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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逆行录全文阅读

作者:并肩侯     末世逆行录txt下载     末世逆行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三章 应对

    “小李,小李,”钱卫国大声喊道,“派出所的人呢,都在哪里?”

    公社的科员小李站在升旗台旁,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扯着嗓子回应道,“钱书记,刚才汪所长还带着人在操场入口维持秩序,现在人太多了,也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啦,他们总共就十几个人,也不顶用啊。”

    钱卫国一听,顿时冷汗夹着热汗一起流,连忙从台上跳了下来,“走,我们去学校门口,把大门封住,不能再进人了,不然要出事。”

    三人费力地逆着人群,好不容易才挤出操场,到这里人才稍微少了一些,穿过两栋平房教室,学校的前院里又是一堆密密麻麻的人,等挤到校门口,几乎快要虚脱掉。

    “老黄,快,把门锁上,”钱卫国对着门房黄大爷说道,“不能再进人了。”

    还在屋里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咋舌的黄大爷一愣,一听这话也反应过来,这是人太多了啊,连忙取了锁链,就准备把铁栅门关上。

    还没进校门的人一看要锁门,顿时急了,一窝蜂地要往里面挤,大老远地走了十几里地才过来,要是连门都进不去,那不是开玩笑吗,一时间叫嚣声哭喊声连成一片,直吵得人头晕脑胀。

    钱卫国几个人根本就拦不住,眼看现场就要失控,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响。

    众人顿时动作僵住停了下来,齐刷刷地抬头往上一看,学校的围墙上正站着个年轻人,一手提着铜锣,一手拿着鼓槌,指着下面大声叫道,“都别挤,里面还有小孩,再挤要挤死人啦。”

    这时大家才听见小孩的哭声,连忙散开,让家长把孩子抱起来。

    陈大河提着铜锣的手扶住围墙边的树枝,重新平衡下身体,才继续喊道,“各位乡亲,大叔大爷大婶们,现在学校里面人太多了,你们也不想大老远来一趟,就是来人挤人的吧,这样啊,大家听指挥,我们保证,大家都能进去,不白来平安公社一趟,好不好?”

    “你谁啊?说话管不管用啊,”下面有人叫道,“平安公社没人啦,叫个小孩出来说话?”

    “各位乡亲,各位乡亲,”钱卫国终于喘过气来,举着双手喊道,“我是平安公社书记钱卫国,他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我向大家保证,一定安排好,不让大家白来,好不好!”

    大家一看,连公社书记都被挤成这个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又往后退了些,刚才叫嚣的人也不说话了。

    这时杨向明终于带着民兵队的人赶到,几十个壮小伙排成几排站在校门口,把人堵在校门外面,门房黄大爷连忙把两扇铁栅门关上。

    随着铁锁咔擦一声响,被堵在校门外的人齐刷刷地看向陈大河。

    被几百双眼睛一起盯着,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第一遭,陈大河不自在地吞了吞口水,尴尬地笑了笑,扶着树枝说道,“呃,各位早上好啊,大家都起得挺早的啊。”

    钱卫国顿时一拍额头,这小子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这个时候说这话,不是火上添油么。

    果然,人群中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再早也没你们早啊,都堵着门口不让进了。”

    随着话音落下,立刻兴起一阵起哄声。

    “嘿嘿,”陈大河厚着脸皮当没听到,继续说道,“其实啊,里面也没什么好看的,就和批发市场差不多,都是一堆堆的货,乱得很,大家就算进去,也就看个热闹,我说你们这么大老远地跑来,不会就干看热闹的吧。”

    “我们就是来看热闹的,”

    “就是,就是,”

    “看热闹怎么啦,犯法啊?”

    ……

    陈大河满脸无语,还能不能好好聊天啦?

    好歹总算有明白事理的,等其他声音消停之后,一个中年人望着陈大河喊道,“听你这意思,难道平安公社还有不是干看热闹的地方?”

    陈大河忍不住一个棒槌敲在铜锣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这位大叔说得对,平安公社好歹也是曾经的老县城,现今潺林县的第二大镇,除了这交流会,可以逛的地方多了去了。”

    “哟,这话好说不好听啊,除了这交流会,我看平安公社比我们桃源强不到哪里去。”

    这是怨气没消,成心捣乱加自尊心过重的。

    “就是,要是没有交流会,鬼才来平安呢,俺们集上啥东西没有。”

    这是嫌事儿不够大,成心加码的。

    “不就一个小破街吗,你们平安人这几年够牛气的啊,我看也不咋地。”

    这估计是在平安受了啥子鸟气的。

    ……

    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一通发泄,只让陈大河两眼发晕,险些没扶稳从墙头栽下来。

    “哎哎,你们到底是来捣乱的,还是来逛大集的?就不能让人家娃娃把话说完。”

    陈大河精神一震,终于有个通情达理的人出现了,不过娃娃是个什么鬼?

    咚……,陈大河敲了下铜锣,等下面没人说话之后,才高声喊道,“这位大哥说得对,好歹让我把话说完不是,今天吶,咱们平安公社除了交流会,还准备了许多丰富多彩的节目,来欢迎来自各个公社的朋友们,保证让大家不虚此行。”

    “那你说说,怎么个丰富法,”刚才那人喊道,“难不成给大家伙放场电影?”

    一听电影两个字,下面顿时群情涌动,一双双期待的眼神巴巴地望着陈大河。

    陈大河却满头黑线地寻找着那位仗义执言的的大哥,刚才还在夸他呢,没想到这么不经夸,这话简直太不明事理了,电影是那么好放的么,要没有电影放映队的人自己过来,就算是老钱去请,估计也是请不到人的。

    “这个,白天放不了电影,晚上放又耽误大家回去,所以就没准备这个。”

    嘘……,下面顿时嘘声一片,陈大河连忙转移话题,“不过啊,平安公社给大家准备了许多物质,有布匹,服装,五金用具,还有各种各样的农副产品,这些物质都不需要票据,可以直接用钱购买,大家觉得怎么样啊?”

    “是不是真的?”

    ……

    一听陈大河这话,这些人连电影都不管了,一个个把头昂得高高的,生怕从陈大河嘴里说出个不字来,也完全没看到平安公社钱书记嘴角直抽抽。

    “当然是真的了,”陈大河拍着胸脯保证,指着二中对面的一块空地说道,“等一下,再过一个小时,这个地方就会有人过来摆摊,到时候大家就可以买了。”

    杨向明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些眼晕,不是说好明天才开业的么,这是让我马上开业的节奏啊!没办法,只得拉过一个大队上的工作人员,将事情吩咐下去。

第二十四章 吃饭

    等陈大河从围墙上下来,已经是两腿打颤,站都站不稳,跑到门房拉了把椅子坐下,一边捶着双腿,一边跟门房老黄说道,“黄大爷,你把大门打开一半,留有小门的那半边继续关着,但是把小门打开,”

    又转头看向杨向明,“杨叔,你安排民兵队的人,在门口布岗,开大门的那边,许出不许进,开小门的那边,许进不许出。放进的时候要注意人数,按出去多少,放进来差不多一半的标准就行,等里面人变少了,再进出相等。”

    “唉,我这就去安排,”杨向明和黄大爷两人转身走了出去。

    “钱书记,”陈大河又说道,“还得麻烦您派个人,把几个大工厂的厂长都叫上,给他们开个会,他们的产品不是有自留的吗,以前都是给职工发福利,现在给他们个变现的机会,什么一等品二等品的,都拉过来,残次品也行,给个半价销售,保证要不了半天全部卖光,回头直接给职工们发奖金,发钱可比发东西强多了。”

    “哟嚯,听你这话,他们还得感谢公社给这个机会是吧,”钱卫国没好气地看着他,“你就尽给我整些幺蛾子,把人都拦住不就完了,还敲锣打鼓地慷他人之慨放开来卖,要是有人借机说你搞自由市场,看你怎么收场。”

    说归说,可钱卫国还是叫人去通知几个厂长,也不用开什么会了,直接把仓库里的库存拉过来,这个机会想必他们是肯定不会错过的。

    这时陈德山和黄玉芝叫来的人也都赶到,和民兵队的人一起排成两队人墙,现场终于变得有序起来。

    钱卫国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不会再有什么意外,这才带了一部分人去到交流会现场,那里还是乱哄哄的一片,也需要重新整治一下,不过没了源头,就好处理多了。

    把人都打发走,陈大河总算才歇了口气,看着窗外依然密集的人群,嘴里啧啧有声,“好家伙,一个个不是蓝色就是灰色,要不就是军绿色,放眼望去想找个人,比玩找茬游戏还困难,后世某国的整容脸都差远咯。”

    对比钱卫国他们,陈大河倒是放松许多,想想前世的时候,每到黄金旅游周,那些游客一涌而上,哪个景点不是几万甚至几十万人的,相比之下这才多少,哼哼,没见过世面的就是大惊小怪。

    躺在椅子上,陈大河不禁怀念起那时候的日子,平时工作干活比驴累,好不容易放个长假,还被老婆拉着出去旅游,那是旅游吗,那是去遭罪好不,无论你是去长城还是九寨,游乐场还是风景区,那都不是去看风景的,而是去看人的,不管你景区准备多少东西,最后都是吃光扫光,还把那地方花花草草给踩光,简直就是要人老命啊。

    想到吃,陈大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唉,那时候吃个肉还挑三拣四的,现在这时代有口肉就是过年咯。

    等等,陈大河猛地坐直身体,愣愣地看着外面乌压压的人群,这些人,有多少是自带干粮来的?!

    蹭地一下跑了出去,陈大河拉着一个民兵问道,“杨老大呢?”

    那人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啊,可能去会场了吧。”

    “那钱书记呢?”

    “这我知道,”那人连连点头,往身后一指,“刚才带着帮人去里面会场了。”

    “谢啦。”陈大河立刻转身就往里跑。

    还好,会场里面虽然还是人挤人,但有人开始维持秩序之后,情况好转了很多,而钱卫国此时正站在升旗台上摆着的一张桌子上,拿着个铁皮话筒挥斥方遒,一下子喊停,一下子喊通过,跟个交警没什么两样。

    “钱书记,钱书记,”陈大河费力地挤到升旗台前,大声叫道。

    钱卫国一看到陈大河,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扶着旗杆跳下来,拉着他说道,“是不是又出什么意外啦?”

    陈大河抹了把汗,“现在还没有,不过等下就不一定了。”

    “什么意思?”钱卫国没时间跟他瞎扯,不耐烦地说道,“有话直说,没见我这正忙着的吗。”

    随后把铁皮话筒塞给旁边的人,“小王,你先上去顶着。”

    “是这么回事,”陈大河把他拉到一边,“照着架势,今天来看热闹的估计几千人,甚至一万都打不住,要是等下还有过来的,可能就得往两万以上走,这么多的人,吃饭怎么办?”

    “啊?”钱卫国也愣住了,张着嘴望着陈大河,“吃饭?你说吃饭?”

    “是啊,”陈大河望着他,“难道人不需要吃饭吗?”

    “不是,”钱卫国烦躁地原地打了好几个转,“上万人的饭,一点准备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办?”

