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三章 被夸了
曾静姝是真有点担心，公司业务停止增长之后，陈大河会不会质疑她的工作能力，可这件事她也没办法，因为她只负责国内的采购和协调，出货渠道掌握在奥利弗手里，业务是否发展顺利，完全取决于那边，有时候她甚至在怀疑，是不是奥利弗要放弃这里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怎么说她都是这家公司的老板，完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只是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奥利弗就不重视这个项目了呢，这里可是琼斯公司在国内起家的地方啊。
听完她的话，陈大河皱着眉头点点头，其实这个问题他和奥利弗很早之前就商量过，毕竟艺术品也好，艺术团演出也好，都会有审美疲劳，它不像蒂芙尼之类的奢饰品店，那里的风格设计会不断更新变化，给顾客以新鲜感，而这个，再怎么变也都是中国风，本质是改变不了的，时间一长肯定会出现业务停滞甚至倒退，这就是公司发展的瓶颈，怎么也避免不了的。
当时他们还想了一些办法，但针对的都是公司层面，从其他项目着手发掘盈利点，武术培训学校和武术表演队这些都是，而单单就这两个项目而言，能维持目前的市场份额的确已经非常不容易。
“大河，”曾静姝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继续说道，“这个事情我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也想过找那些艺术品工厂尽可能开发一些新产品出来，可是要么没什么用，要么也就热销一阵，很快就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而我找奥利弗商量的时候，她似乎也不怎么在意，你说，她是不是有放弃这里的想法？”
“这个不会，”陈大河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这边的项目每年还能为公司带去两三千万美元的利润，而且还支撑着一个艺术时尚品牌，没到最后关头绝不会放弃，更何况我也跟她说过，这个项目关系到国内一百多家单位的生存，从社会影响的角度，也务必要维持好经营，至于业务停止增长，这点确实如奥利弗所说，是由市场因素所决定，没什么好奇怪的，所以，”
陈大河扭过头看着她笑了笑，“如果你是担心这家公司的前途，从而想离开的话，那大可不必，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家公司会一直存在下去，而且会越来越好，就算退一万步，真要有什么意外的话，深阵那边还有大把公司可以给你管，那更没必要担心了。”
“对啊，”这时正和安英聊天的茜茜也回过头，隔着陈大河对她说道，“你在这儿干得好好的，干嘛要出去自找苦吃呢。”
曾静姝对着茜茜皱了皱鼻子，“这儿是呆着挺好的，可就是觉得太安逸了，现在公司的事情都已经理顺，我也培养了祝小琴做管理者，就算我离开公司，有她在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看你这样子，显然是什么都考虑到了啊，”陈大河摇着头笑了笑，“既然都这样了，那就回头跟奥利弗说一声，办好交接就出来，不过，你只是安排好工作可不行，佳彤他们出来除了选好接班人之外，还各自带了几个人出来的，你也可以从公司里面挑几个靠得住的，否则一个光杆司令，能干得了什么。”
“呀，”曾静姝懊恼地拍了拍脑门，“这我还真没想到，这些天尽想着要干点什么了。”
“现在想到也不晚啊，”陈大河看看茜茜，又看看她，“你别告诉我，在这公司呆了这么长时间，连几个心腹都拉不出来吧？！”
“谁说的，”曾静姝将俏脸一扬，“别说几个，就算把全部人拉出来都没问题。”
说完这句话，她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个男人很可能是公司的幕后老板啊，顿时俏脸通红，当着老板的面说挖人，这个尴尬呀，赶紧喝口汽水压压惊！
陈大河倒是半点反应都没有，重新拿起筷子，挑着茜茜给他夹到碗里的菜吃，“能拉到人就行，不过，你到底想干什么项目呢？”
“我，”
曾静姝刚要说话，这时书房里的电话突然想起，陈大河顿时精神一震，将手里的筷子一甩，“你们先吃，我去接个电话。”
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曾静姝和茜茜相视一眼，感觉都有些奇怪，平时可没见到他这样子过，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来到书房，陈大河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后，才提起话筒放到耳边，“喂，我陈大河，请问哪位？”
“大河大河，是我是我！”
话筒里传来马佳彤有些走样的尖锐声音，“来了，首长来了，我还和他握手了，天啊，真的像做梦一样，我从来没想过还能见着首长！”
“我也握了，”
“还有我，还有我！”
……
电话里传了几个叽叽喳喳的声音，陈大河忍不住嘴角往两边咧开，这几个家伙，哪还有点大公司高管的样子，一点不知道淡定。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几乎全是他们在说和首长见面时的情景，你一言我一语的，什么参观厂房，参观设备，体验产品，还旁听了公司附属培训学校的课，连对谁微笑了都能扯上几句。
他们也不怕在电话里会被人听到什么的，估计今天从这个城市往外打出的电话不在少数，他们夹在里面真算不得什么。
不过，倒是没有一个人问陈大河是不是提前知道了消息，才将他们派回去的，一来是不方便说，二来这么明显的事情，在今天见到首长的那一刻就知道了，剩下的，就只有对陈大河人脉关系的佩服，连这种消息都能打听到，简直不可思议！
等了半天，这几个人总算没那么激动，这才把电话传到饶山手里。
“大河，”
饶山的声音还算平稳，只能隐隐听出一丝颤音，“首批人员只在小范围内征集，一共有二十七个人报名，我正在给他们开会的时候，正好被首长看到，就向他老人家做了汇报，”
说到这里，饶山还顿了顿，等了几秒才继续说道，“首长说很好，还夸了我们，有闯劲，敢拼搏，鼓励我们好好干！”
“呵呵，”这下陈大河终于笑出声来，这下妥了，只要他们不自己作死，在这片土地上就没有干不成的事业！
第六百六十四章 小心思
今天上午李老爷子突然打来电话，说了声今天过去，陈大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今天一整天，他都在等着饶山他们的电话，如果老首长真的去了琼斯公司，他们不可能不打电话回来。
刚才电话铃声一响，就猜到是他们，果不其然，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晚而已。
和他们聊完之后，陈大河挂断电话回到前厅，脸上还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大河哥，怎么啦？”
等陈大河落座之后，茜茜才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是看你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啊。”
“是出了事，不过是好事，”陈大河先对她笑了笑，端起面前的酒盅一饮而尽，笑呵呵地看着满桌子人，“刚才是佳彤他们打来的电话，就在今天，首长去深阵工厂视察，还接见了他们，并对他们的工作给予了肯定！”
他这话一出，满桌子都躁动起来，一个个瞪着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真的？”
“不会吧？！”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怎么我没去啊！”
“呀，等他们回来一定要好好审审他们！”
……
群情鼎沸之下，就连一直都很淡定的关三也忍不住面色潮红，端着酒盅小口抿着，似乎与有荣焉。
看着情绪一个比一个激动的众人，陈大河嘿嘿笑了笑，扭头看向曾静姝，“刚才你的话还没说完，现在继续，想做点什么？”
“啊？”曾静姝两眼茫然地回过神来，脑子里还想着他刚才的话，“首长，真的去深阵琼斯公司啦？”
“那还能有假，”茜茜弯着腰笑嘻嘻地看着她，“既然首长去了深阵公司，还对佳彤他们表示肯定，那就说明这条路不会变了，静姝，你现在出来创业，就是最好的机会！”
“可，可是，”曾静姝此时满脸的苦笑，“可是我还没想好啊！”
“连要干什么都没想你就要出来单干？”陈大河眼睛一瞪，“那不是当儿戏吗！”
“没有没有，”曾静姝摆着双手，连忙说道，“我不是没想，而是还没决定好，今天跟你说，就是想请你帮我拿个主意。”
“哦，这样啊，”陈大河眨眨眼，“那你说说，都想了些什么？”
“有两个，”曾静姝伸出两根手指，“一个是化妆品，一个是日化品。”
“化妆品和日化品？”陈大河眉头轻挑，“这两个都不错啊，不过你之前应该没有接触过这两个行业吧，怎么会想到做这个？”
“我也是自己琢磨的，”听陈大河说这两个行业都还不错，曾静姝提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理了理思绪继续说道，“先说化妆品，我想到做这个，其实还要从两年前说起，那时候在北金最大的理发店引入了烫发设备，全城都引起轰动，好多人都排着队去烫发，当时我就在想，平时大家看上去穿着打扮都差不多，原来还有这么多人爱美啊，只是当时想想也就过了，现在准备自己做点儿什么事的时候，就又想起了这个，都说女人爱美是天生的，如果能干一份跟女人打扮相关的行业，应该会很受欢迎，而对打扮来说，一个是衣服，一个是首饰，再就是化妆品，可衣服和首饰做的人都有了，而且还挺多的，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做化妆品生意，后来我也找人打听过，香江那边的化妆品生意就很红火，如果放在咱们这边，没理由就不行了。”
“嗯，有理有据，很不错！”陈大河一手捏着酒盅，一手举起大拇指，看看茜茜，再看看她，“你这个想法，就抓住了世界上最好赚钱的两个群体之一，如果做好了的话，前途无量啊。”
“最好赚钱的群体，”茜茜眼里满是好奇，“那是什么？”
“一个是女人，一个是孩子，”陈大河抿了一口酒，笑着说道，“没钱的就不说了，有钱的提前下，这女人花起钱来，可比男人狠多了，对自己花钱狠，给孩子花钱更狠，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茜茜抿着嘴直笑，“说来说去，还是赚女人的钱呗，不过啊，也不是所有女人都爱花钱，我就从来不花。”
“对，你不花，”陈大河刮了刮她的鼻子，“因为你的衣服都是深阵送来的，化妆品也是我给买的，你负责貌美如花就行啦。”
