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八章 内情
嗯，她要真是在拍西游记，那找负责电视剧制作引进的王文杰还真找对了。
可王文杰抬手指着王风，“您这样，领导也在，咱们请主任给评评理，是我卡着您吗，我真是一分钱掰成两分花，也不够折腾的呀！”
王风见着老太太也有些头疼，抓抓头发说道，“都别急，办法总是有的，这样，在这儿也不方便，去我办公室说。”
“去就去，”老太太气呼呼地说道，“主任，当初我就不愿意接这个活儿，是台里让我干我才干的，既然让我干了，我就要把他干好，但没钱我能怎么办？这个理儿到哪里去说我都不怕。”
王风也不理她，跟徐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就背着双手当先往外走，王文杰和杨姐同徐闻平打过招呼，也气呼呼地跟在后面走了。
得，一窝蜂地来，一窝蜂地走，屋里就剩下徐闻平和陈大河两个大眼瞪小眼。
“什么情况啊这是？”陈大河摸着脑袋，看看门外问道，“现在台里不是开始卖广告了吗，这资金还有这么紧张？”
“那可不，”徐闻平撇撇嘴，掰着手指头说道，“甭提广告，每年台里的广告收入就那么几万块钱，还都是你给介绍的那几家公司出的，其他公司有钱的不愁卖，愁卖的没钱出，谁来打广告？再说节目，这几年台里是开了一个又一个，哪个不要经费？张张嘴都要钱来喂，上头批的资金有限，只能到处扣扣索索的，就连我这个节目，也只能勉强保证节目制作不受影响，下面的人津贴还能发点，奖金就别想了。”
陈大河眨眨眼，两只眼睛里透着小茫然，连首长在关注的节目也都这待遇，其他的是什么情况完全可想而知，中央台竟然缺钱？！
那些企业单位也真是，没见琼斯服装，琼斯出版社的名气都已经传遍大江南北了么，广告这东西的作用他们就看不出来？
好吧，也许真像徐老爷子说的，现在的主流想法就是卖不出去的才需要打广告，那他也是没辙。
“小王那边日子也不好过，”徐闻平说着叹了口气，“以前是电视剧部，前两年独立出去成立了电视剧制作中心，虽说还挂在电视台下面，经费也靠上面拨付，但他们的任务也是真重啊，项目一个接一个的立，可立了之后呢，钱从哪里来？你没见刚才小王那样子，”
徐闻平手指着外面，感慨地说道，“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跟老王差不多，都是让钱给愁的。”
“就像刚才过来的小杨，”他又接着说道，“西游记这部电视剧，在八二年二月就成立了剧组，当年七月份试拍了一集除妖乌鸡国，可后来呢，两年过去了，拢共拍了四五集，能播的更是只有两集，就是今年二月份播的计收猪八戒和三打白骨精，虽说特效技术不好拍是一方面，但这关键还是由于缺少经费，只能拍一阵歇一阵，演员都换了好几拨，难怪小杨发火。”
陈大河眨眨眼，这一版的西游他少说也看了有十二三遍，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拍出来的。
“再说刚才小王提到的红楼，”徐闻平又说道，“这个项目还要更早，七九年的时候王富林就提出这个建议，当时就得到了电视台和大批红学家的支持，后来八一年底开专题会议，八三年，也就是去年二月筹备组成立，到了年底才拿出剧本来，接着又是选演员，用海选的形式在全国各地选，一百多个角色打得头破血流才最后定下来，就前几天，这批人全部进了圆明园的演员学习班，专门学习自己要表演的角色，同时在宣武区修大观园，还有冀省的保锭建宁国府荣国府宁荣街，这么一大笔钱砸下去，哪还有钱投到其他剧组。”
“不对啊老爷子，”陈大河满脸诧异地看着他，“这两个剧组区别也太大了吧，一个是给人给钱给地给房，另一个连钱都给不齐，谁干的？”
“什么谁干的，”徐闻平瞪了他一眼，站起来走到门口，往走廊上看看没人，随后将门关上，回来坐着低声说道，“说白了吧，不止是老王，还有其他人也在担心，小杨拍不出书本上的特效，所以除了立项时候的两百多万，上头不会再批一分钱，就这个，还是因为当年买了日本的西游记，被全国人民骂了之后才不得已下的决心，明白？”
嗯？陈大河瞪着眼睛，“要么不给，要么给到位，给一半算怎么回事？他们就不怕这两百多万打了水漂？”
“嗨，”徐闻平用一种高智商审视低能儿的眼光看着他，“这就不是你这个小年轻能弄明白的，以后多看多学，不懂就回去问你家李老头，他虽然不如我，但还是能给你做做参考滴。”
陈大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夸自己的时候不损一下老友会疯是吧。
“当然了，”徐闻平翘起二郎腿，感慨一声说道，“其实说到底啊，最关键的还是没钱，要是真有钱，给小杨再批两百万又如何，就不信烧不出个好东西来。”
陈大河低着头默然半天，好久才反应过来，抬起头着脸说道，“老爷子，您跟我说这么多也没用啊，我就算能找来钱，电视台敢接？”
“嘿嘿，哪能让你找钱啊，”徐闻平是人老成精，完全没有被戳穿的觉悟，若无其事地说道，“你看啊，香江的凤凰电视台这两年和咱们合作也挺好的，他们不也制作电视剧吗，你能不能给牵牵线，在现有合作的基础上，再增加一项电视剧合作，他们分摊一半的资金，拍好的电视剧，国内版权归我们，香江版权归他们，不是两全其美？！”
陈大河眼神微动，看着他问道，“那海外版权怎么算？”
“老规矩，”徐闻平拿手比划了一下，“一人一半，你要觉得行，我去跟老王谈。”
他嘴里的老王是王风，小王是王文杰，没办法，虽说王风也小他十好几岁，但比起王文杰来，只能称一声老王了。
“我觉得不行，”陈大河撇着嘴摇摇头，“您看啊，一人一半看似简单，但人家凤凰电视台背靠着琼斯公司，欧美那边的关系大把，随随便便都能卖出几十家海外电视台出来，这部分收益，他们凭什么分你一半啊？”
“那这样，”徐闻平甩甩手，“他们国外的发行商不都是有收手续费的吗，谁卖出去的版权，这笔手续费就给谁，剩下的再一人一半平分，你看怎么样？”
嗯，这个办法似乎还行，陈大河微微点头，随即视线上瞟，看到徐闻平略微带着几分期待眼神的时候，突然才反应过来，自己过来不是找工作的么，这么变成给他们牵线了？
第七百三十九章 调档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不自不觉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什么时候把自己给卖了也不知道。
不过，别的项目可以不管，但西游和红楼这两个项目还是要搭把手的，怎么说也是历经几十年而常胜不衰的经典，要是能参与进去，将这些经典的缺陷补上，让遗憾不再出现，岂不是更好。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西游，相比之下，红楼才是亲生的，给人给钱不说，连红学家都找了一大堆，各种考据能有多讲究就有多讲究。而且这个电视剧虽说结构严谨，但也没什么特效，就几个固定场景，主要看演员发挥，拍起来容易许多，只需要慢工出细活就可以。
咦，不对，陈大河皱起眉头，他突然想起来，红楼里面还真有需要用到特效的地方，贾宝玉梦游太虚仙境那一段，貌似电视里就没有，至于是因为技术不过关，还是资金不够用，那就没法考证了。
伸手抹了把脸，正好迎上徐闻平期待的目光，陈大河沉吟片刻，才抬起头说道，“这事儿我现在没法回复您，不过奥利弗正好人还在北金，等她晚上回来我跟她提一提，但能不能成，我不敢保证。”
“哈哈，能提就能成，”徐闻平似乎对陈大河信心十足，“人家连航空公司都开起来了，还差这点小钱，我看肯定能成，要是不成那一定是你没说。”
陈大河着脸，满脸无语地瞟了他一眼。
这就是个老无赖！
怎么自己身边尽是这种家伙呢。
算了，看在他提拔茜茜上位的份上，饶他这一回。
其实老爷子这也不能算是耍无赖，毕竟电视剧拍成功了，凤凰台也是能受益的，只能说双赢。
与陈大河满心郁闷不同，徐闻平倒是心情舒畅得很，晃晃脑袋出了一口长气，真是人在家中坐福从天上来啊，不声不响地就替电视台解决一个大问题，这小子真是个福将！
“哦，对了，”徐闻平突然拍拍脑袋，看着他问道，“你刚才说找老王有事儿，是什么事还非得找他？”
“我想进电视台上班，请他帮忙安排一下，”陈大河随口一句，等话说完心里突然打了个咯噔。
糟糕，我这还没进来，就被老爷子指使干这干那，要是真进来那还得了？
不行，电视台不能进！
可惜他反应晚了，话已出口，进了老爷子的耳朵，抠是抠不回来了。
果然，只见徐闻平一拍大腿，“没问题，我替老王答应了，这样，你档案现在还在学校吧，明天，不，今天我就叫人去北大提档，把关系转到电视台来，不需要你自己动手，什么都给你安排得妥妥的！”
“内个，”陈大河嘿嘿笑道，“我刚想起来，现在电视台编制也挺紧张的，要不我还是去其他单位问问。”
“屁，再紧张能差你一个，”徐闻平说着就拉起他往外走，“咱们现在就去找老王，正好，顺便替他解解围。”
安排一个人而已，别说这个人还是陈大河，只要他一句话，就算是阿猫阿狗也能找个编制安插进来，一点难度都没有。
七十多的老头子身体还挺结实，陈大河被拽着甩都甩不开，只得满脸苦笑地跟在后面，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作孽不可活。
到了王风办公室，里面果然正吵得不可开交，徐闻平哈哈笑着推门进去，大声说道，“你们也甭吵了，不就是钱的事儿么，只要能找来资金，各拍各的不就结了。”
“老爷子您可说得轻巧，”王文杰苦着脸，转过身说道，“现在制作中心账上每一分钱都是有去处的，您让我去哪儿变钱出来？您老给我啊！”
“我是没得给了，不过有人能给啊，”说着将陈大河往前一拉，指着他说道，“就他，跟香江凤凰台老板那么好的关系，弄两个合作项目没问题吧！”
嗯？
一听这话，王文杰三人一齐看向陈大河，除了杨婕眼里还有些疑惑，大小王两人都是眼前一亮。
这事儿有搞头！
凤凰台跟台里是老关系，这两年合作下来基本上没什么摩擦，就算有些观念习俗上的不同，也都能有商有量地解决，比其他摩擦不断的单位好多了，现在再加两个电视剧项目，连审批都不需要就能定下，当然，前提是要人家凤凰台愿意才行。
王风将手里转了半天的钢笔往桌上一丢，指着边上的椅子说道，“来来，先坐先坐，徐老师给说说看，怎么个章程？”
“章程待会儿再说，”徐闻平摆摆手，笑嘻嘻地说道，“你得赶紧安排人办一件事儿，就现在，派人去北大，把这小子的档案调过来，他刚才找你就是想进电视台工作，咱们电视台是求贤若渴，对待这么好的人才下手可不能慢咯！”
“大河想来电视台？”王风先是一惊，接着就是狂喜，摁着桌子就站了起来，“好事儿啊，欢迎欢迎，这样，你们等我两分钟，我现在就叫人去调档案。”
王风办事还真是风风火火，当即就跑了出去。
不提陈大河跟那家大财主琼斯公司的关系，单单他这个人就是个难得的人才，精通好几门外语，搞关系也是一流，拉进来之后电视台又多了个得力干将，这种人平时抢都抢不到，今天主动送上门，他怎么可能放过。
王风这一去可不止两分钟，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徐闻平背着双手，志得意满地来回转悠，王文杰咧着张嘴，那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住，跟刚才的苦瓜脸就是天壤之别，就连气头正盛的杨婕，也满眼好奇地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当然，视线最多还是放在陈大河身上。
对这个年轻人她并没有接触过，倒是听过不少他的名字，香江那边凤凰电视台能派人过来常驻，合作了多个项目，就是他给牵的线，这样看来，给自己的剧组找笔资金应该不会有多大困难，想到这里，看着陈大河的眼神又更加温和了几分。
陈大河此时则是脑壳生疼，钱什么的倒是无所谓，奥利弗也绝对不会拦着，可关键是以后自己真要进来电视台，该不会就成了专业牵线找钱的吧？！
