……
光电火石之间,他明白过来了。打水涮马是假,沈爷分明是要支开他。
莫非齐伯的担忧是真的?沈爷真的是碰上了什么麻烦,要请李道长解危度厄?
真是这样的话,我更不能打扰了。
“是。”老罗立刻应道。
此举正中李道长下怀。他主动说道:“水桶就放在偏殿的角落里。罗施主进去,一看便知。”
“多谢道长。”老罗向他作了个揖,急匆匆的去偏殿拿水桶。
而沈云则被李道长请进了正殿旁边的厢房里。
三人分宾主坐下后,沈云故意问道:“咦,怎不见道长的徒儿?”
出乎意料,李道长看向同坐主位的白道长,呵呵:“沈公子好眼力!”
沈云挑眉:“玉栖观是福地,在下并非多事之人。”言下之意,只要妖怪不作恶、不害人,他没有揭穿的意思。
李道长连忙解释:“沈公子误会了……”
这时,坐在一旁的白道长不乐意了。他懒声打断道:“沈公子这是何意?本座修行千多载,自问坦坦荡荡,清清白白,不知有什么可令沈公子‘多事’的?”
沈云听罢,真正的透心凉,一双手不由在宽大的袖子里紧握成拳——修行千多栽!就是说,眼前的这位是一只千年老妖啊!听着很厉害的样子。不知道五雷符还管不管用……
李道长暗道“糟糕”。白师兄好端端的,突然发哪门子的难啊?
他赶紧用神识传讯:白师兄,你自己说的,沈公子极有可能是有缘人!
不料,白道长翻起眼皮子,冷笑连连:“还是说,沈公子觉得妖修生来就是作恶害人的?”哼,区区凡人,居然妄想用五雷符收了本座!不知天高地厚!
李道长闻言,闭上了嘴巴——他也觉得,沈云对妖修的态度很重要。在请他帮忙之前,这一点,必须要问清楚。
只是,白师兄太性急了,不容他打些铺垫,就这般直接问了出来。沈云到底是个凡人。白师兄如此发问,显得突兀尖锐了些。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既然白师兄已然问出口,他也不好再多说。
沈云听到“作恶害人”四个字,不禁张目结舌。
啊呀,不得了,我心里想的是什么话,这只妖怪全知道!
第二九一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猜得没错,本座确实通晓读心之术。”白道长向后靠在椅背上,懒懒的接着说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本座也不跟你绕弯子。本座问你,上次,你是怎么侵入本座的气海?”
“啊?”沈云愕然,“什么是气海?”
不老实!白道长眉尖微皱,看着他,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李道长见状,赶紧伸手拉他的袍袖:“白师兄,沈公子是凡人,可能是真的不知道。”不然的话,他家白师兄哪里还能坐在这里说话?
经他一提醒,白道长也想到了这一层,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你来告诉他。”
李道长这才转过头来,对沈云笑道:“不好意思,白师兄性子耿直,说话直来直往,不会绕弯子。沈公子请多包涵。”
他一堂堂的金丹真人,从来没有想过要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凡人小子面前低头服软。可是,谁叫造化弄人。眼前这位便是他与白师兄等了一百多年“有缘人”。事有轻重缓急。只要能彻底去掉白师兄的病根儿,放下身段,说几句软话儿,有何难的?修道之人,讲究因果。事实上,他与白师兄已经商量好了:如果沈公子真能助白师兄去掉病根儿,他们会答应其三个条件。当然,前提是不能有违天和。
“道长明鉴,在下是真的不知。”沈云也很无奈。根本没有做过的事,叫他怎么承认?更何况,上首坐的可是一只“通晓读心之术”的千年老妖。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呢,还是活得不耐烦了,去骗这么厉害的存在?
李道长轻轻颌首,表示明了:“沈公子通晓经脉穴位,贫道便直言。白师兄虽然与我等非同族,但他已化形,所以,很多方面与我等是相似的。所谓的‘气海’,等同于你我的下丹田。”
沈云听明白了,不由看向白道长的小腹。
后者挺不自在的挥袖,遮在肚子上。
“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沈云收回目光,硬着头皮解释道,“在下只是区区一介凡人,哪有那样的神通……”
白道长翻起眼皮子,没好气的打断他:“尔等凡夫俗子,蝇营狗苟,不知道义,心中唯有利尔。放心,本座不会白得你的因果。你只要实话实说,本座不但不会降罪于你,还会助你找到你失散多年的九姐。”
“你,你怎么知道我与九姐失散了!”沈云大惊失色,“那天,你一直藏在暗处偷窥?”至于寻找九姐之事,人妖殊途,他怎么可能去相信一只妖怪的承诺?
白道长冷哼:“是你自己在本座面前祈福,本座是光明正大的听,何需偷窥?”
我何时在你面前祈福了?沈云一头雾水,正要再发问,突然想到:千年老妖姓白,观里恰好有一株千年白果树。又联想到那晚看到的情形,顿时恍然大悟,“哦,原来你,你是后院的那株千年白果树……”
白道长瞥了过来,目光幽深。
沈云不禁打了个冷战,很识相的咽掉了后面的那个“精”字。
“沈公子,你看,贫道与白师兄坦诚相向,把话都与你说开了。现在,你总该能告诉我们实情了吧?”李道长笑眯眯的打圆场。
闻言,白道长也略微坐直了身子。
不料,沈云仍然坚持道:“在下之前真的没有说谎。”
“你……”白道长的耐心用尽,斜飞入鬓的双眉眼看着就要立了起来。
李道长眼底闪过一道精芒,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这是要翻脸的节奏啊!沈云在心里苦笑——又是实力不济。如果自己强大到足以收了这只千年老妖,量他们也不敢说翻脸就翻脸。
“如果一定要说在下做了什么的话。那晚,在下睡在后罩房里,只是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他飞快的接着解释道。
“稀奇古怪的梦?”听到这句话,李道长与白道长敛了怒容,面面相觑。
白道长清咳一声,坐直身子:“什么梦?”
沈云便从看到小道童独自去白果树下,化成一个绿色光团钻进树干里开始说起,详尽的道出那晚做的梦。
听完,李道长张着嘴,险些惊落了下巴。
简直是匪夷所思!他急急的转过头去,看向白道长。
后者脸色凝重,双眼微合,陷入了沉思。
厢房里顿时静得能听到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
良久,白道长复又睁开眼睛,盯着沈云,再一次发问:“梦醒之后,你的身上可有什么变故发生?”
“有的。”其实,关于那晚的事,沈云心里也一直存着疑问呢。是以,他如实以对,“梦醒之后,在下象是掉进了臭水沟里一般,身上裹着厚厚的一层黑油污,臭不可闻。还好在下听说观里不提供热水,在储物袋里备了些热水。在下洗完澡后,又听到了外面的树底下传来白道长的声音。担心被白道长发觉,在下躲在被窝里装睡。本以为那一晚是个无眠之夜,不想,在下很快便睡着了,一觉睡到第二天的上午。”
这一段,李道长听明白了:“你那是被五行灵气淬体了,从体内排出不少杂质……”说到这里,他又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上下打量着沈云,“不对!沈公子,你说你是做梦。如果只是做梦的话,身上排出来的杂质怎么可能把亵衣、被褥枕头弄脏?”
“这一点,在下也百思不得其解。”沈云老老实实的答道。
李道长心想也是。他一金丹真人都参悟不透的事儿,沈云不过是个凡人小子,怎么可能知道?
三人之中,就属白师兄的见识最为广博。唯有白师兄能解惑也。
想到这里,他满怀希翼的又转过头去,看向白道长。
后者起身:“沈公子好口才。刚才一番话,说的本座有如亲临梦境。”呵呵笑了两声,又道,“是真是假,今晚沈公子再去那屋子里睡一觉,自然能分晓。”
李道长讶然——白师兄也不知道!
此时,沈云已看出来了,虽不知千年老妖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很清楚,他暂且没有害人的意思。再者,自己从那梦里受益诸多,也一直想搞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白道长的提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是以,爽快的应下:“是。”
第二九二章 故梦重温
当晚,沈云便与老罗宿在了观里。
这会儿,观里只有他们两个香客。而后罩屋全是空的。但为了能重现那晚的奇梦,白道长特意吩咐沈云,叫他与老罗仍然挤在原来的那间小屋子里。
就连李道长提出来要为他们护法,也被白道长一口否定了:“一切都照那晚的原状来。莫要横生变故。”
搞得沈云心里有些发毛——做梦这种事,是说重复,就能重复的吗?
老罗仍然被瞒在鼓里。他涮完马,又把马喂饱之后,特意去后院看了正月里挂到千年白果树上去的那两只福包。见它们都还在,心情变得更好了。
至于留宿,是计划之中的事,他一点怀疑之心也没有。
按照白道长的吩咐,沈云按照那晚的情形,在同样的时刻洗洗睡下了。唯一的变故是,老罗还记得那晚沈云掉下床,却不喜睡里侧,所以,尽量将自己的铺盖卷往里摆。如此一来,他躺下之后,整个人都快贴到墙上去了。春天的山里,夜里仍然很冷。石墙冷硬如铁,他贴着墙,接连打了好几个冷战,睡意全无。
沈云自然是劝他睡出来一些。可是,老罗执意不肯——上一次,因为自己粗心大意,害得沈爷半夜里掉下了床。直到现在,每每想起来,他都自责不已。所以,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没有办法,沈云只好暗中用真气隔空轻点老罗的睡穴,然后再连人带铺盖卷一道往外拖出来一些。
老罗的鼾声终于响起来了。沈云用真气打熄油碗灯,从被窝里出来,开始练《金刚拳》的心法。
前面的正殿里,白道长一脸难色——他说要大家都重复那一晚。可是,他自己就重复不了。
原来,因为伤势好了许多,修为紧接着恢复了三成,他的瞌睡也相应的大大减少。如今,一个月里,他最多也就只需回本体睡两个时辰。
睡意全无的白道长悔青了肠子:“早知道,昨天晚上,我就不回本体睡觉了。”
这会儿,他精神抖擞,睡意全无啊!
李道长提议道:“要不,你喝点儿酒……”
白师兄从前好酒,并且是喝酒必醉,不然就是喝不畅快。而他醉酒的方式呼呼大睡。三日方能醒转。
正因为如此,一百多年前,白师兄才着了那魔女的道儿。不然的话,真正锣对锣、鼓对鼓的打斗起来,就凭那魔女,十个也伤不到白师兄。
吃一堑,长一智。自那以后,白师兄戒了酒。一百多年来,真的是滴酒不沾。
只是,不等白道长出声,李道长自个儿又飞快的连声否决了:“不不不,这样太冒险了!”