“嗯，”茜茜皱了皱鼻子，俏脸变得通红，还好，周围的人都选择装作没看见。
哎，这两位凑到一块儿就爱秀恩爱，见惯不惯。
“大河，”这时曾静姝两眼放着光，“你是说，我就干这个化妆品生意？”
“我看可以，”陈大河点点头，随即又说道，“其实，你选的这两个行业都不差，化妆品刚才你也说了，瞄准女人市场，前途就不会差，至于另一个日化品，市场更加广泛，这洗衣粉、肥皂、牙膏，哪家哪户用不到？而且除了这些之外，还可以开发其他产品，比如人家国外就有沐浴露，就是洗澡用的，还有洗手液，护肤品，等等等等，其实说回来，这化妆品也属于日化品的范畴以内，”
正说着陈大河扭头看向曾静姝，“你以后要在这个行当扎根，就得好好学习，把它研究透，不求做个科学家，总得对着业内知识了如指掌吧，单凭一腔热情，是走不远的！”
“嗯，我记住了。”曾静姝用力点了点头，随即脸上又露出一丝苦笑，“可是，大河，听你这么一说，我到底该选哪一个啊？”
“随便，”陈大河将杯里的酒一口喝干，茜茜在边上赶紧给他夹了几片羊肉下酒。
等将肉片吃完，陈大河才继续说道，“你想干哪一个，首先得看你有什么资源，我问你，钱、技术、技术专家、工厂、工人，这些你考虑了哪些？”
“这不还没确定吗，”曾静姝尴尬地笑了笑，“我就想着先定个项目，再准备其他方面，不过钱倒是存了一些，有十来万。”
“你还真是，”陈大河看着她摇了摇头，“十万块，搁国内也就能弄个小作坊，丢外边儿去，连个好点的配方都够呛，我看你不是找我来出主意，是打秋风来了吧。”
“呵呵，”
小心思被揭穿，曾静姝干脆装傻干笑。
虽然马佳彤没说过，可想想也能知道，他们出来单干，肯定是陈大河给的本钱，否则的话，他们哪来这么多钱做生意啊，又不是学人家办小厂，这动不动就是几百亩地几千号人，就凭他们自己挣的那点儿钱，恐怕连启动资金都不够付的。
算算自己也是差不多时间跟着进的琼斯公司，和陈大河还有茜茜的关系也不差，如果提出来单干，未必得不到他的支持，要是万一他真的不同意，大不了就先自己办个小厂呗。
第六百六十五章 姐弟兵
陈大河看看正捂嘴偷笑的茜茜，再回头看看她，“得，十万块，再加上身股，算你一成的份子，配方、设备我来找，再给你两，三百万吧，用来建厂房招工人，总共差不多五百万的投资，同不同意？”
“呀，”曾静姝眼睛立刻完成一弯月牙，“一成太多，半成就够了！”
“还半成，不干不脆的，我丢不起那人，就这么定了，”陈大河挥了挥手，“我再给你加一条，你要是能在三年之内，将这家公司资产做到五千万，也就是翻十倍，我再给你一成份子，有没有信心？”
“有！”曾静姝顿时两眼放光，捧起面前的汽水摆了个敬酒的姿势，“打今儿起您就是我老板了，我敬你！”
到五千万就有两成份子，那就是一千万啊，先不管能不能干得成，不拼一把可说不过去！琼斯公司在深阵的工厂几年时间资产能增加十几倍，她未必就不能做到。
“大河，”曾静姝捧着汽水，眨眨眼睛说道，“要是，我给干到二十倍？”
“呵，信心挺足的啊，”陈大河看看茜茜，又看看她，“行啊，你要是真能干到一个亿，我给你再加一成，总共三成的份子！”
“一言为定！”曾静姝举着汽水瓶就往嘴里灌。
三千万啊，拼了！
“你看看，”陈大河回头冲着茜茜撇撇嘴，“想当年多矜持的一位姑娘，怎么就成这样子了呢？”
“还不是让你给害的，”茜茜乐呵呵地笑道，“要不是你扔包袱，把那么大一家公司交给她负责，哪能把她给逼成一个女强人啊！”
三人相视一眼，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吃了一阵，曾静姝想了想，扭头看向陈大河问道，“大河，你说，如果办一家日化品公司，也不用太大的，正规一点的就行，大概需要多少钱呢？”
“你还想着日化品？”陈大河看了看她，“先把这个化妆品公司做好再说，这个也是日化行业，以后有了机会，再增加品类和生产线就行，没必要现在一股脑地上。”
“不是，”曾静姝摇了摇头，“我是想让弟弟干这个，他手头现在也有七八十万的资金，如果办一家小厂的话，也不知道够不够？”
钱多有钱多的做法，钱少有钱少的做法，如果只购进一条生产线，单生产一个品类的东西，投资上肯定会比她那个采用国外设备和配方的化妆品公司少很多，就是她也没接触过这行，不确定要多少钱。
“他？”陈大河眨眨眼，貌似，自己当初把曾茂行赶去深阵之后，就再没想起来过，汗一个！
“你们这是上阵姐弟兵啊，”陈大河先是笑了笑，随后若无其事地说道，“他好像当初去深阵的时候，身上只有二十多万吧，这才一多年就挣了这么多，看来还不错啊，干嘛一定要让他转行呢？”
“他现在这个，不太好，”曾静姝皱了皱眉，“今年他不知从哪儿认识些香江来的商人，找了几条渠道又做起批发生意，专门卖香江那边的产品，我担心，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香江那边的产品？陈大河眉头微皱，那小子该不会在卖私货吧？
如今外贸还在实行专买专卖，没有合适的渠道，不可能拿到香江那边的行货，倒是那边的私货泛滥，查得也不严，开个私货档口不是没可能的。
看着陈大河的脸色，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曾静姝低下头小声说道，“我也问过他，他跟我保证过不是私货，主要是从香江人在这边办的来料加工工厂里面留出来的一些尾货，他说是没问题，可这东西不黑不白的，我还是有些担心，所以就想着给他重新找条路子转行。”
嘿，这不就是后世流行过一阵的外贸尾单吗，对于她说的尾货，陈大河还真知道一些。
目前香江那边又不少人来内地办厂，不是看中这边的市场，而是因为这边廉价的人工，所以运作模式就是从香江将原材料运到内地，经过加工成成品之后，再全部出口到香江，这样一去一来，就能省下很大一笔成本。
而有些工厂生产的产品，也不是能完全卖出去的，所以那部分库存就会想办法在内地处理掉一部分，好歹能回点本钱，这赚来的人民币虽说在香江不值钱，但可以用来给内地工厂的工人发工资啊，所以时间长了之后，钻漏子做这个的人还不少，而这些产品又不是走私货，但也不属于可以自由流通的货物，毕竟当初投资协议里的产品去向黑纸白字写着的呢。
但当地为了和他们保持好关系，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仍由他们内销了，所以曾静姝说这些货不黑不白，还真没说错。
在曾静姝期待的眼光中，陈大河点点头表示了解，想了想说道，“这个我现在没办法答复你，不过回头我可以帮你问问，如果你打定主意让茂行改行，他也愿意的话，这事儿不管钱够不够都可以去做，刚才我也说了，日化行业前景不可限量，钱不够可以去借，去找银行贷款，关键是有没有这个破釜沉舟的胆性。”
对于日化品行业他确实了解不多，之所以知道化妆品的设备和配方价格，还是因为之前杰罗姆收购的那批公司里面就有一家小型化妆品公司，他看过资料才知道的，现在换成日用品，他就不了解了，不过想来应该不会比化妆品还贵吧。
至于对曾茂行那边，他并没有主动提出可以借钱或入股，曾茂行不比工厂里那些一穷二白的老兵，他是有经济底子的，完全不需要他去提供什么起步资源，他也看不上那点小摊子。以他如今七八十万的老本，虽说办个正规的工厂还差了点，但足够让银行给他放款启动这个项目，如果在这个万舟竞发的时代，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那也别去搞什么创业，直接安安分分守着个小店过日子得了，省得哪天受了刺激下不来台。
不过以他对曾茂行的了解，这小子肯定不是这种人，这个日化厂，多半还是会办起来。
听到陈大河的话，曾静姝银牙一咬，“这小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胆子，既然你说行，那我就拉他出来干！”
第六百六十六章 题字
从小年到除夕，也就是一个星期而已，就在除夕当天，马佳彤他们都赶回北金，饶山也回了老家。
与去年一样，大红灯笼高挂，兰婶置办了一大桌席面，大家聚在一起吃着年夜饭，除了曾家两姐弟，连叶正根这些人也早早地在家里吃完团年饭之后赶了回来，十几号人将屋里挤得满满当当，不得不分成了两桌。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鼠年春晚，也就是第二届央视春晚在晚上八点钟准点开始，茜茜作为主持人之一，自然出现在电视银屏上。
随着节目一个个出来，晚会气氛越发高涨，屋里的欢声笑语也没停过。
陈大河扶着酒杯，笑呵呵地看着电视，在视线又一次瞟到坐在身边的马佳彤脸上之后，轻声说道，“我看你一直神不守舍的，怎么，办公司的事出了什么问题？”
“啊？”马佳彤茫然地转过头，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摇头说道，“不是，办公司的事进展很顺利，方案都已经做好了，就是地点还没确定，不过也有了预选，您不让我们放在深阵，经过考虑，我们计划去尚海，那边的政策虽然没有深阵那边好，但周边有很多江浙的小工厂，已经实际形成一定的开放氛围，条件比其他地方要好些。”
“尚海挺不错，选那里很好啊，”陈大河撇撇嘴角看着她，“那你在愁什么？怕干不好？”
“也不是，”马佳彤摇了摇头，看看周围其他人注意力要么都在电视上，要么在小声说着话，便转过头轻声说道，“我是在想，首长先去的深阵，后去的朱海，给朱海提了字，却没有给深阵题，他，是不是对深阵不太满意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陈大河先是一愣，随即摇头笑了笑，端着酒杯喝了一小口。
这两个地方同属于第一批经济特区，如果要做个比较，深阵的底子原本要比朱海弱，可发展速度却要高于朱海，正常来说，首长肯定了朱海，就不会否定深阵，更何况在深阵视察琼斯公司，还有蛇口工业区的时候，先后说了两三次好字，那就更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可这种情况还偏偏就出现了，这就由不得人不胡思乱想，深阵发展要好，可突破旧有秩序的力度也大，很多人就在想着，是不是什么地方过了线，需要改正了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后面的政策该如何调整，对非公经济体有什么影响，那就不好说了。
偏偏马佳彤他们都被陈大河放出去搞创业，无论这些公司是放在深阵还是尚海，肯定会受到以下影响，所以哪怕今天是年三十，她还是有些忧心忡忡。
马佳彤的声音不大，但桌上大部分都是练武的人，耳目灵得不得了，她这话一出口，桌上很快就安静下来，或明或暗地把视线投向陈大河，只有完全没听到的曾家姐弟两眼茫然，一会儿看看电视，一会儿看看其他人，有些不明所以。
陈大河看看桌上的众人，又看看马佳彤，轻声笑道，“那，我告诉你个消息，就在今天，首长在广洲，应深阵政府同志的请求，给深阵提了字，虽然是今天才写的，但是落款时间，却是一月二十六号。”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气氛又恢复过来。
这时曾家姐弟也明白了他们刚才沉默的原因，但听到首长肯定了深阵，同样长舒了一口气，自己办厂的心思更加坚定了。