    “你是书记,你都不知道怎么办,那我能怎么办?”陈大河像说绕口令一样说完,然后两手一摊,直愣愣地看着钱卫国。

    “你少来,”钱卫国不耐烦地两手叉腰,“要说你没主意,我第一个不信,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有条件赶紧提。”

    “唉,这次真没条件,”陈大河满脸无辜地说道,“我只能出出主意,最终还是要你去谈。”

    钱卫国瞪着他,从嘴里蹦出一个字,“说。”

    “其实很简单,”陈大河贼兮兮地往操场上一指,“材料这里多得是,让他们一家出一点,不就有了,都是自己公社大队的乡亲,这点血不能不放吧。”

    一听这话,钱卫国脸色顿时好了大半,一副深有同感地样子,“那灶火呢,上万人的饭,可没那么好做。”

    “灶火也简单,”

    陈大河那样子,就差往他手里塞一把鹅毛扇,就能冒充诸葛亮。

    “平安公社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四条街上,数数也有几百户人家,把米面菜油都分下去,一家屋里做一点也就够了,实在不行,还有上剅村和新田村呢,就挨着街上,都离得不远。”

    “哈哈,”钱卫国脸色立刻由阴转晴,笑成朵花,一巴掌拍在陈大河肩上,“就知道你小子鬼主意多,这点子我看可以,就是,”

    钱卫国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就是这已经不是出点血,而是咱们几个公社都要大出血了啊。”

    “没那么夸张,”陈大河笑着说道,“我可没说这是免费提供的啊!”

    “要收钱?”钱卫国有些犹豫,“这可有些不合规矩啊。”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陈大河撇撇嘴,“要是谁反对,那就让他来解决,咱们不管了,总可以吧。”

第二十五章 市场开张

    定下章程,钱卫国就开始分开去找各个公社书记。

    材料由各个公社出,统一登记,回头按市价算钱,这些材料再由平安公社的人带队,上剅大队负责运输,送到平安镇上的各家各户手中,菜单只有那么几样,馒头,包子,米饭配菜,菜就两种,萝卜或白菜,另外再加个鱼,不过鱼的话,一家送一条大鱼就够了,毕竟肯花钱吃鱼的人不多,把鱼剁块,用小碗装,也够做成十几碗的。

    卖也是按市场价卖,不过不需要粮票,等卖完之后,再找各家各户收材料钱,那部分差额就算给做饭人家的劳务费,这样各方面都不吃亏,也算是面面俱到。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得抓紧时间安排,一车车的物资排成队地从操场上拉出来,还没进到学校里面的人看到这场景,一个个目瞪口呆,好家伙,今天果然没白来,以前只有在集体交粮的时候,才能看见这么多东西,而且品种单一,哪像这里,米面油菜鱼肉啥都有,要是能带点回去,肯定能过个肥年。

    可惜,这些东西都是公社交换用的,虽说回去后会发给各自公社的人,但现在还不能碰啊。

    这些不能碰,却有可以碰的,大家愈发对刚才那个年轻人说的市场更加期待了。

    也没让他们等多久,就在学校对面,有一片低矮的平房,其中有一段是空着的,现在被两截木头架子拦着,还能看到后是一块空地,有几个壮汉过来将拦着的护栏搬开放到两边,紧接着一辆辆板车鱼贯而入,进到场地后在划好线的地方就地打横,就变成一个小摊位,板车进完了,还有推着鸡公车的,挑着担子的,这些东西主要是粮食鱼肉,地里的菜基本上没有,毕竟这年头农村家庭就没有买菜的习惯,自家菜园里种出来的还吃不完呢。

    就这还没完,远处的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间或想起两声汽车喇叭鸣笛的声音,众人把头伸的高高的,还有的人把自家小孩顶在脖子上,看到远处两辆轻卡在人群中缓缓驶来,后面的车斗里还能看到堆得超过车顶的毛线和布匹,这下人群一下子就沸腾起来,主动地让开道路,让汽车能尽快开过来。

    汽车自然是开不进去,只能用板车转运,这一忙活又是半个多小时。

    熙熙攘攘之后,市场入口终于开始放行,不过这次有了刚才的教训,等里面的人差不多的时候,一排人墙将入口堵住,几个大汉再次把木架搬出来,一个横着中间,两边留了两个小口,用来一进一出,另一条竖放着对着外面,用来分流,有了这个丁字形的木架子,人流进出倒也显得有条不紊。

    陈大河慢步走了过来,顺着人流轻轻松松进了市场,看着市场里面拥挤的人群,不由得自我感觉良好,这次能搅动整个河西,搞出这么大的事情,一般人别说做不到,简直就是想都想不到啊。

    等走到最里面,在角落里竟然还有个空挡,陈大河不由得有些奇怪,等走近一看,顿时鼻子都差点气歪。

    “你们杨老大呢?”陈大河强打着笑脸问道,“这个收购点是他安排在这里的吗?”

    “是大河啊,”那人点点头,“也不知道他搞什么鬼,非要在市场里设个收购点,这里东西卖都来不及,还收购个屁啊。”

    陈大河无语地撇撇嘴,忘了跟杨老大提这茬了,今天这日子,谁会不把东西卖出去变现,反而卖给自己拿白条呢,八岁的小孩都会算啊。

    “杨老大现在在哪儿?”

    那人指了指后面角落里的一个木门,“在里面,正安排物质入库的事。”

    “谢啦,”陈大河挥挥手,调头往里面走去。

    推开木门,里面是一间不小的仓库,陈大忽悠一眼就看到杨向明,他正站在屋子中间,指挥人将一车车的粮油肉鱼分开堆放,这大冬天的热得只剩一件秋衣,看来没少受累。

    “杨叔,厉害啊,”陈大河笑着走了过去,“都学会使计了啊,让人拖着东西绕了个大圈,从大门口进场,直接就安定民心了。”

    杨向明回头瞟了他一眼,“这些堆那边,往上堆,后面还有呢,就按分好的地方放,别乱了。”

    安排好事情,他才有空歇了口气,看着陈大河说道,“我这大老粗的哪会使计,就是将心比心,让人拉着在他们眼前晃晃,好安心而已,唉,你怎么来啦,会场那边没事啦?”

    “那边用不着我,”陈大河看看四周,好奇地问道,“这些物质都是上剅大队的?怎么又这么多?”

    “哼哼,”杨向明哼唧两声,“看上去多,却是大队今年全部库存,整个上剅生产大队十二个小队,七八千号人,最后就结余这么点东西,还多,多什么多。”

    陈大河抿着嘴,长出一口气,拉着杨向明就往外走。

    “哎哎,干嘛呢,”杨向明急忙扯起丢在一旁的棉袄,“等我穿好衣服。”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陈大河低声问道,“你把所有东西都拉来这里,没留点在会场?”

    “嗨,”杨向明笑着摇摇头,“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就这事,会场那里我当然留了,要不然不是给他们做了活靶子,只不过上剅今年没什么特别缺乏或特别多的,实在不知道换什么,就把,”

    说到这里,杨向明四下看了看,见到没人,才低声对陈大河说道,“大队上有个小仓库,每年自留粮都会藏起来一部分,放到这个仓库里,等荒年的时候再拿出来补余救急,交流会上的粮食,就是从小仓库里走的,不过我都交代下去了,价格比人家低一成,而且讲明是陈粮。”

    陈大河意外地看着他,“这事你也敢跟我说?”

    “有啥不敢的,”杨向明站直身子,笑着说道,“托你的福,上剅大队连续两年丰收,自留粮也远超往年,哪像以前都没几袋米,现在啊,这小仓库早就堆不下了,所以你想搞自由市场的时候,我才敢去支持,就想趁这个机会把陈粮处理掉。”

    “都是人才啊,这个应该是杨二爷的主意吧,你可想不出来这么好的主意。”陈大河感慨地说道,每次以为是自己算计别人,却没想到最后都是自己在给人免费打工,这滋味,怎一个酸爽了得。

    “那是,我哪有这份心思,”杨向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大河啊,还有你那个收购点,我也交代下去了,不过好像没人来卖货啊。”

    “当然没有了,”陈大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是杨二爷,今天就肯定不会开这个收购点,那就是给自己个找不自在。”

    杨向明还不是真傻,听陈大河这么一说,终于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是我想差了,这样,我现在就让他们先撤掉,明天再开。”

    “等等,”陈大河拉住他,“既然开了,就先开着,不过业务要换一下。”

    杨向明一愣,回头怔怔地看着他,“你又想搞什么妖蛾子?”

第二十六章 偷梁换柱

    “不是我想搞什么妖蛾子,而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陈大河神情寞寞地说道。

    杨向明显然接不住这个梗,大嘴一张一合像条金鱼,就是不知道该说啥。

    还好陈大河也没让他接话,自顾自地说道,“我就是想着办个交流会,能顺势推出咱们的自由市场,我自己呢也能赚几个小钱,可没想到,今天会来这么多人啊,虽然最后没出什么事,但经过这么一闹,他们非得挑出个替罪羊不可,你说说,这个人会是谁呢?”

    杨向明低头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

    “你这人真不会聊天,”陈大河翻了个白眼,“是啊,连你这个大老粗都能猜到,比完长短比大小,比完高低比胖瘦,有谁比我更合适的呢,”

    “这事一开始就是我鼓捣出来的,出了意外首先要找的肯定就是我,正好我也不是公家人,对各方面都没影响没损失,甚至对我自己也没什么实际影响,最多是责备两句,就算是钱书记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简直就是完美无缺的背锅王啊!”

    “没那么夸张,”杨向明干笑两声,“这不是没出什么事么,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是没出什么事,可挡不住老想抓小辫子的人啊,”陈大河幽幽地说道,那表情让钱茜茜看见,保准能心疼死,“我这是把小辫子递人手里头咯,指不定要怎么着我呢。”

    “还能怎么着你,真要把你怎么样,我第一个就不答应,我要不行,还有老校长在呢,他老人家还能不管你,”杨向明不以为然地说道,“最多就是以后不让你再折腾了呗。”

    这话一出,杨向明顿时一愣,看着陈大河低声说道,“这么说,你这收购点的主意,多半是要泡汤啦?”

    “可不是吗,”陈大河表情那叫一个幽怨,看得杨向明直起鸡皮疙瘩。

    “呃,那你说的换个业务,是怎么个换法?”杨向明立刻转移话题。

    “不收农产品了,改收首饰玉器。”陈大河终于正常起来,“今天这么多物质,肯定有不少想买,但是钱没带够的,我就给他们个机会,用身上戴着的首饰来换。”

    “收首饰?”杨向明满脸纠结,“这私人可不准收黄金的,你这么搞行吗?”

    “谁说我收黄金了,”陈大河脸上就差写着无辜两个字,“我收的是首饰,金的银的玉的都行,哦,还不兴人买点首饰了。”

    “你这不是,”杨向明挖空了脑袋,就是想不出个合适的词来,憋了半天才说道,“挂羊头卖狗肉。”

    “我是收不是卖,”陈大河翻了个白眼,“不会用词就不要用,这叫偷梁换柱。”

    “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杨向明光棍得很,“我就担心会出事。”

    陈大河耸耸肩,“一天而已,出不了事,那些贵人都忙着呢,现在还顾不上这边,再说了,就算让人知道,他们能知道我收了多少?是多是少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大不了拿一点交给银行得了,你就说帮不帮吧。”

    “行,我帮,”杨向明没怎么想,便跺着脚答应下来,不过随后问道,“不过,你有多少钱来收?”