沈云说那晚是做了一个梦,可是,白师兄却是被人闯进了气海里。两人的话,李道长自然是相信后者。
气海于妖修来说,是何等的重要!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而白师兄喝醉之后,三天三夜,人事不醒。
人心难测!要是沈云心怀不轨,在白师兄的气海里使点坏……李道长是越想越怕。
白道长叹了一口气:“好象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要想让他睡觉,除了喝酒,当然还有其他的办法,比如说,服用迷睡药、贴瞌睡符……等等,都是可行的。但是,这些统统都是被动入睡,一旦睡着,他进不得本体。
唯有酒醉之后的宿睡,是主动入睡。他可以控制自己在完全睡着之前,进入本体。
“可是……”李道长很后悔——如果不是自己嘴快,说出这个破主意,白师兄戒酒多年,只怕都忘了这些。
白道长摆手,截住他后面的话:“与其这样不死不活的耗着,我宁愿拼死一试。”
李道长闻言,不由想起白师兄受伤之后,师门众人纷纷变脸,各种落井下石,没有再坚持。更何况,修真本身逆天而行。他们这脚底下的长生路,何时安稳过?哪一刻不是危机重重,惊险万分?机缘难得,哪怕只要有一丝生机,也不能放过。
是以,他定了定心,温言宽慰道:“我看沈小子是个心正之人,可以信赖。”
白道长呵呵,看向他,目光灼灼:“师弟,你给我护法。如果他生了歪心,乘火打劫,你定要给我报仇,将之碎尸万段!”
“是。”李道长凛然,“沈小子若敢如此,我定将他剁碎了,埋在你的树下,当花肥。”
“好。”
沈云接连走了两遍心法。练了《洗玉诀》之后,再折回来,重练《金刚拳》的心法,一点用处也没有了,纯粹就是浪费时间与精力。
咦,白道长在磨蹭什么?他怎么还没过来?
沈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下了床,起身打开小窗子。
呼——,一道冰凉的夜风打着转儿吹了进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沈云看到了白道长踉踉跄跄的从正殿后面出来了。
空气中,一股浓浓的酒香,迅速散开。
这是灵米酒的味道!沈云在石桥坊市曾买过灵米酒,再加之,他的嗅觉灵敏,马上就闻了出来。
沈云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满脸错愕——天帝老爷,如此重的酒味儿,白道长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白道长摇摇晃晃的走到了仍然光秃秃的千年白果树下,一手扶着粗壮的树干,站住身形,打了一个响亮的嗝:“嗝!”
沈云见状,不由皱眉:说好的重复那晚的情形呢?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果然,人妖殊途。我居然去相信一只千年老妖!
在心里哼了一声,他烦躁的将小木窗关上,回床上蒙头大睡。
白道长身上的酒气真的是太重了!十几息之后,他与老罗睡觉的这间小屋子里也充斥着浓浓的酒味儿。
该死的!沈云在心里骂了一声,裹紧被子,准备翻过身去。
哪知,他还没动,脑壳晕乎乎的,手脚绵软乏力。
我好象也醉了!
不会吧……沈云极力瞪大眼睛。四周的黑暗有如实质,排山倒海的向他挤了过来。
很快,他再也禁受不住,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掉进了一个漆黑的深渊之中。
“啊——”
沈云吓得大叫,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喊不出声来。
第二九三章 宿醉不醒
第二九三章宿醉不醒
还好,坠落的时间不长,仅有是一瞬之间。沈云还没来得及采取措施,突然间,感觉自己的双脚踩到了实地。
深吸一口气,他定了定心神。
呀,酒香!好浓的灵米酒香味!比先前还要浓郁!
我这是掉到了哪里呀!沈云狐疑的举目四望。
周边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好熟悉的感觉!
这是……我在做梦?
沈云甩甩头,试着用右手去掐自己的右腿外侧。
一点儿也不疼!
他乐了:呵呵,小的时候,听奶奶说过,做梦的时候,是不知道疼的。原来是真的。
既然已成功入梦,那么,接下来,就是要找到那个绿色的奇妙所在。
沈云瞪大眼睛,仔细的四下里寻找起来。
没多久,他看到了右前侧,远远的有一个亮点。
比上次更要亮一些。
应该是我的目力增加了不少的缘故。
就是那里了!
沈云大喜,急急的走了过去。
越往前走,灵米酒的香味儿越是浓烈。沈云忍不住在心里猜测:莫非酒香是打那里散发出来的?
如此一来,他终于有点儿相信白道长的说辞了,自己竟是真的钻进了后者的气海里——白天,尽管他答应了白道长,再做一次那晚的梦。其实他心里是一点儿也不相信的。白道长的小腹才有多大?想那临产的妇人,腹大如箩,一朝分娩,才能诞下一个多大的婴儿?白道长的小腹扁平扁平的,哪能穿得下身长七尺的他?
没多久,那亮点终于近了,变成了一个酒钵大的亮团。
上次,它是生绿色的。这回,它的颜色要深一些了,翠绿翠绿的,流光溢彩,宛若一大块品质上好的翡翠。同时,个头也涨了一大圈儿。
沈云立住身形,心里不停的默念:让我进去,快让我进去。
上一次,他可没如此镇定,看到亮团,第一反应是逃命来着。结果,稀里糊涂的被吸进入了亮团的里头。
果不其然,前面的亮团弹了弹,又好比是变成了一块大磁石,沈云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摄住了。紧接着,眼前一花,他再定睛一看,周边的情景完全变换了。
四周,亮堂堂的,不见一丝阴霾。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气旋儿。不同的时,它们的颜色分成了两种:大多数是生绿色的,其余的是墨绿色。
沈云定睛细看,很快发现,那些墨绿色的气旋儿都是自己上次吸过白色雾气的。因为他清楚的看到,它们与生绿色的不同之处是,没有表面没有被白色雾气蒙住。好吧,看着是白色雾气,其实是数不尽的彩色小光点。
为什么没有?因为被他上次吸走了。
一直以来,他都在琢磨,为什么会从那奇怪的梦里得益。思来想去,他觉得应该就是自己在梦里吸食了气旋吐出来的这些白色雾气的缘故。
所以,还犹豫什么!
沈云按捺住心中的喜悦,一个箭步冲到最近的那个生绿色的气旋儿跟前,开始狂吸白色雾气。
效果和上次梦里的一样。原本,他被浓的灵米酒味儿熏得有点儿头晕。吸食完跟前这个气旋的白色雾气之后,头立马就不晕了,变得神清气爽。
而那个比他的脸只大一圈的气旋儿不再往外吐白色雾气之后,迅速的变成了墨绿色。
继续!
沈云又换到旁边的另一个生绿色气旋面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云只记得自己吸食完了七十九个气旋吐出来的白色雾气。
有意思的是,当他吸食完第七十九只时,竟然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好象刚刚饱食一餐似的。
这是上次的梦里不曾有过的现象。
再仔细一闻,这个饱嗝里还带着浓郁的酒味儿!
下一息,沈云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呃,我醉了……
旋即,一道熟悉的劲力扑面而来。脚下一空,他又象是掉落了悬崖。正要大呼来着,无边的黑暗再度涌来。它们好比是一场厚实而温暖的棉被,将他团团包裹住。
唔,好舒服呀!
沈云只觉得两个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终于,他彻底沉溺在了这一团温暖的黑甜之中。
三天之后的清晨,老罗见沈云仍在呼呼大睡,今天又象是醒不了的样子,急急的从床沿边站起来,拔腿往前面的正殿里跑去——三天前,李道长过来瞧过沈爷,说是三天之后,定会醒来的。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沈爷为何还是沉睡不醒?该不是练功出了岔子吧……
三天前,他一觉起来,发现沈爷满脸通红,裹着被子,睡得人事不醒。
沈爷的样子不太对劲啊。他狐疑的伸手去探沈爷的额头。
当即吓了一大跳,“呀”的轻呼。
额头好烫!
沈爷这是起了高烧,烧得人都糊涂了呢!
还好,他知道玉栖观里的李道长医术高超,赶紧跑到前面去请人。
结果,李道长过来一瞧,满脸的不在意:“沈爷这是练功练到紧要时刻了。莫要打扰他。三天之后,定然醒来。”
李道长在正殿里准备上早香,看到他慌里慌张的样子,手里的动作顿住:“怎么了?”
“沈,沈爷,还是老样子,没有醒来的样子!”老罗心里着急,这一路跑得飞快,上气不接下气,“道长,已经,三天了!”
李道长慢悠悠的“哦”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走到香案前,先是将手里的三根清香在长明灯上点着,然后右手轻扇,灭掉火苗,再将三根清香都插进香炉里,退后一步,对着神位行了一个道礼,这才转过身来:“三天不是还没过完吗?没事的,你再等一等。”
老罗见他如此淡定,说得话又跟刀切过一样干净利落,心中大定,惭愧的长揖到底:“对不住,是小的主仆二人给道长添麻烦了。”
“无妨。”李道长轻轻挥手。
然而,等老罗一脸感激的离开正殿,他哪里还有刚才的仙风道骨状!双手紧绞,急得在香案前团团转,嘴里一个劲的自言自语:“白师兄那边没有动静,那是因为喝了酒。可沈云是怎么一回事?他又没喝酒,却人仍然在床上,也跟宿醉不醒一般!”
第二九四章 匪夷所思
李道长之所以会慌了神,是因为沈云的状态,完全不在他与白道长的意料之中。
根据白道长之前的分析,沈云绝对就是那晚闯进他的气海里的那个人。所以,如果故梦重现,沈云也应该消失不见才是。然后,等沈云所谓的梦醒了,他会从气海里出来,又重新回到床上。
为了验证自己的分析,白道长吩咐他,在自己离开正殿之后,过半时辰,去沈云睡觉的小屋子外边查探一番。
为何要过半时辰呢?
那是因为白道长身为木灵,记录时间,是他的天赋本能。那一晚,他虽然睡着了,但是,所有的时间点都记得清清楚楚呢。从他回到本体,到沈云进入气海,不多不少,正好是半个时辰。
可是,李道长依照他的吩咐过去一看,床上躺着两个人。沈云与老罗都在。
也许是有些推延。他决定蹲在窗户底下,再等等。
然而,左等右等,屋里仍然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计划失败了?白师兄不会有事吧?李道长急急忙忙的跑到白果树下去查看。
白果树光秃秃的枝头微微向下——这是白师兄睡着了的表征。
李道长松了一口气,心道:沈云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哪有那么容易进入白师兄的气海?前一次,纯属机缘巧合。再来一次……谈何容易!也是我与白师兄都急了,病重就乱投医,才起了这种荒唐的念头。
围着白果树转了一圈,确定白师兄没有事之后,他摇头晃脑的继续回小屋子的窗户下面蹲着。
这时,一股恶臭之味,自屋里从窗户缝里散了出来。
什么情况!
李道长心中警铃大作,身形一晃,穿墙而入,冲到床沿边上。
床上的两人仍然都在。恶臭之源,正是外面的这个铺盖卷。
他闭息,伸手轻轻拉开被子一角。
里头的情形,令他这个金丹真人也险些惊呼出口——在铺盖卷里蒙头大睡的正是沈云。这会儿,他的脸上、双耳,还有头发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泌出黝黑的污泞!