“二十六号啊，”马佳彤先是愣了愣，接着脸上扬起抑制不住的笑容，首长是二十六号离开的深阵，用这个日子，代表他在当时对深阵的态度就是肯定的，而不是因为别人请求的原因，想想也是，以首长的性格，如果不愿意，谁来求都没用。
看看眉间愁绪尽去的马佳彤，陈大河捏着酒杯笑了笑，眼里却露出一丝思索。
在他的记忆中，历史上赶赴广洲的，只有深阵接待处的张副处长，可这一次，却多了一个人，正是负责接待外资方的蔡志明，这个消息也正是蔡志明在广洲打电话告诉他的，看来，这个当年招待所的所长，如今前途不可限量啊。
除夕夜一过，第二天一大早，陈大河便带上半夜才回来休息的茜茜，各自背了个小包，登上返回老家的飞机。
从上辈子带来的习惯，陈大河这个人，任何时候都不愿意大包小包的，如非必要，他一般都会将东西先寄走，自己轻装上阵，受到他的影响，茜茜也养成了这个习惯，所以两人到汉口孙云东老爷子家里的时候，便被老爷子狠狠地鄙视了一番。
“这年纪长了一岁，出息也见长啊！”孙云东阴阳怪气的，“以前过来拜年，好歹还提点东西，今年倒好，小两口子都甩着个拳头，嘿，还真好意思！”
“嘿嘿，”茜茜眯着眼睛正想说话，就被陈大河抢了先，
“我看你个老头子才出息见长，半个月前整整两大箱年货给你发过来，你敢说没收到？！”
“年货归年货，拜年归拜年，岂能混为一谈！”孙老爷子硬着脖子，“我看你是去化外之地放飞太久，连三节两寿的规矩都忘了，就该让老田给你补补课！”
茜茜一看两人这架势，就知道又斗上了，不禁撇着嘴角摇摇头，这一老一小啊，一个是老教授，新鲜上任的博导，一个是身家丰厚好几家大公司的幕后老板，却跟俩小孩儿似的，这要让外人看到，还不笑掉大牙啊。
随着茜茜拎着两人的东西进去房里，两人斗嘴斗得更起劲，你一言我一语，就跟说相声似的。
好不容易等老爷子说累了，才捧着茶杯往沙发上一歪，一脸是追忆当年岁月，“老啦，不经用咯，想当年老夫舌战群儒，一个人跟十几个老家伙吵架，好汉不提当年勇哦。”
“说不提你还提，”陈大河靠在书桌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着说道，“看你这很有成就感的样子，是不是又跟人吵架吵赢了啊？”
第六百六十七章 变化
听到陈大河那么一说，孙老爷子立马就翻身坐了起来，脸上还满是得意之色，嘴上却少有的谦虚，
“哪里哪里，也不能说是吵架吵赢了，只能说是以德服人，以事实服人呐。”
“呵，”陈大河满眼意外地抬起头来看着他，“还真吵啊？以你现在的地位，还有人敢跟你吵架？”
怎么说如今孙老爷子也是入了大内顾问组的专家，一般情况下，应该不会有人随便招惹他吧。
“哼，我什么地位？一个臭书匠！”
孙老爷子先是轻哼一声，随即满脸不屑地说道，“有些人啊，甭管你是谁，犯到他们手上就死劲地骂，你要是名气大点，他们还骂得更得劲，但偏偏对着手掌实权的高官，又是另外一幅卑躬屈膝的样子，就是欠收拾。”
陈大河听了嘴角微撇，这不就是名人碰瓷呗，任何年代都有，没什么可说的。
他没接话，老爷子嘴里可没停，“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死死抱着宝书不放，什么东西都爱上纲上线，老子讲个课还要到课堂上去闹，我呸，老子会怕他们？别人怕又被下放，老子孤家寡人可不怕，当着几百号人的面，老子骂了他们个狗血淋头，敢说老子误国误民，他们才是真正的搅屎棍，要让他们主事，非得祸延子孙万代！”
看着老爷子神情激愤的样子，陈大河眉头轻挑，“又是为经济改制？”
“那可不，”孙云东不爽地晃晃头，“自从我给中央提的几分报告内容被人传出去之后，就没个消停，现在可好，首长南巡一锤定音，直接将这些王八蛋砸到万丈深渊，看他们还死不死！”
陈大河眼里露出一丝恍然，难怪老爷子这么兴奋，竟然聊发少年狂，时隔经年又跟自己斗起了嘴，合着这时候的满心兴奋无处发泄啊。
不过，这的确是件足以记录进史册的大事，心里出了一口恶气的，除了一个孙云东，还有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呐。
孙老爷子又吐了几段槽，才逐渐恢复平静，略带疲态地看着陈大河笑道，“小子，吃过午饭，咱们就一起走，这回你来开车。”
“行啊，”陈大河点着头笑道，“不我开，难不成让你来开啊，那我可不敢坐。”
“哼，你想坐我也不给你开，”老爷子昂着脑袋，“让我当司机，可没几个人有这资格！”
“对对对，没几个有资格，”陈大河将手里的书丢到桌上，嘿嘿笑道，“我看你以后找了老伴儿，给不给他当司机！”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子一大把年纪，这话也是你能说的？！”老爷子竟然老脸微红，站起来拍拍屁股，“走，去吃饭，吃完早出发。”
今年过年，孙老爷子也和他们一起回上，至于原因，自然是要参加陈大河和茜茜的婚礼。
两人7月份的时候在北金领了结婚证，已经办过一场婚礼，不过那是对外的，连家人都没参加，算不得正式，这次过年回家，自然还会再办一次家里的。
就是因为这样安排，之前的那一场，除了人在北金的李老和罗老，人在汉口的孙云东和尚海的王都没去，就等着这一回呢，不仅他们，就连已经参与过一回的李罗两位，也会在几天后赶回上，再参加一次。
简单吃过午饭，陈大河便开着孙老找学校借来的吉普，马不停蹄往家里赶去。
托重新修整过的国道的福，四个多小时之后，车子就开进了平安镇。
此时已经是晚上，如果是以前，这时候的平安镇应该是漆黑一片，除了偶尔几家几户窗户里透出的灯光，别的亮光再也看不见。
可映入三人眼里的，却是两排整齐的路灯，硕大的白炽灯泡发出不可直视的光芒，将崭新的柏油路面照得如白昼一样明亮。
车子开进正街之后，陈大河将车速放缓，眼里有些吃惊，他竟然看到两边的街道上出现几间还在营业的商店，虽然货架上的东西不多，但生意似乎还不错。
“嘿，可以啊，”孙老坐在后排，诧异地左右打量着，“你们这个镇子现在是谁当头儿？老刘？”
“对，就是他，”陈大河点点头，“从茜茜爸爸离开之后，他就接手了公社书记的位置，现在也是平安镇书记，挂县委副书记的名头。”
“我在上呆了好几年，真没发现老刘还有这本事啊，”孙老打量着外面，眼里满是好奇，“甭说这个内地小镇，就连好多大城市，也没有这种经济氛围，尤其是有些地方，民间活了，头上却管得很死，远的不说，就跟我吵架的人里面，他有个学生就在汉口郊县一个地方当副县长，我去那里调研的时候碰到过一件事，他们那里有个人，不偷不抢，就帮着把村里闲余的东西给卖出去，”
平安镇本来就不大，后来上搞规划，又把居民区建在镇区边上，所以孙老话还没说完，陈大河就将车子开到家门前。
老爷子一边下着车，嘴里却没停，“他帮着卖东西，没收村里一分钱，反而收了人家收购商的两百块感谢费，就为这个，嘿，好一番折腾，最后钱没了，人还遭了大罪，所以说啊，这一个地方的人民群众富不富裕，关键还得看管着这里的人是不是真的为民考虑，否则的话，饿着肚子喊口号，有好果子吃才怪！”
“您这话说得太对了！”
这时陈德山已经迎了出来，笑呵呵快步上前握住老爷子的手，“老哥，咱们可有好几年没见了啊！”
“六年，”孙老比了个六，又冲着跟在他身后出来三人笑道，“六年没见，大红和继红都长大啦，你们两个也越活越年轻，我就老咯。”
“老什么啊，我看老哥哥还是老当益壮，”黄玉芝脸上跟堆满了花儿一样，连忙将人往屋里引，“来来，外面风大，咱们进去说话。”
随后又不容分说地夺过茜茜手里的小背包，往身后小女儿手里一塞，接着拉着茜茜跟在孙云东和陈德山身后进了里面。
陈继红抱着背包冲着三哥撅了撅小嘴，“老妈偏心！”
陈大河给了她个脑瓜崩，然后搂着她的肩膀，又拉过二姐，笑呵呵地进了屋。
第六百六十八章 写报告
进到屋里面，客厅中间放着一个大火盆，里面一堆木炭烧得正旺，顿时感觉周身暖和了许多，几人先把行李放好，才陆续去洗手间洗漱。
孙老洗了把脸，信步走到窗户边放眼张望，紧接着眼前突然一亮，指着外面问道，“这，就是你们上新建的居民区？”
陈德山笑呵呵地陪在旁边，闻言说道，“对，从三四月份的时候就开始建，直到十一月才全部竣工建好可以住人，元旦之前，所有人都搬进了新楼。”
“我听农大的老张说过，他被你们请过来做农技顾问，回去后是滔滔不绝，把上形容成天堂似的，我还以为他在吹牛，现在一看，单凭这个，就算不是天堂，也相差不远咯，”面对着窗外的星星点点，孙老爷子满脸的感慨，“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你们这儿就差个电话，就实现gc主义了哦，这都是杨老大带着你们做成的？”
“算是吧，”陈德山咧着嘴，笑得那叫一个欢快，“大部分的主意都是大河出的，个别棘手的问题也是他帮忙解决的，不过这领头人也很重要，要是没有杨向明的强势，敢于承担责任，顶住上面的压力推着大家伙往前跑，咱们村发展还真没这么快。”
这倒是句公道话，自己儿子虽然起了很大作用，定好方向划出路线，可好经也有让孬和尚念歪的时候，杨向明确实干得不错。
“看看，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意思，”孙云东举起手指着窗外，“一个领导好不好，看这治下百姓的生活状态就知道，要是换个人，不揍他小子一顿就不错了，还能听他一个小年轻的话？杨老大啊杨老大，上大队的老大，他是真心为公家考虑，这个外号还真没白叫。”
这时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来，
“哎哟喂，我这一进门就听见有人在夸我，我看看是谁啊？”
说着杨老大便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两人，顿时眼睛一亮，“我说谁呢，原来是孙教授啊，您可来了，这都六年多没见了吧！”
“哈哈，”孙云东回过头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你个杨老大，鼻子还真灵啊。”
“嗨，我哪是鼻子灵，”杨向明指指自己的眼睛，嘿嘿笑道，“我是眼睛尖，看见门口停着的那辆车啦，本来还以为就大河他们回来，没想到这一来还有惊喜，竟然看到您老人家，孙叔，您来一趟可不容易，怎么着也得在这儿住上两三个月吧！”
“哼，两三个月就想赶我走啊？”孙老爷子瞪着眼睛，“我还打算住个两三年呢！”
杨向明先是一愣，接着放声大笑，“我的错，我的错，甭说两三年，就算住上三十年都没问题，您要是愿意来我们上落户，我做主，立马给您分套房！”
“那我可不能收，”孙云东摆着手，故意板着脸说道，“我要收了你们的房，那我写出来的报告，到底是实事求是呢，还是被灌了**汤呢？”
写报告？
杨向明和陈德山相视一眼，随即疑惑地看向孙云东，“叔，你过来是要写报告的？写什么报告？”
“本来没想着写，就是为了参加婚礼才过来的，”孙云东笑道，“可我一到这儿，看到你们这比城里还漂亮的居民楼，就想把你们这儿的情况汇报上去，也介绍给外面，让别的地方啊，学学你们自力更生解放思想的实践经验。”
这是好事儿啊！杨向明顿时大喜过望，如果上真能成为别的地方学习的对象，就和华东村一样，那他杨向明也能扬名全国啊，更重要的是，上也会名传大江南北，这里出产的东西，就更好卖啦！
如果是以前，老爷子说要写报告宣传他们，杨老大估计心里还会打个转儿，考虑考虑到底要不要这么张扬，可就在这几天，首长南巡的报道见诸报端，在里面写得清清楚楚，对办经济特区给予了肯定，这就说明风向定了，那他还顾虑个屁啊。