第七百四十章 回去
王风这一去竟然有二十多分钟，等他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苦笑。
屋子里正在闲聊的几人顿时一愣，
“嗯？”徐闻平看看他的脸色问道，“怎么，又出什么事了？”
“不是，”王风摇摇头，苦笑着看向陈大河，“大河啊，你都是有单位的人，不经过你原单位同意，我怎么给你调档啊。”
话说得很委婉，但也难掩里面的怨气，他堂堂一个司局级亲自打电话调人，结果被人给挡了回来，能没怨气么，没直接发飙就不错了。
其他三个也一起看向陈大河，自己有单位还要过来电视台，而且没跟原单位打招呼，这个问题可不是小事，往重里说，那是犯了组织错误，真要追究起来后果可不轻呐。
哈？
陈大河登时愣住，呆呆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有单位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自己有单位吗？
有吗？
呃，
似乎，还真有？！
陈大河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忽地感觉有些心虚。
果然，王风愣了愣说道，“你之前在文化部外联局挂过职，这事没错吧？”
“啊？”陈大河故意顿了顿，犹犹豫豫地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当时是罗老爷子给安排的，说是让我进去锻炼锻炼，可没说是定单位啊。”
“那就没错了，”徐闻平两手一拍，“罗东升那个老头子我知道，什么都喜欢自做主张，当年他儿子调去内盟就是他一手操办的，我看就是他把实习机会直接改成了调档，那大河的档案肯定就被锁定了，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不管陈大河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现在都必须要先把他摘出去，这口黑锅自然要丢给罗老头去背。
看着两眼茫然的陈大河，王风苦笑着摇摇头，“这事儿真没法弄，大河，刚才我也给外联局打了电话，可人家廖主任也说了，还等着你回去上班呢，你看，我能怎么办？！”
“这，不好意思啊王主任，”陈大河赶紧点头哈腰地道歉，“您看这事儿闹得，我是真不知道这情况，要是知道我也不能直接来找您啊，这样，我先去外联局问问情况，好吧。”
“成，”王风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大河啊，我对你还是非常欣赏的，也很希望你能过来，要是你真能做通廖主任的工作，同意放人，我这边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谢谢王主任，”陈大河点点头，“您放心，不管这事儿能不能成，刚才徐老爷子说的项目合作，我都会全力促成，也算为咱们国家的电视事业添砖加瓦。”
王风也不客气，又拍了他两下肩膀，“哈哈，那就辛苦你啦。”
陈大河作了个罗圈揖，告罪一番便出了办公室。
顺手把门带上，不禁松了口气，摇着头呵呵笑了笑，嘿，本以为要进虎口，没想到转了一圈又要回去了，得嘞，外联局就外联局吧，回去那边总不会要自己去干找钱的事儿了吧。
什么做廖雪萍的工作那是不存在的，刚才还想着怎么挽回呢，现在正好，不用来了。
只不过，文化部外联局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体制内单位，要进去那里上班，会不会被烦死啊？
自己虽说以前也在外联局待过，可当时就是为了方便给海外文化中心项目想对策，顺便在那里混混日子，给自己逃课打掩护，对工作压根儿就没上过心，真要过去上班，可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算了，待会儿去打探打探情况再说，大不了，档案也不调了，自己再回家里窝着，爱咋咋地。
陈大河打定主意，便甩甩小袖将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摇地顺着楼梯便往下走。
王风办公室里，徐闻平也不再提陈大河的事，将他刚才关于合拍电视剧的提议说了一遍，重点是利益分配方式，最后说道，“王主任，你看我这意见成不成？”
“我看可以，”王风没怎么考虑就点着头说道，“以前的项目也是这么定的，内地的版权归我们台，香江的交给凤凰台，好几档风光片都是这样拍成的，如果能卖出海外版权，就按投资比例进行分配，至于您说的渠道手续费，那也是按国际市场规则办事，没什么可说的。”
“这么说，我们剧组的资金有着落了？”杨婕喜滋滋地问道，“那，主任，您看要是资金到位了，能不能尽快给我们拨下来，剧组还等着钱开锅呢。”
比起亲儿子红楼梦，西游的剧组是真苦，偏偏这个电视剧又得到全国各地去取景拍摄，旅费就得耗费一大笔，从开拍到现在，剧组的资金已经快见底，她实在是熬不住了，迫不得已才跑回来要钱。
“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王风摇着头，故作不满地瞪着她，“怎么，你还信不过我，以为单位上会雁过拔毛肉过留油？”
“不是不是，”杨婕连连摇头，连忙笑着赔罪，“我这不是让缺钱给闹怕了吗，就是想让单位催催他们，尽快给落实。”
“这点您可以放心，”王文杰摆摆手笑道，“杨大姐，人家凤凰台的效率可不一般，能今天办的绝不拖到明天，据我估计，要是今天陈大河能说服凤凰台的老板琼斯小姐，估摸着明儿个就能见着钱！”
“那敢情好，”杨婕拍了一下巴掌，不禁长叹一声，“总算是见着希望啦！”
王风忍不住抬头看了徐闻平一眼，却发现他也正好看过来，两个知道内情的老头子忍不住同时露出一丝苦笑。
这个剧组，确实不容易啊。
陈大河溜达到演播厅，正好录制告一段落，大厅里灯火通明，茜茜正在角落里对着台本，便悄声往那边走去。
结果没走几步，一个个打招呼的人就络绎不绝地来了。
“哟，大河过来啦，”
“这是来看媳妇儿的吧，”
“听说还是从国外回来的，好小子，真够疼老婆的，”
……
陈大河脸上堆着笑一一招呼，好不容易挤到茜茜身边，她已经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冲着他笑。
要说剧组里的人还是挺有眼力劲的，见小俩口凑到一块，周围的人都找借口离开，给他们留足了空间。
茜茜拉着他坐下，轻声问道，“你怎么过来啦？”
“本来想进电视台来上班，结果没想到档案早就被外联局锁定了，”陈大河撇撇嘴，“猜猜，我要去找六姐，你说她会不会放人？”
“我猜不会，”茜茜捂着嘴偷笑，“你师兄师姐他们谁不想拉你进自己单位，六姐好不容易拔得头筹，你觉得她会放手？我看你还是乖乖过去报到上班吧。”
陈大河挑挑眉头，“其实我就是想找点儿事做，别太闲着就好，过去上班是没问题，但要真的事情太多，我可受不了。”
“你就懒的，”茜茜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觉往周围看看，发现没人听见才松了口气，随后继续说道，“不管去不去，都要先看看，回头你过六姐那儿一趟，具体什么情况不就知道了。”
“嗯，我正打算去呢，”陈大河笑着捏了捏她的小手，“反正文化部离这儿不远，我现在跑一趟，待会儿过来找你一起回家。”
和茜茜告别出来，到大院里骑上侉子，又突突突地往文化部大院赶去。
第七百四十一章 调侃
车子开到文化部，虽说很久没来了，但看门的大爷还是当年的任老头，陈大河丢了包烟给他，随便唠了两句，顺顺利利就进了大院。
熟门熟路摸到外联局，站在门口一看，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只是多了几张生面孔，大家要么埋在资料堆里闷头工作，要么三三俩俩聚在一起开着小会，都没注意到陈大河过来。
“同志，请问您找谁？”
陈大河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二十来岁面容清秀，脸上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两只纤细的手上各拎着一只开水瓶，此时正瞪着眼睛冲他问话。
门口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办公室里面的人，坐在门口的一个女生直起身子看了看，突然惊喜地叫道，“大河，你怎么来啦？”
陈大河扭头看过去，不禁呵呵直笑，“我说谁呢，原来是你啊，把头埋纸堆里都认不出来了。”
这人正是夏萍，原来北**语班的同学，她能进外联局还是陈大河安排的，没想到办公桌就在门口，这可是最差的位置。
想到这儿，陈大河不禁眉头微皱，六姐怎么搞的，自己的同学也不照顾一下。
再环视一眼，同样过来外联局的赵世丽和孙丹红不在这里，也不知道是出去办事，还是办公室不在这边。
“原来你是夏萍朋友啊，”还拎着两壶水的小姑娘笑道，“那进去坐吧，我给你找把椅子。”
“不用不用，谢谢，”陈大河摆摆手笑了笑，“我找你们廖主任，她在办公室吗？”
这时角落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臭小子，出息了啊，见着姐姐也不问声好。”
说话的是刘雯，陈大河第一天来外联局，就是坐在她旁边，听她给介绍人的那位。
“雯姐，你这话就不对了啊，”周小芳拍拍桌子站起来，似乎替陈大河打抱不平，可接着口风一转，“人家在国外风流潇洒，回来也有美娇妻相伴，谁还记得咱们这些人谁是谁啊！”
“嗯，我看也是，”负责欧洲区的刘军抬起头笑道，“两年没上门，好不容易来一次吧，就甩着两只空手来的，人传达室的安老头溜达回来还知道递支烟呢。”
门口拎着水的小姑娘眨眨眼睛，诧异地看着陈大河，这人谁啊，怎么好像人民公敌似的，谁都冲他开炮。
陈大河也不急着走了，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上，对他们的调侃毫不在意，呵呵地笑着，“谁还有怨气的，尽管发，小弟今儿个都接着，”
话音未落，办公室里哗啦啦站起来一大片，都是之前认识的，一个个横眉怒目还真有点全民公敌的架势。
“不过啊，”陈大河一看这势头，也不敢拿乔了，赶紧话锋一转，“我可把话说在前头，今天晚上萝拉餐厅走起，开火的没份！”
这话一出，刚准备强烈批判的王建国赶紧闭嘴，办公室里也刷地一下安静下来，站起来的又坐了回去，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谁？”刘军当即一拍桌子，大义凛然地指了一圈，“谁敢跟我兄弟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站出来单挑！”
周小芳将搭在胸前的麻花辫往后面一甩，冲着刘军啐了一口，“你个没志气的，搁革命年代就是个叛徒！”
随后气势汹汹地走到陈大河面前，脸色一变笑嘻嘻的说道，“大河，姐刚才可不是开火，就是开个玩笑，你来找廖局的吧，我带你过去！”
听到这话，办公室里登时死寂一片，两秒之后，忽地爆出一阵狂笑，这画面转变太快，让人反应不过来啊。
陈大河也是满脸无语，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姑娘还有搞笑的潜质呢。
这里的动静太大，终于惊动在里面办公的左英，走出来看了看，发现陈大河站在门口，不禁笑着摇摇头，“我说怎么回事儿呢，原来是你来了。”
“英姐好，”陈大河挥挥手打了个招呼，笑着说道，“我过来找下廖主任。”
“哦，找你六姐啊，”说完拉着陈大河到走廊上，指着尽头的一间办公室说道，“咯，在那儿，原来翟局的办公室，自己过去就行。”