正是这些污泞散发出浓浓的恶臭!
李道长再敛神细看。沈云闭着双眼,呼吸绵长,呈沉睡之状。
这是典型的入梦状态!
如此看来,沈云之前没有说错。莫非闯进白师兄的气海里的,只是沈云的魂魄?
很快,李道长摇头,推翻了自己的这一论断:一是,沈云不过是一介凡人,还做不到魂魄离体;再者,魂魄离体与入梦根本就是两码事。随便找一个炼气初期的修真者,都能一眼分辨出来。他身为金丹真人,岂会搞错?
真是匪夷所思!
既然已经入梦,自然是乱动不得。李道长唯有等待。
随着沈云身上分泌出来越来越多的黑色污泞,小小的屋子里,变得臭不可闻。李道长若不是早早的闭息了,此刻怕是也难免会被熏晕过去。
担心睡里边的老罗会被恶臭之味熏醒,他特意察看了一下老罗的情形。见他是被点了睡穴,不到天亮,睡不了,便没有再分心。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沈云出了梦,身上不再分泌黑色的污泞。
李道长以为他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仍然闭息站在床边,没有动窝。
不料,他都快到了闭息的极限,沈云还是一动不动的闭在污泞堆里,没有醒转的迹象。
无奈之下,李道长只好先去外面换过气,再重新回到小屋子里闭息观察。
将近半个时辰之后,他发现沈云不但仍然没有醒,而且呼吸变得沉滞,开始发烧。
李道长当机立断,往沈云身上打了一道去尘术,替其清理掉象泥壳子一般糊在身上和铺盖卷里的黑色污泞。
恶臭消失了,他闻到了一阵浓浓的酒香味儿。
是白师兄喝的芳春香!
李道长傻了眼。他万万没有想到,沈云之所以发烧,是因为醉酒的缘故,并且呼出来的酒气与白师兄之前喝的酒是一样的。
沈云明明只是入梦而已……李道长回过神来后,施法替沈云解酒。
结果,他又一次失算。施法之后,沈云身上的酒气先是散了一些,不出三息,又恢复如初。
李道长愕然,又施法。
依然如此!
身为金丹真人,居然连个凡夫俗子的酒也解不了!传出去,不知道会笑落多少下巴。
到底是哪里疏忽了?李道长深吸一口气,先定了定神,然后,坐在床沿边上,仔细替沈云把脉。
他尝试用一道比发丝还要细的灵力探入沈云的经脉之中。
没错,确实是深醉之状!
能醉成这样,以沈云的凡人之躯,只有一种可能——整个人泡在装满芳春醉的酒坛子里了。
可是,沈云并没有行此荒唐之事。
总之,今晚的怪事,一桩又一桩。李道长感觉自己象是被一道又一道的强雷打中,都快变得麻木了。
芳春醉是一种很烈的灵米酒。沈云没有灵力护体,怎么可能扛受得住?李道长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施法替沈云解酒。好在只是个小法术,每一次施法消耗的灵力很少……一直到东方欲晓,沈云身体里的酒力总算化去九成。余下的,可以凭借其自身之力,慢慢化解掉。
眼见着睡在里侧的老罗就要醒转,李道长身形一晃,离开了小屋子里。
他佯装在正殿里上早香。没过多久,老罗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语无伦次的请他去给沈云看病。
李道长装着毫不知情,跟着老罗一道,又回到小屋子里,给沈云又把了一次脉,故作淡定的真真假假的说了一通:“无妨,沈公子在练一种高深的内功。莫要打扰他,三天之后,待他练完功了,自会醒来。”
在练高深的内功,是假;
无妨,却是真。
还有,三天之后,自会醒来的诊断,也并非信口开河,而是他昨晚一边替沈云解酒,一边琢磨出来的。他以为,沈云无缘无故的醉倒了,应该与白师兄的醉酒有直接的关联。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白师兄不管醉成什么样,三天之后,自然会醒转。
那么,沈云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安抚好老罗之后,李道长从小屋子里出来,看向白师兄的本体,不由眼前一亮:一夜之间,千年白果树枝头绽绿,无数半寸长的叶芽儿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随着晨风,徐徐起舞。
太好了!这是白师兄的伤又有所好转的表象!
李道长狂喜之余,心中越发的肯定刚才对沈云的诊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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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五章 好转
三天之后,李道长发现自己又错了。
天擦黑的时候,白道长醒了,欢喜的从本体里出来,去前面正殿找到正在上晚香的李道长:“李师弟,我的伤又好了四成!我的修为恢复到化形一层了!”
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李道长闻言,狂喜之下,险些一把扔掉了手里刚点着的三根清香:“白师兄,这回,你的伤终于能彻底好了!沈云真是那个有缘人呢。”
白道长连连点头:“没错。等我再闭关一段时间,巩固了修为,再叫沈云进一次气海,帮我疗一次伤,应该就能痊愈了。对了,沈云呢?他在哪儿?”
“哦,他呀……”李道长简要的说了一下沈云的状况,末了,笑道,“这会儿,他也应该醒了。”
白道长也是一脸惊讶:“竟有这等事?走,看看去!”
沈云怎么可能只是入梦呢?明明他再一次感觉有人闯进了气海里。
好吧,眼下,沈云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当即,他与李道长一道,急匆匆的去了后罩屋那边。
自从沈云沉睡不醒之后,老罗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床沿边上。就连晚上,他也是衣不解带的守着。实在是困了,才在床沿边上趴一会儿。
早上的时候,听李道长说得那么肯定,他特意跟李道长讨要了一碗粟米,在厨房里熬成粥。然后,拿回小屋子里,搁炭盆边上温着。这样的话,只要沈云醒来,随时都能喝到热乎香软的粟米粥。
哪知,外边都快天黑了,粟米粥都快成了杰米饭,沈云仍未醒来。
老罗急得嘴上都起了两个火泡儿。准备硬着头皮,又去前面请李道长。
刚出门,他看到小白道长与李道长大步流星的往这边走来。
不等他出声,李道长抢先问道:“沈公子呢?醒来了没有?”
老罗摇着头,都快要哭了,迎上去,一记长揖到底:“两位道长,麻烦再帮我家主人看看吧。”
白道长拧眉,脚下加快,飞也似的进了小屋子。
李道长伸手扶起老罗,软言劝道:“莫急。沈公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这话,与其是劝老罗,不如说是他在安慰自己等了一百多年,总算等来了“有缘人”。天道垂怜,终于叫他们俩看到了白师兄的伤痊愈的希望。在这关节眼上……沈云,你千万不能有事!
待他们俩也走进小屋子里,白道长站在床边,恰好直起身子。
“无事。他好得很呢。”当着老罗的面,不好明说。他只能顺着李道长之前的话,继续编,“沈公子的功法很奇异,在睡梦里练功。他这回是要突破了,所以,睡的时间要久一些。等他脸上的红晕退了,再睡上数日,自然就能醒了。待红晕退了之后,你每隔两个时辰,要用调羹给他喂些温开水,莫叫他渴着了。”
见两位道长都一口咬定沈爷是在睡梦里练功,老罗便深信不疑了,当下壮着胆子,细问道:“请道长明示,每次要喂多少清水才好?”
白道长耐心的解答道:“不拘多少,只要他的嘴唇看着不干就行。”见老罗脸上的黑眼圈都快挂到嘴巴上了,脸色更是苍白难看,又加了一句,“晚上无须喂水。”
李道长急着去前面正殿,听白道长的正解,伸手轻拍老罗的肩膀:“你这样守着,忠心可嘉。却不可取。帮不到你家主人,反而会把你自己的身子熬坏了。你家主人可能还要些时日才能突破醒来。你年岁也不轻了,又还能熬几晚?所以,最起码,晚上你得好好睡觉才行。”
“是。”老罗甚是感激,又是一记长揖到底,“多谢两位道长。”两位道长一点仙官大人的架子也没有,真的是难得的大好人啊。
两人受了礼,一道离开了。
而老罗也听进了李道长的劝,白天依然守在沈云的床边,晚上的时候,将自己的铺盖卷搬到地上,打地铺睡觉。
回到正殿后,李道长迫不及待的问道:“白师兄,沈云又没喝芳春醉,怎么会醉成这副模样?”
白道长摇头:“如此奇异之事,我也是生平头次见到。”顿了顿,脸上尽是庆幸,“凡人之躯,哪里受得住芳春醉的酒劲?更何况,份量又如此之大。幸亏小家伙淬体,酒力散掉了一半。而后,你又坚持替他解酒,再化去九成的酒力。不然的话,小家伙这会儿已然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好险!”李道长被他说的后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那晚,他最开始并没有打算替沈云解酒的。只是担心第二天早上,老罗醒来,闻到酒味儿,他没法解释清楚。所以,才施了一次法。后来,是因为接连几次施法,都没能解去沈云体内的酒力,他才意识到情况非常严重,认真的替沈云解酒。
沈云既然无事,白道长也放心下来,跟李道长说了一声,又回到了本体里,开始闭关,巩固修为。
第二天早上,老罗一觉醒来,首先爬起来去看床上的沈云。
“啊呀,沈云脸上的红晕退了!”他喜出望外,心中大定。顾不得洗漱,他乐癫癫的去前面厨房准备温开水。
结果,一开门,他看到李道长就站在后院的千年白果树下,仰头望着高高的树冠。
老罗禁不住“呀”的轻呼这几天,他心里全是盼着沈爷早些醒。屋外,白果树是什么时候长满了浓密的新叶子,他都没有注意到。
心里挺奇怪的:这时节,仙都城里的白果树都还没发芽呢。怎么山里的老白果树却早早的长出了新叶呢?不是说,山里的时令要比城里晚一些的吗?
这时,李道长转过身来,笑着打招呼:“老罗,早啊。”
“道长,早。”老罗被他一打岔,早就将老白果树满树冠长新叶子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喜气洋洋的长揖到底,真心感谢道,“托两位道长的吉言,我家主人早上退掉了红晕。”
“很好。过些天,沈公子定会醒来。这几日,你记得要给他按时喂温开水。”李道长也完全放下心来。
“是。小的这就去厨房里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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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六章 获益更丰
又过了五天,晌午的时候,老罗正细心的用调羹给他喂水,先是看到沈云的眼皮微微轻颤,接着,能看到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转动的样子。
沈爷这是要醒了?老罗心喜,忍不住探身要出声轻唤。突然想起两位道长都说过,沈爷看着是在睡觉,实际上是在练功,叫他不要打扰。
我这样去喊沈爷,会不会打扰沈爷练功呢?想了想,他决定还是去前面请两位道长过来看看。
殊不知,他前脚离开,后脚沈云缓缓睁开了眼睛。
明媚的阳光,照得屋子通亮。
沈云的眼前好比是搁了一个万花筒,五颜六色,五彩斑澜。同时,风吹得嫩叶轻轻摇摆、草籽在地底下破壳出芽……还有老罗飞奔去前院的脚步声、鸟儿的鸣唱声、山泉潺潺……熟悉的、陌生的,各种声音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沈云回过神来,立马意识到,这是目力、听力又大有长进!