在两人惊喜的目光中，孙云东又将笑容一收，“不过啊，这个报告到底要不要写，还得实地考察过，看看值不值得写，才能最终决定。”
“看，随便看，”杨向明将大手一挥，自信满满地笑道，“不瞒您说，今天的上，跟您在时候比，那是天差地别啊，别的不说，就新建好的大棚蔬菜，今年一个冬天，预计就能创收五六十万，加上食品厂的收益，要不了两三年，就可以把从银行借的五百万元贷款还掉，以后挣的钱，就都是咱自己的！”
“好啊，信心挺足的，”孙云东点点头，“有信心是好事，那你给我找个向导，等他们婚礼一结束，我就开始着手进行调研！”
“调研归调研，可别扯上我啊！”这时陈大河在边上插了句话，“先吃饭，吃完饭你们再慢慢聊。”
“说得跟谁乐意扯上你似的，”孙云东撇撇嘴，背着手走到桌边坐下。
杨向明和陈德山摇头失笑，也跟着坐了过来。
虽然已经搬了两回家，当年陈大河设计的那个带保温功能的大木桌还是带了过来，四四方方的桌子，八个人正好围成一桌，其乐融融地吃了顿迟到的晚饭。
“这日子啊，还真不一样咯，”孙云东指着桌上满满一桌子菜，尽管脸上挂着笑容，眼里却满是感慨，“洋芋炖鸡，萝卜炖猪蹄，红烧鱼，辣椒炒腊肉，韭菜鸡蛋，腊……，哎，不对啊，怎么这儿也有辣椒韭菜？”
结果不等别人回答，他又拍了拍脑袋，“对咯对咯，大棚菜，你们这儿种了大棚蔬菜，这日子啊，越来越红火哦，”
“想当年啊，”孙云东看着桌上的人，嘿嘿笑道，“也是在你们家驻点吃饭，一年到头见不了几回油荤，要不是大河偶尔从田沟里弄点小鱼小虾回来，那真是常年白水拌饭，连咸菜都要省着吃，这才几年啊，生活就上了好几个台阶，这是政策好，咱们都要感谢首长啊！”
“对对，要感谢政策感谢首长，”杨向明深有感慨地连连点头，随后举起酒杯冲着老爷子点了点，“祝愿他老人家身体健康，保佑咱们以后的日子，也越来越红火！”
看着一时间激情澎湃的几个人，陈大河笑呵呵地陪了一杯酒，如果是别的话题，他少不了要抬抬杠，可这个事儿，他不仅不会抬杠，反而心里还非常认同。
前世的时候，只看书面上的文字，是体会不了他们这一代人感情的，只有经历过这个时代，才会明白，这样一位老人，对于他们，对于老百姓的重要性有多高。
第六百六十九章 有问题
晚饭过后，孙云东又拉着杨向明问起上村的发展情况，茜茜帮着老妈一起收拾桌子，陈大河则拉着老爹进了房间。
“爸，”陈大河低声问道，“暑假回来的时候，跟你说过年后去深阵搞建筑队的事儿，准备得怎么样啦？”
陈德山一听，不觉就皱起了眉头，“这事儿啊，可不好弄。”
不好弄？
陈大河一听登时愣住，“不是，你该不会不想去了吧？”
天可怜见，他又是找张铁军要人，又是让马佳彤在深阵拿地，可以说所有东西都给他准备好了，这时候说不好弄，这，这，不好弄要怎么弄啊？！
“去我是想去，”陈德山满脸苦笑，“可是，没几个人愿意跟我去啊，就我拉起来的那个建筑队，三十多号人，看上去还行，可也就只能在这乡里修修补补小打小闹，一听说要去深阵搞大工程，都打起了退堂鼓，生怕建的房子出了什么问题，就没几个人愿意跟着去。”
“不是，您没跟他们说啊？”陈大河大着脑袋，眉头紧皱地问道，“工程师，项目，什么都不缺，他们去了只要跟着好好学，就出不了什么事。”
“说了啊，”陈德山两手一摊，“可人家就是不信，再一个，他们也不愿意背井离乡地跑个一千多公里，现在这日子不比以前，吃不饱穿不暖的，大包干落实了，交完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的再卖一部分给上，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都说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这日子都过好了，他们还出去干嘛？”
陈大河额头挂起三根黑线，好家伙，这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么？
不过，这事跟上关系真算不上大，就算没有上，这个年代愿意出门打工的人也是凤毛麟角，基本上都是在本地活不下去的，才迫不得已背井离乡讨生活，如果按照上辈子的发展轨迹，算算要到进入九十年代以后，附近几个村镇才会陆续有人南下打工，直到他们带回来硬崭崭的钞票，才带起一股打工潮，甚至催生出一股打工经济。
至于这时候嘛，还是真不能有太多期望。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他都准备好了，只要老爹愿意过去就行，原来是想着让他多带些家乡人，去了那里不会有孤独感，现在既然人家不愿意去，那就算了吧，反正上发展公司在深阵设了办事处，黄大利带着几个人在那边常驻，让他们没事就去找老爹聊天解闷就是。
“这样啊，”陈大河干咳一声，轻声说道，“没人去也没关系，爸，人，地，我都已经找好了，只要您过去，公司就可以正式启动，先拿公司自己的办公楼和宿舍楼练手，等磨合好了，再去接外面的工程，保证可以顺利过渡，在那边站稳脚跟。”
“都准备好啦？”陈德山眼里露出一丝狐疑，“还要建自己的办公楼和宿舍楼？不是，老三，你往里面投了多少钱呐？”
多少钱？
陈大河脸色保持不变，脑子转得飞快。
完了，忘了这一茬，老爹可不知道自己身家有多少，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垫钱，在深阵拿了那么大一块地，还不疯啊。
怎么办呢？
心念飞转之间，陈大河立刻决定甩锅。
“哦，我没往里面投，就是另外找了个股东，”陈大河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出一笔钱，不参与管理，然后股份，股份一人一半，就是这样。”
“不参与管理？只管投钱？”陈德山脸上的疑色更重，“有这么好的事儿？他就这么便宜我们？”
“那肯定是有条件的啊，”陈大河使了个眼色，脑子里的借口也越编越顺，“他也不是直接投钱，就是他在深阵啊，有一块地皮，就拿那块地皮作价入股，完了呢，得让咱们帮他个忙，什么忙呢，就是需要解决一批人的就业问题。”
“哦，”陈德山眨眨眼睛，其实还是不太明白，一边在脑子里想着，一边问道，“多少人啊？”
陈大河嘿嘿一笑，“一千三百多。”
“一千三？”陈德山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声音也高了两级，同时手指颤抖地指着外边，“人家地委的国有建筑公司也就三百多，这可比他们多了好几倍啊，这也是咱们能碰的么？”
“不行，不行，”陈德山蹭地一下站起来，在陈大河面前来回转悠，“我跟你说，这事儿不能干，我也干不了！我……”
“干得了！”陈大河一把拉着他坐回椅子上，轻声说道，“我都安排好啦，就去年，大裁军的事儿，您知道吧，这一千三百多人就是裁下来的工程兵，都是一等一的建筑好手，要了他们，那就等于捡了大便宜，不是负担啊！”
“可是，”陈德山摊着两手，急赤白咧地说道，“这么多人，咱们拿什么养活他们啊？”
“项目啊！”陈大河看着他，“深阵现在在搞大开发，首长又刚刚过去视察过，肯定了深阵的成绩，绝对还会再掀起一场大开发浪潮，您这时候过去，人是现成的，还都是熟练的工程兵，那简直就是抢，不对，是捡钱啊！”
首长去深阵的事陈德山还是知道的，听儿子这么一说，似乎感觉有些道理啊。
坐在椅子上愣了半天，才犹豫地问道，“可以干？”
“当然可以干！”陈大河用力点头表示肯定，“您想想，人是现成的，回头只要再买点工程设备，或者租也行，直接就能上马开工，现成的事，怎么就不能干？！”
“哦，”陈德山点点头，心里挣扎了许久，刚准备点头，突然心里打了个咯噔，猛地抬头看着儿子，“不对，你说找了个股东，这人也是他的，地也是他的，那他完全可以自己办个建筑公司，干嘛还要找咱们来合作，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本来看到老爹的脸色有所好转，心里还挺高兴的，此时听老爹这么一问，陈大河顿时两条眉毛往下一沓，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第六百七十章 原因
有问题有问题，哪来那么多问题，老爹平时看上去也没这么精明，怎么这会儿就诸葛附体了呢。
陈大河揉了揉脑袋，打起精神说道，“这样啊，我从头给您说一遍，”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坚定脸色不变，无不透着真诚，“本来呢，我是想您带点人去深阵，办个建筑公司，那边市场大，发展前景肯定会比老家好，毕竟浅水养不出大鱼嘛，”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爹挥手打断，“我知道的就甭说了，说重点。”
“呃，”陈大河眼角微抽，这也就是老爹，换个人看怼不死他。
现在嘛，我忍。
干咳一声，继续说道，“这不要过去那边发展么，我就想着先给找几个项目，也好去了能有事干，结果呢，刚开始打听，这事儿就让那个人知道了，刚好，他也跟我认识，就直接过来找我，问能不能帮忙接收一批人，对，就是这批退役工程兵，我一听，就觉得不太合适，为什么？咱们这庙小，容不下太多人啊！完了我就问他，我说你都能找这么多人，干嘛不自己干啊？”
“对啊，他怎么不自己干啊？”陈德山点着头，“有人，有钱，摊子不就起来了么！”
“我也是这么说的，他也跟我说了实情，别人不自己干，那是有原因的，”陈大河眯着眼睛，就想着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好，“您看啊，虽说这人是他给介绍的，但并不真正是他的人，这组织起来也麻烦，另外，虽说他有块地，可那地也不是他自己，这背后还有人呢，”
“啊？不是他自己的啊？”陈德山摸着脑袋，“那这份子，到底是算他的，还是算别人的？”
“这您就不用问这么细，”陈大河摆摆手，“反正我也闹不清，总之呢，咱们当是他自己的就行了。”
“哦，”陈德山眯着眼睛，眉头紧锁地想了想，随后眼里露出一丝恍然，“我看呐，那块地多半不知道是哪个单位的，人单位不愿意当出头椽子，就找了个人推出来当幌子，这种事我见过！远的不说，就镇上好几家商店，其实就是几家厂子偷偷摸摸开起来的，还不就是想避开统购搞点外快。”
陈大河哑然地看着他，当即小鸡啄米似的脑袋猛点，这个您都能想到，得，您老人家高兴就好。
“对，我看也是这样，”陈大河肃着脸举起大拇指，“还是您老人家见多识广，我看就算去深阵，您也能打出一片天来！”
“少拍马屁，”陈德山故意瞪了他一眼，又转着眼珠子说道，“这么说来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这么一来，以后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我这还没说完呢，”陈大河是越扯越溜，讲故事讲得自己都当真了，“人，他们有，地，也有，可是，他们没有钱，更没有项目啊，要知道搞建筑投入可是很大的，这可不是您这个小建筑队，那些挖掘机、装载机、推土机、泥罐车、搅拌机之类的家伙什可不便宜，起码得好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他们可拿不出这么多钱，最关键的是，项目不好找啊，而这两个我都能解决，这就是他为什么找我合作的原因。”