“成，”陈大河点点头，随即将左英手臂一搀，将她给拉到走廊上，稍微走远一点才低下头小声说道，“二嫂，我那同学怎么就坐门口啊，也不给安排个好点儿的位置。”
左英的老公杨岳恒是他二师兄，喊她一声二嫂没错。
“有就不错了你还挑，”左英看了看后面发现没人，才小声说道，“这两年文化中心项目发展很快，局里新进了不少人，可办公室还是那么点大，好多新人都没有位置，去年的毕业生在这里有办公桌的就夏萍一个，其他的要么打游击，要么都出去局里下面的单位，你另外两个同学也主动申请调去跑外勤了，夏萍还是我特意留下来的，她没跟你说？”
“她要说了我还能找你啊，”陈大河也不觉得尴尬，直起腰笑呵呵地说道，“那没事儿了，今天晚上萝拉走起，我请客，在的人都去，你也一起呗。”
“免了，”左英替他拉了拉衣服，笑着说道，“我这老太婆就不跟你们年轻人瞎掺和，你六姐那儿也还有事，肯定去不了，你们自己去玩儿吧。”
说完将他往前一推，自己笑着摇摇头回了办公室。
找到廖雪萍的办公室敲敲门，听到里面传出一声进来，陈大河才推门进去。
“大河，你来啦，快坐，”廖雪萍见到人赶紧站起来，走到角落提起开水瓶倒水，嘴里还笑道，“为工作调档案的事儿来的吧？刚才我就接到电视台王主任电话了，他说你要去他那里上班，吓了我一跳，来外联局不好吗，非得去电视台，你要觉着不愿意和六姐一块儿做事，也可以去部里其他部门啊，”
一边说着一边端着杯子过来，将茶杯放到陈大河面前，挨着他坐到沙发上，又继续说道，“要是让大哥他们知道我就这么把你给放了，还不被笑话死！”
“嗯，你说得对，”陈大河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不去了！”
第七百四十二章 连跳三级
脑子里还想着怎么说服他的廖雪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刚才他说什么，不去了？
这位小师弟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不像他的风格啊。
不等廖雪萍开口，陈大河又说道，“留下来可以，不过先说好，我就是找个单位混日子的，太累的不做，太烦的不做，行的话我就办手续，明天就能来上班。”
果然！
他这么一说，廖雪萍反而有些释然了，果然还是原来的陈大河，只是有像他这样把混日子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么？！这要是自家小子，非揍个半死不可。
想了想说道，“本来我还想让你过来帮我的，但你这么要求，那还真不能留在这儿，现在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你过来在这儿闲晃也不是个事儿，让人看见了不好，我想想有什么部门可以去的。”
“要不去传达室吧，”陈大河指着窗外门口的小屋子，嘿嘿笑道，“这个简单，有人进出问一下就行，没有通行证的首长来了也敢拦，看着就特牛！”
什么人呐这是？！
“跟你说正事儿呢，别贫，”廖雪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想到一个部门，活不多，只需要跟一些人联系往来就可以，联系的频率也不高，多的时候一个月一两回，少的时候几个月没一回，你干正合适。”
“嗯？还真有？”陈大河将视线收回来，诧异地问道，“什么部门？”
“也是外联局的部门，对外联络交流办公室，主要负责对外联络的，”廖雪萍抿着嘴笑了笑，“现在大部分对外文化交流工作都放在文化中心的框架下进行，但原来的设置还没有正式发文撤销，只是没有人而已，你就去那里吧。”
“对外联络？”陈大河眨眨眼，“那我能做什么啊？”
“什么也不用做，一个月交一份报告就行，”廖雪萍实在没忍住，咧着嘴笑道，“国外的不用你管，那是文化中心的管辖范围，你就负责香江奥门和台弯的文化交流沟通就行。”
呃，陈大河呆了呆，香奥台的文化交流？
除了香江在文化中心的框架下一直有文化交流，也就是源源不断的艺术演出和艺术品展销，另外两个地方也有交流吗？
这个办公室只怕就是个摆设吧。
好嘛，无事可做，但在有需要的时候又要有人在，这个活儿确实挺适合的，嗯，比门房还轻松。
“那行，”陈大河拍拍大腿，“从今儿个起，我就是您手下的一个兵啦，只不过，六姐，我这个对外联络办公室，给配几个人呐？”
“还几个，”廖雪萍抿着嘴瞟了他一眼，“就你一个，你的工作也是直接向我汇报，上头没人管着你，不是正合你意。”
陈大河愣了愣，就一个？这个部门怎么还没撤啊？！
随即又点点头，“一个也挺好的，那我是什么级别？”
“嗯，这倒是个问题，”廖雪萍抱着双臂想了想，“你上学的时候来局里挂职，当时翟部就给你定了个科员级，现在过去四年多了，你又拿着北大的硕士文凭，低了可不行，但你的年龄和资历摆在这儿，太高了也不行，这样，给你一个副处级的助理调研员的位置，以后有机会再往上调。”
“可别，”陈大河赶紧拦住，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说道，“你这是要拿我架火上烤啊，二十一岁不到的副处，那得多招人恨，定个主任科员得了。”
好家伙，从科员到副处，那是连跳三级啊，要是定为助理调研员，那就跟副县一个级别的，刚开始就捧这么高，他怕摔，主任科员已经很不错了，乡镇一把手才正科级呢。
“怎么就不行啦，”廖雪萍瞪着眼睛，“年龄小又怎么样，门房的老任年纪一大把，可连高小都没毕业，能提他吗？怎么说你也是个硕士，就不能有点儿出息。”
要不是看小师弟确实年纪不大，她还想给定个正式调研员呢，只要她敢往上递，人事司就不会不批，否则就让翟部跟他们说去，却没想到反而是大河自己不同意。
嗯，果然还是自家人好，谦虚谨慎不骄不躁怕给自己惹麻烦，不过可不能让小师弟吃亏了。
当即拍拍大腿，“行了，就这么定，不就是个助理调研员吗，看把你给吓的，副处级也勉强够做对外办主任的，嗯，这个主任你也兼了吧。”
好吧，在廖雪萍的坚持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陈大河眨眨眼，这就是传说中的，一个人就是一个部门的意思吗？！
算了，主任就主任吧，反正没人管自己，也没人给自己管，等混上一两年就辞职，什么级别都无所谓了。
闲聊了一阵，陈大河邀请廖雪萍晚上一起去吃饭，果然和左英说的一样，她这儿忙得不可开交，根本就走不开，就陪他聊这么一会儿，不知道耽误多少工作呢。
陈大河一看，也不再打扰她，从办公室出来，又跑到大办公室门口吼了一嗓子，“位置我都订好了啊，晚上都别迟到。”
“你还真请啊？”刘雯惊讶地望着他，“可我们这儿还得加班呢。”
“是啊，大河，”周小芳嘻嘻笑道，“刚才跟你开玩笑呢，你还是赶紧回家陪老婆吧。”
不止她们两个，刚才闹得挺欢的刘军，还有其他人也都笑着婉拒，萝拉餐厅的东西是好吃，可手头的工作更重要，谁都不敢因私废公。
陈大河一看这架势，知道今天这顿晚饭是吃不成了。
不过没关系，他当即走到里面拿起刘雯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喂，萝拉餐厅吗，我陈大河，什么，不认识？叫你们经理来接电话，
乔治，是我，陈大河，你现在安排人送三十人份的套餐到文化部外联局来，交给一个叫夏萍的女生就可以，费用记我账上，好，就这样。”
等挂断电话，只见办公室里鸦雀无声，一个个张大着嘴望着他。
好半天刘雯才第一个叫道，“可以啊大河，别人提前都订不到的萝拉餐厅，你一个电话就让他们送上门来，真牛！”
“哈哈，今天吃萝拉！”周小芳手里抓着两份资料举高高地欢呼。
这一下办公室里又立刻沸腾起来。
第七百四十三章 牵连
既然没时间出去吃，叫过来在这里吃也一样，不就是外卖么，吃了十年外卖的陈大河这点转变还是有的。
打完电话，陈大河挥挥手同大家告别，便准备回去，刚走到楼梯口，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大河，等等。”
回头一看，原来是夏萍，陈大河当即停下脚步，笑着说道，“怎么了，有事？”
“嗯嗯，”夏萍点点头，往前后看了看，拉着他到边上角落里，小声说道，“芳姐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李慧芳？”陈大河一愣，登时眉头微皱，问道，“她怎么了？”
“她被调去内盟了，”夏萍仔细看着陈大河的脸色，觉着他应该是真不知道，才继续说道，“就二月份的时候，过完春节假，刚回单位上班，他们单位说要下放一批青干去基层锻炼，其中就有她。”
“去基层锻炼是好事啊，”陈大河眉头舒展开来，笑着说道，“等干上一年半载的回来，起码得往上动一动吧。”
这是单位培养年轻干部的惯例，下去基层既是吃苦也是镀金，先不管能不能做出什么成绩，只要不捅娄子，等调回原单位在级别上至少能升一级，一般人想要这样的机会还没有呢。
可夏萍却显得有些焦急，“事情没那么简单，民委这一批下去的十个人，其他都是参加工作三年以上的，刚毕业的只有芳姐一个人，还有，其他人说是下去锻炼，但基本上最多也就下到县一级，离城市也不远，可芳姐去哪儿你知道吗？是下乡！而且是非常偏远，跟三省交界的伊克昭盟，再下面的一个不知道什么旗，你觉得这像是重点培养的样子吗？”
听到这话，陈大河脸色当即就变了。
跟班里其他人自愿报部门的不同，李慧芳去民委是他一手安排的，结果去了那里之后竟然被人针对，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不管。
再一个，以李慧芳温婉的性子，不太可能得罪人，或者说就算得罪也不会被人针对得这么狠，或许，那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陈大河想了想，心里大概有数，随后低头看着夏萍问道，“上上个月的事，过了这么久你们怎么都没人跟我说？”
“是芳姐不让说的，”夏萍撇着嘴角，带着些许委屈说道，“我当时就想给你打电话了，可芳姐不让，她说不能什么事都麻烦你，而且都是工作上的事，她能应付得了，要不是你今天过来，我实在忍不住了，也不会背弃诺言告诉你。”
“好了好了，我不是怪你，”陈大河两手叉腰，郁闷地突出一口浊气，烦躁地左右看了看，才说道，“你今天没做错，先回去上班，这件事我来想办法解决。”
“哦，”夏萍抬起头应了一声，眨眨眼说道，“要是芳姐回来，你可不能跟她说是我告的密。”
陈大河笑了笑，“放心，我不说，她要是问起来，我就说去她单位找她的时候知道的，行了吧。”
“嗯嗯，”夏萍笑着点点头，“那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拜拜，”陈大河挥挥手，看着夏萍回办公室之后，自己也顺着楼梯下去。
可刚走两步又转了回来，找到廖雪萍说道，“六姐，我刚想到这两天还有点儿事，晚几天再过来上班。”
“行了，”廖雪萍头也不抬地说道，“明天我找人帮你把档案调过来，你自己爱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没人管你。”
“得嘞，回见。”陈大河说完又一头钻了出去。
从文化部出来，先去电视台和茜茜汇合，然后一前一后地回家。
没办法，谁让自己还骑着侉子呢，自然不能一起坐车了。
到了家里，牵着茜茜回到里屋，洗了把脸换好衣服出来，茜茜正窝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开眼笑道，“单位敲定了，你是明天去上班吗？”
“还得晚几天，”陈大河摇摇头，坐到她身边，轻声说道，“李慧芳那边出了点事，先把那事给解决了再过去。”
“芳姐出什么事了？”茜茜当即坐了起来，惊讶地问道，“她不是在民委工作吗，怎么了？”