按下心中的狂喜,他有些不适应的眨了眨眼睛。
周边的情形顿时前所未有的清晰明亮艳丽。闹哄哄的声音又象潮水一般退去。
唔,我还是躺在玉栖观正殿后罩屋的小客房里。
记忆象潮水一般涌上心头。沈云想起来了:我又做了一回上次的梦,然后一定又是睡了个大懒觉。
只是感觉好象躺了许久一般,身体有些僵硬。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被窝里伸懒腰。
不想,这么一动,竟引得体内真气澎湃,迅速在经脉之中流走。周身的穴位、关节被真气冲击,先后象爆豆一般,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沈云不如怔住啊,与上回不同,这回真气涨了近一成!
他顾不上爬起来,连忙给自己把脉。
没错,真气确实是涨了近一成。而丹田之中,紧实的感觉更甚。
除此之外,脉相稳健,各器脏皆无不妥之处。
这一觉,睡得好爽!他感觉自己跳起来,一拳能打死一只吊睛白额大老虫。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正殿那边往这里而来。
脚步声很熟悉。
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李道长跟在后面的是老罗。
沈云吐出一口浊气,起床穿好衣服。
于是,等老罗喊来李道长,推开虚掩的房门一看,他家沈爷已经收拾得妥妥贴贴,正躬着身子站在床边叠被子。
“沈爷,您怎么起来了?”老罗惊呼,顾不得什么礼节不礼节的,三步并作两步,从李道长身后冲出来,双手用力的扶住沈云的身体,“快躺下来,莫乱动。“
这是他的经验之谈沈爷在床上整整昏睡了八天八晚,哪能乍然下床乱动呢?从前,他受了重伤,被爷从牢里救回去。他在床上只昏睡了三天,一觉醒来,全身都发硬了,手脚却软绵绵的,乏力得很。那时,他也要爬起来。结果,稍微一抬头,眼前发黑,双耳嗡嗡作响,险些又背过气去。是爷吩咐他先闭上眼睛养一养神,再亲手给他揉一揉胳膊腿儿和腰背等部位。等身体慢慢放软了,他才感觉力气一点点的回来了。这时,爷才住手,扶他起来半躺着。
沈云笑道:“我没事……”
老罗严肃的打断道:“沈爷,您整整在床上睡了八天八晚呢。还是小心些,慢慢来的好。”
沈云吓了一大跳:“什么?我睡了八天八晚?”他还以为自己只是起得迟了一些,一觉睡到大中午。
这时,李道长也走了过来:“是呀。沈公子,你确实是一直沉睡,八天八夜方醒。”说着,示意他在床沿边上坐下来,“如果沈公子信得过贫道,先让贫道给你探探脉。”
想到他与一只千年老妖以师兄弟相称,沈云根本就信不过他。当即笑着婉言相拒:“多谢道长美意。在下也略通岐黄之术,不敢劳烦道长。”
李道长闻言,没有再坚持。他是金丹真人,沈云体内的真气涨了些许,还能瞒过他的一双利眼?之所以要探脉,是他实在太好奇了,想看看沈云的身体里还有没有生出其他的变化。
既然沈云不乐意,他也就此作罢说破天去,沈云也只不过是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再者,白师兄的病根还没有完全去掉,仍需沈云接着帮忙疗伤。他也不想因自己的好奇心而惹毛了沈云,坏了白师兄的疗伤大事。
他转而笑盈盈的吩咐老罗:“沈公子久睡初醒,肠胃虚弱,受不住坚硬油腻的吃食,今天只能进一些粥水。以后再慢慢恢复平常的饮食。”
老罗觉得很奇怪,明明李道长医术高超,沈爷为什么要拒绝李道长把脉?转念又一想,别看沈爷年纪小,行事说话却一向分寸得很。沈爷如此行事,定有缘由。他信得过李道长,但更相信沈爷。是以,只是敛眉低头,恭敬的应了声“是”。
沈云刚刚替自己把过脉,知道自己的肠胃好得很。且因为体内真气充盈,并没有饥饿之感。只是李道长也是一片好心,他抱拳谢道:“多谢道长关心。“他更关心的是白果树精的状况。心念一动,眼睛不由看向门外。
李道长意会,主动相邀:“沈公子初醒,不妨在观里走动一二。贫道近日得了一包粗茶,沈公子身上便利的话,可以去贫道那里坐一坐。”
这是要跟我说白果树精的状况。沈云满口应下:“稍后,在下一定过去。”
“行,那么贫道先回去准备茶具。”李道长点头。
老罗将他送出了门,折回屋里,关切的说道:“沈爷,您还是先喝点儿粥水,垫垫肚子,再喝茶罢。”
“好。你去煮粥。我在屋里等着便是。”沈云说着,在床边坐了下来。
“哎。”见他听从了自己的建议,老罗高兴的去前头的厨房里煮粥。这会儿,山里还在倒春寒。出门时,他细心的将房门掩上了。
听着他的脚步声远了,沈云这才在床边盘脚而坐,五心向上,开始练习洗心诀。
眼下,他的体内,真气充盈,有如江水澎湃。此时练心法,可事半而功倍。如果刚才不是听到李道长的脚步声,他早就开始练心法了。
不想,真气一运转,惊喜接踵而来!
沉睡八天八夜之后,体内真气不但增加了近一成,而且变得比以前更加凝实,使得心法运转更加圆润!
哈哈,这次,比上次获益更丰!
第二九八章 玉周山
“请道长不吝赐教。”沈云喜不自禁,从圈椅里嗖的站起身,抱拳行礼。
李道长呵呵轻笑,抬手示意他先坐下来:“在玉周山脚有一个小集市,贫道曾去过几次,记得那里面有售卖。”沈云是一介凡人,所以,有些话也不好明说。他特意将玉周山散修坊市说成了“小集市”。
说起来,玉周山坊市还是白师兄告诉他的。
那时,他随白师兄初来此地。对于一个年仅十一岁,修为也不过是炼气一层的修真小菜鸟来说,冷不丁的被师门发配到完全陌生的仙都,简直是两眼一抹黑。
而白师兄刚受重挫,大多数的时候都在昏睡,一个月也难得清醒几刻。
他一个杂役弟子,又是等同于被发配出来的,身上能带多少资源出来?眼见着,丹药、灵石,还有粮食皆消耗殆尽,难以维继,终于,白师兄清醒了。
明白他的处境后,白师兄给了他一小**木灵液,告诉他玉周山坊市的存在:“你需要什么,就去换些什么回来。”
交代完后,白师兄再一次昏睡过去。
而他按照白师兄的指点,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找到了玉周山坊市。在里面,他用那一小**木灵液换到了足够维持一个月的灵米、丹药……就这样,凭着白师兄提供的木灵液,他在这里渐渐站住了脚。
现在再回想,那时,他与白师兄熬得好不艰辛!
如今,他已是金丹真人,白师兄的病根儿也有望完全去除,正应了那句“苦尽甘来”。
想到这里,他再看沈云,眼神又柔和了许多:“今日天色已晚,那边的集市也快要收摊了。明日观中无事,贫道陪沈公子去那里逛一逛。”
在修真界,打劫素来都是公认的无本好买卖。故而,坊市的周边往往是很危险的。玉周山坊市是个低阶散修坊市,里边的摊主,还有光顾的客人,绝大多数都是炼气期的修士。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不过是些蝼蚁,但搁在沈云面前,任意拖出一个人,都是神仙般的存在。沈云是“有缘人”,其安危至关重要。他哪里敢放任沈云独自去?
沈云听了,连忙摆手:“已经叨扰道长多日,哪能再麻烦……”
李道长却垂眸,又端起茶碗。
沈云猜测,李道长嘴里的“小集市”最起码也是一个与石桥坊市一样的存在。极有可能也是要通行符之类的。所以,就算他自己找到了玉周山,也未必进得了坊市。
见李道长面现不虞,端茶送客,他只好识趣的收回没说出来的半截话:“多谢道长。明日什么时候动身呢?”
还有几分眼力。李道长敛了眼底的精光,温声答道:“那边的市集每天卯时三刻开市,唔,你辰时到正殿来。”
“是。”
后罩屋,老罗正蹲在炭盆边,温粟米粥。见沈云回来了,笑嘻嘻的站起来:“沈爷,饿了吗?给您盛一碗?”
沈云不忍拂了他的好意,点头:“盛一碗罢。”
老罗连忙揭开瓦罐盖子,忙活起来。
屋子里的米香味更浓。
沈云坐在床沿边上,看着老罗盛粥,嘴里问道:“老罗,你听说过玉周山吗?”他怀疑玉周山又是只有修士才知道的地名。
果不其然,老罗摇头:“玉周山?没听说过。”说罢,起身将盛好的粟米粥端到沈云面前,“不烫,刚好。”
沈云道了谢,接过来,吩咐道:“李道长邀我明天去探访一位他的老友。不便带你同行。你留在观里做准备,后天一早,我们下山回城。”
“是。”
第二天,沈云换上了便于在山里赶路的青布劲装和鹿皮短靴,准时到了正殿。李道长刚好自内出来,挥手示意他跟上:“走罢。”
他依旧是身着宽大的蓝布道袍,就象是去山门外边溜弯似的。沈云便在心底里猜测:许是离得不远。
哪知,到了山脚后,李道长抬腿又带他上了后面的山坡……自此,他们好象是一头扎进了南郊此起彼伏的山窝里头。
沈云跟在李道长后头,渐渐的看出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接连翻过三座小山包,他已微微出汗,然而,李道长在前头却胜似闲庭信步。尤其是,山里积雪方消。崎岖的山路被融化的雪水浸润,颇为松软。他是山里娃,如今又通晓轻功,然而,接连走了半个多时辰,靴底也沾了一层满满的湿泥。靴面也被草丛里的露水打湿了大半。可是,他看得很清楚,李道长穿的那双黑面白底的浅口道鞋,纤尘不染,滴水不沾。
这已经不能是上乘的轻功能做得到了。
莫非传言是真的,李道长确实是得道的高人?想到这里,沈云的心底泛起阵阵悔意早知道,要向李道长请教,什么是道。而不是拿符纸和朱砂墨这等皮毛敷衍应付。
殊不知,李道长走在前头,也是越走越觉得惊奇:在尺把宽的山道上,沈云不但如履平地,而且还能比较轻松的跟上自己的步伐。他当真只是一个凡人高阶武者?