“这么多钱？”陈德山瞪着眼睛，“项目你能找到，这钱你去哪里找？难不成找银行贷款？”
“不用，”陈大河嘿嘿一笑，“我都谈好了，工程费提前支付，这钱的问题不就解决啦！”
陈德山先是一愣，随即呵呵直笑，“嘿，你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可不是空手，”陈大河笑道，“我这费了老大的人情呢，一般人可干不了这个，爸，现在，你愿意去深阵了吧？”
说了这么多，陈德山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担心这么多的人，他管不过来啊。
见老爹还有些犹豫不定，陈大河干脆再加一把火，“爸，您要是不答应，这一千多人可都得回老家刨食，这现实条件您也知道，他们回家之后，能不能吃碗饱饭，可真不好说啊。”
“得得得，说得我不去就害了人家似的，”陈德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一拍大腿，“行，我去。”
终于搞定了，陈大河长出一口气，这劲费的，真吃力哦。
不过还好，结果总算是好的，只要老爹愿意过去，这家建筑公司就成了。
其实，老爹老妈就在老家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现在不比以前，日子过好了，在哪儿都一样。
可陈大河偏偏就怂恿老爹往外跑，去折腾什么建筑公司，说起来，都是话赶话事赶事，赶鸭子上架地给赶上了。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缘由，陈大河想来想去，就有两个，一个是去年的时候，差点没让杨老大坑了一把，当时几个大队支书仗着地委领导的撑腰，联起手来倒逼上，杨向明就想利用陈大河去说服黄老爷子，在地委力保上，从上往下把这事儿给压下，可这么一来，他陈大河难免给乡亲们留下个横行霸道的印象，就算他在这里辈分威望高也不顶用，切身利益面前，谁还认识谁啊，也许人家不敢当面骂，可背后戳戳脊梁骨的人绝不会少。
好在他当时留了个心眼，杨老大的小九九被他当场识穿，一番波折之后，还给上定下了新的发展规划，也就是目前已经进行了一年的这个规划，让上重新起飞。
事情虽完了，可还是给陈家人心里留下隔阂，当时陈德山就有过离开上的想法，并跟陈大河商量过，而这件事陈大河也放在了心上，这才有了今年暑假的谈话，陈德山也愿意出去试一试。
另外一个，就是陈德山确实爱好建筑这一行，以前没组建筑队的时候，他就经常带着一些人，帮着在大队里面给各家各户修修补补，每次盖新房，他也肯定会参加，正是有了这个底子，后来陈大河才建议他组个建筑队。
经过四年的发展，中间也有一些坎坎坷坷，如今这个建筑队总算有了一些正规军的样子，但不管怎么说，上毕竟还是太小，哪怕在这里干上二十年，也还是只能修建一些民宅，只有跳出这个地方，才会有更大的发展。
第六百七十一章 目的
如果只是因为这两点，那陈德山这个深阵也并不是非去不可，偏偏陈大河让张铁军帮忙找人，这一找就是一千多号，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岂是说不干就能不干的？
当时他要是敢跟张铁军甩一句不要了，张铁军就真敢跟他急脸，关系再好的朋友，也不是这么玩儿的，再说了，若是没这个资本也就罢了，既然有条件，那何不尝试一下呢。
至于他刚才跟陈德山说的建筑项目，还有预付工程费什么的，自然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既没去过深阵，又没交代过马佳彤，能有什么项目做。
不过没关系，有没有项目，不都是人干出来的么，正好借着首长视察的机会，让深阵那边将未来几年的扩建项目提前，并将规模扩大，这项目不就有了么，什么预付款跟更不是问题，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好容易把老爹哄好，答应元宵节过后就去深阵，陈大河这才和老爹一起出了房间。
这时孙老爷子还在客厅跟杨向明聊得正欢，哪怕哈欠一个接着一个，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陈大河干脆将两手一拍，“杨叔，你再不回去睡觉，明儿个我就得送两个病号去医院你信不？！”
“啊？”杨向明茫然地回过头望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拍自己脑门，“我这老糊涂，”
随后连忙冲着孙老爷子作揖道歉，“不好意思，老叔，耽误你睡觉休息，这样，明天我再过来，成不？”
“嗨，睡什么……”孙老爷子转着脑袋，正好迎上陈大河凶狠的目光，当即口风一转，“好，睡觉，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咱们明天再接着聊。”
等杨向明离开，家里人才排队洗漱，趁着这个空档，陈大河一屁股坐到孙老爷子旁边，歪着身子看着他问道，“你不是搞宏观经济研究的吗，怎么想起来要在这里搞调研？”
“宏观经济还不是为微观个体服务的，”孙云东打了个哈欠，揉着鼻梁说道，“首长也说了，事实证明，搞经济特区的做法是正确的，但是，那是特区，特代表特例，那里的很多政策都是因地制宜制定出来的，并不具备广泛的代表性，而这里就不同了，上从发展伊始，就没有超出过上头定下的政策，可以说，你们所拥有的客观条件，和内地其他地方并没有任何的区别，诚然，你陈大河在里面出了不少力，也给拉了不少资源，但是，你自己说句公道话，如果按照上的发展模式，没有你找来的大客户，上能发展起来吗？”
“能，”陈大河毫不犹豫给出答案，“当然能，且不说当时，就算是现在，国内市场依然是物资缺乏百废待兴，只要肯干实业，就不会一无所获，我所做的，无非是给了杨老大更充足的信心，并让成功的时间往前提了一大截而已。”
他这句确实是句公道话，如今上的产品基本上都销往深阵，其中又有六成是供应给了琼斯公司，但并不代表上的产品缺少销路，事实上，就算没有琼斯公司这个客户，上的产品也不愁销路，关键在于如何将货物运送出去而已，毕竟从开始到现在，所有的出货都是深阵那边的货运公司负责的，也因此少了很多麻烦，去年那几个闹事的大队跟上分手之后，不就是栽在这上面了么。
但从现在开始，这个障碍也不复存在，一场史无前例的严打，将九成九的车匪路霸清扫一空，至少在三四年之内不会再有类似的问题，也正是因为这样，上的模式完全可以复制到其他地方去，这也是陈大河猜测老爷子想在这里搞调研的原因。
“你说的没错，”孙云东点着头，轻声说道，“就算没有你拉来的资源，只要他杨向明有这个胆子，你肯给他们出点子，上也能出头，可为什么，同样的条件，上可以起来，其他地方就起不来呢？”
不等陈大河说话，他就自问自答地说道，“说白了，还是首长反复提到过的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如何解放思想，事实求是谋发展的问题，上头定下了调子，明确要求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解放思想求发展，可是有些人，思想就是解放不了，抱着教条主义……”
“打住！”陈大河手一挥，歪歪脑袋看着他，“老爷子，你这个报告的目的，恐怕调研上的发展模式是虚，落实思想解放的好处是实吧？”
“都有，再说了，”老爷子看着他嘿嘿一笑，“这两个本来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你敢说，离开了响应号召思想解放，上能起来？”
确实不行啊，
陈大河笑笑没说话，老爷子说得对，要没有上头定下政策，无论是他也好，还是杨向明也好，都是不敢乱动的，再怎么穷极思变都没用。
同样，有了政策，还是死守着原来的条条框框不去求发展，或者说不敢有所突破求发展，依然起不来，一而二二而一，两者真是缺一不可。
“小子，我明白你的心思，不就是拍沾上什么是非吗，”孙云东笑道，“但是，你也明白，理论和实践本来就是一体两面缺一不可，缺少理论指引，实践没有方向，缺少实践验证，理论落不到实处，我给上写份调研报告，介绍上的成功经验，这里面没有正确思想的领导，能成吗？”
“我又没说什么，你着什么急啊，”陈大河笑了笑，伸着懒腰笑道，“您老人家啊，爱怎么写怎么写，我不管，反正只要不扯上我就行，不过，你在写的时候，别忘了镇县地三级的领导，要是没有他们网开一面，上可没有发展的机会。”
“这个还用你说的，”孙云东不屑地撇撇嘴角，“你真当老头子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臭老九啊，老头子再教你个乖，这不叫网开一面，而是英明领导，是认真落实政策，以上为试验田验证新理论，深刻体现了……”
“停停停，”陈大河连忙举手投降，“这些话你还是去教你学生吧，现在赶紧洗了睡觉去。”
说着就跑回了房间。
第六百七十二章 消息灵通
这时候的春节，国家只放三天假，不过这只是针对端着铁饭碗的人，对于广大农民伯伯来说，自打小年开始，直到元宵结束，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都算是过年，过年嘛，想休就休，也没人管你，哪怕公社时期也一样，更不用说现在。
在上自然也一样，虽说如今上有钱了，村民也进了村办的工厂按工人的方式进行管理，但这过年的习俗可没变，尤其是今年，不仅搬进了新楼房，村里也开始大踏步往前发展，那更加喜气洋洋，而此时陈大河和茜茜回来办婚礼，便是喜上加喜，少不得要热闹一番。
热闹归热闹，陈大河也没想过大操大办，跟别人家里娶亲似的，前前后后闹三天，就算不把人累死也得被折腾疯，他就定了一天，二月六号，甲子年正月初五，宜嫁娶祭祀，少有的好日子，一天就把事儿给办了。
反正陈家人都习惯了他的自作主张，老爹老妈便都没提意见，就按这个日子来准备。
时间虽短，准备工作却不仓促，黄老爷子在初二这天，就带着女婿钱卫国，女儿张玉梅到了平安镇，一家人住进了杨向明提前安排好的房子里。
他们这一到，茜茜自然也要跟过去，在迎亲之前，两人是见不了面了。
没办法，谁让主持婚礼的是老学究田老爷子呢，不仅是他，孙云东，李中和，罗东升，王四个老头子也跟着凑热闹，一人领了一份差事，忙得不亦乐乎，就一个老黄头得意洋洋，稳坐钓鱼台，不时和几个老兄弟调笑两句，显摆一下赢家的地位，看看，这个共同的孙子，最后还是落自己家里了吧！
陈大河看着几个人来疯的老头子，真不明白有什么好忙的，新衣嫁礼老爸老妈早就在田老爷子的指点下准备妥当，酒水宴席那边杨向明也已经安排好，除了上自家产的上好材料，还通过来拉货的运输队，从深阵搞来一大批海鲜，加上陈大河早先从北金通过运输队运回来的山货和酒水，保管让所有人都开一回洋荤，他们几个转来转去，无非就是搞搞检查而已，得，他们乐意，随他们去吧。
还没到正月初五的正日子，头一天就有不少客人陆陆续续赶了过来，除了如张庄的张海洋书记这类请过来的人，还有些不请自到的。