陈大河撇撇嘴，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所以，据我估计，她这番罪多半是被我给牵连的，不能不管啊。”
“不能吧，”茜茜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从不和人结仇，怎么会牵连到他呢，难道是？”
“你也想到啦，”陈大河笑了笑，“枪打出头鸟，还是太扎眼了啊，引入外资做大生意，有人高兴，就有人不高兴，一些个老古董指不定在背后怎么骂我走资本主义卖国呢。”
茜茜瞪了他一眼，“你也是，那么多外事部门不去安排，偏偏安排她去民委，真搞不懂你怎么想的。”
“她和我那帮同学不同，”陈大河摇摇头，“从换专业的时候开始，她的志向就不在外面了，而是扎根在这片土地上，因为过去的一些经历，她想亲手改变这里的一些东西，也是因为这样，我才没拉她进外事系统，毕竟这个系统还是相对封闭，进来再转行，可没那么容易，不过你也说得对，送她进民委，是我下的一步臭棋，应该把她往熟悉的部门送的。”
“这也不能怪你，谁知道那儿还有这么多老顽固，而且还不讲规矩，”茜茜噘着嘴，顿了顿又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民委那条线可不好插手的。”
陈大河拍拍大腿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低着头想了想说道，“这事怎么解决，我心里倒是有些想法，现在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要弄清楚里面的情况。”
茜茜眼珠一转，嘴角上翘地笑道，“又该麻烦五哥了。”
“不找他找谁，”陈大河嘿嘿一笑，“统战部不光要对外，对内也是有的，而且比对外更重要，他们跟民委之间的工作往来可不少，让他去打探正合适。”
现在的民委还是独立的高官单位，跟统战部属于平级，等到新世纪大部制改革的时候，直接被划归统战部领导，可见两者之间确实有很深的联系。
第七百四十四章 胆子大一点
晚饭开饭之前，奥利弗又按时回到这里，自从她第一次到内地开始，每次来北金都是住在这儿，也没人觉得奇怪。
吃饭的时候，陈大河把电视台和徐老爷子的要求说了一遍，奥利弗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不就是两个合拍电视剧吗，这么点事你直接跟徐说一声就行。”
自从奥利弗卸任凤凰台总经理之后，徐晓明就担任起凤凰台的一把手职务，他也认识陈大河，办这点事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陈大河摇摇头，“再小也是公司内部的事，我乱插手算什么，还是你说。”
“行行行，我去说，”奥利弗扒拉出一块葱烧海参夹到碗里，笑着说道，“我这两天忙着梳理内地的业务，今天总算定下来了，跟你三哥那边达成协议，投资三个项目，一个是在全国十个城市开设十家高档品牌服装店，后期随时可以增加投资，不需要另外审批，第二个就是餐厅业务，他们答应先在北金尚海和深阵三个地方各开一家西式快餐厅，先看看效果，如果合适，再正式颁发餐饮营业执照，不再有其他限制，”
“挺好的啊，”陈大河笑道，“那你打算怎么做，照搬美国那边的餐厅模式？”
“当然，”奥利弗耸耸肩，“从店面到管理，从食材到烹饪，所有的流程都是有固定的标准，这样做能在形象和口味上保持最大程度的一致，这是最好的方式。”
“嗯，这点我赞同，只不过，”陈大河笑了笑说道，“在店面方面我觉得你可以大胆一点。”
“大胆？”奥利弗瞪着眼睛，“你不会是说弄成萝拉西餐厅那样的吧？那也太夸张了，这只是一家快餐厅，两百平米的店面足够了！”
“市场不同，策略自然也不同，”陈大河剥了一只红烧大虾给茜茜，扭头看着奥利弗说道，“你可能不太了解现在国人对外面世界感兴趣的程度，萝拉西餐厅订单排到三个月之后就是最好的证明，这还是因为萝拉餐厅的消费水平太高，否则的话订单会更多。”
“你也说了那是萝拉，萝拉主打的就是高档餐厅，宁可放着钱不赚，也绝不缩减空间增加桌椅，这是高档餐厅的坚持，可快餐厅呢，两百多平米足以容纳上百人同时就餐，还不算买了就走的，难道这还不够吗？”奥利弗还是不认同他的话，又夹起一片木耳放到海参旁边，指着碗里说道，“木耳能和海参相比吗？我们现在只是开个快餐厅而已。”
陈大河指着那盘葱烧海参，“大葱还不如木耳呢，不也卖出了海参的价，关键是看你怎么卖？”
“你是说，捆绑营销？”奥利弗皱起眉头，“这样能行吗？”
“请把那个吗字去掉！”陈大河转头看着茜茜，“丫头，你说要是新开一家西餐厅，花费只有萝拉的十分之一甚至更低，当然，味道方面也要差上不少，你的同事会不会去吃？”
“十分之一？”茜茜睁大眼睛，“就算只有五分之一，他们也会把餐厅挤爆的！”
萝拉西餐厅是真贵，一顿最平常的饭也要普通工人半年的工资，一般人谁能吃得起？难吃算什么，只要不是难以下咽，为了面子也有大把人愿意去掏钱。
“听见了吧，”陈大河回过头耸耸肩，“胆子不妨大一点，再大一点，就算有个万一，你就当投资房地产不就完了，这么低的房价不可能再往下跌吧。”
“好，你说店面该怎么弄？”奥利弗撇撇嘴，“反正不能弄成和萝拉一样，否则会拉低萝拉的档次。”
“那倒不用，”陈大河笑道，“买一栋楼，三四层的都可以，占地面积不用太大，五六百平米就行，都用上的话应该差不多了吧。”
“简直是疯了，”奥利弗晃了晃脑袋，“开餐厅变成炒楼，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好吧，反正你们这儿房价便宜，随你。”
她还是不相信快餐厅也能这么火，就当是买楼保值了，只是想到萝拉餐厅，心里开始有了一点点期待，万一，真就火了呢？！
陈大河就笑笑不说话，后世的第一家肯德鸡就是八七年在北金开业，一栋三层楼总面积一千两百平米的建筑，这么大的面积想吃上饭还要排两三个小时的队，可见火爆到什么程度，跟这个相比，后世那些网红店简直就不值一提。他现在只是重现那时肯德鸡的布局，再稍微大上那么一点点而已，要真按奥利弗说的弄成两百平米的店面，恐怕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后世每次有网红店出现的时候，就有些怀旧的老同志贴上那张八七年的开业老照片出来吊打小盆友，他也是因为这样才知道的。
陈大河扒了口饭，“你刚才不是说有三个项目吗，还有呢？”
“哦，”奥利弗将嘴里的菜咽下，继续说道，“第三个是酒店项目，以香江eo酒店集团的名义，在北金兴建一家集商务旅游休闲娱乐于一体的五星级酒店，”
说到这儿，奥利弗神秘一笑，看看陈大河，又看看茜茜，“你们猜，我把酒店地址选在了哪里？”
茜茜眨眨眼睛，“长安街？”
奥利弗摇摇头，“不对，继续猜。”
“唔，北海公园？”
“也不对，再猜。”
“香山公园？”
“还不对，你别老说城里的，酒店难道就不能开在城外吗？！”
“啊，我知道了，”茜茜恍然大悟，欢呼说道，“肯定是在东北边机场附近！我去国外的时候看到欧洲好多机场附近都有高档酒店的。”
“还是不对，”奥利弗笑道，“欧洲那边把酒店开在机场附近，是因为欧洲地少人多，其实离机场太近了不好的，噪音太大，不利于休息。”
茜茜抿着小嘴，“那我猜不出来了。”
看到她这幅样子，陈大河笑了笑，这么简单都猜不出来，可真够笨的。
他刚准备说话，可眼神闪烁两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扭头对着奥利弗说道，“你还是别卖关子了，说吧，选在哪儿？”
“两个大笨蛋，”奥利弗用蔑视的眼光扫了一眼他们，昂着脖子说道，“还记得我们去温泉那次吗，当时我就说过，要在那里建酒店，修公路，这次就是回来兑现诺言的。”
陈大河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果然是那里。
“你还真选在那里啊？”茜茜瞪着眼睛，“那里连条公路都没有，距城区也好远，会有人去住吗？”
“没有公路那就修啊，”奥利弗笑道，“那里的温泉资源非常丰富，只要等酒店修好，不愁没有人去。”
陈大河默默瘪了瘪嘴，将酒店开在温泉镇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奥利弗的理由就有点让人啼笑皆非了，刚才自己还说她胆子不够大，不敢在快餐厅上下重注，回头她就给丢了颗核弹，敢去八十年代的北金远郊建酒店，真是让人搞不懂。
第七百四十五章 再提
一夜无话，第二天陈大河起了个大早，骑着侉子就往统战部赶。
也不知道吴天华最近在忙些什么，把他丢办公室晾了半天，直到十点多才回来。
陈大河将手里翻了半天的报纸往桌上一丢，伸了个懒腰说道，“要早知道你现在才有空，我就该晚点过来，白瞎了这么好的天气，睡个懒觉多好。”
“好天气就要多干活儿，”吴天华瞪了他一眼，拿起桌上自己的茶杯就咕隆咕隆一口喝干，抹了把嘴说道，“什么事？想来统战部上班？我跟你说，只要你肯过来，雪萍那里我去摆平，所有手续不用你……”
“打住，”陈大河伸手抓了把空气，“工作的事敲定了，就去六姐那儿，我找你有别的事，民委那边你熟不熟？”
“民委？”吴天华一愣，“国家民委？”
“废话，”陈大河翻了个白眼，“还能有哪个，我一同学去年分到那里，结果今年就被打发去乡下了，想找你给问问情况。”
“同学？”吴天华昂起头，两只眼睛往上翻，想了想说道，“就那个叫李慧芳的？”
“啊，”陈大河看了他一眼，“你知道？”
“我办的你说我知不知道，”吴天华没好气地说道，“合着白忙活一场，连个人情都没捞着。”
“呸，把人姑娘家家推火坑里，还好意思要人情，”陈大河站起来往上一跳，屁股落在办公桌上，拍拍桌子说道，“我这是找着正主儿了，麻溜的，去问问什么个情况。”
“什么人呐这是，”吴天华扶着额头，满脸无语地看着他，“怎么变成是我推人进火坑，这不是你要求的？”
“不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陈大河挥挥手，“快点，我还等着想辙呢。”
“行行行，我怕了你了，”吴天华摇着头转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部委的电话就是快，没三两分钟就聊上了，说了几句，吴天华就只听着，最后寒暄两句挂断电话，看向陈大河的眼里还带着些许尴尬。
“搞清楚没有？”陈大河看着他，“什么情况？”
“这事儿，怎么说呢，”吴天华咂咂嘴，啜着牙花子说道，“你那同学，多半是让咱们给连累了。”
“嚯，”陈大河冷笑一声，左右看了两眼，看着他问道，“他们现在领导是老顽固一派的？”
“差不多，”吴天华抓了抓脑袋，苦笑着说道，“一老前辈，以前在其他单位，去年年底调去的民委主管组织工作，最反感歪门邪道走后门那一套，年前就处理了一大批，你那同学因为是名校毕业，倒是没怎么动，可就是对她印象不好，平日里没少找她麻烦，让干这干那的，不过啊，”
吴天华歪了歪头，斟酌了一下又说道，“怎么说呢，他对你那同学倒是没有坏心，似乎反而有些看好，嗯，这都是我那朋友猜的，他跟那领导以前认识，多少有些了解，估摸着这回把她下放，确实是想好好磨练一下，等做出点成绩，两年期满调回来，可能会重用。”
“屁，一穷乡僻壤的能做出什么成绩，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陈大河嗤之以鼻，等了片刻，眼珠一转问道，“那个新领导人怎么样？”
“顽石一块！”吴天华摊开两手，“克己奉公清白做人，到现在一家老小还挤在大杂院里，你要想抓人小辫子，没可能。”
合着一海瑞啊，陈大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烦这类人，你说他有毛病吧，人家两袖清风站得直行的正，你还得钦慕景仰，你要说没毛病，人家身居高位，偏偏思想顽固听不进去任何意见，好人坏起事来比坏人要厉害得多，说的就是这种。