越往里走,山林越是幽静。山路也越来越难走。
又翻过了两座山,沈云的鞋底已经沾了厚厚的一层泥泞,靴面完全被露水打湿,就连小腿巴子以下的裤腿也是润湿了。同时,双颊红扑扑的,整个人更是热气腾腾,跟刚出锅的热包子一般。
李道长撩起袍子,站在路边的一块大青石上,伸手遥指前面的群山:“它便是玉周山。集市在那边的山脚。”
沈云顺着他的手指头望过去。隔着两个山头,那里有一座象尖笋一般陡峭高耸的石头山。顿时明了:“它长得真的象一根玉竹。”
“它以前就叫玉竹山。后来,传来传去,不知怎的便成了玉周山。”李道长撩起前袍,在大青石上盘腿坐下来,“那集市要到酉时末才收市。眼下,天色尚早,我等在这里歇歇脚,再赶路也不迟。”
“是。”沈云见他跟早上刚出门时没什么两样,心道:这是看到我走累了,才停脚歇一歇。
李道长不紧不慢的又说了起来:“早年,贫道几乎每个月都要去那边山脚的市集采买一次。不管是去,还是回程,都会在这块大青石头上坐一坐,歇歇脚。”
再往前走,就有人藏在山林里伺机打劫了。而那时的他,人小修为浅。却没有沈云这般好运道,有金丹真人带着。在那些肖小眼中,可不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最好的打动对象吗?所以,去的时候,他必须在这里歇够了,待体内和精力都恢复了,做足准备,才敢继续前至于回来的时候,也要在这里歇一歇。那是因为他出了坊市,便是用速行符飞奔逃命。跑到这里,刚好力竭,实在是再也跑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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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九章 道长,很厉害
沈云还真是有些累了。他从百宝囊里取出一只牛皮水囊和一只干净的白瓷茶碗,先倒了一碗热水,递给李道长:“道长,请润润喉咙。”
之前,他不也在李道长面前公然使用百宝囊赶了这么远的路之后,他知道李道长确实是得道高人,定是看不上一个用真气能打开的储物袋。
李道长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心道:看在这碗热水的份上,等到了坊市里,无论你小子第一眼看上什么,本座都买来送你。
以他现在的身家,就是买下整个玉周山散修坊市也没问题。故而敢如此许诺。
当然,他也是料定沈云身为凡人,身上没有坊市里流通的灵石,才有此一想。
沈云不知他心中的打算,也在一旁席地而坐,又拿出一只白瓷茶碗,给自己也倒了一碗热炎,捧着茶碗慢慢的喝了起来。
李道长三两口喝完热水后,还了空茶碗,闭上眼睛,旁若无人的打起座来。
沈云却学不来赶了这么远的路,他是一身的热汗,要是也这么一大碗热水灌下去,铁定是体内真气蒸腾,从而汗如雨下。确实是畅快了,但同时,体内也流失得更快不说,还加重了各器脏的负担。而这个时节,山里的寒气还重得很。它们很容易乘虚而入,对身体又是大大的不利。
看到李道长灌完一大碗热水后,额头上连一丝油汗也没有,他再一次意识到这位的厉害。
啜完一大碗热水,沈云身上的热汗也收了,体力恢复近大半。李道长却还是闭着眼睛打座,没有动身的意识。
沈心猜道:莫非是见我真气也有所消耗,有意给足时间,叫我好好恢复?
于是,他也盘腿而坐,静心敛神,暗中催动洗玉诀。
一遍走完,体力与真气都恢复满满。他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走了。”这时,李道长也睁开了眼睛,起身翩然下山。
果然是的。沈云笑了笑,快步跟上。
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山脚的一片密林边上。
李道长一路无话,这时,突然出声:“再翻过两座山,就到了。”
在没有人烟的寂静山林里,他的声音象是被放大了好几倍。
沈云跟在后头,不由皱眉情形不对!山林里的鸟雀是何等的机警!然而,听到人声,前面的林子依然静悄悄的。
顿时,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碰上劫道的了!
脚下不停,他一边纵目细看,一边运转真气,留心细听。
这次醒来之后,他的五感更加敏锐,其中,听力提高得最多。如果动用真气的话,他发现自己竟然能听到花开叶动的声音!
一时间,各种声音纷杂而来。
他从中很快找到了三个人的窃窃私语:
“嘘,有人来了!”
“两个!”
“前面那个蓝袍,面生得很,我看不出他的修为。”
“看着很厉害的样子,会不会是筑基修士?”
“两个都是生面孔,是过路的吧?”
“娘的,筑基修士跑到我们玉周山来做什么?这一单不能做。”
接下来,三人的话风大变,竟然说起八卦来:
“后面的小崽子才引气入体,嫩得很哩。”
“蓝袍可能是小崽子的长辈,带他到我们玉周山来长见识的。”
“切,这个破地方,能长什么见识?”
“嘿嘿,小崽子还把脸涂黑了呢。”
“城里不是接连有年轻貌美的年轻男子失踪吗?小崽子是怕也遭殃呢。”
“小崽子长得还算养眼。”
“细皮嫩肉的,呵呵……”
后面的那声“呵呵”,简直是轻浮之极。
沈云在外面游学了一年,阅历大涨,听了,一股怒火自心底呼的腾起,恨不得冲过去,挥拳捶死这三个嘴贱的家伙。然而,看到李道长悠哉乐哉的背影,他立时冷静下来看样子玉周山的“小市集”确实是一个修士坊市。那么,敢在外边打劫的,也肯定是有点儿能耐的修士。很明显,他们三个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只是畏着李道长,才不敢动手。
而李道长充耳不闻,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自己又极有可能打不过……人生地不熟的,罢了!
沈云垂眸,飞瞥了一眼百步开外的那一大蓬枯黄的茅草,也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继续跟在李道长后头。
接下来,他们顺利的翻过了两座山。这一路上,沈云又听到有三拔人马埋伏。不过,这些人都畏着李道长,没有现身。
沈云心里纳闷极了:李道长到底是有多厉害?一声不吭,便镇住了路上的所有劫匪?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玉周山的山脚。
那是一道长着稀稀落落的低矮灌木丛的山沟子。沈云举目四望,不要说人影,就连野兔也没看到一只。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修士坊市都是用仙法藏起来了,不是我等肉眼凡胎能看出来的。
李道长转过身来,吩咐道:“很快就到了。沈公子,这里有不少陷阱,你要紧跟贫道。”
“是。”沈云知道他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哪有什么陷阱?是仙阵才对。
同时,心里好奇得很:这边的坊市要不要用通行令符才能进去呢?
李道长吩咐了一句之后,径直走向山沟子里边。
沈云跟在后头,暗中取了点药水,洗去眼上的伪装马上就要进入修士坊市了,他的伪装形同虚设,不如不要。免得象先前一样,被一路的劫匪说长道短。
走了大约百来步远,突然,前面现出一块布满青苔的大石头。它约摸有两人高,中间粗,两头尖,象是一根大梭子竖插在地上,甚是显眼。
沈云看到它,不禁在心里猜测:这块大石头该不是坊市入口的标记石吧?
就在这时,李道长冷不丁的又转过身来,象闪电一般伸出手,牢牢抓住他的左手腕,带他往那大石头上飞奔过去。
那情形,好象是要拉着他撞上去一般。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沈云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
先是眼前一花,耳边“呼”的刮过一阵风。紧接着,嚣闹声扑面而来。
“到了。”李道长在一旁轻语。
与此同时,他松开了沈云的手腕。
第三百章 它们有什么不同?
眼前完全换了一副天地!
沈云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商贾如云,人潮如织的闹市街头。
“这……”他难以置信的怔住了。原本以为是一个与石桥坊市相差无几的所在,哪知,这里的规模与热闹程度不下于天帝庙的后街。
李道长看着熟悉的坊市,心中感慨不已——他自筑基以后,便再也没来过。时隔一百多年,这里还是老样子。若说有变化,就是当街叫卖、招揽生意的伙计们全换上了生面孔。
至于沈云的反应,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握拳掩嘴,轻咳一声:“不是要看符纸和朱砂墨吗?走罢。”
“是。”沈云迅速回神,见他完全无视自己脸上的变化,便息了解释的念头,紧步跟上。
他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街道两旁的商铺。
很有意思,这里的铺子招牌全是一样的黑底金字,就连店名也象是同一人取的:刘记灵米酒铺、陈记法器铺、李记丹药铺……
还有就是,为了招揽生意,各个铺子的门口都有一到两名伙计扯着嗓子大声叫卖。这一点,与凡人商铺,没什么不同。
去过石桥坊市之后,他还以为修士摆摊与凡人商贩不同,他们从不叫卖,都是跟钓鱼一般,安安静静的坐在摊子后面,等着买家自己找上门来。
不多时,沈云看到右前方出现了一家“王记符铺”,心头不由一跳。
李道长站住身形,转过身来,对他说道:“前面的铺子里应该有你想要看的东西。走,进去看看。”
“是。”沈云连忙收回目光,点头应下。
于是,两人一道走向王记法符铺子。
“这位道友,想买什么灵符?”站在门口的年轻伙计热忱的招呼道。
李道长目不斜视,径直进了门。
年轻伙计碰了个冷脸,一点儿也不见恼,笑嘻嘻的转身,对着李道长背影高呼:“道友,里边请。”
沈云跟在李道长后面,打他身边经过。他却连个正眼都没有给。
很明显是将沈云当成了李道长的仆从。
好吧,沈云今天的装束,还真象是长随之类的。
沈云却暗地里打量了这位伙计好几眼——他的右手虎口,还有食指与大拇指相贴之处,以及四指的指肚皆有薄茧。这些表明,他是一个常年使剑的练家子。可是,沈云却看不出他的深浅。
这说明了什么?
一个站在门口招揽生意的伙计,说不定就是中级武宗以上的强者!
沈云敢有脾气吗?
他默默的跟在李道长身后。
这家铺子不大。里头的布置摆设,与其说是一间商铺,不如说是有钱人家的花厅。
不见货柜之类的,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悬有一块横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持字形应该全是符文。惭愧得很,沈云只认得第二个,即,“符”字。其余的三个都不认得。
匾下摆有一张黄梨花雕花长榻。榻的正中摆有一张小炕桌。而榻的下方,各摆有两张同样材质太师椅。
右侧立有一道山水大画屏。
听到门口伙计的招呼声,从屏后走出来一名青袍中年男子。
沈云飞快的看了一眼。这位,更甚。他连对方的究竟有无功夫伴身都看不出来。
不过,这位的穿着、神态都明显不是门口的伙计能相比的。所以,他在心里猜测,他只会是更强的存在。
与门口的伙计一样,中年男子看到李道长后,态度非常热忱。他满脸堆笑的迎上来,行了一个道礼:“在下姓罗,是店里的掌柜。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沈云闻言,心道:看来“王记”是东家的姓氏。
李道长没有接话,而是直接问道:“你这里有符纸和朱砂墨卖吗?”“有的有的。”罗掌柜连连点头。
“二品的符纸,还有朱砂墨,有几样,便摆几样上来。”李道长又道。
“好咧。您请先上坐,喝杯热茶。”罗掌柜将李道长请至上方的长榻上坐下。而他则在另一端坐下来,扬声吩咐道,“上茶!”