去年八月份的时候，钱卫国主持工作的京门被正式批复，上升一格成为地级市，他自然就是这个新晋地级市的第一任书记，轻轻松松就跨进了厅级的门槛，这首任领导嫁女儿，下面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表示，反正两个地方离得又不远，便有十几号人组团过来道贺。
另一个黄老爷子更不用说，在地委工作好几年了，就算只是个排名靠后的副书记，但那也是领导不是，这不又有十几号人赶了过来，这地委都来了人，本县的哪还能坐得住，再说之前钱卫国也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怎么也不能失了礼数，于是县里两套班子全都赶了过来，把镇委老刘他们忙得够呛。
幸好之前上搞建设的时候，将居民小区临街的那一排改造成多功能楼，其中特意留了几十间房间做招待所，要不然就凭镇委那个老旧的破招待所，还真接待不下来。
这领导来了，固然有黄老爷子和钱卫国他们在作陪，但作为主人的陈大河，怎么着都还是要去好好招呼一番的，便被黄老爷子找来往招待所而去。
“老爷子，怎么我觉着这场面闹得有点儿大啊？”陈大河百思不得其解，“就算他们要道喜，派一两个代表过来不就完了，怎么还浩浩荡荡地组团过来，都闲得啊？这两天可正上班呢，他们全都过来，下面的人还要不要干活儿啦？”
“哼，各个口子事情都是一大堆，谁闲得了啊？”黄叶秋轻轻一笑，“京门那帮人过来，道喜只是其一，他们另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看看这个他们的钱书记起家的地方，有什么值得他们学习的，最好能取点经，回去后把自己家建设得更好。”
“那以前怎么不来？”陈大河撇撇嘴，“爸过去主政也有两年了，现在才过来，以前都干嘛去了？”
“这你就不懂了，”黄老爷子呵呵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以前，首长可没有肯定深阵呢。”
这也能扯上关系？
陈大河感觉有点晕，看来，这一次南巡，不是要搅起一池春水，而是要掀起惊涛骇浪啊。
想想也是，要是没有这种全国各地闻风而动的意识，哪来八十年代的经济大跃近呢。
“至于地委那帮人，也差不多的道理，”黄老爷子继续说道，“一来看看这个放养了好几年的上，取得了什么样的成果，省得有领导垂询的时候，答不出个所以然来，二来嘛，也是要看看你。”
正点着头的陈大河顿时一愣，两眼茫然地指着自己，“看我？他们没见过新郎官啊？”
“哈哈，”黄老爷子仰头大笑，“新郎官当然见过，可有幸得到首长题字的新郎官，那可是全天下独一份，他们还真没见过！”
“不是吧？”陈大河神情然，“这事他们怎么会知道，你说的？”
现在可不是什么信息时代，这里发生一件事，要不了两个小时地球另一头就能知道，正常的信息来源主要还是依靠广播电视和报纸，这种小道消息，传播没这么快吧？！
“哼哼，还用得着我说，”黄叶秋背起双手脑袋直晃，“这北金城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敢说全部，这关键的，要不了一天，省里就能知道，再过一天，地委就能知道，再过一天，消息灵通的乡镇也会知道，至于知道的多少，时间的迟早，那就要各凭本事了。”
“这么神奇？”陈大河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时候可不是八十年代末，驻京办泛滥的时候，那时候但凡有点余钱的区县，甚至是有钱的乡镇，都会在北金城里设立驻京办，主要工作一方面是为了“跑部钱进”，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打探消息，要说那种情况下能知道些什么也很正常，可这个年代，也有如此高效率的消息传递渠道吗？
第六百七十三章 说漏嘴
“神不神奇的，无非是看人下菜而已，”黄老爷子抄着双手走进招待所的大门，“就比如一件事，搁京里打探消息的人觉得有用，就会将消息传回来，同样，跟这件事有关系的人也会很快得到通知，这一级级往下递，事不关己的自然毫无所觉，而该知道的，必定都会知道，否则，”
黄叶秋一脚踏上台阶，回头看着陈大河轻轻一笑，“你以为，上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地县两级连个屁都不放，还明里暗里大开方便之门，就真有那么简单？”
听到这话，陈大河干笑了两声，老爷子其实这是在传授体制内生存的窍门，不过这话跟他说，就只能当八卦来听，完全用不上啊。
两人上到楼上，老爷子带着他一一拜访客人，虽说他没在体制里面，用不着拍谁的尊臀，但作为主人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当面感谢一下客人也是应有之义。
当然，也不是所有客人都有资格让老爷子亲自来带，除了地委来的几个主要领导，后面的都是钱卫国在出面，大半天折腾下来，总算把所有人认识了一遍，至于记住了几个，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其实这场婚礼受益最大的，还是杨向明和镇高官刘宝华，这么多贵客上门，他们作为地主出面招待再正常不过，这上出了成绩，加上在领导面前留下的好印象，听地委几个领导的意思，一个省人代的身份是跑不了的，杨向明不会挪窝也就罢了，这个在平安镇熬了大半辈子的老刘，弄不好很快就能往上动一动，也算是解了当年钱卫国抢他位置的心结。
婚礼当天，就在居民区里面，上村摆出了上百桌的长龙宴，近千号人欢聚一堂，陈大河毫无疑问被灌了个酩酊大醉，在家里躺了一天之后，才陆续将那些客人送走。
老丈人钱卫国那边工作也是积了一大堆，京门才升地级市，又赶上首长南巡的好时候，要是不能抓住这个机遇，将京门的经济搞上一个新台阶，那他就枉称孙云东的学生，所以在陈大河醒来之后，也没多做耽搁，多嘴多舌地跟陈大河交代了几句什么爱护老婆家庭和睦之类的老话，不出意外地挨了老婆一顿训之后，便和老婆老丈人一起离开。
等客人都一走，陈大河和茜茜也准备回北金，他们都是请假回来的，也不能老在家里待着。
他这一动，李罗他们几位老爷子自然也就一起离开，只剩下孙云东一个留下来，准备启动他的调研。
正好，陈大河将那辆吉普车开回学校，顺道把三位老爷子一起带过去。
在修整过的国道上，吉普车一路飞驰，带起一阵黄褐色的灰尘，陈大河手扶着方向盘，手指还在一敲一敲的，显得好不得意。
“小子，看你心情挺好啊，”王坐在后排，又胖了一圈的身子往旁边挤了挤，“你们小俩口该没那么大的新鲜感吧？”
茜茜坐在副驾驶上，顿时脸颊羞得通红，回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王爷爷！”
“挤什么挤，”罗东升将屁股用力往回顶了顶，“你个老不羞说的什么浑话，人家小俩口感情好，就天天都有新鲜感，你要嫉妒，也去找一个啊。”
“免了，我这把年纪可承受不起，”王重量级的身体对来自旁边的挤压似乎毫无所觉，冲着茜茜嘿嘿笑道，“乖丫头别生气哈，爷爷在提醒他呢，省得这小子得意忘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踩了雷。”
“你以为是十年前啊，还踩雷，”和他隔了一个人的李老爷子轻声笑道，“再说这小子常年在国外，能踩什么雷。”
“人不在这儿，可不代表不能做事啊，”王脖子一伸，本能反应地抬起杠来，“他还让我给他收古董呢，要搁别人身上，……，糟糕，”
王突然捂着嘴巴，两眼呆滞地看着前面，“说漏嘴了，小子，没事儿吧？”
他这话一说，其他三个人都目露疑色看着他和陈大河，尤其是罗老爷子，两眼更是放出光来。
古董啊？！
“啊？”陈大河耳朵往后偏了偏，眼睛还看着前面，随后笑道，“没事儿，这里都是自家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对，都是自家人，千万别藏着掖着，”罗老爷子伸手将王的胳膊夹住，呵呵笑着扭头看着他，“说说，收古董，是怎么回事儿？”
“还能有什么事，”另一边的李老爷子嘿嘿一笑，“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估计这小子在赌国运，别人还在观望的时候，他就下了重注。”
“哈哈，”陈大河偏着脑袋笑了笑，“老爷子就是了解我，也不说以后，就对比几十年前，现在的古董都是白菜价，既然手头有了点闲钱，要是不收上一批，那不是天赐不予反受其咎。”
“理是这个理，但你可以找我啊，”罗老爷子瞪着眼睛，“放眼全国，哪里的古董能赶得上北金城？”
“得了吧，还北金城，”王不屑地瞟了他一眼，顺手将胳膊抽出来，“尚海文物商店那是从全国调货，而且还是敞开了卖，你要比，拿故宫里的东西比？你买的了么？”
“你这是强词夺理，”罗东升冲他一瞪眼，“那文物商店是对外的，得拿外汇才能买！那潘家园里的杂货铺里，随便什么不是敞开了卖？好东西也不少！”
“没错，是得外汇券，”王点点头，随后一指前面的陈大河，“从第一笔款开始，这小子就只给我拿过外汇券，你想要人民币都没有，那又何必去什么潘家园，直接从文物商店扫货不就完了！”
“全部外汇券啊？”罗东升这时才反应过来，臭小子的钱是和美国人合伙赚来的，那都是外汇，相比之下换成外汇券还更方便些。
陈大河在前面也呵呵一笑，“对，都是外汇券，这些钱不方面转账，外汇券的面值更大，方便带。”
“不是，”李中和突然转过头问道，“听你这意思，不止收了一批货啊，老实交代，总共收了多少货，这里面又有多少好东西？”
第六百七十四章 吓傻了
听到李老头问收了多少货，王一手扶着车门，仰着头哈哈大笑，却就是不说话。
陈大河一边开着车，一边笑着说道，“收了多少货我不知道，反正呢，这两年已经拿了两百万给王老爷子，而且都花完了。”
“两百万？”罗东升顿时眼睛一亮，又一把将王的胳膊搂住，“老王头，今儿个我不回北金了，跟你去尚海，我倒要看看，你拿着小子的钱，都给他收了些什么破烂？”
“破烂？”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就凭我王一眼，会收到破烂？告诉你，一般的东西我还不收，收下的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要不是不好太过招摇，甭说两百万，两千万我都能给他花掉，还保证没有一件假货！”
“王一眼？”李中和突然眼神微动，扭头看向他，“你就是当年沦陷时期，组织尚海三教九流，抢救无数南下文物的王一眼？”
这话一出，王身体登时僵住，随即哈哈大笑，“我说我是王一眼，是因为我姓王，一眼就能看出古董真假，你说的那什么没听过，不知道，三教九流更不认识，不认识！”
王老头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憋了几十年，临了了说错话，还连着两次，都是臭小子结婚开心给闹的，得意忘形了啊。
“得了吧，”罗老爷子手臂猛地收紧，将他的胳膊紧紧搂住，“刚才是谁僵得跟块石头一样，坦白从宽，到底怎么回事？”
当年一起在上的老年六人组中，李中和、罗东升和孙云东三个的来历一目了然，没什么可说的，田鸿雁虽说有些遮遮掩掩，但大致脉络也看得清楚，无非就是个酸秀才，只有一个王，一个黄叶秋背景有些模糊，虽说档案上面工作单位身世来历都清清楚楚，但他们几个老家伙可不是一般人，相处久了之后，就能明白那只是一层幌子，而且还是再正式不过，经得起查的幌子，便知道这两个人来历不会简单。