“要不，”吴天华敲敲桌子小声说道，“我想个办法，把她调统战部来？”
陈大河翻了个白眼，“你能从老顽固手上抢得来人？”
吴天华尴尬一笑，闭嘴不说话了。
他也就是说说而已，如果是一般人，调动工作确实不怎么麻烦，可要从顽固老前辈那儿抢人，估计老师出手也没办法，闹大了人家敢直接往上捅，就问你怕不怕。
“行了，这情况我知道了，”陈大河两手撑着桌子跳下来，拍拍屁股就往外走，“走了啊。”
“等等，”吴天华赶紧把他叫住，“我这儿还有事呢。”
陈大河回头愕然看着他，“你还有什么事？”
吴天华从办公桌后面转出来，指着沙发说道，“坐，坐下说。”
两人到沙发上坐下，也没倒茶，就这么干聊。
“是这样，”吴天华小声说道，“我这两天也了解了一下你说的那个安全管理系统，闭路电视倒是没什么，咱们国家自己也能做，首都机场八二年扩建新航站楼，就用上了这套东西，一起的还有飞行动态显示屏，但关键是那个网络科技，还有电子警报这一块，技术上面一直得不到突破，尤其是网络科技，人家美国现在都开始投入民用了，咱们却连个基础设备都造不出来，就这个，”
“你想我给弄一套成品？”陈大河打断他的话，奇怪地瞟了他一眼，上次说过这事儿，怎么现在又提起来，“我跟你坦白说，真没这个必要，现在西方是卡得严，但你等着瞧，要不了两年，更高端的东西都会放开，除了精尖科技，其他东西随便弄，所以没必要现在去冒这个险，回头我给弄几套差不多的得了。”
吴天华一愣，“你怎么知道过两年能放开？要是过两年还像现在这样呢？”
陈大河嘿嘿一笑，“我问你，你们跟着老爷子除了学语言，就没学国际关系这一块？”
吴天华愣愣地摇头，“那玩意儿太费脑子，老师说我们不是那块料，想等几年再教，后来就没机会学了。”
“哦，”陈大河点点头，随后说道，“这话怎么来的我就不说了，回头你可以去问问老爷子，看看他怎么说。”
“行，就算你判断是对的，但这还两年呢，”吴天华可没胆子去找老爷子求证，反正他打定主意，瞅准了陈大河一只羊薅羊毛，就跟陈大河有事就瞅准了他们一样，
“两年时间下来，这科技水平又不知道被西方国家拉开多远，总而言之，你得想想办法，给弄一套这东西回来。”
第七百四十六章 不许盈利
陈大河摸着脑袋，狐疑地看着他，“五哥，你给我句实话，谁让你这么干的？”
上次谈这事的时候，吴天华还是可成可不成的态度，今天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要说里面没什么猫腻他可不信。
“什么谁啊谁的，”吴天华不满地板起脸，“我就是为国家着急，你说咱们都荒废多少年了，再不奋起直追，那不连人家脚后跟都看不着。”
“哼，”陈大河往沙发靠背上一躺，满脸不屑地瞟着他，“什么时候咱们国家的科技要你一个搞统战的来操心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吴天华义正辞严地说道，“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就不能不管！”
这话更假，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陈大河，怎么以前就没想过通过自己弄几套高科技的东西进来，非得等到今天才提，这里面绝对有事。
“得，你不愿意说，那我就不问，”陈大河摆摆手，想了想说道，“这东西我可以给你弄来，但是，你得让你背后的人保证，只许用于特殊地方，不准投放市场，也就是不能用于开办企业，不准以内供或其他形式供应给其他单位，军方和紫禁城不在此列，能不能答应？”
吴天华想了想，“你的意思是，就是不许拿这个赚钱？”
这回他倒是没有直接否认陈大河的话，而是谈起了条件。
陈大河点点头，“对。”
吴天华伸出手指头抠抠脸，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身体前倾，看着陈大河小声问道，“这套东西是你自己的？”
陈大河眨眨眼，就这么微笑地看着他不说话。
“得，当我没问，”吴天华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这个我去跟相关部门反馈一下，要是他们答应，我再联系你。”
不管是不是小师弟的，起码跟他关系匪浅，反正对于他来说关键是能拿到真东西，而且这套东西也确实不是用来盈利的，跟小师弟的利益不冲突。
“行，”陈大河拍着大腿站起来，“那你确定好再联系我，我先走了。”
吴天华把他送到门口，手扶在把手上，却没有拉开，回过头小声问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们先答应了，又反悔，怎么办？”
陈大河耸耸肩，“凉拌，不过，最好不要出现这种事，否则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得，”吴天华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随后抬起头笑了笑，用力拉开房门，大声说道，“慢走不送，有时间多过来转转。”
“好嘞，”陈大河笑容满面地出了办公室，还转身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有空去我那儿吃饭。”
走廊上脚步匆匆的几人面带笑意冲着两人打招呼，陈大河也点头致意，迈着轻快的步伐下楼。
从统战部出来，陈大河骑在侉子上，并没有立刻打火离开，而是点起一支烟，皱着眉头想事情。
今天吴天华有点不对劲，平时他们对自己是从不隐瞒的，这次却咬死不松口，能让他这么做的只有一点，保密条例！
自己这是被安全部门盯上了啊。
被盯上不一定是坏事，而且迟早也会有这么一天的，甚至他在怀疑，第一次带奥利弗从深阵入关的时候，就已经被调查过一次，嗯，不是怀疑，而是肯定，肯定被调查过。
而这一次看情况应该不是因为安全问题，而是想从这里搞点好东西。
给，是要给的，陈大河也不是没有觉悟的人，虽说跟革命先辈远远无法相比，但也不是葛朗台，有能力做奉献的时候也不妨奉献一点，但是，这个度要把握好，否则的话，自己很可能就会成为他们的一条编外渠道，后续的麻烦永无休止。
自己可不是香江的霍爷啊。
再一个，别人也许不知道这套东西的价值，可自己心里却是明明白白，如果真把这套东西上交，转而去开办一家国营企业，那自己的损失可就大了去了，甚至之前的很多布局都成了笑话。
现在只希望份量越来越重的eo集团能让他们有所顾虑吧。
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点烟屁股抽干净，丢到地上伸出脚尖碾灭，然后挂挡踩油门，三轮侉子轰隆隆地往外开去。
船到桥头自然直，管他呢，过段时间再说，现在得先把李慧芳的事儿给解决咯，而且现在确实也不方便有所动作，否则弄不好就被抓住小辫子，那时候可不太好看。
骑着车跑到清华园，罗老爷子不在家，只有秦奶奶在家里看报纸。
见到陈大河过来，秦月红立刻喜滋滋地去帮他倒茶热饭。
陈大河端着个大海碗，下面是满满一大碗白米饭，上面堆着冒尖的小炒肉，那是秦奶奶先做的。
扒了一大口饭到嘴里，陈大河呜咽着说道，“奶奶，我听徐老爷子说，您儿子是去了内盟是吗？”
“什么我儿子，你得叫叔，”秦月红伸出手指头轻轻敲了一下他脑门，才嘴角含笑地说道，“对，十几年前就去那边了，是你罗爷爷一手安排送过去的，最开始就是下乡，后来一点点儿地往上爬，现在在内盟区委办公厅工作，平时工作忙得很，好几年才回来一次，去年倒是回来过，可惜你回家了，没见着。”
“哦，”陈大河点点头，继续扒着饭。
“怎么，你是不是有事儿啊？”秦月红两臂撑在饭桌上，看着他和颜悦色地说道，“有事你就说啊，跟自家奶奶还客气。”
“没客气，”陈大河举了举饭碗，“我这吃饭呢，吃完饭说。”
“好好好，”秦月红呵呵笑着，就这么坐着看着他吃。
吃完饭，秦月红将碗丢到水盆里，又给陈大河泡了杯茶，端过来递给他，“现在可以说了吧。”
“嗯，”陈大河点点头，喝了口茶说道，“是这样，我有个朋友，去年被分到民委，结果屁股还没坐热，今年前两个月的时候就被一脚踢到内盟去挂职锻炼，要是真挂职锻炼也就罢了，可看看她去的是什么地方？四省交界处的伊克昭盟，再下面一个不知道什么旗，这不摆明了针对她吗，我就想问问，叔这边能不能想想办法，以地方的名义把她从民委要过去。”
第七百四十七章 跑一趟
昨天晚上陈大河也是想了很久，如果李慧芳真的是被人穿小鞋，想再把人从民委的编制里捞出来，难度可就高了不知道多少倍，可要是以地方的名义提出申请，将李慧芳留在当地支援建设，民委批准的可能性反而大很多，但关键是怎么样才能让地方上来打这个申请呢？
后来他想起徐闻平无意中说的一句话，罗东升当年亲自把儿子送去了内盟支援地方建设，那么，如果这个人现在还在内盟的话，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具体能不能用还不知道，于是就有了今天他跑罗家的这一趟。
刚才听秦奶奶说还在内盟区委办公厅工作，那就没什么难度了，他也松了口气。
陈大河说完，秦月红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低着头皱眉沉思。
片刻后，秦奶奶抬起头说道，“大河，找你叔办这点事儿不是问题，但我想问你一句，你那个朋友，知道这件事吗？”
嗯？
陈大河愣了愣，在他的潜意识里，既然李慧芳过得不好，那自己帮她脱离苦海，自然是不会有意见，所以从没想过问她的想法。
“那就是不知道咯，”秦奶奶看看他的脸色，笑着说道，“我啊，还是建议你先问问你那个朋友，看看他自己是怎么想的，毕竟是关系着一辈子发展的大事，你不能擅自替他做主张，如果他愿意从民委转去地方，这事儿奶奶做主，替你叔答应了，可万一，他还是想留在民委呢？这样做岂不是好心办坏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一辈对待工作的态度真不是陈大河所能想象的，也就是他陈大河，要换成自己亲儿子，秦月红能拿鞋底板抽他，简直反了天了，单位安排还敢挑七挑八，能不能干工作了，不能干就滚蛋。即便提这件事的是陈大河，她也想看看他那个所谓的朋友自己是怎么选的。
“谢谢奶奶，”陈大河可不知道老人家的心思，想了想默默点点头笑道，“那我先问问她，如果没问题我再来找您。”
“好嘞，”秦奶奶呵呵笑着，看到陈大河站起身，也连忙站起来说道，“你个小猴子，说完话就走，就不能多坐会儿啊。”
“要我说呢，”陈大河一把揽住亲奶奶的肩膀，“您干脆也别在家里呆着，去我那儿得了，跟兰婶三爷打打牌聊聊天，茜茜现在回来得也早，也可以和她说说话，老在家里不闷得慌啊。”
“我倒是想出去溜溜，可是家里得有人啊，”秦奶奶摊着两手，“找你罗爷爷的人又多，家里没人可不行。”
“那简单啊，”陈大河一溜烟跑进罗老爷子的书房，不一会儿又跑出来，手里还拿着张纸条，冲着秦奶奶晃晃，“把这个贴门上，就不怕误事了。”
秦奶奶拿过来一看，开头五个大字，有事请联系，下面写着陈大河家的地址和电话，顿时哭笑不得，“这怎么能成。”
“我说行就行，”陈大河直接拉开大门，将背后抹上浆糊的白纸贴到门上，然后拉着秦奶奶就往外走，“再过一会儿茜茜就该回来了，正好和你聊聊天。”
“哎哎，我穿件衣服，”秦奶奶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回屋穿了件外套，又拿好钥匙，才跟他一起出门。
侉斗里坐着位老人，陈大河便将车速放得很慢，但两家离得不远，再慢十多分钟也就到了。
先把秦奶奶送到屋里，叫来兰婶陪着，陈大河又给夏萍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喂，夏萍，你知道慧芳那边的联系方式吗？”