“是。”门口的伙计闻言,麻溜的跑到屏风后面去了。
数息之后,他用托盘端了两只青花盖碗,先是恭敬的摆到李道长手边的小炕桌上:“您慢用。”
然后给罗掌柜也上了一碗茶。
“将二品的符纸,还有朱砂墨,摆上来。”罗掌柜吩咐道。
伙计低头应了声“是”,又去了屏风后头。
沈云知道自己继续被当成了仆从,不动声色的走到李道长的身侧站好。
罗掌柜伸手对李道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您请用茶。”
李道长却是双眼微合,仍旧不予理睬。
沈云早就发现,自从进了坊市之后,李道长的气场完全变了。不复在玉栖观里的和蔼可亲,他更象是一朵高岭之花。
这样的他,好不陌生。偏偏他这副高高在上,不易接近的样子,不论是伙计,还是罗掌柜,都象是很受用,对他恭敬有加。
沈云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修士的世界,真搞不懂!
伙计的动作很快。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又端上来满满一托盘的东西。
这回,不等罗掌柜和伙计再出声,李道长闭着眼睛发话了:“沈公子,你自己去看看。”
“是。”沈云应着,从他身侧走了出来。
罗掌柜很机灵,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真正的买主是沈云。他抬手示意伙计:“请沈公子坐下,慢慢看着。”
“是。”伙计请沈云在客位的第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放下托盘,“沈公子,这里面的,是小店所有的二品符纸和朱砂墨的样品。您先看看,需要哪些样式,只管吩咐小的。”说罢,他再次去了屏风后面。
沈云点了点头。
他先看符纸。
与四海香烛铺子不同,这家给他看的样品是裁好了的。每一张样品,恰好能画一枚法符。
沈云拿起来细看。总共有六张样品。也就是说,李道长所说的“二品符纸”,这家铺子里一共有六种样式。
这是他之前所不知的——朱砂墨有不同样式,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同种品质的符纸也有样式之分。
由此可见,自己的所知,少得可怜。
沈云定了定神,细看手里的符纸样品,希望能从中看出它们的不同来。
很快,他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明明看上去它们都是一模一样的,好不好?
好吧,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师父生前说过,不懂装懂的人,才是真正可笑。
沈云抬起头来,认真的向伙计请教:“请问,它们有什么不同之处?”
第三零一章 符纸的样式
“不同之处么?有的。”伙计指着最上面的那张样品的左下角,“您请看这个角。”
我刚刚看得不仔细?沈云猜疑的看向他指的地方。
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伙计又道:“您看仔细一些。”
看仔细一些?什么才叫“看仔细”呢……沈云心中一动,暗中运转体内的真气,汇于双眼练习金刚拳的心法多年,这种运转真气,汇于身体某一部位的法门,他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俨然已经成了一种本能。随时随地,可随心所欲而为。
再看那左下角。
真的有不同!
那里现出一个象水印的符文。细看之下,他认出来了,正是一个“火”字。
呀,我竟是闻所未闻!沈云按下心中的惊奇,飞快的翻到第二张样品,再细看。
左下角也有水印一般的符文。这回是个“水”字。
再看第三张样品,却是个“金”字。
看到这里,沈云心里猜道:难道说符纸也分金木水土火五行?要是这样的话,应该是五种样式才对?多出来的第六种样式,会是个什么符文呢?
很快,他知道了答案。
他没猜错。余下的三种样式里,前面两种的水印符文分别是“木”和土。而第六张样品的则是“符”字。
什么意思?沈云拿着六张样品,心思转得飞快。
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自己学会的那些法符,突然间,心头大亮法符按照五行,可以分为六大类。难道是,火系的法符,要用标有“火”字水印符文的符纸画制?
那,我之前画的那些法符……沈云好想拿几枚自己以前画的法符出来拆开来验证。
下一息,他便制住了心中的冲动,抬起头来,一脸受教的样子,对伙计笑道:“确实是有所不同。”
殊不知伙计在心里嗤笑:肉眼凡胎,你是拿什么看出了“有所不同”呢?
面上的笑容不减,他问道:“那么,您要哪几种样式呢?”
沈云讨价:“不知怎么个卖法?”
果然是只菜鸟。伙计暗道好不可惜。
要是换在平时,这样的菜鸟不宰白不宰。
可今儿不行。带着这只菜鸟来的蓝袍,看着不象是善类。并且就连掌柜的也不知其深浅,请了上坐。
在这个坊市里,每个铺子里都是看人下菜。他们也一样:只有连掌柜的也看不出修为的客人,才会被请到长榻上去坐,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不管客人买什么,价钱都是极低的,本钱,再加点车马费。
只是,到底心有不甘。
“小店素来诚信待客,童叟无欺,从不二价。”他笑道,“象这样的符纸,小的敢说,整个坊市里,再也没有第二家品质比得上小店的。您一点儿也不用担心买贵了。”见蓝道坐在那里,连眼皮子都未抬一下,他果断的说道,“二品的符纸,一刀也赚不到一个灵珠。所以,全靠走量。最少一个样式要买十刀。每十刀一块灵石。请问,您要几十刀?”
沈云算了一下价,和四海香烛铺的价钱差不多,倒也不贵。符纸品质也与四海香烛铺里的不相上下。
更重要的是,走了这一路,他看出来了,要是没有李道长护着的话,单凭一己之力,他能否活着走到玉周山都是个问题。
略作沉吟,他说道:“这种品质的,每一样,三十刀。”
他的话一出口,不单伙计吓了一大跳,掌柜的脸上现出意外之色,就连一直在闭目养神的李道长也眼皮子动了一下。
“您,确定?”伙计看了一眼长榻上的罗掌柜,笑问道。
他觉得非常奇怪:一个连先天境都不是的凡人武者,难道还会画符不成?一次要这么多的符纸,是准备买回去当草纸用吗、
沈云心道:莫非是觉得我拿不出这些灵石?
于是,他从百宝囊里拿出一把灵石,“哗啦”一声,全搁在手边的高几上:“嗯,劳驾。”
伙计扫了一眼。有二十块呢!
“您还要看朱砂墨吗?”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凡人小子竟是个手头阔绰的。
“嗯。”朱砂墨用小玉**装着,总共有三**。沈云随手拿起一**打开来。这个没有什么新说头。品质还不如金蚕血墨。他放下来,又打开一**来看。
伙计眼底的迷惑更深了看架式,这个凡人小子是真的识货!
沈云打开第三**,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
金蚕血墨!
再细看,品质还要略微好一点点。
“就是它了。”沈云将小玉**递给伙计。
伙计看着他的眼睛,问道:“这是金蚕血墨,也是不赚钱的,最少要买一百份。一块灵石。您要多少?”
沈云问道:“一份是多少?”
伙计微怔:又象是个菜鸟了……
“这一小**是十分之一份。”他如实答道。
沈云算了一下,一份就是一碗。算起来,和四海香烛铺子的价钱是一样的。不过,它的品质要好一点。所以,更加划算。
“都买了罢。”他推了推面前的一小堆灵石。
“两百份金蚕血墨,是吧?”伙计核实道。
沈云点了点头。
“好咧,您稍等片刻。”伙计收了灵石,往屏风后面去了。
李道长本来打算替沈云付钱的。不过,在沈云一把拿出二十块灵石的时候,便打消了念头貌似沈小子并不需要。
没过多久,伙计换了一个墨绿色的托盘装着符纸和朱砂墨,从屏风后面出来的:“货备齐了,您点一点。”
他的托盘肯定是和百宝囊一样的纳物法宝。一百多刀符纸,还有一缸朱砂墨,装在一尺来宽的托盘上,宽松得很。
沈云抬手,自托盘上挥过。
符纸和朱砂墨一古脑儿的进了百宝囊。那一缸朱砂墨被他装在先前的那只大缸里。恰好是原来的四倍之多。也就是说,分量足足的。
“欢迎下次再来。”稍后,伙计热忱的将两人送至门外。
待他们俩走远了,伙计迫不及待的折回店里,一脸八卦的向罗掌柜请教:“掌柜的,您说,那小子一回买这么多的符纸,还有朱砂墨,做什么?难不成他还会画符?”
罗掌柜翻了个白眼:“我们开门做生意,只管卖货就是。你有那份闲心去操心客人买了符纸跟朱砂墨回去后如何用,还不如多招揽几个跟沈小哥一样爽快的客人进店来。”
“是。”伙计讪笑着又去门口招揽生意。
与此同时,李道长也忍不住问道:“沈公子,那些样式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第三零二章 蒙对了
沈云呵呵:“不知道啊。十刀才一块灵石,到我们家乡,这样的品质,少说也能翻三倍出手。多存一些,没有坏处。”
李道长又问:“朱砂墨也一样?”以他的修为,坐在长榻,也能看到第二**里的质量最好。没想到沈云却选了品质要差一些的第三**。难道只是因为与那枚平安符的是同一种的缘故吗?
沈云一本正经的点头:“这种朱砂墨更好卖。”
“贫道还以为沈公子要找这样的符纸和朱砂墨是为了寻找友人的下落呢。”李道长轻笑,“原来是贩卖谋利。”
“确实是为了朋友。”沈云早在拿出那枚平安符之前,就打好了腹稿,所以,说起来顺溜之极,跟真的一样,“在下的一位朋友失踪了。有人暗中送信,说,人在他手,要一百块灵石的赎银。在下与朋友们费尽气力,才筹到二十块灵石。只有卖掉这些符纸和朱砂墨,赚到灵石,才能赎回在下的朋友。”说着,看着李道长,笑道,“在下哪里懂这些?是一位高人指点了这条赚灵石的门路。”
李道长想到他连符纸有几种样式都不知道,朱砂墨的好坏也分不清,刚刚买的时候,全靠蒙,心里信了一大半,换了个话题:“沈公子要置办的货物都齐全了吗?”
沈云点头:“都买齐了。”
“贫道记得这里有家茶楼,里面的点心味道还不错。”李道长原本清冷的脸现出一丝柔和,“现在离收市还早,不妨去那里吃点东西。”练气期的修士只有一百年的天寿。时隔一百多年,他心里也没有底,那家茶楼还在不在,故而没有道出名号来。
沈云看了看四周,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在下觉得这里挺有意思的,想到处看看。道长请随意。”
李道长活了一百多年,哪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想想也是,一个凡人初到修士们的坊市里,能不觉得看什么都新鲜、稀奇吗?