    “嗯,谢谢杨叔,”陈大河终于肯给个笑脸,称呼也客气多了,“有多少算多少,反正这年头戴首饰的人不多,要是真有不少人卖的话,那就按五万封顶,不过现在没现钱,反正他们也不是想卖钱的,你收的时候让人打个条子,直接提货就行,如果是毛纺厂和服装厂纺织厂那边的,也跟他们提前说下,过两天我去结账。”

    “五万?”杨向明听到这数字,顿时愁的头都大了,指着后面的仓库说道,“我这一仓库的东西有没有一万都是个问题,整个小市场加起来都值不了五万,我哪里开得出那么多的货,而且,”

    杨向明指着陈大河,“你又上哪找这么多钱,这可不是自家的农产品,你卖不出去还能还给人家,你这要是,”

    “我说你傻啊,”陈大河直接打断他,“我要卖不出去,我不会卖银行啊,最多不赚而已,我能亏?再说了,我说的五万封顶,弄不好连五千块的都收不了。”

    “对哦,”杨向明那张老脸顿时通红,尴尬地笑了笑,“那我进去跟他们说这事啊。”

    “等等,”陈大河又把他叫住,“你安排的人,能认识真金假金?”

    “啊?”杨向明满脸诧异,“金子还有假的?”

    陈大河顿时一手捂脸不忍直视,这家伙要是出门,铁定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无奈地挥挥手,“等下你叫人带二十斤大米,去西门口银匠铺,把张银匠请过来,主要收金器和玉器,价格标准就按收购市价走,他应该知道,银的也可以收,不过银的不值钱,以低市场价一成的标准来,哦,如果他自己想收点银器,那也行,随他自己怎么弄。”

    “哦,”杨向明应了一声,掉头往市场里面走去,边走还边琢磨,不是真金不怕火炼么,这金子还有假的?那丢火里不就化了,谁那么傻啊,还弄个假金子!

    看着杨向明的背影,陈大河有些发愁,生意泡汤了不说,还马上就要欠一屁股债,看来刚收上来的那些****罐罐,其中有那么一两个要保不住了啊,虽然未来升值潜力要远超黄金,但这年头,对外面来说,黄金才是硬通货啊。

第二十七章 意外之喜

    很快就到了中午,当平安镇上的各家各户把蒸好的包子馒头,还有香喷喷的饭菜摆出来之后,立刻被抢购一空,就连有些自带了干粮的,一听说不用粮票,也都是直接掏钱吃热乎的,到最后准备的东西基本上全部卖光,至于还有少数没买到的人,陈大河只能表示爱莫能助了。

    陈大河意外地没到老校长家里去蹭饭,而是和杨向明一起,到学校食堂,吃了顿为各个公社参加交流会的人准备的工作餐,随后就回到小市场,盯着自己收购点的小摊子。

    这年头戴首饰的确实很少,陈大河在这坐了半天,连个来问的人都没有,尽和张银匠瞎扯淡。

    倒是有些人在摊子前晃来晃去,把摊子前挂的告示反复看了几遍,但总有些疑虑,不肯走过来询问,陈大河也懒得招揽,就当没看见。

    等到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市场上的货已经销出去一大半,好多摊子都空了下来,收购点才终于迎来第一位客人。

    “师傅,你看看我这个能换多少钱?”一个中年妇女在摊子前转悠了半天,看到市场上都快没货了,这才终于走了过来,从袖子里撸下一只镯子,递给张银匠。

    张银匠从摊子下拿出一只托盘,上面还垫着一块手帕,示意她放在里面,这才从托盘上拿起了仔细观察。

    陈大河也在旁边看着,这只手镯应该有些年头,样式古朴,表面的光泽都消磨掉,显得有些暗淡,而且色泽比后世的差了些,应该纯度不是很高。

    果然,张银匠将手镯用小称称完重,放回到托盘上,看着她说道,“您这是老镯子,重二钱四分,正好十二克,不过纯度不高,估摸着还不到九成,看样式和印记,应该是县里头的老店张记金银店的货,他们以前的金首饰都是八成八的,这样的话,按现在银行收购价,二十八块钱一克,再打个八八折,就是,”

    张银匠又掏出个算盘,一一零一,一二零二,一三零三地打着,陈大河在心里默算了一遍,脱口而出,“二百九十五块六毛八。”

    正好张银匠也打完算盘,扭过头笑着说道,“哟,不愧是高材生,心算比我这算盘还快。”

    又转头看向那妇人,“二百九十五块六毛八,您看成不。”

    陈大河在边上赶紧补充,“给您凑个整,二百九十六块,我们这不换现钱,就是给开条子,您要什么东西,直接拿条子提货就行。”

    “成,我本来就是要买东西的,”那妇人眼里闪过一丝不舍,最终还是将托盘一推,“那给我一半的毛线,一半要布,你快点啊,我看那边都要卖光了。”

    “没问题,”陈大河笑呵呵地提笔写字,“卖光了也不怕,我的条子比钱还好使,没货了都能给您重新送过来。”

    写完条子,又拿出私印盖了个章,然后递了过去。

    那妇人喜滋滋地接过条子,转身就往卖布匹和毛线的摊子跑去,很顺利地就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没多久就收了七八样,不过再没有镯子这样的大件,都是些戒指耳环的小件,而且看样式,基本上都是老首饰,不知道藏了几十年的,银首饰倒是没有,收购价太低,不划算,就没人肯卖,正好如了陈大河的意。

    “跟期望相差太远啊,”陈大河心里默念着,“还以为至少能收个几千块钱的,没想到连一千块都不到,真是惨淡的人生呢。”

    这时市场上的摊子已经空得七七八八,那两车的毛线布匹和成品服装也基本上销售一空,连残次品都被扫光,乐得这几个厂的人合不拢嘴。

    陈大河也准备收拾摊子走人,“张师傅,今天麻烦您了,改天请您喝酒。”

    “嗨,麻烦个啥呀,反正我那也没什么事,”张银匠笑起来脸上的皱纹能夹死蚊子,摆摆手说道,“再说我可没白来,你不是让杨老大送了二十斤米吗,可抵我好几天的工资了呢。”

    两人正说着,一个穿着不知道打了多少补丁的棉袄,戴着顶毡帽的中年男人怯生生地走了过来,看着张银匠说道,“师傅,你们这还收不?”

    陈大河转头看着他,这人个子矮小身体瘦弱,皮肤黝黑粗糙,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家汉子,点了点头说道,“收,你要换什么?”

    那人从棉袄里面的口袋里费力地掏出一只手表,“我这不是首饰,就是块手表,不过是块金表,您看看能给多少钱?”

    张银匠照例用托盘接过来,再拿起来仔细观察,这块手表做工精致,表链宽而薄,表壳是天然蓝宝石,指针跳动自然,再凑近看了看,眼神顿时一变,诧异地看着他,“这手表成色不错啊,哪来的?”

    那人眼里顿时闪过一丝警惕,“你就说收不收吧,不收就还给我。”

    说着就要去拿手表。

    陈大河伸手一拦,“收,当然收,反正我看你也是个老实人,总不会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

    那人感激地看了陈大河一眼,有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才低声说道,“这是我大哥五零年上战场的时候收获的战利品,前两年他过世了,就留给我了,他可说了,这是从联军军官手上摘下来的,二三十年了都没坏过,是真正的好东西。”

    “嗯,原来是这样,”陈大河笑了笑,转头看着张银匠,“张师傅,麻烦您给验验。”

    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表盘上的那串字母,这要是真的,那就发达了啊!

    张银匠也听到那段话,满脸严肃地点点头,仔细看了看,又从摊子下面掏出盏酒精灯,“一般来说,金表的成色都在七成五左右,其他的都是银和铜,你这个保养得不错,我烧下试试。”

    “不用,就按十足的成色算,不能让英雄家人吃亏。”陈大河顿时满头大汗地赶紧拦住,开玩笑,我的百达翡丽啊,可不能让你瞎烧。

第二十八章 翻篇

    “行,听你的,”张银匠伸出个大拇指,举着手中的手表看着那人说道,“你也听见了,按十足真金算,就算加上手表的价,也不亏你,不过你这表盘的镜片得扣掉,还有里面的构造也不确定是不是真金,要打开验一验。”

    “成,成,没问题,这是应当的。”那人激动得满脸通红,连声道谢。

    “别抠,”陈大河一把抢了过来,看着两人诧异的眼神,呵呵地干笑,“我看着手表挺好的,别抠坏了,还是直接称吧。”

    “这样的话,加上成色差,那你得多出好几百块啊!”张银匠满脸严肃地提醒道。

    那人一听,连忙摆手,“啊,这么多,还是扣掉的好。”

    “别,”陈大河一手护着手表,一手拦着两人,“我看这块镜片也挺不错的,说不定挺贵的,不比黄金便宜多少,而且这块手表这么精致,拆坏就可惜了,虽说里面的配件多半不是真金的,也就按真金算吧,张师傅,麻烦你就这么称。”

    “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反正出钱的是你,就听你的。”张银匠接过手表熟练地称重,“净重二两八钱,也就是一百四十克,按二十八一克来算,就是,”

    张银匠拨弄着算盘算了算,“就是三千九百二十块,你看看对不对。”

    “三千九百二?”那人顿时眼睛瞪得老大,“这么多?”

    张银匠指着陈大河笑道,“也就是他心善,这是照顾你呢,否则哪有这么多,有个两千块算不错了。”

    “哎哟,我太谢谢您了,”那人冲着陈大河打着拱,满脸尽是兴奋之色,之前他还真去过县里,结果人家出价的最高也就五六百,比这差了好几倍。

    这个时候的三千九百块可是笔巨款,足够盖间宽敞漂亮的砖瓦大房,一大家子住都够够的。

    可兴奋之后,那人脸上又闪现一丝犹豫。

    陈大河笑了笑,“你是想一部分换现钱吧?”

    “对对,”那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以为也就能卖个几百千把块钱的,想换成布带回我们队里卖给乡亲,没想到有这么多,我这,”

    那人尴尬地搓着双手,有些说不出口。

    “没事,”陈大河笑着摆摆手打断他,“我给你准备一千块的布,其他的给你现金。”

    “哎呀,那真是太感谢了。”那人满脸惊喜地连连拱手,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金笔,递给陈大河,“小兄弟,我也没什么其他好东西,这支笔就送你写字了,哦,这是和那块表一起得来的。”

    金笔虽然也很值钱,可比起金表来就差远了,陈大河接过看了看,也没推辞,直接就揣兜里,心里却喜得快要爆棚,派克古董金笔啊,单单这支笔,拿到香江就不止这笔数,至于百达翡丽的金表,价值更是无法估量,这次真是赚大了。

    不过那人也不算亏,这年头识货的人少,要是卖给别人,两样加起来有没有一千块还是两说。

    转头找到纺织厂的厂长,借了一千块钱的货,不过纺织厂的货都卖光了,只能重新去仓库取过来,那些都是刚生产出来的新货,本来是要上交的,也就是陈大河让他们今天赚了一大笔,再加上量也不算大,才能挪出那么一批来。

    然后又找杨老大,拿了三千块的现金,给了那人两千九百二十块,钱货两清之后,陈大河二话不说,立刻将手表戴到自己手上,往里推了推,藏在袖子里面。

    这时市场上已经差不多空了,对面学校的交流会也早已结束,基本上各个公社都交换到满意的物质,乐呵呵地用马车拉回去,当然还有更多不能现场交易的,回头也都会送货上门。这年头的人谈买卖,一个唾沫一个钉,比签什么合同都强,谈定了就没有反悔的。

    陈大河收摊也简单,把摊子前挂着的告示纸一撕,就算结束,然后拍拍屁股走人,那块木板自有上剅大队的人来收。

    平安公社的政府大院里,钱卫国等五个人各自歪歪倒倒地坐在椅子上,一看就是累得半死的样子,虽然现在交流会结束了,可他们还得开个会,给今天的事下个结论。

    五个人五支烟,不停地烧着,半天没人说话。就连平时长篇大论的公社第一副书记刘宝华,也端着茶杯一声不吭,甚至都没看钱卫国一眼,眼睛一直看着杯里的茶叶,似乎能看出朵花来。

    钱卫国也是头疼得很,陈大河那小子,干点什么不好,非得许诺小市场的东西敞开卖,那些农产品也就算了,工业品他也敢张嘴,那些可都是统购统销按需分配的,平时谁都不敢开这个口子,他倒好,直接就给捅出去,关键是当时那情况,不答应还不行,他们工厂的人是开心了,可擦屁股的还是自己这帮人,要是没这回事,大家至于这么头疼么。

    可要是说罚他吧,也不合适,毕竟给公社涨了大脸,这次农产品交流会在平安公社举办,彻底奠定了平安公社在潺林县河西段的领导地位,要是运作得好,对在坐的几位来说都是一份不小的政绩,所以,直接拿他背锅,肯定也是不行的,要不然其他公社的人指不定要怎么看他们呢。

    钱卫国猛吸一口烟,把烟屁股摁进烟灰缸里,低着头说道,“你们都不吭声,那就我说吧,这次的事,陈大河功过相抵,不奖不罚,大家有什么其他意见没有?”