只是后来回调的时候，老黄头不知怎么就去了地委上班，这下他们都明白了，他老黄以前应该就是国家的人，否则不会得到这样的安排，最后就剩下一个王，虽说也是回到了尚海以前工作过的文化单位上班，但正因为这样，反而坐实了他们的猜测，这老头儿做事是滴水不漏啊，只是鉴于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没有挑明而已，但李中和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是那个哪怕在海外华侨界里也赫赫有名的王一眼。
陈大河转过头，和坐在旁边的茜茜相视一眼，然后视线上移看着后视镜里的三个老头。
王依然是死鸭子不怕热水烫，梗着脖子坚持不认。
罗老头则穷追不舍死缠烂打，似乎化身为居委会大妈，非得刨根问底。
李中和则眉头微蹙在想些什么，最后拍拍罗老爷子的肩膀，“差不多得了，他说不是就不是呗，反正这个王一眼虽说出身草莽，知道的人也不多，但也算得上民族英雄，当年干下的大事也不少，就算让政府知道，现在也只会嘉奖不会惩罚，有好处不拿，就随他去，你还不如关心关心那古董呢。”
他这么一说，感觉也差不多了的罗东升顺势放开了王，还故作可惜地撇撇嘴，“这胆儿小的，可惜了哦。”
“哼，”王老头将脸一扬，“任你们说出朵花儿来，也改变不了此王一眼非彼王一眼的事实！”
“管你是哪个王一眼，”罗东升将手一挥，“总之，都不能霸着陈小子的古董不给人看，我今天就赖上你了，怎么着吧！”
“就算我带你过去，你也看不懂啊，”王摊着两手，“分得出成化年和弘治年青花的区别么？知道为什么徐悲鸿的马好，齐白石的虾妙？搁这儿，你就一文盲！”
这一下冷嘲热讽的，简直就捅了马蜂窝，好家伙，就罗老爷子那没几两肉的柴禾棒身材，也敢向日渐横向发展的某老头伸手，结果一下子就被反手镇压，差点闪到老腰。
陈大河一看这架势，不禁头皮发麻额冒冷汗，他正奇怪呢，这几个老头子在上几天竟然没干架，简直不合常理啊，合着在这儿等着呢。
茜茜也靠在椅背上捂着眼睛满脸的无奈，又来了，隔了六七年怎么还改不了啊，还好姥爷不在，要不然更乱，这些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老人家，脾气都不太好啊。
唯有李中和视若不见轻松淡然，似乎完全不记得这事儿起头就是他挑起来的。
嗯，也不是好东西。
“呐个，王老头，”陈大河赶紧转移话题，大声叫道，“你把自己说得这么厉害，那我给你找个活儿，你能不能干？”
“什么活儿？”王一手拽着胳膊，一手摁住肩膀，死死地压着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某老人家抬不起头来，“没技术含量的可别找我，丢不起那人！”
“当然是鉴宝啊，”陈大河笑道，“你不是王一眼吗，那就给我鉴宝去，我在欧洲也收了批古董，不过请的都是外国博物馆的专家，也不知道准不准，最好你再去给把把关。”
“国外也在收？有多少？”王老头抬起头看向他，手劲也松了不少，被镇压的罗老头立刻脱身而出，还不死心地准备反击。
“不到二十万件吧，”陈大河替罗老爷子捏了把冷汗，赶紧说道，“都是这两年在欧洲收的，因为一直没停，也没个准数。”
九月份刚回瑞士的时候，老提奥跟他说收了十六万多件，这又过了小半年，少说增加了一两万件还是有的，不到二十万也没说错。
“多少？”
王身体前扑，完全不顾罗老头的反击，抱着前面的椅子背靠差点钻到前面去。
罗东升的手也停在离王脖子不到五公分的地方，脖子像机器人似的嘎吱嘎吱往前扭，结果被李中和一推，便扑到王老头身上。
将碍事的老家伙拨开之后，李中和半边身子往前凑，跟王老爷子头挨着头，盯着陈大河一字一句地问道，“二十万件？你没说错？”
不仅他们三个，连茜茜也被这个数字吓傻了，歪着头盯着老公，似乎在等着他说这是一个误会。
第六百七十五章 转移
“啊，”陈大河回头看看凑到一块儿的三位老爷子，又冲茜茜笑了笑，“不到二十万件，一直收一直收，就有这么多了。”
说着还冲茜茜眨眨眼，茜茜见状噗嗤一笑，瞬间变得轻松下来，管他二十件还是二十万件，大河哥喜欢就好。
“呼……”
憋了半天气的三位老人家一起往后躺，齐整整地坐到椅子上，两眼无光满脸骇然，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不是，小子，”李中和猛地抬头看着他，“你到底多有钱啊，竟然能收这么多古董？”
“有钱是一方面，关键是便宜啊，”陈大河耸耸肩笑道，“您在美国的时候没关注过吗，咱们国家的古董，比他们稍微高档一点的工艺品还要便宜，几十美元一件的东西不要太多，有些甚至几美元就能收到，就算有些识货的，卖贵一些也就几千美元，那还是极少数，所以看上去量大，花的钱还真不算多，而且，收来的古董我还可以往外卖啊，欧洲没有识货的人，我可以卖到亚洲来，整个东亚一块基本上都是汉语言文化圈，了解和喜欢中国古董的藏家不少，把一些普通点的货色卖过来，转手就是好几倍的差价，这样赚了钱又可以多收一批了。”
“那也够吓人的，”王长出一口气，脸色还有些发白，“我只知道那屈辱百年里，有数百万件国宝流失海外，却没想到竟然这么便宜，而且比咱们文物商店里卖的还便宜，”
说着扭头看向李中和，“老李，你在美国就没关注过这一块？”
“我关注这些干啥，”李中和轻轻一叹，“在国外的时候，除了工作就是在找我那两个儿女，哪有时间关心这些，更何况我又不像你们两个，还对古董感兴趣，可惜了，要早知道我们国家的古董这么便宜，哪怕散尽家财，我也去买上一批。”
他本来想说让国宝归国，可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他愿意捐赠，但陈大河未必愿意，说了徒增尴尬，若是这小子以后有心捐赠，他不说也会捐，没必要现在强求，再说二十万件，哪怕都是最普通的货色，加起来也得要上千万美元，这么一大笔数字，别人更没有插嘴的道理。
这时王逐渐恢复正常，思索片刻说道，“如果只是小批量，我还真懒得跑一趟，不过既然这么多，又是外国人做的鉴定，这一趟我不跑还不行，这样，我回去后先安排一下，既然要出国，这组织审批是少不了的，最快估计也要一个月时间才能申请下来，另外，还有签证，”
“签证我来安排，”李中和接过话头，“时间上一个星期就够了，去欧洲最好是从香江转机，你来北金的时候我拿给你。”
还好他是文化战线，这类工作人员出国最容易申请，随便给个文化交流的理由就行，要是别的什么部门，还真有点麻烦。
“还有个事，”王拍着陈大河的椅背，“我那边给你收了一千三百九十七件东西，都是一等一的好物件，就放在上次带你去看过的仓库里，我在尚海的时候自然不会有问题，可这一离开，难保不会出点岔子，所以也得想办法转移运走，最好送去北金。”
“送北金好！”还在发愣的罗东升突然眼睛一亮，赶紧说道，“有我和老李看着，保证出不了岔子，只是这如何运输，还有放哪儿是个问题。”
“放的地方我可以解决，”李中和笑道，“大使区那边有个院子，大概有五六亩地的样子，不靠主干道，但也不影响卡车进出，房子仓库都有，现在的户主是外交部下面一个单位，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回头我去问问，应该能租下来，那里挨着使馆区，安全方面不是问题。”
大使馆区啊，不就是三里屯一带？那可是好地方啊！
陈大河当即双眼发亮地说道，“老爷子，问问他们卖不卖，要是愿意卖，我可以付美元。”
“少在那儿显摆，”李中和眼睛一瞪，“那可是国营单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美元买的？”
陈大河脖子一缩，正想着大不了算了，反正一小块地，也值不了几个钱。
结果李中和话风一转，“回头我问问他们卖不卖，要是卖的话，你把美元给我，我来给你安排，省得不懂行情被人坑。”
卖不比租，租很容易，打给招呼就行，如果要卖，还真得花点功夫，最起码几级审批是少不了的。
这才是亲爷爷啊，陈大河立刻眉开眼笑地应下，这外汇两条行情线他当然明白，价格差了四五倍呢，经过老爷子这么一转，起码能省一大半。
“这仓库解决了，还有运输啊，”罗东升抓抓脑袋，“一千多件古董可不好弄，对车辆人员都有要求的。”
“这个您就不用操心了，”陈大河嘿嘿一笑，“王老爷子，回头我让人去找您，您直接把货交给他们就行，什么打包装车他们都能搞定。”
他说的自然是饶山管理的那家运输公司，如今的运输公司已经达到一千多辆货车，上万人的规模，业务遍布全国，从最北边的龙江到最南端的海南，都有顺风运输公司的车辆飞驰，运几车古董，一点问题都没有。
“呼，那就没问题了，”王老爷子靠在椅背上，缓了口气说道，“你这臭小子，尽给老头子找麻烦，这种东西也敢找外国人鉴定，心可真够大的！”
“那不是不敢走漏消息吗，”陈大河笑了笑，“我也知道专家肯定是国内的好，要是能从故宫请一批专家过去，也不会这么麻烦，可关键是真要这么做了，那可就……”
“得得，我也就是说说，”王先是甩甩头，随即脸色又变得通红，眼里闪烁着异彩，“二十万件古董啊，好家伙，这回我非得开开眼界不可。”
“嘿嘿，你去国外开大眼界，我在国内开小眼界，”罗东升嘿嘿笑了笑，扭头看向李中和，“老李头，你最好也跟我去学学，虽然我不是专业的，可总比你强啊，回头你出了国，在国外收购古董的时候，兴许还能用得上呢。”
“那我是不是要给你付学费啊！”李中和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结果自己先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王罗两位也跟着哈哈大笑，车厢里霎时笑声一片。
不管怎么说，陈大河收了这么多古董，总算是件好事，不管是自己收藏，还是以后良心发现捐赠给国家，都比流落在外的好，突然得知这种好事，他们当然有理由高兴。
第六百七十六章 下山虎
车开到汉口，先还给学校之后，一行人又赶去机场，王老爷子飞回尚海，其他人自然一起回北金。
回到家歇了两天，此时已经是初九，算算请了小一个月的假，也该回学校报到了，便将古董的事情安排好，陈大河依然带着叶正根和图安，直飞香江，准备从那里转机去瑞士。
四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到启德机场，对比繁忙的国际航班，还没有固定航线的内地航班就要冷清许多，只是对比前几年，飞行频次和人数都增加了不少，单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香江和内地的交流越来越频繁。
接机的依然是饶山，此时距登机还有六七个小时，便在附近的酒店安排了两间房间给他们休息。
酒店房间里，饶山先帮陈大河泡了一杯热茶，然后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大河，这个是根据之前咱们商量的内容，拟出来的投资公司管理章程，您先看看。”
“好，”陈大河接过来翻了翻，里面的内容和当时他们商量的差不多，便点了点头，“可以，没问题。”