“我要知道昨天就跟你说了，”夏萍在电话那头说道，“要不我问问同学们，看看有谁知道的。”
“不知道就算了，我自己来问，就这样啊，再见。”
陈大河一手按掉挂机键，又给吴天华拨了过去，“五哥，帮我找你朋友问问，我那同学现在的联系方式，最好是电话。”
“等着。”吴天华两个字撂下，就把电话给挂了。
陈大河就坐在书房里等着，随手拿本书翻了翻，眼睛对着书本，却什么也没看进去。
几分钟后，电话响起，陈大河立刻一把抓过来放到耳边。
“电话没有，那边地广人稀牵电话线不方便，连县里也没几部电话，往下面全靠电台联系，只有一个地址，你可以发电报，快的话差不多三五天也能收到。”
陈大河头上不禁冒出几根黑线，三五天才到？还快的话？我人跑过去也要不了三五天好吧。
接着吴天华念了一个地址，陈大河赶紧找笔记下。
伊克昭盟鄂托旗城河镇榆树坳？
走到墙壁挂着的全国地图前仔细找了找，竟然找不到这个地方，不过可以看出大致位置，那真已经到内盟的边缘了，可真够偏的。
没有电话，电报效率又低，而且也说不清楚，难道真的要跑一趟？
陈大河皱着眉头犯起了难，他刚才还以为跑一趟要不了多久，可看地图上全是原生态地貌，这要是真跑过去，恐怕没个三五天真跑不到。
那还不如拍电报呢。
拍，还是跑，这是个问题。
就在他正犹豫不定的时候，茜茜推门走了进来，见他站在地图前面，不由得有些好奇，“大河哥，想什么呢？”
“哦，”陈大河回头笑了笑，随后转过身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才小声说道，“就慧芳的事，本来我是想通过内盟地方上，把她留在当地，等过几个月再想办法把她调回北金，不过刚才去找秦奶奶商量的时候，她的意思是最好先问问慧芳自己的意见，这不，”
说着扬了扬手里的纸条，“好不容易才找来她的联系方式，可只有一个地址，没有电话，拍电报都要三五天才能到，我刚才就在犯难，到底是拍电报问一句算了，还是亲自跑一趟。”
茜茜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等陈大河说完，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你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嗯？”陈大河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拍电报问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亲自去最起码显得有诚意些，”茜茜挽着他的胳膊，小脑袋在肩头蹭了蹭，嘟囔着说道，“你看啊，她的单位不是她自己选的，是你替她定的，现在出了事儿，责任自然在你，对吧。”
陈大河点头，这口锅他认背，没毛病。
“再一个，你刚才也说了，她去的那是偏得不能再偏的地儿，谁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不亲自过去看一眼，能放得下心？而且亲自过去，还能顺便给她带点生活用品和营养品，不管她愿不愿意换单位，至少最近几个月还是要呆在那里的，就算是送给养你也得跑这一趟吧。”
第七百四十八章 满地黄沙
连茜茜都支持他去，那就跑一趟？！
陈大河当即拿了揽胜车的车钥匙，跑去市场上买了一大堆副食，将整个后备箱差不多全给堆满，又去张铁军开的超市那里抱了几件小家电，想了想调头跑了趟卫生所，买了些常用药，再弄个小箱子装着，算是常备药箱了。
等到天色挨黑，才开着车回家。
进门正好看见奥利弗，挥挥手问道，“我这几天要出去一趟，这车要开走，那辆法拉希尼的外事牌照办好没有？”
跑内盟那种地方，轿车肯定是去不了的，他也不敢开家里那辆吉普，一来孙云东正用着，二来他怕跑半路抛锚，那可就抓瞎了，相比之下还是揽胜靠谱些。不过他把车开走，茜茜就没得车用，自然要给她再找一辆，自己带回来的那辆车正好派上用场。
唔，虽说这车子豪华了些，但国内应该没几个人认识吧，也就无所谓了。
“你要出去？”奥利弗愣了愣，“不在家里陪老婆，出去干嘛？”
“有点事儿，去趟内盟，”陈大河撸起袖子坐下，笑着说道，“你就在家里住着，跟我在的时候一样就行。”
“那当然，我还能跟茜茜客气？”奥利弗皱皱鼻子，既然陈大河不说，她也就不再追问，转而说道，“车牌已经办好了，找三哥帮忙办的，待会儿我叫人开回来，你什么时候走？”
陈大河笑了笑，“明天一早，路途挺远的，早去早回。”
这时在旁边一直皱着眉头的关三突然说道，“大河，你一个人去？”
“啊？”陈大河扭头看着他，随即点了点头，“啊。”
要搁以前他肯定不敢一个人出门，但去年经过一次清理，现在正是最风平浪静的时候，另外身上再带把枪，安全应该没问题。
“还是让三爷陪你跑一趟吧，”茜茜双手扶着秦月红，跨过门槛走进来说道，“家里都有大家伙儿照应着，不会有什么事，倒是外面要多注意一些，有三爷陪着大家也放心。”
佝偻着身子站在角落里的关三也说道，“茜茜有英子护着，另外这两年小蓉也很用功，万一有事儿的时候也能顶一顶，还是我陪你跑一趟吧。”
陈大河有些惊讶，小蓉就是安英的女儿郎蓉，去年参加高考考上了本地的北师大，没想到她也在练功。
如果只是十天半个月的话，关三不在应该也没关系，陈大河想想便答应了。
这时秦奶奶也说道，“待会儿我给你叔打个电话，让他安排人在那边接待一下，这样更安全些。”
“那倒不用，”陈大河笑道，“我打算直接开车过去，不经过呼市，就不用麻烦了。”
秦奶奶想了想，“还是打个电话说一下，让他知会一下地方，也好有个照应。”
这回陈大河没再推辞，点点头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装好东西，提上昨晚收拾好的行李，再带上两只大油箱，陈大河和关三便出发了。
先向北走，到冀省张口，然后一路向西，直奔榆树坳。
这个时候的交通确实有些坑，有的地方好些，虽说是土路，好歹还算平整，可进入内盟之后，车子就直接奔驰在大草原上，照着草丛戈壁一路碾压过去，只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
一千多公里的路程，路上加了两次油，照着地图跑加问人，到第三天晚上，才开进一处破败的小村庄。
车子开到一间低矮的砖瓦平房院子前，陈大河坐在驾驶位上，隔着窗户看看门口挂着的几块油漆斑驳的牌子，再看看前面的道路，心里复杂的感情顿时难以言表。
一条路不到百米长，两旁大半都是土墙屋，路上马比人多，路边看不到商店，最关键的是，这里可不是大草原，而是漫天黄沙，沙土比草多的戈壁，这就是李慧芳呆的地方？
这里很少有汽车过来，车子停在院门口，里面立刻呼呼啦啦出来一帮人，陈大河扭头看去，七八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中间，夹着两个女人，看打扮跟男人差不多，再定睛一看，陈大河顿时愣住，那个短头发裹着件蓝布衣服的，竟然是李慧芳？
坐在车里，陈大河没由得鼻子一酸，整个法语班，哪个同学不是在部委单位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只有一个李慧芳，就因为自己脑子一抽，被发配到这黄沙满地的犄角旮旯，这……
那群人此时已经拉开院门走到车前，其中有人和李慧芳小声说着话，陈大河耸了耸鼻子，脸上重新挂起笑脸，推门下车。
当先一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汉子伸出双手，操着生硬的普通话笑着说道，“陈同志您好，前天我们就收到上级发来的指示，说您要过来，就想着派人去接您的，可又不知道您走的哪条道，这两天正等着呢，您这就到了，欢迎欢迎，欢迎来到榆树坳！”
陈大河也伸出双手握住，“您好您好，不好意思，来一趟麻烦您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巴不得呢，”汉子哈哈笑道，“我们这个地方一年到头也没人过来，今年倒是好兆头，前不久迎来了李同志，今天您又过来，这是要兴旺了啊。”
陈大河莞尔一笑，这位老同志心态还真好，来俩人就要兴旺了。
“哦哦，对了，您是来找李同志的，”说着让出位置，指着人群后边的李慧芳说道，“李同志啊，你朋友过来啦，还不来跟他说话，欢喜傻了吧。”
李慧芳走到前面，脸上的笑容就没减过，“来啦。”
陈大河点点头，又仔细看了看她，黑了，也瘦了，哪怕她是这群人里收拾得最干净的，也难掩那一层风沙。
这时关三也下了车，走到他身后轻轻拍了一下，陈大河顿时回过神来，笑着走到车后，“我给大家带了点儿东西，也不知道这里需要什么，就随便买的，不合适的话别介意啊。”
刚才跟他说话的那位老同志赶紧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您给李同志就好，不用管我们。”
“没事，”李慧芳笑着说道，“我一个人也要不了多少，既然他都买了，您收下就是了。”
接着对着陈大河说道，“这位是榆树坳乡的范书记。”
随后又介绍了另外几位。
陈大河一一笑着点头致意，同时打开后备箱，指着里面满满一大堆东西笑道，“范书记，慧芳说的是，这买都买了，您不收也是浪费，只是别嫌弃就好。”
“不嫌弃不嫌弃，欢喜都来不及呢，哪能嫌弃，”范书记搓着两手，呵呵笑着，“就是多不好意思，多不好意思。”
本来前天他接到县里来人通知，说是要好好招待一位贵客，还以为要大出血呢，没想到人还没进门就有礼收，这人讲究。
第七百四十九章 倔犟
可当他走过来，看到被塞得严严实实的后备箱的时候，也不禁愣住了，诧异地瞟了陈大河一眼，北金的同志都这么有钱的么？别的东西他不知道，但被压在底下的那台电视机，还有两台录音机，可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啊，这也是送给他们的？
只是这些好东西搁这儿，没用啊！
李慧芳走过来看到这一幕，也有点惊讶，可想想陈大河以前的表现，随即又释然了，这才是他的风格，要是千里迢迢跑过来，就随便提两个袋子，那就不是陈大河了。
出来的人都帮着搬东西，其中有个箱子是专门给李慧芳的，连着那个小药箱一起抬到她的屋里，范书记就没让她再动手，“李同志，你朋友这么大老远过来，你就陪他说说话，外面有我们就行了。”
说着便同陈大河打声招呼就往走。
李慧芳也没推辞，道过谢之后，将他送出门，屋里只剩下她和陈大河两个。
关三根本就没进来，由范书记专门陪着，在外面聊天，只是范书记心里一直犯着嘀咕，这来的是李同志什么人呐，说对象吧，年纪差太远，说亲戚吧，不是一个姓的，有这么大方送礼的么？
左右想不明白，索性抛在脑后，管他呢，乡里捞到实惠才是真的，别的不说，单一台电视机，就能让其他几个乡馋死，再一个，弄了这么多东西过来，这姑娘应该不会很快就走了吧。
“坐床上吧，”李慧芳指了指自己那张铺着蓝白相间床单的小床笑道，“这儿也没个凳子，直接坐床上就行。”
陈大河拍拍屁股，把铺好的床单往里面折了个角，就坐在下面露出的褥子上。
李慧芳努努嘴，转过身坐在他身边，两人隔着一尺多的距离。
陈大河看了她一眼，直接说道，“我找了个关系，内盟地方上的，想办法把你从民委要过来，等手续办好，你就跟我回北金。”
他这回是来问李慧芳自己意见的，可到了地头一看这幅样子，直接就定下让她回去。
说完也不看她，打量起这间小小的宿舍，十来平的大小，靠里一张单人床，说是床，其实就是两条板凳搭块木板垫的，床脚也有两条板凳，架起一只大木箱子，里面应该就是她的衣物行李，远离门口的墙角横放着一张高高的书桌，也没把椅子，不知道是怎么坐那儿写字的。桌子黑色的漆面几乎全部脱落，勉强还留着一点底色，不过擦拭得倒是挺干净，铺着几张报纸，靠墙叠放着几本书，桌角还有一只煤油灯。