    其他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看向刘宝华。

    “咳,”刘宝华干咳一声,捧着已经冷了的茶水大口喝干,抹了把嘴,把茶缸放到桌上,站起来说道,“钱书记的意见我基本上同意,另外,我提议,一年之内,公社内任何单位,不得为陈大河提供任何形式的便利,这小家伙太能折腾,怕弄不好又出什么意外,等他上大学之后再说。”

    钱卫国又点燃一支烟,浓密的烟雾后面看不清表情,随后用力甩灭火柴,才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地说道,“可以。”

    公社里两大巨头意见达成一致,另外三个举手书记自然毫无异议,陈大河搞出来的事情就这么翻篇了。

第二十九章 露馅

    对平安公社,乃至于整个河西段来说,交流会已经彻底过去,剩下的也不过是些村头街尾闲扯的时候多了点谈资罢了。但对陈大河来说,事情还远没有结束,因为他身上还欠着将近五千块钱的外债。

    要是让陈德山知道他欠这么多钱,肯定会惶惶不可终日,茶不思饭不想觉不睡,一天到晚想着怎么还钱,可陈大河不是他老爹,所以现在他正窝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哪怕堂屋传来的肉香味都没能让他起来。

    “嘿,大少爷睡得还挺香的,”杨向明推开房门走进来,一边打开窗户,一边调侃道,“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枉费我这么急匆匆地跑过来报信,结果你倒是安稳。”

    陈大河被冷风一吹,把被子裹得更紧了,睁开眼睛瞟了一眼,又闭上嘟嘟嚷嚷地说道,“第一,我在家里排第三,请叫我三少爷,第二,你是杨老大,不是太监,第三,麻烦把窗户关上,谢谢。”

    杨向明气得一巴掌拍在被子上,“还睡,你个混小子,知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隔着厚厚的被子,连隔靴搔痒都算不上,陈大河躺尸似的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说道,“让你这么急急忙忙跑过来,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公社的处理意见下来了呗。”

    “什么处理意见,”陈德山和黄玉芝听见动静,立刻走了进来,“大河给他们立了这么大的功,还要处理?有没有公道啦?”

    看到陈大河这副样子,杨向明也不急了,冲着陈德山两人摆摆手说道,“昨天情况确实有些危险,然后大河就许诺,小市场里面的东西敞开卖,包括工业品,好让那些人安心。你们也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上面要是追究下来,钱书记他们也是有责任的,处理大河也有给上面看的意思,不过大河毕竟不是公家人,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哼,”陈德山冷哼一声,“当时钱书记也在,有本事他们自己去解决啊,大河给他把事办妥了,哦,过河拆桥是吧,回过头来算账了,真不是个东西。”

    “你少说两句,”黄玉芝轻轻推了陈德山一把,转头看着杨向明,“那公社最后的处理结果是什么?”

    “倒也没什么,”杨向明笑了笑,“就是不奖不罚,然后一年之内,不准掺和公社和大队上的事,也不准任何单位给他提供任何便利,就这样。”

    “不掺和最好,”陈德山听了之后,脸色好看许多,但还是阴沉个脸,“本来就没想过占他什么便宜,不奖也无所谓,大河,我跟你说,”

    陈德山指着陈大河说道,“以后他们公社上的事,你啥都不准帮,出主意也不行,给我好好地在家温习书,明年考个好大学,听见没有。”

    “嗯嗯,听见了。”陈大河哼哼唧唧地挤出几个字,暗叹一口气,看来这觉是睡不成了,还是起来吧。

    像个毛毛虫一样,磨磨蹭蹭地靠着床头的墙壁坐起来,可被子依然裹得紧紧的,一点也没有松开,就这么靠着墙坐着。

    “不过,”杨向明脸上浮现一丝难色,“这样的话,大河,你的事,叔就帮不了什么啦。”

    “他的事?”陈德山愣了愣,“交流会都完了,他还有什么事?”

    陈大河顿时惊醒,冲着杨向明猛地眨眼睛。

    可杨向明根本就没看他,而是愕然地看着陈德山,“你不知道?他昨天在市场上摆摊收金首饰,然后开条子拿货,总共开出去一千八百九十块钱的货,绝大部分都是毛纺厂,纺织厂和服装厂的,约好了一个月之内结款的,另外还从大队账上借了三千块的现钱,也是一个月还清,他没跟你们说?”

    陈大河顿时以手扶额,本来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最好拖到把钱还清事情了结,这下可好,让他这么一说全露馅了,又要费力解释。

    “啥?”陈德山眼睛瞪得老大,“昨天在市场收金首饰的是这个混小子?”

    昨天陈德山和黄玉芝一起忙得要死,虽然也听说市场里有人收金首饰,还是用市场价平价收货,当时还在笑是哪个傻蛋想出来的,可从头到尾也没过去看过,还以为是大队的行为,却没想到是自己儿子在搞事。

    “我,我,我揍不死你我,”陈德山指着陈大河,气得满屋子找棍子,最后把脚上的鞋一脱,就要抽人。

    杨向明和黄玉芝赶紧拦住,“先别动手,你先听听孩子咋想的。”

    “他能咋想?那可是将近五千块啊,把他卖了都还不起,”陈德山满脸通红,气得胸膛一起一伏,鞋帮子指着陈大河,“我早该想到是这混小子搞出来的,除了他,满公社的人还有谁能这么折腾的。”

    陈大河裹着被子往床角挪了挪,尴尬地笑了两声,“老爹,先别激动,不就是五千块吗,不用一个月,我过年前就能还清。”

    “哼,过年前还清?到过年还不到十天,我看你拿什么还!”陈德山发泄一阵,好歹平息了一些,把鞋子重新穿上,“金子值多少钱,这大家伙儿都知道,你还用这么高的价格收,脑子坏了是吧?”

    喘了几口气,陈德山沉声说道,“你等下去银行,把那些金首饰都卖了,差不多就把钱去还上,以后少这么折腾,我跟你娘还想多活两年。”

    “您二老肯定长命百岁,”陈大河嘻嘻哈哈地恭维了一句,然后满脸怪笑地说道,“老爹,你真让我去卖给银行?那可还差了点哦!”

    “差了点,”陈德山说道,“差多少,我给你补上,这次就当买个教训,给你自己个长点记性。”

    陈大河脸色不变,摇头晃脑地说道,“也不多,就两千块吧。”

    杨向明猛地回头看着他,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你不是说不会亏的吗?”

    “两,两千块?”陈德山咯噔一下差点晕过去,扶着墙壁问道,“你给我说清楚,这黄金都是一个价,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差了这么多,你是不是还收其他东西啦?”

    黄玉芝扶着陈德山,满脸焦急的看着陈大河,“你这孩子,真是急死我们了,快说啊。”

    “唉唉,消消气,别着急啊,”陈大河一看老爹老娘都这样子,也不敢再卖关子,赶紧说道,“我说笑的,真卖给银行确实是要亏两三千,所以不能卖银行啊,而且啊,我收了件宝贝。”

    正说着,陈大河费力地刷起袖子,从上手臂处解下一块手表,冲着三人晃了晃,“宝贝。”

第三十章 送礼

    “一块手表就宝贝啦?”陈德山一把抓过来,好奇地翻来覆去打量着,“看上去像是金子做的,这能值多少?”

    “老爹你慢点,”陈大河看得胆战心惊,“这个能值好几万啦!”

    “多少?”陈德山手一哆嗦,差点把手表掉地上,慌慌忙忙地双手捧着,“这能值几万?”

    杨向明和黄玉芝也满脸震惊,黄玉芝眼珠子一转,回头看看房间外面没人,又连忙把房门关上。

    “大河,这真能值好几万?”黄玉芝凑到床前,低声问道。

    陈大河用力地点点头,他还不敢说实话,要说这东西至少能值几十万,还是美金,估计他们几个肯定以为他疯了。

    “谁花几万块买这东西啊?”陈德山狐疑地看着他,“不就是金子做的手表吗,一块手表最多几十块,就算它是金子做的,哦,就能值几万啦?我看一两千就差不多了。”

    “老爹你不知道,”陈大河小心翼翼地伸过手,把手表拿回来才舒了口气,“这块是外国表,在这里肯定不值钱,可香江那边有钱人多啊,拿去那边,就能卖出高价来。”

    “我看也没什么稀奇的,”陈德山撇撇嘴,心里却信了几分,“再说了,你也说是在香江,难不成你能拿那边去卖?”

    “是啊,大河,”杨向明也说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一时半会的你也去不了香江啊,倒是你欠的那些钱,眼前就要还了的呀。”

    陈大河重新将表戴在手臂上,把袖子拉下来,笑着说道,“没事,我心里有数,钱的事我另外再想办法,不过这个,”

    说着他扬了扬手臂,“这个你们得替我保密,不然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说的是你们,可杨向明知道这是在说自己,于是一手指天,满脸严肃地发誓,“我用党性保证,绝不向任何人吐露一个字。”

    “半个字也不行,”陈德山瞟了他一眼,“还有,不准惦记我家的东西,谁不知道你为了大队上的一点事,动不动就把自家的东西往队上搬。”

    “得,”杨向明无奈地举手投降,“我就当今天没来过,行了吧。”

    几个人在屋里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嘶人叫的嘈杂声,陈德山刚要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房门又被急促地敲打着。

    “爸,妈,快点出来,”陈继红在门外大叫。

    黄玉芝赶紧慌慌忙忙地把门拉开,“怎么啦,出什么事啦?”