于他来说,满街售卖的却全是垃圾,就没有一样能入眼的。
他真的没兴趣陪沈云瞎逛。
“行。贫道便不扰沈公子的游兴了。”李道长顺势说道,“一个时辰之后,贫道在初来的地方,与沈公子汇合。”
“好。”沈云满口应下。
李道长说完,转身径直去了前面。沈云先是慢慢的在市集里闲逛。等李道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群里,他又调过头来,快步往刚才的“王记符铺”走去。
此行,他除了买符纸和朱砂墨,还想买几枝符笔,以备用。只是他不想让旁人知道自己会画符,所以,没打算当着李道长的面买。
而刚刚在“王记”,他敏锐的发现,如果没有李道长在长榻坐着,他绝对不能买到如此划算的符纸和天蚕血墨。从而打消了换家铺子的念头。
伙计没有想到沈云又折回来了。一丝错愕自脸飞闪而逝,他仍旧笑嘻嘻的招呼来:“沈公子,您还要买点什么呢?”
沈云答道:“哦,刚刚忘了,要买几枝符笔。”
伙计看向他的身后:“道长呢?”
“只是买几枝符笔而已。师叔在前面等我。”沈云应道。
“您里边请。”伙计将他引进店里。
这回,罗掌柜没有现身。
“小店的符笔有十几种,您要什么样的呢?”伙计试着问道。
沈云哪里知道自己平素用的符笔是什么品阶?但他也曾在药铺里当过伙计,知道伙计这样发问的目的所在。
果然,没有李道长陪着,这家伙便不老实了。
越是这样,他越不能露怯。
回想起在石桥坊市里买匕首的情形,心里暗忖:符笔与匕首应该也是一样的,分为、中、下品吧?
又想:反正灵石在我手,他若成心宰客,大不了,我不买就是。
“中品的。有没有?”
伙计的眼神微黯:“有的。您要几枝?”
哈哈,猜对了!沈云心中狂喜:“一盒。”
旋即,他看到伙计眼底的野心象阳光下的皂角泡泡一般,“啵”的破灭了。
“您稍等。”伙计将他请到客位的末座,自己匆匆去了屏风后面。
少顷,他拿出来一盒共四枝中品的符笔:“沈公子,您看这一盒满意不?”
沈云打开杨木的长匣子,从中随意随出一只来,拿在手里认真品鉴。
入手沉实,笔豪油光闪亮,象是笼了一圈淡银色的光晕。
比他在四海香烛铺子里买得要好许多!
简直是不能再满意了。
他收了好符笔,“啪”的盖长匣子:“多少灵石?”
“老主顾了,最优惠的价钱,包您在别处买不到!”伙计笑嘻嘻的答道,“总共五块灵石,不二价。”
沈云当即从百宝囊里取出五块灵石,摆在高几,拿了符笔出门而去。离一个时辰的期限还早得很,沈云在坊市里随意逛了起来。
沿着青石街道,他又往前走了百来步,前面现出一个三岔口。左手边的那条街道不及右手边的一半宽,却要热闹许多。他一眼望去过,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到底是卖什么的呢?这么热闹!沈云心中好奇,走了过去。
近前一看,却是看到了两边的青砖墙下各摆了一行地摊。立时明白过来:在凡俗的市集里,地摊的货物远比店铺里的售价便宜,故而人气更旺。没想到,修士坊市里也是一样的情形。
有不少地摊堆着药材,沈云的注意力被它们完全吸引了,挨个的看了起来。
在小书库里的找到的药草图谱没有白读。那些摊子的药材,杂七杂八的,少说也有二十余种。他竟然全都认得!它们都是图谱里提及的一品灵药。
除此之外,暗中观察之后,他发现在这里,是可以用通用银票和真金白银交易的。
沈云转了一会儿,发现在这里能够配齐图谱后面附着的“碧玉丹”的方子,心思不由变得活络起来“碧玉丹”的方子,他还没有琢磨透。其中有很大部分的原因是从未见过那些药材的实物,对药性的了解仅限于书中描述。
于是,他从五个药材地摊配齐了一百份“碧玉丹”的药材。总共花费的银子不到一万两。
碧血丹可是疗伤的灵丹!
一个时辰差不多快到了。沈云心满意足的转身往回走。
第三零三章 洪天宝来信了
沈云赶到最初进入坊市的地方。略微等了一会儿,李道长也到了。
“你去南街了?身好重的药草味儿。”他笑眯眯的问道。
“那里是南街?我不知道呢。南街全是地摊,路边没有店铺。”沈云没有掩饰自己的兴奋。
李道长点头:“嗯,南街是这样的。”
“好多卖草药的。说来惭愧,在下在鸿云武馆学了三年药,在南街却认不得几味药材。”沈云用手指比划道,“这么粗的老山参,二三十年的,象萝卜、白菜一样,堆在地卖!一株才十两银子。在下从未见过如此便宜的老参。还有何首乌、黄芪也是。每样都买了一些。”
二三十年的山参,算什么老参?勉强能用来炼下品丹而已。李道长心里发笑。当然,他还不至于跟一介凡人小子讨论灵药。面没有显现出来,笑着将话题岔开:“看来沈公子今天是满载而归,不虚此行啊。”
“那是。”沈云抱拳道谢,“非常感谢道长。”
李道长摆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路边有一块半人高的淡黄色大石头,看去象一头低头饮水的老黄牛。李道长说了一声“沈公子,留心脚下”,抓住沈云的左手腕,快步往这块大石头走去。
耳畔,呼呼的风声,乍起。沈云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风声停了。他定睛一看,又回到了山沟子里。面前立着那块长满青苔的梭子状巨石。
这是出来了。他吐出一口浊气。外面的天色,与里面是一样的。太阳偏西,过了正午。
“走罢。”和来时一样,李道长袍袖甩甩,又在前头带路。
“是。”沈云快步跟。
再经过前面两个山头时,经过同样的地方,他复又听到了那几拔劫匪的窃窃私语:
“那小子把脸洗干净了。”
“确实生得不错。”
“嘿嘿嘿……”
嘿个鬼!沈云默声跟在李道长身后,暗中握了握一双拳头,压制住心里噌噌往冒的怒火。
回到玉栖观时,天刚擦黑。沈云远远的看到老罗站在山门边,袖着双手,翘首向这边张望。
待走得近一些,他也看到了。欢喜的快步迎来:“沈爷,道长,回来了!”
李道长轻轻颌首,对两人说道:“贫道失陪了。”说罢,径直进了山门。“沈爷,你们用过晚膳了吗?”老罗关切的问道。
“路吃了点干粮。”
“我做了晚饭,温在灶。”
……
两人边走边说,跟在李道长的后头,也进了山门。
第二天清早,沈云去前面正殿向李道长辞行。
后者果然没有再留客。他与老罗顺顺利利的下山离开。
回到家里后,沈云与齐伯他们打过招呼,迫不及待的钻进里间,拆开数枚从前画的法符。
每一张的左下角也都有同样的水印符文,且都是一个“符”字。
沈云心道:看来我猜得没错。这种符纸,不限五行,任一种法符,皆可通用。
当即裁开一张有“火”字水印的符纸,接连画火符。
这是他早就画得炉火纯青的,有四成的中品率火符简单,品阶低。最高也就是中品而已。
沈云一气画完二十道火符。中品率大增,提高了整整两成!
仅仅是一样火符,还不能充分印证自己的猜测,他调息之后,又裁开一张“水”字水印的符纸,画了二十道水符。
一样的!中品率也同样大增!
沈云欢喜不已。只可惜,这会儿,真气消耗得差不多,剩下的那一点天蚕血墨也完全用光了,只能暂且作罢。
没有急着练心法迅速恢复真气,他拿出买到的十几味灵药,细细品玩。
快到晚饭点的时候,外面门廊传来齐伯亢奋的声音:“沈爷,爷来信了!”
沈云大喜,三步并作两步,从里屋出去。他最近一次收到洪天宝的信,还是正月里的那回。三个多月来,他先后写了好几封信回去,均不见回信。嘴不说,其实,心里跟齐伯他们一样,每每想起,都是担心不已。如今,洪天宝总算又有消息了,他也喜不自禁。
洪天宝的信很短,说,家中出了变故,近日才收到沈云的那些信。他已从武馆退学,起程来仙都。
沈云看罢,刚刚放下去的心,又不由提了起来洪天宝走之前,说得很清楚,这次回去,为的是娶妻生子,没有两三年,不会回仙都。他的家里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以至于他的母亲竟然不再催着他成亲?
“怎么了?”齐伯在一旁,见沈云面色不愉,担心极了。
沈云收了信:“哦,天宝兄说,他已经起程来仙都。”
齐伯闻言,也不喜反忧:“爷他……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沈云摇头:“不知道。信里没提。”叹了一口气,吩咐道,“这封信是半个月前写的。算算行程,下个月能到。你把正房重新修整一下,该添置的,都早些添置起来……其他的,等天宝兄到了再说。”
齐伯明白他的意思,就是不要将猜测告诉其他人。
“是。”
然而,家里的几个人都不是三岁小孩,洪天宝才回去多久,突然计划大变,提前回来了,他们能不担心吗?
摆晚饭的时候,丁叔忧心忡忡的向沈云打听:“沈爷,爷不成亲了吗?”他也很想念洪天宝。然而,成亲是大事。他自然是盼着洪天宝早些娶妻生子。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沈云笑了笑:“不知道。他在信里没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开始怀疑,他是没看中家里替他相看好的媳妇,偷跑出来了。”
大家想着洪天宝的性子,觉得完全有可能,都笑着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估计是长得不太漂亮,入不了爷的眼。爷在仙都呆了三年,一双眼被养刁了。”
“照我说,爷就不应该回去成亲。在仙都,还怕找不到合意的媳妇?”
“就是。爷非长非嫡……”
就连齐伯也越想越觉得逃婚的可能性最大,热切的加入到议论中来。
逃婚这种事,对于男子来说,完全不叫事儿。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第三零四章 听风堂
吃过晚饭,沈云叫齐伯去前街去请赵宣过来。
“人手都挑齐了吗?”
张主簿那边暂时没了动静,赵宣他们便闲了下来。去玉栖观之前,沈云要赵宣从先前监视张主簿的那些人里挑选二十个表现好,机灵可靠之人出来。
赵宣早就拟好了名单,就等着沈云召见。闻言,从怀里掏出一本小折子,双手呈上去:“主公,名单在此。”
沈云接过,展开一看,当即赞许的点头:“很好。”名单里,除了二十人的姓名,还简明扼要的记载了这些人的年龄、面貌特征、专长、家中情况,以及推荐的理由。
仔细的看完后,他合上小折子,说道:“这个暗探组织,我准备取名为听风堂。由你来担任堂主。你是否愿意?”