看到那只煤油灯，陈大河似乎想起什么，转着脑袋四下打量，眉头不觉紧皱。
李慧芳低着头，沉默了半天，才小声说道，“我不走。”
嗯？陈大河回过头愕然地看着她，“不走？留在这儿等风干啊？”
话说出口，李慧芳似乎心里放下了什么，抬起头倔强地看着他，“就因为这里苦，所以我更不能走，我是单位派来支援这里的，不留下点东西，我不走。”
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
陈大河看着她的眼神，知道这姑娘是铁了心要留下来。
想了想说道，“这样，你还是听我的安排，等手续办好就回北金，这里我安排人过来，帮他们办厂挣钱，这挣钱的本事，你该信得过我吧。”
李慧芳抿嘴笑了笑，可还是没答应，只是低下头不说话了。
“不是，”陈大河有点急了，指着桌上的煤油灯说道，“我要没猜错，这儿还没通电的吧，连最基本的物资都没有，你留下来能帮他们什么啊？”
李慧芳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你不是说会帮他们挣钱的么？”
陈大河顿时气结，“我是说你回去，我给他们找项目，那你回不回？”
“不回，”李慧芳轻轻摇头，笑着说道，“你也会给找项目的，只不过，我来这儿两个月了，怎么说呢，确实挺穷的，书上有人说贫穷是原罪，但在我看来，贫穷固然是造成悲剧的原因之一，但更多的，应该还是思想，如果没有思想的武装，就算你能帮他们致富了，也不能帮他们安居乐业，所以，我想的是，你帮他们挣钱，我帮他们树立正确的思想，不是挺好的么。”
陈大河看了看她，沉默许久后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李慧芳一愣，眼神很快黯淡下来，强笑着说道，“怎么，你怕我老了，干不动了？”
“我要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是三十五，不满三十六，对吧，”陈大河笑着上下打量她一眼，“不过保养得还不错，跟人说不到三十人家也信。”
李慧芳笑笑没说话。
“这样，”陈大河抬起头，想了想说道，“按规定，下放锻炼最长两年，到期之后，民委调你回北金，你总不能拒绝了吧？”
李慧芳抿着嘴摇头，“不拒绝。”
答应得倒是干脆，陈大河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相信两年内就能把这里的经济搞起来？”
“有信心，”李慧芳点头笑道，“最起码，打下个好点的底子是没问题的，能让他们看到希望，我走了也安心。”
陈大河撇撇嘴，“我算是服你了。”
这姑娘犟起来谁都没辙，他只好退一步，能帮的尽量帮她一些。
“大河，不是我犟，只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我也该回报他们一些，”李慧芳轻声说着，“刚到这儿来的时候，我也是什么都不懂，就带了只箱子，莽莽撞撞的就过来了，知道我要来，范书记和曹大姐两个人套着马车赶了几十里地，把我从县里接回来，又把这间乡里最好的宿舍腾给我，虽说条件确实很艰苦，可他们也都尽量给我创造最好的条件，就指着我能留下来帮他们改变些什么，只是我也不过是个学法的，能做的，就是帮他们写写文书，调解一下村里的纠纷，可就是这样，他们也满意得不得了，你说，面对他们，我能忍心撒手就走吗。”
陈大河沉默片刻，突然摆摆手说道，“得得，我又没说你什么，整得我跟棒打鸳鸯的老封建似的，你爱留就留，反正最晚两年，时间一到乖乖给我回去。”
“嗯，”李慧芳用力点头，展颜笑道，“就算你不插手，两年到了我也是要走的，单位的调令我可反抗不了。”
“好吧，”陈大河拍着大腿站起来，叹口气说道，“带我出去转转，看看这里有什么，没什么，缺什么，我好对症下药，希望这笔生意不会赔死。”
“好像我还从没听说你做过赔本的买卖，”李慧芳站起来笑道，“相信这里也一样，对你，对这儿，肯定是个双赢。”
第七百五十章 离开
要说如今的伊克昭盟，后世的鄂尔多斯有什么，陈大河能毫不犹豫地说出四个字，羊煤土气。
可将范围缩小，放到榆树坳这方圆几百里地，他可就是两眼一抹黑，完全抓瞎。
但不管怎么算，这儿也脱不开那四个字，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占了哪一样。
如今默默无闻，后世鼎鼎大名的内盟白绒山羊和阿尔巴斯白绒山羊，能带来纺织业极其珍贵，细度在十五微米左右的细羊绒，用这种羊绒纺成的布料或毛线，其价格放眼全球也是首屈一指。煤土气不用说，煤矿、稀土和天然气，都是后世需求量极大的矿产资源，其价值自然不言而喻。
只不过，搞矿业开发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太大，而且现今这个时代为了创汇，到处都在开矿卖原料，整个市场都是处于无序发展的状态，大矿大开，小矿小开，给钱就卖，甚至恶性竞争，自己人跟自己人抢生意降价卖，不知造成多少资源浪费，尤其是稀土，这种极其珍贵的矿产资源竟然低价倾销二十年，本来是优质资源，结果价格越来越低，尽便宜了外国人。
这里面有很多深层次的原因，陈大河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现在只想把眼前的事解决。
要是这里有矿的消息传出去，赚不赚得到钱是小事，只怕这片荒凉的地方很快就会被络绎不绝赶来的大小矿业单位进行破坏性的开采，等不到十几年后市场规范起来，整个榆树坳乃至伊克昭就会变得满目疮痍大地破碎，恐怕这应该不是李慧芳想看到的吧。
捂着，一定得捂着，这个时候绝不能到这里来探矿，等到十年后再说。
难不成，要养羊？就在这漫天黄沙的地儿？
一边听着李慧芳的介绍，一边在脑子里盘算，陈大河忍不住抓了抓头发，草场资源缺乏，养羊也只能圈养，可不通路不通电不通水，这特么叫人怎么玩儿啊？
“榆树井不大，北边是莎草甸，那里有草可以放牧，南边是草沟子，从那儿往西还有条河，河尽头是水沟洞，听说风景挺不错的，不过我没去过，”李慧芳边走边说着，“往东就没什么了，不过那儿地名挺有意思的，叫尚海庙。”
“尚海庙？”陈大河脚步一顿，诧异地往东边看了一眼，原来这儿是煤矿区啊。
他别的不清楚，不过有个叫尚海庙煤矿的还是听过，没别的原因，当时听了只是觉得奇怪，怎么西北边也有个尚海的？
现在知不知道是什么矿类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打定主意，先帮这里把养殖业做起来。
至于怎么做，还需要再仔细想想。
拉着李慧芳找范书记了解情况。
不来还好，一来老范同志立刻开始滔滔不绝，“苦啊，俺们这儿是真苦啊，土地不好，种不出粮食，长不出好草，牧民兄弟只能逐草放牧，可这草场也是一年比一年少，能养的羊也就越来越少，再这么下去，榆树坳就要集体去唱莲花落了哦。”
陈大河忍不住抹了把冷汗，得，情况没了解多少，直接成诉苦大会了。
“范书记，咱们这不是正一起想办法吗，”李慧芳安慰道，“办法总比困难多，以后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这我信，这我信，”范书记立刻挥动双手，慷慨激昂地说道，“先是你来了，现在北金的陈同志也来了，可见上头对我们牧民还是非常重视的，只要咱们齐心协力，跟着d走，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这下陈大河感觉背上的汗更多了，咱不过是来看看朋友的，没必要捧得这么高吧。
可看看正满脸兴奋的其他人，陈大河还是决定不泼这盆凉水。
但是就凭范书记现在这状态，还是什么都别问了吧。
吃过晚饭，休息一晚，第二天一大早陈大河便准备离开。
“这么快就要走了啊，”李慧芳依然是昨天那套蓝色工作服，带着淡淡的不舍，说道，“你还没找范书记了解清楚情况呢。”
“了不了解都一样，”陈大河笑着耸耸肩，“我已经想好要做什么项目，而且这个项目是专门为榆树坳设计的，无论这里是否具备条件，都不影响项目的落地，万一真的没这个条件，大不了从附近其他地方挪呗。”
“已经想好了？”李慧芳惊讶地看着他，“什么项目？”
“养羊，”陈大河咧着嘴笑道，“办个超级牧场，专门圈养这里的特产细绒羊，另外再投建几个加工厂，对羊绒、皮革和羊肉进行深加工，搞个农业一条龙，这个项目要是能建成，养活大半个榆树坳的人不成问题。”
李慧芳倒抽一口凉气，“你这手笔也太大了吧。”
“也不是手笔大，”陈大河撇撇嘴角，顿了顿说道，“主要还是国内没能形成规模化的加工企业和产业链，其实这种级别的投资在国外来说并不罕见，等你哪天出国去看看就知道了。”
国内更多的是采用麻雀战术，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加工厂和供应链，特点是规模小数量大范围广，好处是可以就近满足老百姓的生活需要，坏处就是成不了气候，等市场的大门一开，九成九的都要完蛋。
陈大河要投项目，自然不会投那种小作坊式的，而是照着这个地方的极限承受能力来设计，反正钱多得没地方花，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玩把大的。
没电没水没路，建就是了，先把地圈起来再说，不差这几个小钱。
“对了，还有个事，”陈大河突然又说道，“回头有投资方过来谈判的时候，按照惯例，你们这边会安排专人对接，到时候他们会指定由你来对接，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嗯？”李慧芳眨眨眼，“不是你来谈吗？”
“我可没这闲工夫，”陈大河甩甩手，“我就牵线搭桥，定好项目后自然会有投资人介入，后期的我一概不管，”
说着顿了顿，又将口风一转，“也不能说不管，只是不管日常工作，要是投资方派来的负责人不讲规矩干了什么出格的事儿，你只管跟我说，看我怎么收拾他。”
“说的跟真的似的，”李慧芳努努嘴，“又不是你投的项目，人家凭什么服你的管。”
陈大河横了她一眼，“少废话，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否则自己个受了冤枉气可别怨我。”
然后拍拍屁股，往远处的车子走去，“走了，回见。”
关三正蹲在车子旁抽烟，看见陈大河过来，将烟头在地上捻灭，然后拉开门钻进了驾驶室。
他其实也是会开车的，只不过没有驾驶证而已，不过在这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也没人查他的证件，照开不误。
陈大河拉门上车，看了看后视镜里的李慧芳，右手伸出窗外摆了摆，随后车子发动，渐渐远去。
“这就走了啊，”从院子里出来的范书记看着渐行渐远的吉普车，竟然有些恋恋不舍，看了看李慧芳说道，“怎么不留他多住几天，”
顿了顿又问道，“是不是在这儿住不惯啊？”
他是担心这位北金来的陈同志受不了这儿的苦，呆一晚就溜回去了，这还不是关键，要是连着把李慧芳也拐走，那可就损失大了去，甭说昨天那些东西，就算再多十倍也补不回来。
“不是，”李慧芳回过头笑了笑，除了眼丝有些发红，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区别，“范书记，我朋友他说可以帮我们这儿找到投资，您可得早做准备，别等人家投资人过来，又跟昨天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屁，”范书记翻了个白眼，“我那是给你机会呢，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真是白瞎你个大学生。”
一句话说完，他才反应过来，瞪着眼睛说道，“你刚才说啥？给咱们找投资？就，就是报纸上说的，跟特区那样的，外国人的投资？”