    “妈,你快出来看,好多东西。”陈继红两手拽紧她的手腕就往外拉。

    后面陈德山和杨向明也都跟了出来,还没走出大门,就看见屋外停着的三辆马车,上面堆满了米面粮油等各种物质,单单是腌好的猪肉、鸡鸭鱼肉就装了满满四箩筐,陈大江和陈大红正在边上手足无措地看着。

    陈德山越过黄玉芝,走上前去,刚准备发问,那打头的一人却冲着他拱拱手,“请问,这是陈大河家吧。”

    陈德山张着嘴,木然地点点头。

    那人一看没找错门,立刻将大手一挥,“卸下来。”

    话音刚落,六七个人就开始搬搬抬抬,把东西从车上抬下来。

    “不是,”陈德山凑上前去,冲着那人问道,“我说兄弟,这是怎么回事啊?”

    “哦,你看我这老糊涂,都忘了自报家门了,”那人一拍额头,哈哈大笑道,“我们是张庄公社的,这些是公社张书记安排送给大河的,是为了感谢他帮我们公社解决了大问题,特意送来的谢礼。”

    “这,”陈德山和黄玉芝两人面面相觑,陈家这房子建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有人上门送礼的。

    等反应过来,陈德山又赶紧说道,“这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用得了,”那人一手叉腰,一手比划着说道,“我们张书记还说了,这次大河做了这么大的事,可平安公社不厚道,一点奖励都没有,不过张庄可不会,不光是这些东西,而且以后啊,大河要是有什么困难,只要张庄能帮上忙的,只管开口,一定义不容辞。”

    好嘛,这话一说,杨向明和陈德山全明白了,这是张庄公社在给平安公社上眼药呢。

    也不管黄玉芝依然满头雾水,陈德山喜笑颜开地将人往屋里引,他才懒得管他们那些破事,有好处到手才是真的,更何况儿子还欠一大笔债,能找补一点是一点。

    进到堂屋,陈德山高声喊道,“大河,有客人来了,出来接客。”

    陈大河满头黑线,要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出去接客,真的合适么!

    陈德山可管不了这么多,人家冲着陈大河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过来,不出来见一面可不合适。

    刚才陈大河窝在床上,也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以莫大的毅力掀开被子,飞快地裹上棉袄走了出来。

    “多谢多谢,”一出房门,人都没看清的陈大河就开始满屋子地作揖,见谁都说多谢。

    被陈大河拜了个正着的杨向明黑着脸把陈大河转了个圈,“这边才是客人。”

    “哦哦,你不早说,”陈大河厚着脸皮不以为意,反而责怪了一句,才继续打躬作揖,“多谢多谢。”

    张庄公社领头的那人满头黑线地把他扶起来,嘴上连声说不用,心里却在暗自想着,这位盛名远播的天才人物不会给气疯了吧,等下得赶紧回去向张书记汇报才行。

    等把东西都搬进堂屋,在角落里堆放整齐之后,张庄公社的人连口热水都不肯喝,更不用说留饭了,在那领队的暗示下,急急忙忙地赶着马车就往回跑,看得杨向明连连点头,“张庄能夺得今年河西段产粮头名,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速度,这工作态度,要是我们上剅大队的人能有这种激情该有多好啊!”

    “啊……,”陈大河只当没听到,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老妈饭好了没,可以吃了吧。”

    “吃吃吃,就知道吃,”陈德山忍不住敲了他个脑瓜崩,“你还不快点点,这些能值多少钱。”

    正看着一大堆东西流口水的陈大江三人一听这话,立刻回头望着老爹,“爸,这些不会都要卖掉吧!”

    “嗯,”陈德山随口应了一声,也不管三个孩子低落的眼神,只顾催着陈大河,“快点看,估个价出来。”

    陈大河无奈地瞟了一眼,“大米五十斤一袋,二十袋就是一千斤,算一百块吧,面粉十袋,也差不多一百块,鸡鸭鱼肉四筐,”

    说到这里,陈大河上前提了提,很尴尬,竟然没能提动,然后脸色不改地说道,“一筐有一百多斤,加起来差不多有五六百块吧,最后是油,唔,一桶五十斤,四桶就是两百斤,也算两百块吧,总共一千块不到的样子。”

    “才一千块啊,”陈德山掏出烟杆叭了两口,“也不少了,回头杨老大你找人过来拉走,都拉到小市场去卖了,剩下的再想想其他办法。”

第三十一章 不止一拨

    听到说这些东西都要拉走卖掉,小妹陈继红撅着嘴,眼泪都快掉下来。

    陈大河摸了摸小妹的头,对着陈德山笑道,“先别急,既然张庄送东西来了,就再等等看,看看其他几个公社有没有送货上门的,要是有的话,再一起处理。”

    “你想得倒美,”陈德山嗤之以鼻,“有个和平安公社不对付的张庄送东西来就不错了,你还指望其他公社也送?他们可没那么傻,为了你去得罪平安公社。”

    倒是杨向明不说话,低着头若有所思。

    “我自然没那么大的面子,”陈大河一边说道,一边拉着小妹翻翻捡捡,“哟嚯,刚才没看见,竟然还有一小筐苹果,张书记下血本了啊!”

    直接把那筐苹果搬到桌子上,然后给了小妹一个,才笑着说道,“都来尝尝,这东西连供销社都经常缺货。”

    陈德山顿时气得想拿烟杆打人,“跟你说正事呢,吃什么苹果。”

    “吃苹果也是正事啊,”陈大河捡出几个来递给二姐,陈大红顾不得陈德山黑着脸,抱在怀里就跑到后院去洗。

    陈大河这才笑着说道,“如果平安公社真的要处罚我,那其他公社肯定不会给我多大的奖励,最多送两袋米来就不错了,可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就是拿我来顶缸,好应付上面,如果这样都没动作,那别说其他人,就是他们自己公社的人都看不过去。”

    “真的?”陈德山依然狐疑地问道。

    陈大河信心十足,“是不是真的,等下就知道了,现在嘛,先吃苹果。”

    “我觉得大河说的也不是不可能,”杨向明接口道,“不奖不罚,如果对在公社工作的人来说,还能说得过去,都是公家人嘛,体制内的事情什么都好说。可大河本来就不是政府的人,这事完全是在帮忙,不管帮的怎么样,都是人情,都应该有份谢礼,哪有出了事还让外人背锅的道理,所以说,过来送东西的还真有可能不止一拨,弄不好,这其他公社送来的东西中,就有平安公社的份子在。”

    陈德山两眼一翻,“一个大老粗还充诸葛了,你这么聪明,刚才还急匆匆地跑过来报信。”

    几句话的功夫,陈大红已经洗好苹果,用个盆子端了进来。

    杨向明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抓了一个就开啃,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本来就是大老粗啊,你指望我能想通这些,还不是听大河说了,冒充下事后诸葛,能做个事后诸葛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好吧。”

    陈德山拿着烟杆冲着他点了点,满脸的鄙视,“就没见过你这种没脸没皮的。”

    “唉,我说,”陈德山眼珠一转,“既然你说的这么有道理,那人家张庄公社都送了东西,大队上就没点东西发下来?”

    杨向明一个白眼翻了回去,“你想得倒美,刚才我都说了,就算公社上有谢礼,也要拐个弯搭别人的手送,哦,早上公社才发了通知,你就让我送东西过来,那不是明摆着顶着干,我是大老粗,不是傻老帽。”

    本来他还想说借了大河三千块钱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种事老挂在嘴上,关系再好听了也腻歪。

    陈德山撇撇嘴,“我看你跟个傻老帽也差不多。”

    几个小的啃着苹果,欢快地看着两个老家伙斗嘴,黄玉芝转身去了后厨,继续去做还没做完的午饭。

    结果还不等饭菜端上来,外面又隐隐传来骡马嘶叫和人吆喝的声音。

    几人相视一笑,看来陈大河真没猜错,就不知道这是哪一家的过来了。

    “大红,继红,到后面帮妈弄饭去,”陈德山把两个女儿打发去后面,然后四个男的迎了出去。

    果然,来的是桃源公社的人,虽然没有张庄公社的东西多,但也是满满的两大车,而且大部分都是耐放的腌肉,价值比起来差不了多少。

    又是一阵搬搬抬抬,堂屋里几乎有一半的位置都被堆放了东西,连吃饭的桌子都挪到角落里,让陈德山又是开心又是担心,等下如果还有人送东西来,那该堆哪里呢?

    “大河哥,”钱茜茜怯生生地冲几个正在搬货的人点了点头,然后像只小鹿似的一头撞了进来,先叫了陈大河,才同其他人打招呼,“陈叔叔好,杨叔叔好,大江哥好。”

    “哟,茜茜来了,”正忙着码放东西的陈德山听见招呼立刻回头,一看是钱茜茜,脸上顿时笑出朵花来,“真有礼貌,快坐快坐,又不是外人,甭这么客气,让大河招呼你啊。”

    “哎,”钱茜茜清脆地应了一声,乖巧地挨着陈大河站到一边。

    陈大河暗暗发笑,这丫头其实性子活泼得紧,可除了在自己,还有她父母面前,其他时候都收敛得很,也难为她能一直保持这副乖巧的样子来。

    边上的杨向明眼珠转了转,笑着问道,“茜茜,你过来这里,钱书记知道吗?今天一大早他才处理了大河,你这就跑了过来,回去可别吃挂落哦。”

    这话一出口,桃源公社正在搬东西的两个人相视一眼,然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倒是没有慢上半分。

    “哼,才不要他管,”茜茜撅着嘴说道,“他竟然欺负大河哥,我才不要理他呢。”

    陈大河隐蔽地看了杨向明一眼,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许胡说。”

    “哦,”钱茜茜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兴奋地打量着屋里的东西,“大河哥,怎么这么多东西啊?”

    “这是别人送来的,”陈大河说道,“前段时间给他们帮了点小忙,他们就送了点礼物。”

    “可不是小忙,”桃源公社领头那人空着手走了进来,“要不是陈兄弟出主意,办了这个农产品交流会,今年咱们公社老百姓的餐桌上可没这么丰富,这不,我们书记为了感谢,除了这两车东西之外,还特地让我给陈兄弟捎了件小玩意儿。”

    正说着,那人从棉衣内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将布包一层层地解开,露出两块白色的双鱼玉佩。

第三十二章 及时雨

    那人双手捧着递给陈大河,“这个还请陈兄弟收下。”

    “嘿,不就两块石头吗,还藏得跟宝贝似的,你们蔡书记也忒小气了吧。”不用说,说这话的只有杨向明这个大老粗。

    陈大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哪怕他眼力再差,也能看出这是两块成对的羊脂玉玉佩,放在懂行的人眼里,那就是价值高昂的宝贝,在他嘴里却就是两块石头,说他是大老粗还真没错。

    就是因为价值太高,陈大河便想着拒绝,可边上的钱茜茜却两眼放光地接了过来,“哇,好漂亮的玉佩啊,这个是古玉吗?”

    陈大河顿时眼神微凝,诧异地看了看她,难道连她都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应该是吧,”桃源公社那人笑呵呵地说道,“反正是从一堆老物件中捡出来的,我们蔡书记看着挺漂亮,想着陈兄弟是读书人,人家古时候不是说书生都有玉佩的吗,就让我给带过来了。”

    这话连杨向明听了都忍不住翻白眼,什么老物件,还不是破四旧的时候扫出来的垃圾,哪有送人东西还明说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而且看他们那架势,如果不是钱茜茜出现在这里,确认陈大河和钱书记关系匪浅,这对玉佩他们还不一定会拿出来。

    杨向明都能看出来的东西,陈大河自然更不用说了,在眨了几次眼之后,他便笑着伸手接了过来,“那就谢谢蔡书记了。”

    “没事,别客气,”那人东西送完,车上的东西也都搬完,便吆喝着走人了,哪怕陈家人已经做好了午饭,也不肯留下来吃饭。

    站在门口目送着人车远去,陈德山指着杨向明笑骂道,“你看看,送东西的人不吃饭,你这个不送的倒是留下来蹭饭,也不害臊。”

    杨向明厚着脸皮当没听见,转身就进了屋里。

    陈大河捏着玉佩所有所思,钱茜茜好奇地看着他,“大河哥,你在想什么呢?”