赵宣闻言,连忙站起来,抱拳行礼:“主公厚爱,宣肝脑涂地,不能报也。”
其实,上次,接到主公的命令时,他就大概猜测到,主公极有可能要训练一批暗探。而在主公手底下当了几个月的差,他也摸到了主公的脾性主公做事,从来只问结果,不干涉过程。这批暗探既然是他挑出来的,极有可能会交给他来管理。
所以,这会儿,听到授命,他并不感到意外,心里只有高兴和感激。
沈云起身,双手扶起他,笑道:“那就好。听风堂现在还等于是一张白纸。这张纸,今后到底要如何描画?我很想听听你的想法。”
赵宣微怔,旋即,激动的双手轻颤。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主公竟对自己信任如斯、重用如斯!尽管这些天,他时不时的在琢磨如何训练和管理暗探,但也只是在心里想一想罢了,从未想过,这些想法有摆在台面上的那一天。
“我,我……”一激动,千言万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沈云了然的笑了笑:“组建听风堂,非一日之功,当从长计议。这样吧,你回去之后,拟一个具体的章程出来。”顿了顿,又道,“也不急着要。下次我轮休回来时,你再交给我也不迟。”
这是他考虑了许久之后,做出来的决定。
他需要听风堂为自己打探消息,使自己在仙都不至于消息闭塞,但也仅限于此。
于他来说,最重要的,莫不过于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而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他的精力应该、也只能放在习武、符法、医药等上面。是以,听风堂便只能交出去。
交给谁好呢?他暗中考察了赵宣这么久,越来越觉得这个人可以担此大任。
退一万步,就算他一时失察,看错了赵宣,也没有关系。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变得足够强大,赵宣即便将来裹挟了听风堂,也不足以为惧。
赵宣听完,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膛里砰砰狂叫,几欲破膛而出。他下了很大的气力才稍微稳住它,吐出一个“是”字。
接下来,沈云又一次叮嘱,对张主簿的监视仍不可放松。
赵宣领令,高一脚、低一脚的离开了东厢房。
晚风起来了,凉嗖嗖的,吹在他那滚烫的脸上,正相宜。沐浴在晚风之中,他感觉自己仿佛就是那三月三的纸鸢,乘着风,都快要飞到传说中的九天之上了。
十五天的轮休很快就过去了。沈云按期回到虎跃堂,与张管事交接。
“您听说了吗?我们隔壁的那块空地有主了。”后者跟他八卦道。
在虎跃堂的右边,有一大块闲置的空地。第一次来虎跃堂的时候,沈云便注意到了。当时,他还觉得很奇怪的虎跃堂周边的地价并不便宜。这里的人们盖房子,真的能用“见缝插针”这四个字来形容。可偏偏这一大块空地明显闲置了许多年,居然没有人打它的主意!
那次路过这块空地时,他问了老罗。后者告诉他,这里在很多年前以前,曾是仙府下面的一个衙门。后来,夜里走水,衙门被烧了个精光。当时的仙府大老爷觉得此地不祥,反正是要重建,不如另行选址。没想到,这话传到了外头,并且越传越烈。最后,这块地成了仙都有名的凶地,过去了这么多年,也无人问津。
听说它有主了,沈云也挺好奇的,忍不住八卦一回:“是谁买下了它?”
不料,张管事撇撇嘴:“哪里用得着买?仙帝下诏,把那块地赏给了色目族,许他们在那里盖武馆!哼哼,色目族是想跟我们虎跃堂打擂台呢!”
沈云来仙都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于色目族有所耳闻。不过,据他所知,仙庭视色目族人为外族,不允许他们收徒传法。既是如此,何来打擂台一说呢?
“不是说不许他们收徒传法吗?怎么还可以盖武馆?”他不解的问道。
张管事身子微微倾过来,压低嗓音说道:“正月里,天帝庙后街闹叛匪,不是搞出了大爆炸吗?我听说啊,色目族的一位法师大人也被炸死了。前不久,色目族的**师知道了,带了好些厉害的法师,来仙都找仙帝要说法。他们实在是太厉害了,仙庭没人打得过他们。所以,仙帝只好答应他们,允许他们以后收徒传法。除了我们仙都这里赐了地,还有不少地方也一样的赐了地呢。并且,因为他们是外族,所以,他们收徒,不受法不外传这一条的约束,只要他们乐意,可以收任何人为徒。”
“我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刚刚来的时候,也没看到那块空地上与往常有何不同。”沈云好生佩服,向张管事竖起大拇指,“厉害,你连仙庭的消息也能打探得到。”心里暗自可惜:张管事与自己非同一路人,不然的话,定会将其招进听风堂里。
张管事摆手:“我哪有那本事!前天,尤长老派人过来喊我去开例会。这些,都是我在会上听尤长老说的。色目族要在我们虎跃堂开武馆,跟踢馆有什么两样?尤长老刚说完,屋子里就炸了锅,大伙儿没有不气愤的。”说到这里,他耸耸肩,“气愤也没有用。仙帝都已下诏了。只是往后,旁边住着那么多色目族的法师大人,我们出入都得小心点儿喽。要是冲撞了他们,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越想越觉得没味,我已经打算好了,只要那边动土,就辞了这份差事,回老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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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五章 起誓
十二天之后,虎跃堂隔壁的那块空地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色目族人的武馆破土动工了。
他们也按照仙都的风俗,举行了隆重的奠基仪式。
沈云要当值,所以,没有去看热闹。
事后,听张管事说,主持仪式的是仙庭的一位仙王。他与色目族的**师一起执铲,铲起了第一铲土。
跟仙王一同前来的仙官大人们和随从们,还有色目族的法师大人们无不鼓欢呼。
张管事,还有很多虎跃堂的人,却再也没有看下去的兴致。他们陆续离开,心事重重的回到了虎跃堂。
“我刚刚去威武堂交辞呈。”张管事恹恹的说道,“尤长老不在。黄管事要我下午再去。”
沈云对此很难理解:仙都那么多家武馆,多他们一家,也不叫多。再说,大家各教各的,正好应了那句大路朝天,各走一句的老话。张管事只是一个小管事而已,色目族人的武馆,真的影响不到他。
所以,他问道:“你我都只是一个小管事,何苦非要辞差事呢?”
不料,张管事一反常态,非常气愤的说道:“我看不惯!只要一想到他们以后会收没有资质的贱民之子学歪门邪道,我心里就都堵得慌。那些跟烂泥一样的渣渣,也配学武吗?色目族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开武馆,绝对是居心不良!”
沈云……突然什么也不想说了。
资质说,又是资质说!
他很想对愤怒的张管事说,你的资质很好,是不是?你敢不敢划出道来,与我这个“烂泥一样的渣渣”,比试比试?
至于色目族人,他没有真正接触过,不知道他们是否居心良不良,不予评价。他一直感兴趣的是:仙都不是号称“仙者如云”吗?这些色目族的法师们到底有多厉害,居然没有人能打过他们?就连仙帝也输了吗……
张管事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说了声“抱歉”,去他自己的桌子边,收拾起东西来。
看样子是铁了心不再做下去了。
沈云见状,继续低头修补手里头的残书。
张管事真的辞了差事。第二天,威武堂那边来了一个管事与他办了交接。
待那个管事离开后,张管事最后向沈云八卦了一回:那个管事姓吴,原本是威武堂的一个杂役。威武堂那边也有三位管事辞了差事,人手变得紧张起来。临时去外面找,又来不及。所以,尤长老从杂役里面新任命了四位管事。吴管事就是其中的一个,被派到藏书阁这边来接替他。
末了,张管事连连摇头:“外面还没怎么着呢。虎跃堂便自个儿降了身份。吴管事……也不知道学了几天武,看他走起路来,跟只软脚虾似的,怕是连一个时辰的马步也扎不下来。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当管事!”他本来是要说,吴管事连初级武者也没有考取。话到嘴边,立刻意识到沈云也没有考初级武者,赶紧换了一句。
下午的时候,吴管事便从威武堂那边搬过来了。此时,张管事已经离去。他的房间空了出来。吴管事便住在那间空房间里。快吃晚饭的时候,他收拾妥当了。
见沈云下了差,从前面回来,他特意亲自送了一碟子绿豆糕到沈云的屋里:“请沈管事多多关照。”
“客气了。”都说,伸手不打笑面人。沈云请他进屋喝了杯茶。两人很快达成共识:吴管事接替张管事藏书阁这边的章程照旧。
吴管事确实没有多少拳腿功夫伴身。不过,来之前,他打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沈云虽然与他一样,也没有功名伴身,却是鸿云武馆的高徒。据可靠消息,沈云是尊师命,从未参加过武试。真正的实力,其实与高级武师不相上下。
在虎跃堂里,那些被重点培养的核心弟子往往都会推迟几年参加武试。待他们武学小成,会被武馆推荐,直接参加中级武师试。通过之后,紧接着参加当年的高级武师试。为的就是一鸣惊人,博一个“少年俊才”的名声。
威武堂那边的人,包括尤长老在内,都认为沈云定也是这种情形。吴管事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与前头的张管事一般,供着沈云。
于沈云来说,张管事走了之后,没有感到藏书阁这边有什么变化。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吴管事是个谨慎的性子。交接之时,再也没有人与他说虎跃堂里的八卦。
身为依附者,打探主公的行踪,是犯忌讳的事。赵宣不敢打探,却在心里算着日期。知道这天沈云又该回家轮休了,一大早起来,攥着听风堂的计划,在家里等着传召。
果不其然,上午的时候,齐伯奉了沈云之令,过来请人。
赵宣竭力压制住心中的激动与不安,当即眼着齐伯去见沈云。
还是在东厢房的外间。沈云的阅读速度很快,完全称得上是一目十行。
赵宣双手平放在膝头,坐在下首,见状,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惴惴不安的在心里猜测:主公莫非看不上我写的章程……
就在这时,沈云已经看完了十一页的文稿。总的来说,赵宣考虑的挺周全的。尤其是,处处以他为主为尊。但在他看来,缺陷在也此。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在听风堂里要事事亲为。于听风堂,他只要用着称心就行。
是以,沈云直接指出这些地方,将主事者改为听风堂的堂主。最后,他添了两条:其一,听风堂的堂主只听命于他其二,听风堂所需之经费,由他一力承担。
“我的意见说完了。赵宣,你拿回去,再改一改。这些天,我都在家,不会外出。你改好之后,随时可以送来给我看。”沈云将手稿又递还给赵宣。
赵宣终于完全弄明白了主公的意图。如此一来,听风堂堂主的权限大到远远出乎了他的想象。
主公才多大年纪啊!可是,其胸襟与气魄却足以为他汗颜!
单从这一点,他也觉得主公将来定有一备大造化。
更何况,主公确实是他一直梦想着追随的明主。
“主公,上穷碧落下黄泉,宣愿誓死追随!”他双手捧起手稿,高举过头,单腿跪下,俯首起誓,“若有二心,天打五雷劈!”
沈云笑着双手将人扶起来:“伯堂言重了。”赵宣早已及冠,取字“伯堂”。沈云以字相称,以示亲近,也就是接受了他的效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