李慧芳俏脸微红，摇摇头笑道，“是不是外国人我不知道，反正，他肯定能找来钱，而且如果能到榆树坳来，也会是经过上面一层层审批同意的，您就放宽心吧。”
“屁，有资本家过来，老子宽个屁的心，上面同意也悬，”范书记左想右想不对劲，“不行，这事儿我得跟老杨他们商量商量，看看要怎么个对付。”
说着撒腿就往里跑。
李慧芳笑着摇摇头，再转身看向东边，只能远远地看到一个模糊的车影，很快翻过一座小坡，消失在眼前。
第七百五十一章 会面
揽胜在广阔的大草原上奔驰，只是方向并不是正东，而是往北偏了几十度。
这个方向自然不是回北金的，而是内盟的省会呼市，他打算先去趟那里，见见罗老爷子的儿子，这个项目要落地，少不了要麻烦他帮忙牵线。
呼市和伊克昭盟不算太远，刚过正午时分，车子就开进了城区，在问过几个路人后，终于找到区委所在地，在传达室报上名字，很快两人就会上面。
罗向阳约莫五十来岁的样子，深蓝色的干部服穿在身上不显一丝褶皱，胸口别着两支钢笔，头发一丝不苟，腰杆笔直两眼有神，看上去就是个讲究人。
见到陈大河过来，罗向阳显得特别高兴，连手头的工作都不顾了，拉着他就去下馆子。
区委招待所的一间大包厢里，不等上菜，一杯满满的五十三度薛刚山牌丰镇特曲就端在罗向阳手里，他拉着陈大河说道，“大河，我听老父亲提起你很多次了，今天总算见着真人，要没有你，我……，叔不会说话，这杯是敬你的，”
说完就仰头往嘴里一倒，咕隆一口二两半就喝了个干净。
陈大河一看这架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是不怕喝酒，可喝酒也没这个喝法啊！
见罗向阳提起酒瓶又倒了一杯，陈大河赶紧拉住，“叔，叔，慢点儿，您这样我可不敢跟您喝酒。”
关三在另一边慢悠悠地挑着花生米，视线一直低垂着，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很有些超然物外。
“哈哈哈，”罗向阳总算没端起杯子，哈哈笑道，“我还想再敬你两个呢，”
说着声音不觉低沉下来，“叔心里有愧啊，老父亲在受苦受累，我却什么都干不了，你知道那种心情吗，戳心窝子啊。”
眼见着他眼眶都红了，陈大河连忙说道，“叔，那都过去的事儿了，现在不挺好的吗，老爷子一顿饭两盅酒，除了在学校教书，还经常往紫禁城跑，大家日子以后也会越过越好的。”
“是是，”罗向阳抹了把眼睛，笑着说道，“叔失态，让你见笑了，大河，”
然后又看向关三，“老哥，这回你们过来，可得多住几天，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啊。”
“叔，可能真不行，”陈大河赧颜说道，“我家里那口子放心不下，得尽快赶回去。”
“哦，对对，”罗向阳拍拍脑袋，“我听妈说了，是这么回事儿，那，怎么着也得住一晚吧？”
陈大河想想，晚上走和明天早上走也差不了多少，而且现在这交通，开夜车确实不安全，便点点头说道，“成，住一晚。”
“好嘞，”罗向阳显得特别高兴，“不用住招待所，家里就有地方，宽敞，一人一间房都有。”
虽然陈大河不习惯住别人家里，但看罗向阳这么热情，他也不好意思再推辞，便答应下来。
饭菜上桌，罗向阳殷勤地劝酒劝菜，那热乎劲直让陈大河有些吃不消，赶紧转移话题，“叔，这次我专程过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儿求您来了。”
“哎哎，千万别说求字，”罗向阳放下酒杯，大包大揽地说道，“有事你直说，叔这儿没二话，万事儿给你办妥咯。”
“那就谢谢叔了，”陈大河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才继续说道，“是这样，我有个同学，本身是在民委工作的，今年被外调下放，去了伊克昭盟下边一个乡。”
“嗯，这事儿你奶奶跟我说过，”罗向阳点着头说道，“你是不是想把她调出来？没问题，我回头就给民委打报告，把她留在内盟，只等民委一批准，立刻调她来呼市，再等这阵风头过去，你送她去哪儿都行，当然，要留在内盟也可以，有我在，保证不让她掉一根头发。”
“谢谢，”陈大河呵呵笑了笑，“不过不是这么回事儿，我昨天去了一趟她那里，也问过她的意见，她的想法是，既然来了，就得留下点东西，在那里踏踏实实干上两年，我也支持她。”
“留下来？”罗向阳先是愣了愣，随后拍拍桌子，脸上的笑容一收，竖起大拇指肃声说道，“有志气，我们就是需要这样踏实肯干的青年干部，你也放心，我会一直关注她，能帮手的也会主动帮一把。”
“呵呵，”陈大河笑道，“叔，现在就需要您帮一把了。”
“哦？”罗向阳一愣，酒也不喝了，直接转过身对着他，“你说，让叔怎么做？”
“我是这样想的，”陈大河说道，“榆树坳那里虽然说资源匮乏，但也有他们的优势，那里的气候和草场很适合养殖细绒羊，所以就想帮他们牵牵线，引入一家外资公司过来投资，兴建一个大型细绒羊养殖基地，以及相配套的加工厂，把当地的经济做起来，但不确定这边的政策是怎么样的，就想过来问问您。”
听完陈大河的话，罗向阳皱起眉低头想了想，“引进外资，问题应该不大，从七九年第一单以补偿贸易形式利用外资开始，到今年为止的五年时间里，包括正在洽谈中的，全盟一共签订利用外资合同十五项，协议外资金额四千多万美元，虽然比不上特区，但也比许多内地省份要强些，这事儿应该没问题，回头我找书记和区主席好好商量一下，确定好之后再回复你，哦，对了，”
罗向阳转头看着他，“这个项目资金规模大概有多大？”
“现在没做评估，还不好说，”陈大河夹了一筷子菜放碗里，低声说道，“叔，这事是不是资金量越高，投资方的话语权就越大？”
“那还用说，”罗向阳也不觉压低声音，往门口方向看了看，说道，“你要能弄来五百万美元以上的投资，我就能让区府拿出最好的条件，而且，是外商独资，区府不插手。”
陈大河笑了笑，还以为多大呢，原来五百万就满足了，不过也是，十五项合同总协议金额才四千多万，平均一项三百万不到，实际利用的可能更低，相比之下五百万已经翻倍了。
第七百五十二章 归来
他看不上那点小钱，但在罗向阳眼里可是个大数字，所以见着陈大河竖起一根食指，眉头微微皱了皱，“一百万？也成，我尽量争取一下，把能给的条件都给足。”
“不是一百万，”陈大河摇摇头，笑着说道，“一千万美元，以现金加设备的方式投资，因为这里加工处理的货物，是准备出口的，所以相应的设备都会在国外采购运过来。”
“一千万？”罗向阳眼睛瞪得老大，“没骗我？你真能拉来一千万？”
“不是，叔不是不相信你，”不等陈大河说话，罗向阳又连忙说道，“主要是这笔投资太大，要真能落实，那就是内盟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外商投资，大河，那就不是我帮你，而是你帮我了啊！”
从这句话就能看出，内盟这边在开放政策上的倾向性，要知道现在可不是十年后，那时候全国各地是上赶着求外商投资，只要能拉来外资，要什么条件给什么条件，而现在呢，敢用外资的，除了几个特区之外，内地省份的确不多，更不用说这种边陲之地，就算有外商主动要求来，那也先谈个一年半载再说，对经济有没有贡献且不管，起码错误是不能犯的。
罗向阳能说出这句话，那内盟上层对待外商的态度自然不言而喻。
只不过，罗向阳顿了顿又说道，“大河，一千万美元这么大的投资，全部放到榆树坳那个地方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说着赶紧摆摆手，“我没别的意思，主要是为你和外商考虑，前天我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也查了榆树坳那个地方的资料，你也去过那里，想必详细了解过那个地方，大半是戈壁，小半是草场，建一个养殖场倒问题不大，草料不够还可以从鄂托前旗的其他地方调配过去，反正草也不值几个钱，还能给附近几个地方增加收入，问题就在那几个加工厂上，榆树坳水电路都没通，工厂建设就是个大问题，而且还有工人，你总不能让外商朋友找那些牧民来操作机器吧？”
其实罗向阳说的这些问题陈大河都有考虑过，水电路倒好解决，无非是基建投入而已，多花一点钱总是能建好的，这也是他将投资总额定到一千万的原因，而且这种基建投入并不是白花钱，可以用运营收费的方式赚钱，无非是回本周期长短的事，但工人方面，确实让他有些举棋不定，高素质的工人可不好找，对，可以和深阵一样，去找退伍老兵过来开工，但这样的话，也就没有必要将加工厂开在榆树坳，呼市和东胜都可以接纳。
陈大河想了想，抬头问道，“伊克昭盟是什么态度？”
这话没头没尾，偏偏罗向阳还听懂了意思，笑笑说道，“他们盟委牛书记，拉玛力格书记都是实干派，胆大包天不怕麻烦。”
陈大河眼角皱起，懂了。
“那就这样，养殖场放在榆树坳，再搭配一个屠宰场，加工厂就放东胜，位置不用太好，毕竟是做纺织和皮革的，不能离生活区太近，最主要的是要地方大，”
说到这里陈大河加重语气，“越大越好。”
既然在东胜没有阻力，那当然要把工厂留在这里，等十年后矿产被发掘出来，所占的土地价值能成百倍的增长。
“没问题，那里本来就地广人稀，土地随便占，”罗向阳笑笑，顿了顿又说道，“只不过，这里和深阵不同，只能算借，不能买，也不能租，可以吧，或者地方以土地入股，占一点股份。”
面上脸色不变，罗向阳心里却万分惊讶，陈大河给他的感觉，似乎自己就能全权做得了这笔投资的主，项目、地点、金额，乃至调整变更，都是他一句话，而且里里外外也没有流露出需要和外商协商的意思，莫非，他找的这个外商，又是琼斯公司？可没听说琼斯公司有这方面的业务啊，如果是又开拓新项目，那经营范围也太广了吧。
“就借吧，回头看看怎么补偿一点东西，”陈大河没在这方面纠结，实际上深阵那边的土地使用也没个定数，大部分确权都不明确，这事儿估计还得等一两年才能敲定。
他从没想过让地方入股，虽说这样可以带来一些便利，但后续的麻烦同样也不小，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撇干净。
随后他又加了一句，“借用可以，但是以后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这家公司对所借用的土地有优先使用权购买权。”
所有权就别想了，再过五十年都不可能。
“那是自然，否则地上的机器厂房怎么办？！”罗向阳满口答应下来，这点不会写在合同主体里面，只能以附加条款的形式注明。
敲定大致方案，两人便不再谈公事，转而拉起了家常。
下午罗向阳也没去单位上班，吃完饭直接带着陈大河和关三回了家，晚上的时候，也见到他的老婆孩子，两人也都很热情，晚上在这儿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陈大河带了两大包罗向阳送的土特产，和关三踏上返家的路程。
等赶回北金，距离出门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家里一切如常，只是多了一个人。
“你个小王八羔子，不声不响就跑回来，看老子抽不死你！”王怒气冲冲地卷起袖子就要干架，结果左等右等，竟然没人过来拉他。
视线往边上瞟了瞟，茜茜和秦月红在一旁偷笑，李中和罗东升孙云东三个糟老头看都没往这儿看一眼，忒不是东西。
呃，有点尴尬啊。
陈大河将他的胳膊一搀，很善解人意地给了台阶下，“老爷子消消气，我那不是着急吗，搁您身上您不着急啊，再说，我还……”
咦，原来好像是说让老叶回去陪他的，可后来关三直接让他们四个一起从陆路去非洲，那就是没回瑞士，把这老爷子给忘了哦。
眨眨眼，陈大河继续说道，“我还特意叮嘱老提奥照顾好您呢，他没照办？”
“提奥是提奥，你是你，能一样吗，”王顺势瞪向他，“老子还想带几件东西回来，你不在老子好意思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