    “哦,没事,”陈大河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玉佩递给她,“这东西很贵吧?”

    “还好啊,”钱茜茜接了过来,“虽然确实挺漂亮的,但上次我去省城的时候,在商店里看见过一对玉佩,玉质和这个差不多,就是没有这对雕得好看,嗯,大概要二十多块钱吧,我姥爷还说贵了,听说要是买玉石自己雕,一般的玉料也就七八十块一斤,像这种的要稍微贵一些,但也贵不了多少。”

    “是吗,”陈大河若有所思,看来是自己想差了,这时候玉还远远没有黄金值钱啊,也是,虽说是黄金有价玉无价,但那是在盛世年代,让玩家藏家炒起来的,现在么,还是国际通用的贵金属更值钱些。而且老玉不如新玉,这除非是来历可考的名人随身物件,否则价格还会更低些。

    看来,有机会的话可以多藏点古玉和顶级的玉料呢,陈大河心里盘算着,一边笑道,“看你挺喜欢的,就送你吧。”

    “啊?”钱茜茜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脑袋瓜里想些什么,突然俏脸飞起两朵红霞,低头应声道,“哦。”

    然后分了一块递给陈大河,“一人一块,刚刚好。”

    “啊?”陈大河木然地接过来,顿时有种自己挖坑自己埋的感觉。

    匆匆地吃过午饭,等到下午的时候,又有几家送礼上门,这些东西都如出一辙,主要是粮食,加上腌肉,除了钞票之外的实打实的硬通货,有时候比黄金都好使。而且有心的人了解到昨天陈大河收首饰的事情,都送来一些其他东西,有玉佩把件之类的小玩意儿,也有之前陈大河忽悠的时候想要的古籍,数量不多,种类倒是不少,不过黄金倒是没有,有也不会送啊。

    到夜幕初降,来参加农产品交流的公社,除了平安公社之外,其他六家一个不少地都来了,送来的东西将整个堂屋堆满,只留下四个房门和中间的一条通道,装得比仓库还满。

    最诡异的是,各个公社送的礼物价值都差不多,最高的张庄公社送来的,价值将近一千块,最低的闸口公社也有八百多,再加上那些个小玩意儿补了一些,让陈大河很是怀疑他们是不是商量好了才来的。

    钱茜茜一直待到吃了晚饭才走,要不是不可能留下来过夜,她是铁定不会回去的,而且走的时候还带了一小袋苹果,看黄玉芝那架势,完全就是拿她当儿媳妇看,让陈大红陈继红两人吃味不已,可惜再吃味,陈大红也得送一送,虽说这里距公社不远,可陈大河就是喜欢瞎操心,非得让她送到街上才行。

    噢,替茜茜担心,就不怕自己这个做二姐的出岔子了是吧,就没见过这么做弟弟的。

    杨向明倒是一直都在,不停地在堂屋门口直转悠,“德山,你这堆东西,我五千块全包了,怎么样!”

    “滚,”陈德山翻了个白眼,“这些东西要拉去市场上卖,起码也能卖个六千块,你五千就想拉走,当我傻啊。”

    虽然是在骂人,但陈德山心情却好得不得了,上午还在担心儿子欠债的事,结果马上就有人送来大礼,这简直不次于雪中送炭,瞌睡送枕头,恨不得给他们一个公社发一面锦旗,上面写上几个大字,人民公社及时雨!嗯,最好也让钱卫国他们看看,人家公社是怎么做人做事的!

    “这不是批发价吗,你要自己去零卖,指不定要卖到什么时候呢,”杨向明舍不得放弃,继续蛊惑道,“我这也算是大客户了吧,整个包圆总得便宜点啊,再说了,这赚的钱不也是补给大队了吗。”

    听到这话,陈德山稍微犹豫了下,杨向明说的也对,如果不是要还钱,还可以慢慢地卖,可最长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而离过年只有十来天,过了年,这些东西可就不好卖了啊,可是,这杨老大砍价也忒狠了些,一千块的差价啊,省点花的话,都可以把这土墙屋改成砖瓦房了。

    这时陈大河在旁边说话了,“杨叔,你买我这些东西,就不怕被公社处罚?他们的通知可是早上才发的哦,不准任何单位,给陈大河提供任何形式的便利。”

    杨向明脸色一僵,最终还是咬牙说道,“我就收点东西卖,不算提供便利。”

    “你还真是舍命不舍财啊!”陈德山满脸叹服地指着他,“而且还是为公家的财,选你杨老大做大队书记,没选错人!”

第三十三章 老子跟老子

    “确实没选错,”陈大河笑着附和道,可随即口风一转,“可惜,我这些东西没打算卖给大队。”

    “啊?”杨向明诧异地看着他,“你打算自己去市场卖?那要卖到什么时候去?”

    陈大河摇摇头,“去市场卖可卖不动,我劝你开完这两天,就把小市场给关了,省得浪费时间,经过昨天的那一场,该买的都买得差不多,接下来一段时间不可能会有什么好生意,而且马上就要过年,就更淡了。”

    “这样啊,”杨向明想了想,点点头说道,“行,听你的,反正大队上富余物质也没多少,就先歇一歇,不过,你这些东西打算怎么处理?”

    “平安公社地方太小,人也太少,我打算出去找买家,”陈大河说道,“我看县城估计也够呛,可能会去地委或者省城吧。”

    “不是吧,”杨向明瞪着眼睛,“还要去省城,这些东西可不算少,你怎么运过去?”

    陈家人也是格外惊讶,以前陈大河虽然喜欢折腾,但也就是在平安公社这一亩三分地上,这次弄出个河西农产品交流会,已经算是出格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想折腾到省城去,省城是那么好去的吗,想到这里,陈德山和黄玉芝脸上同时露出忧色。

    “我自有我的办法,”陈大河嘿嘿一笑,也没注意父母的脸色,径直看着杨向明说道,“你也别不舒服,不卖给大队也是为了你们好,原因刚才也说了,如果你们接手,那才真是坑了你们。”

    “这我知道,”杨向明沉吟片刻,“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不再多说什么,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吱一声。”

    “哟,胆儿不小啊,”陈大河调侃道,“不怕老刘找你麻烦?”

    “嘁,”杨向明撇撇嘴,“说得好像我怕他似的,放眼整个平安公社,你看我怕过谁,就算是钱卫国,那也是敬重他的为人,不是怕,不管我做什么,老刘他敢找我麻烦?”

    陈大河闻言微笑不语,果然,杨向明接着说道,“再说了,通知上说的是不许任何单位为你提供便利,我以个人名义总可以吧。”

    “那就谢啦,”陈大河当然不会拆穿他,笑着拱拱手,一副果然讲义气的样子。

    等杨向明离开,陈德山才拉着陈大河说道,“大河,你这想法到底靠不靠谱?省城可不是那么好闯的,别到时候东西没卖出去,人倒出了啥事!”

    “不会,”陈大河笑着说道,“茜茜暑假的时候去过省城,那里治安什么的都挺好的,而且我还不一定去省城呢,如果能在地委就把东西都卖光,自然最好了。”

    “嗯,如果能在地委卖掉当然最好,”陈德山也点点头,可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可地委也远啊,那里管得也严,会不会不让卖?还有,这些东西要怎么运过去?”

    陈大河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也不怪老爸小心,耐心地说道,“虽然公社发了通知,不许为我提供任何便利,可之前给我的介绍信可没收回去,这样的话,我去地委也好,省城也好,就有了一层保障,就算卖不出去,也不会出什么事。至于运输的事情,我已经有了办法,等下我会去找黄大利,通过他找人帮忙。”

    听了这些话,陈德山终于放心了些,可注意力又转到另一边,“黄大利,黄老虎?他一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能有什么办法。”

    “老爸,”陈大河无奈地看着他,“黄老虎是外面的人给他起的诨号,怎么你也叫上了。他不过就是有些游手好闲罢了,最起码,至少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吧。”

    “他敢,”陈德山瞪着眼睛,“就这已经很不对了,他还敢干坏事?老子打断他的腿。”

    “对对对,”陈大河举手投降,“你打断他左腿,他老子打断他右腿,让他哪里都去不了,正好也不用干活。”

    “腿断了有什么打紧的,又不是手断了,”陈德山不以为然地说道,随后立刻反应过来,“不是,我是在问你找他干嘛,少扯这些有的没的。”

    陈大河觉得很无奈,是你先歪楼的吧!

    “黄大利虽然不务正业,每天在外面和人鬼混,游手好闲的,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认识的人才多,”陈大河摁下怨念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他同县委车队吴队长的弟弟认识,而且交情还算不错,我想让他们在中间穿个线,如果能说服吴队长,把这些东西运走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你这不是以公谋私吗?”陈德山瞪着他,“谁教你这些歪门邪道的?”

    “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么?”陈大河感觉嘴角直抽,“车队除了正常的任务调配,还有盈利的责任,我又不是不给钱,只是这样更快一点,这也算是给国家做贡献好不!”

    “是这样的吗?”陈德山叭着烟杆眨眨眼睛,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顿时感觉老脸有些挂不住,索性一脚将陈大河踢了出去,“那还不快点去找他。”

    被屋外凛冽的寒风吹着,陈大河感觉身冷心更冷,大晚上被赶出屋子喝西北风,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啊!最关键的是,那黄家到底歇了没有呢?

    黄大利家就在同一个队,陈大河连马灯都没提,趁着月光直接就摸了过去。还好,等黄家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还能清除地看到堂屋里亮着的煤油灯,屋子大门敞开,堂屋里人影晃动,似乎人还不少。

    陈大河又加快脚步,很快就走到黄家门口,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咆哮声,“你跟老子听好,老子要不是看你是老子的老子,老子现在就把你放扑到地上你信不!”

    短暂的死寂过后,屋里响起一道声浪更高的咆哮,“老子打死你个王八蛋!”

    陈大河站在屋檐下满头黑线,好嘛,儿子对着老子称老子,老子反过来骂儿子王八蛋,黄大利要是王八蛋,那你自己不就是王八了么,哪有这样骂自己的,看来黄大利混不吝的性子总算找到出处了!

    嗯,这下要是黄老虎被他亲爹打死,自己老爹也省了打断他腿的功夫,陈大河毫无同情心地暗自偷乐,突然被屋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惊醒,自己来是干嘛的?

    不好,陈大河脚一蹬就串了出去,同时满脸惊恐地往前伸出右掌,摆出一副后世表情包的经典表情,大声叫道,“棍下留人!”

第三十四章 辈分

    这两年陈大河能在上剅大队折腾出这么多的事,出尽风头还安然无恙,固然跟他有几分小聪明有些关系,但还有一个原因,才是他敢在这个年代死劲撒欢,甚至可以说在上剅这三分地上肆无忌惮的真正依仗,那就是,辈分!