饶山笑了笑，又说道，“由于投资公司的性质比较特殊，国内目前还没有这一类的法规和先例，所以我和几个法律专家，还有深阵市府的人商量过之后，觉得不如直接采用合资的方式，这样深阵那边也好操作一点。”
“嗯，”陈大河点点头，想了想问道，“都以投资公司的名义合资？”
“不是，”饶山摇着头解释道，“比如说，深阵那边要开一家新公司，那投资公司在香江就注册一家经营相应业务的公司，再以这家公司的名义来合资办厂，这样一来，由于有业务的一致性，在审批的时候就会容易通过许多。”
听到这里，陈大河暗暗点头，这种做法才是最稳妥的，如果都以投资公司的名义来投，那未免也太招摇了些，按不同的项目注册不同的公司，再安排不同的法人代表，夹在越来越多的合资公司里面，基本上不会引人注意。
“可以啊，”陈大河笑道，“这种细节你来把控就好，对了，之前你说有二十七个人报名，这批人开始启动了吗？”
“正在培训，”
说到这个，饶山就显得有些兴奋，“因为当时给他们开会的时候，正好被首长遇上，并受到了夸奖，所以他们办公司的申请特事特办，各种手续都已经办下来了，不过办公司不是件简单的事，他们之前都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和经验，所以我想先培训几天，稍微熟悉后再正式开始运营。”
“嗯，你这是稳妥的做法，挺好的，”陈大河笑了笑，歪着头看向他，“老饶，以前听老马说你们这拨人里面，就属你脾气最暴躁，也最容易冲动，可我看你这四年来的表现，完全没有啊，老实说，你是不是得罪过老马啦？”
听到陈大河的话，饶山本有些兴奋的脸色顿时一僵，随即满脸苦涩，“老营长没说错，以前我确实比较冲动，不过，后来遇到些事，就给改了。”
性格还能说改就改？陈大河眨眨眼睛，突然想起他们这批人退役的原因，似乎明白了一些。
看着脸色依然黯然的饶山，陈大河眼珠子一转，随即笑着说道，“说起老马，好像都快四年没见了，这家伙在国外一呆四年，信也没一封，电话也没一个，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写了啊，电话也打了，”饶山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开来，咧着嘴笑道，“他这一去敢不写信打电话，不怕回来被嫂子给拆了啊，都有联系的，不光家里，跟我们几个也打过电话。”
“是吗？”陈大河瞪着眼睛，“这个老马，他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好歹我还在瑞士呢，总比你们方便些吧。”
“那你得问他，”饶山嘴角越扯越大，“反正他今年大学毕业，肯定是要回国一趟的，你可以当面问他，要是不老实交代，就让小叶跟他单练！”
想当初他们刚跟着陈大河的时候，看叶正根他们几个瘦不拉几的，还每天装模作样练拳踢腿，便好心好意想指点指点他们，结果被虐了个体无完肤，从那以后他们这帮人在小叶几个面前都乖得跟兔子似的，正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难得遇上个拳脚高人，怎么能不让老马同志体验体验呢。
陈大河无语地瞟了他一眼，果然憨厚的人腹黑起来最可怕，无缘无故就陷害老领导，自己以后可得小心点，别让他给带坑里去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饶山随身带着的移动电话突然响起，他拿起来放到耳边，刚听了两句，便抬头看向陈大河，“大河，梁栋想见见你，他人就在下面，见不见？”
“听到了，”陈大河撇撇嘴角，指着电话说道，“回头跟通信研究院说一下，这个电话漏音太严重，这种问题改进一下应该不难吧，除了信号质量，使用体验这种细节问题也要重视起来。”
饶山满头黑线地看着他，老板，我在问你话呢，你就跟我说这个？！
“叫他上来吧，”陈大河对他的黑脸视而不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怎么说都是老朋友，这点面子还要给的。”
饶山耸耸肩，拿起电话拨了回去。
五分钟后，陈大河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九龙城寨梁爷。
“阿公，好久不见，您老人家风采依旧啊！”陈大河站起来连连拱手，脸上笑容像是守财奴见到了财神爷似的，真诚得不能再真诚了。
“老咯，老咯，”梁爷也高举双手作了个揖，哈哈笑着说道，“比不得你年少有为，连名震东南亚的下山虎都亲自过来接送，了不起，了不起！”
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梁栋心里也是感慨万千，谁曾想道，四年前还被他带回去要挟的小家伙，如今能成长到这一步呢，先闹美国后闯欧洲，就算在这家门口，也有东南亚第一安全公司的老总亲自接送，虽说靠的是他与琼斯小姐的关系，但这份能耐，哪怕是几十岁的老家伙中也不多见，难怪在已经被拒绝过一次之后，总堂还要求自己来第二次，都是为了社团发展呐。
第六百七十七章 又被盯上
下山虎？陈大河瞟了一眼身边的饶山，结果就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嘁，就这还下山虎，爬山虎吧。
死人脸的下山虎饶山一声不吭，冲着梁栋点了点头，拎着自己的公文包就出了房间。
道不同不相为谋，跟这种老江湖没什么可说的，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反正在香江这一亩三分地上，他领导的龙江安全顾问公司从各个方面都不输这个九龙城寨的老人，没必要刻意交好。
只是这么冷着脸，弄得气氛有点小尴尬啊。
等饶山出去，陈大河随手挥了挥，哈哈笑着缓解一下气氛，顺手替他倒了杯茶，随即问道，“阿公，您今天过来，可是有什么需要晚辈效劳的地方？”
“那可不敢当，要说效劳，也是我们为你效劳啊，”梁栋也是老江湖，什么场面没见过，就当没这回事，坐在沙发椅上呵呵笑道，“阿河，今天我过来，确实是有事相求，希望这次，你可不要再拒绝啦！”
“哟，阿公您这话可就言重了，”陈大河故作惶恐地看着他，“怎么说您老也是前辈，有什么事，但凡晚辈能办得到的，您尽管直说，晚辈绝无二话。”
梁栋呵呵笑着，抬起眼睛皮瞟了他一眼，这小子说话还是滴水不漏，办得到的绝无二话，办不到的那就闲话免谈了吧，还好，今天过来找他的事，对他来说的确只是举手之劳，若是连这个都不答应，那洪门就真要好好重新评估一下与他的关系了。
“有你这句话，阿公就放心了，”梁栋一手扶着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轻笑着说道，“我这次前来别无所求，只为一件事。”
陈大河看着他的眼睛，嘴角微微上翘，顿了顿才说道，“您请说。”
梁栋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星空电脑代理权！”
一听到这话，陈大河立刻瞳孔微缩，脑子转得飞快。
看梁栋的样子，应该不是试探，这么说来，他们已经知道自己在欧洲的布局？或者说，是部分布局？那么，他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而且他想要的星空电脑的代理权，代表的绝不是他自己，只会是洪门总堂，这些家伙也真是，放着大好前途的社团不去混，干嘛要来找自己的麻烦！
眼前这幅架势，否认显然是不行的了，陈大河身体后仰靠到椅背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扭过头问道，“两个问题，第一，这个消息您是从哪里得来的？第二，代理区域在哪里？”
听到陈大河的问题，梁栋终于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幸好这时候是冬天，没蚊子，要不然都能被他额头上的褶子夹死。
既然问了代理区域，那就说明可以谈，至于第一个问题，那更不是障碍。
“这个好说，而且，再可以多送你一个消息，”梁栋一手端着茶杯，轻笑着说道，“阿河，消息的来源，主要有两方面，一个来自美国，一个来自欧洲，美国那边，我们的人无意中从洛克菲勒家族得知一个关于你的消息，似乎你在欧洲下了一盘大棋，引得洛家再次盯上你，不过这次他们隐蔽许多，用了暗度陈仓的手法，从中赚了点便宜，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们的人就打探不到了，这一点，你得小心注意，”
老子又被盯上啦？还被人赚了便宜？
陈大河有些发懵，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边梁栋还在继续说着，“如果只是美国那边这一条消息，我们对你的掌握也无从得知，说来也巧，之前欧洲分堂报上来一条与你有关的情报，这两相对照，就推测个**不离十了。”
欧洲分堂？跟我有关的情报？
陈大河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他。
看到陈大河的样子，梁栋哈哈一笑，“阿河，有个承包了星空电脑西欧配送业务的杰贝尔物流公司，你可还有印象？”
杰贝尔物流？
陈大河想了想，一拍脑袋，嘴里蹦出三个字，“周大山！”
“没错，正是周大山，”梁栋笑道，“四年多前，他在法国遇见你，由于事关总堂，就将情况汇报上来，也让他记住了你这个人，一年多前，他谋求与星空电脑合作，本来没报多大的希望，却在最后关头赢得合同，使他的公司得以高速发展，并联动半个欧洲的洪门零散力量一起赚钱，成功登上祁连山主的位置，自然让他感恩戴德，却没想到，背后做这个决定的，竟然是你。”
“这是他自己的本事，跟我没什么关系，”陈大河笑着摆摆手，随即问道，“不过，他是怎么猜出来是我的？”
“本来不知道，是后来猜出来的，”梁栋放下茶杯，摊着两手说道，“他是看到星空电脑的负责人，第三国际银行的董事长杰罗姆先生频繁出入你在瑞士的庄园，便起了疑心，于是将这条消息上报总堂，正好没多久我们的人从洛家得到那条消息，这两相联系，真相不就出来了。”
饶了一大圈，陈大河总算整明白是怎么回事。
先是杰罗姆跟自己商量，定下来将星空电脑的配送业务外包给周大山的杰贝尔物流公司，这周大山也是个人精，不管是抱着好意也好还是坏心也罢，总之他就盯上了杰罗姆，于是就发现了杰罗姆和自己的联系，顺其自然地，就将这件事上报给了洪门总堂。
如果只是这样，他们也猜不到第三国际银行和自己之间的关系，可偏偏就在前不久，他们又从美国洛克菲勒家族打探到一条跟自己有关的情报，发现自己不仅在欧洲下了盘大棋，而且引起洛家再次打起自己的主意，想想看，什么样的生意能惹得洛家再次出手呢？
毫无疑问，唯一跟自己扯上关系的，自然就是这一两年来风靡欧洲的星空电脑了，秃子头上摆虱子，这么明显的事，还需要猜吗！
要说星空电脑，那真是一块大肥肉，不仅洛家喜欢，洪门也喜欢啊，这不，他们就派了梁栋过来，想用这条情报，跟自己谈谈条件，拿下某个地方的代理权。
陈大河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长气，忍不住摸了摸脑袋，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