    这年头的人,哪怕隔着十里八乡的,说出个名字多半都会知道,有的人还会多问一句,你说的刘军是上剅五队还是八队的?五队的刘军是刘老汉的小儿子,半拉的小子还在学校读书呢,八队的是刘世华他爹,都半截入土了,哦,三队的还有一个刘军,前些年还去了趟省城,回来后吹了好几年,诸如此类。

    没办法,这人啊,在一个地方落地生根,就难免开枝散叶,有的娶进来,有的嫁出去,也许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这么一进一出,再一拉扯,便多少有点沾亲带故了。好些人连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亲戚,反正等人一出现,然后某位长辈指着人说道,这是你谁谁谁,你得叫人什么什么,敢不叫,大嘴巴子抽你!

    有了亲戚,自然就会有论资排辈,辈分高的就得抬着捧着,辈分低的不服也得忍着,几千年的习俗如此,就这么传下来的,或许得再过个几十年,到了那个一切以钞票论英雄的时代,这些才会慢慢消失,嗯,赚钱都来不及呢,谁管你排老几!

    还好,现在陈大河还可以狗鼻子里插两根葱,装装大象,虽说他年纪不大,可辈分却实在不小,除了村里寥寥几位的耄耋老人之外,比他辈分大的还真没几个,正是有了这层保护,只要他自己不作死去犯什么原则性错误,比如法律法规啥的,或者得罪外面什么大人物,其他的简直就是百无禁忌。

    不过有好也有坏,最典型的就是同龄人都不愿意跟他混一块儿,原因自然不必多说,谁愿意叫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甚至比自己小的人作叔甚至爷的。

    不愿意?那还不有多远躲多远!

    最后弄得他平时只能跟杨老大之类的厮混,才会搞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身为村里小字辈的黄大利,虽然平时混不吝地四处瞎混,但在这一块同样讲究,甚至比一般人更讲究,用他的话来说,出来混的讲的就是一个义字,不管是在社会上还是在队里,谁高谁低必须分得明明白白。

    所以他会和镇上的几个混子称兄道弟,对他们的父母比自己的父母还恭敬,也会在同亲爹吵架的时候,哪怕是暴怒也绝不会动一根手指头,最多自称上几声老子,然后等着一顿狠揍,更会在队里躲着陈大河走,免得每次都得叫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人一声叔爷,平白跌自己的面子。

    没错,每天在平安镇上威风八面地惹是生非,朋友送诨号黄老虎,百姓则亲切地称其为万人嫌,简称老万,经常在公社派出所挂号,并送到杨老大面前接受劳动改造的黄大利,在陈大河面前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孙子辈,而且还是没出五服的亲戚,躲都躲不掉。

    幸好年纪差不多,辈分又比他大的也就这么一位,要是再多一两个,黄大利怀疑自己会不会直接跳河再去投个胎。

    可这一次,当黄大利看见陈大河的时候,不仅没有掉头躲开,反而是好像边区人民遇到亲人解放军,一把扑了过来紧紧抱住双腿,声泪齐下地高呼,“叔爷救命啊!”

    看到他那副样子,黄家全忍不住眼角直抽抽,丢人现眼的东西,刚才应该再多下两分力,直接打晕了事,省得看着就来气。

    堂屋里除了黄大利,还有五个人,一个是他老爹,也就是骂王八蛋的那位,叫黄家全,祖祖辈辈都在上剅村生活,后来上剅村改制成了上剅大队,这里被划分为第五小队,他也还在这里,窝都没挪过,一个是他亲娘,叫王家凤,二十年前从牛栏湖大队嫁过来的,嗯,就是那个卖鱼的赵德华所在的牛栏湖,听说辈分也比赵德华低两辈,跟黄家全正好相配。

    还有一个和陈大河年岁相当的是黄大利的弟弟黄小虎,和他哥哥一样长得也是虎头虎脑,他哥的诨号来历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在里面,弟弟是小虎,哥哥不就是大虎么,不过大虎又不如老虎,还是老虎有气势,于是便叫了黄老虎,也不管他爹同不同意。

    至于另外两个人,也都是本队的村民,一个叫杨洪一个叫杨波,听名字好像是两兄弟,但要看到本人,就知道是父子俩,两人年纪相差太大,长相却差不多,都不需要去验的。

    此时陈大河突然出现,黄大利又演了这么一出,屋里五个人齐刷刷地朝他看着,陈大河抽了抽腿,结果没抽动,只得保持这个姿势,若无其事地准备说话,可又被人抢先了。

    “叔,”这是黄家全,王家凤和杨洪,“叔爷,”这是黄小虎和杨波,好嘛,一屋子都是晚辈,这个大爷连充都不用,直接就是实打实的。

    “大河叔,这么晚过来有事啊?”黄家全叫得倒是自然。

    看着这位年近五十的汉子神情自若地管自己叫叔,陈大河反倒眼角直抽抽,强笑着说道,“哦,我找下大利。”

    “找这个小王八蛋?”黄家全先是愣了愣,接着怒目圆睁,握着的手臂粗的棍子还没放下,指着大儿子说道,“这小子是不是又在外面闯祸啦?我打死你个王八蛋!”

    王家凤惊慌失措地赶紧拉住他,“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打死啦。”

    “就是要打死他,”黄家全手中的木棍高高扬起,面目狰狞满脸通红,似乎随时都会大义灭亲。

    可那眼睛一直瞟着自己算怎么回事?陈大河暗叹一声,谁说老实人就不会耍心眼的,这不耍得挺好的么。

    “没有的事,差不多就行了,”陈大河淡淡地说道,“打出毛病来还得掏药钱,不划算。”

    扬了半天的木棍立刻收了回去,黄家全怒色不改地指着大儿子,“这次有你叔爷求情,就先饶了你,再敢有下次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直接打死收尸。”

    杨洪看得眼角直抽抽,这出戏演得太假,比公社样板戏的老刘差远了,不过刚才那几棍子倒是打得瓷实,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

第三十五章 跟班

    见到陈大河过来有事,杨洪便带着杨波起身告辞,等两人出门走远之后,陈大河才冲着一边坐在椅子上直哼哼的黄大利指了指,对着黄家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利欺负杨波那小子啦?”

    此时王家凤正替撩起衣服在看伤口,黄家全刚才那几下子可没少下力,背上和手臂上几条青紫色的於痕看着都吓人,顿时忍不出抽泣起来。

    黄家全自己见了,也不禁有些心疼,可还是嘴硬地说道,“这小王八蛋,收了杨波放的鱼篓,还把鱼篓给砸烂了,这也就算了,他还生怕别人不知道,四处跟人宣扬,这不,杨洪就带着杨波找上门来了。”

    “我哪知道那是杨波放的啊,”黄大利立刻回了一句,又牵动伤口发出一声闷哼。

    陈大河满脸荒唐地看看黄大利,又看了看黄家全,“鱼篓?大冬天的放鱼篓?”

    “是啊,”黄家全也满脸苦笑,“谁家在冬天放鱼篓啊,可人家偏要放,咱也不能拦啊。”

    “那也是,”陈大河眨眨眼,“对,也没人规定冬天不能放鱼篓,他爱放就放,不过,就几个鱼篓的事,不至于打成这样吧。”

    一听这话,黄家全顿时满脸尴尬,连声都不吭了,黄大利倒是直着脖子说道,“还不是杨洪那王八蛋非得要我赔钱,几个鱼篓的事至于吗,我就骂了他几句,爹就要打我,到底谁是你亲儿子啊。”

    “哦,现在知道自己是儿子啦,”黄家全没好气地说道,“刚才是谁自称老子的。”

    黄大利输人不输阵,“那你还说我是王八蛋呢。”

    “说你王八蛋错啦?”黄家全蹭地一下站起来,指着黄大利骂道,“我让你服个软,说几句好话这事就算过去了,你倒好,对着杨洪开骂,他杨洪再不是东西,那也是跟我一辈的人,也是你个混小子能骂的?”

    “我们跟他家又不是亲戚,算什么辈分,”黄大利依然硬气,“他以为他是谁啊,不就仗着多吃了两斤盐充人吗,我还就不鸟他。”

    “行啊,你不鸟他,”黄家全冷冷一笑,“那他找你赔两块钱,看你去哪里找。”

    “他想钱想疯了吧,还两块,两毛都没有,”黄大利脖子一甩,“老子才不给他,”

    随即整个身体往后一缩,“哎哟,老妈轻点,疼。”

    原来扯着伤口了。

    王家凤连忙把手缩回来,想了想还是起身说道,“我还是去煮个鸡蛋,拿鸡蛋敷一敷,要不然明天可能下不了床。”

    黄家全探着头看了看,“没那么严重吧。”

    “你自己打的心里没数?”王家凤横了他一眼,转身去了后房。

    这一通吵闹,陈大河算是听明白了,说来说去就是几个鱼篓的事,如果放在后世,可能说上几句就完了,连吵架都吵不起来,可要放现在,都够得上去派出所了。

    不过虽说杨洪索要赔偿也是正当诉求,可开口就是两块就有点讹人的意思,难怪黄大利会跟他吵起来,黄家全为了息事宁人,最关键的是省那两块钱,也不得不揍儿子给人看,今天要不是陈大河过来,指不定会闹出什么结果,弄不好明天开村民大会都是轻的,扭送派出所都有可能,到时候哪怕是一个队上的社员,也不免结下仇来。

    现在两边都借坡下驴,杨洪看着陈大河面子上,走的时候也没提赔偿的事,估计就算过去了,只要黄大利不再犯浑,这事就算到这里结束,以后两家人都不会提这一茬。

    “呐个,”陈大河也不知道怎么称呼黄家全,索性略过称呼不提,直接说道,“我看大利老这么闲着也不是一回事,要不,这段时间就先跟着我,回头我再找杨老大给安排个活,你看怎么样。”

    “真的?”黄家全一听,顿时大喜过望,连连给陈大河作揖,“那可真是太感谢了,我就担心着小子在外面鬼混,不知道哪天就会出事,要是有叔管着,肯定能学好。”

    陈大河笑道,“学不学好那再两说,不过肯定不能让他学坏了就是。”

    眼看着眼前这两位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自己的路子给定下来,黄大利却愣愣地说不出话来,有心拒绝吧,可看到亲爹那欢天喜地的样子,确实有些不忍心,可要答应吧,一想到每天要管陈大河叫叔爷,顿时有种想死的冲动,一时间心里纠结万分,脸色也古怪之极。

    兴奋过后,黄家全又有些担心,“叔,大利这小子容易犯浑,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不会,他犯浑都是闲的,”陈大河笑着摆摆手,“我看大利就挺不错的,做事有原则讲义气,要不然身边那些朋友也不会服他,只要他能把心思都用在正道上,未必不会做出一番成就来。”

    这里三个人就陈大河年纪最小,可他说出这么一番话,另外两个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而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虽说是在夸自己,可黄大利听了却愁眉苦脸,“叔爷,我这人天生懒散,你要让我做事,还不如让我作死来得痛快。”

    “放心,不是让你去做劳力,”陈大河瞟了他一眼,“正好我最近有点事,要用得到你,所以现在才过来找你。”

    “哦,”黄大利应了一声,随即抓了抓脑袋,“可是我又不像你一样这么有本事,能帮你做什么啊。”

    “你不是没本事,而是没有能用得到你本事的地方,”陈大河说道,“你以为我是随便哪个都能用的,我用人也是要看能力的,有这个本事才会找他,没本事的,求着我也没用。”

    “这么说,我也是有本事的?”黄大利顿时喜笑颜开,心里暗暗盘算着,自己的本事看来真不小,连叔爷都惊动了,可到底是什么呢,想不出来啊,难道是走街串巷脚力好,还是聊天侃大山嘴力强?这优点太多数不过来啊!

    “那是当然,”不知道黄大利小心思的陈大河笑着点点头,“不过我这事挺急的,你这伤明天能下地么?”

    黄大利立刻拍着胸脯,“叔爷你放心,这点伤算个啥,我老爹这点力气一看就是没吃饱饭的,现在我能连跑二十里你信不?”

    “信你个大头鬼,”黄家全一个巴掌拍在后脑门上,“是不是要我吃饱饭再揍你一顿?”

    黄大利顿时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叔,”黄家全看着陈大河说道,“你放心,等下我给他用鸡蛋赶一赶,保证误不了事。”

    “那行,”陈大河拍拍大腿站起来,“那我就先回去,你明天上午过来找我。”

    “哦,对了,”陈大河刚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别来太早,省得打扰我睡觉。”

    “没问题,”黄大利一副找到同道中人的眼神,“我保证吃了午饭再过去!”

    黄家全顿时满头黑线,有点小怀疑把儿子交给陈大河是不是个错误呢?!

第三十六章 去地委

    第二天还没到中午,黄大利就带着弟弟黄小虎找上门来,而这时陈大河竟然还没起床。

    “哥,老爸老妈他们不是说,叔爷学习成绩好,是刻苦学习学来的么,怎么这时候还没起床啊,”黄小虎有点眼晕,“平时老师都让我们早起,说是早读记忆好,我可是每天七点不到就起床了,学习成绩怎么比叔爷差那么多呢。”

    “你能跟叔爷比,”黄大利嗤之以鼻,“叔爷学一个小时顶你学一天的,再说了,他起得晚不正说明晚上睡得晚吗,肯定是晚上学习着呢。”

    黄小虎一听有理,顿时连连点头,随即惋惜地说道,“可晚上读书,多费油啊!”

    黄大利依然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叔爷本事大,白天都忙着大事,哪有时间学习,只能是晚上学了,而且他也不差那二两油。”

    陈继红站在后面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咯咯直笑,就三哥那个大懒虫还学习呢,真是笑死人了。

    “哟,小姑奶奶,笑什么呢?”黄大利回过头,好奇地问道。

    “哼,”陈继红嘟着小嘴,“别叫我姑奶奶,我没那么老。”

    说完便推门进了陈大河的房间。

    “嗯?”黄大利诧异地看着弟弟,“她本来就是姑奶奶啊,不叫姑奶奶那叫什么。”

    黄小虎翻了个白眼,“你是哥哎,你都不知道还来问我?我哪里知道。”

    房间里正裹着被子闭目养神的陈大河不禁满头黑线,这两个二百五真的能帮到自己忙?

    小妹还在一旁捅刀子,“三哥,你干嘛找他们来呀,我看他们一点都不靠谱,还不如让大哥帮忙呢。”

    “小家伙知道什么靠不靠谱的,”陈大河笑着把小妹的头发揉乱,害得陈继红气呼呼地跑出去,“二姐给我重新梳头,三哥讨厌死啦,难怪跟他们两个混到一块。”

    陈大河满脸无语,这是在说自己跟他们是一丘之貉的意思?

    麻利地穿好衣服,连午饭都懒得吃,陈大河随手拿了两个包子就要带着黄家兄弟出门。

    “叔爷,”黄大利吞了吞口水,“我们也还没吃饭呢。”

    陈大河翻了个白眼,“你昨天不是说吃了午饭再来的吗。”

    话是这样说,却转身捡了几个大肉包子递给两兄弟,这才一边咬着包子一边出了门。

    黄大利笑呵呵跟黄小虎分了一半,“我说的吧,到叔爷这吃饭肯定有肉。”

    黄小虎咬了满满一嘴,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只剩下陈继红像只青蛙似的鼓着小脸,死劲地瞪着他们。

    黄玉芝好笑地拍拍小女儿的头,“你再不吃,就要被大哥二姐吃光啦。”

    “呀,等等我,”小丫头立刻转身扑向餐桌,张牙舞爪地啃着大肉包子,那股狠劲比黄氏昆仲不遑多让。

    还没走出村口,三只大肉包就已下肚,黄大利满足地拍拍肚子,“叔爷,你还没说让我干啥呢,哦,对了,我老爸说让小虎也跟着学学,不过你要不同意就算了,我让他先回去。”

    黄小虎立刻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眼巴巴地看着陈大河的背影,可陈大河头也不会,一边啃着包子一边说道,“爱跟就跟着,正好可以给你打个下手,你不是不愿意搬搬抬抬的吗,那就让小虎来。”

    “哎,没问题,”黄大利顿时大喜,一把搂过黄小虎的肩膀,也不管亲弟弟哭丧着脸,“我弟弟力气大,正好人尽其那个用。”

    “嗯,不错,都会用成语了,”陈大河依然一副高人不回头的样子,“还有,以后在外人面前,就不要叫叔爷了,就叫,嗯,三哥吧。”

    “是,叔爷,”黄大利一听大喜,这可真是得偿所愿啊,昨晚他可想了一整夜,要是见到弟兄们怎么介绍陈大河,要是介绍是叔爷,那不跌大份了么,这下可好,虽说还是比自己大,但三哥已经是好太多了。

    “不过,叔爷,”黄大利满脸纠结地说道,“要是让村里人知道,是不是不太好啊。”

    “你管那么多干嘛,”陈大河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你叫你就这么叫,谁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诶,”黄大利立刻喜笑颜开,跟个二狗子似的点头哈腰,“叔爷,哦不是,三哥,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黄小虎鄙夷地看着他,随即义正言辞地说道,“叔爷说有人的时候才叫三哥,现在还得叫叔爷,懂不懂规矩!”

    随后往前快走两边,凑到陈大河身边,点头哈腰地比他哥还厉害,“叔爷您说是吧。”

    陈大河瞟了他一眼,“嗯,不错,比你哥机灵多了,以后大肉包子管饱。”

    黄大利咬牙切齿地看着比自己还狗腿子的弟弟,哼,刚才就不应该答应老爸让他跟来,直接摁死在屋里算完。

    “大利,县委车队的吴队长你认识吧,”陈大河也不理会兄弟间的小玩笑,回头正色说道,“带我去他们家,有点事要找他。”

    “哦,好的,”一听来了正事,黄大利也认真起来,歪着头想了想,“我跟他弟弟挺熟的,跟他就见过几次,不过现在县里车队特别忙,他人应该还在县城。”

    “没事,先去认个门,”陈大河说道,“完了你们再陪我跑一趟地委,今天可能就不回来了。”

    “啊?”黄家两兄弟都傻眼了,“这,这就去地委啦,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有什么要准备的,”陈大河无所谓地耸耸肩,“跑趟地委坐车也就两三个小时,这大冬天的也不是夏天,要带什么换洗衣服,今天去明天回,不就结了。”

    一听这话,黄大利倒是没什么了,可黄小虎还是紧张,结结巴巴地说道,“可,可是,我们还没跟爸妈说呢。”

    “这倒也是,”陈大河从善如流,想起这年头出远门确实不像后世那么随便,正好看见对面走来一个人,便迎了上去,“哎,老张,你这是逛街回来啦?”

    “是啊,”老张停下脚步,笑着说道,“你们这是要出去啊。”

    “嗯,”陈大河指着黄家两兄弟说道,“麻烦你跟老黄屋里说一声,我带他们去趟地委,明后天就回。”

    “哟,去地委啊,”老张眼睛霎时一亮,又看看黄家兄弟,“没问题,等下我跟老黄去说,那你们路上小心啊。”

    “嗯嗯,那回见,”陈大河挥挥手,等老张走远,看着黄小虎说道,“行了,老张肯定把话带到,走吧。”

    “哦,”黄小虎看了大哥一眼,两人满脸纠结地跟在陈大河身后往前走去。

第三十七章 三蹦子

    走在公社的大马路上,黄大利跟在陈大河身旁,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显然在想些什么。

    “你这是是玩变脸呢,”陈大河瞟了他一眼,“有话你就直说,省得把自己憋死。”

    黄大利先是瞪了一眼正偷笑的弟弟,才满脸纠结地说道,“叔爷,咱们去黄队长家,是不是要提点东西啊。”

    “咦,大哥,”黄小虎诧异地看着他,“你之前不知道跑他们家多少趟,从来没提过东西,怎么一带叔爷去就要提东西了,难不成是……。”

    “少胡说八道,”黄大利瞪着他,不用说都能猜到他想说什么,“那能一样吗,我是去朋友家玩,自然可以不用提东西,叔爷是要去找人办事,提点东西那是当敲门砖,你当我是什么人啦,连叔爷都要讹?”

    “不是最好,要什么敲门砖嘛,不是有你吗,”黄小虎不以为然,“不然叔爷找你干嘛的。”

    黄大利还要说话,陈大河却笑着摆摆手,“小虎,你大哥说得有道理,求人办事就应该有个求人的样。”

    又扭头看着黄大利,“可以啊大利,你能想到这一点,看来这两年也没白混。”

    黄大利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我也是看别人样子学的,你不怪我就好。”

    “这有什么好怪的,”陈大河嗤笑道,“这不过是人情往来,正常得很,以后我没想到的你就帮我记着点,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想周全点总没错。”

    “嗯,”黄大利开心地点点头,顿时有种要被重用的使命感,连胸膛都挺高了两分。

    又走了一段路,黄大利感觉有些不对劲,连忙拉住陈大河,“哎,叔爷,咱们走错路了,这是去西门口二中那边的,吴家在东门口,方向反了。”

    “没错,”陈大河被拉得脚步一顿,又继续往前走,“先去二中对面的大队市场拿点东西,再去东门。”

    “哦,”黄大利两兄弟赶紧跟上,黄小虎好奇地问道,“叔爷,拿什么东西啊?”

    “办事要用的东西,”陈大河脚步不停,“其中就有去吴家的上门礼,我昨天晚上就准备好了,早上搭杨老三卖菜的板车送过来,现在去取。”

    “哦,原来你早就准备了啊,”黄小虎鄙视地瞟了自家大哥一眼,“你看叔爷比你聪明多了,哪还要你提醒,不过叔爷,干嘛要搭别人送来呢,反正又不远,直接带来不就行啦。”

    “哼哼,”黄大利立刻鄙视回去,“从村里到吴家要走二十多分钟,但是从小市场过去只要不到十分钟,叔爷这是省力,你懂个屁。”

    “你才懂个屁,”黄小虎不甘示弱,“你以为全天下人都和你一样懒啊。”

    两兄弟只顾着斗嘴,完全没发现陈大河本来一副找到知己的开心样子,一听到黄小虎的话,立刻笑容收敛,连已经到嘴边的话都吞了回去,差点没憋出点内伤来。

    很快走到了小市场,经过前天交流会上的透支消费,平安公社的消费潜力基本上已经消耗一空,再加上后来各个工厂的摊子都撤了,所以来的人就更少,市场上只有寥寥几个人在采买,甚至买的人还没有卖的人多。

    从杨老三摊子上取了东西,陈大河也没检查,直接就将整个竹筐背篓挂在黄小虎的背上,算是对他刚才说错话的惩罚,虽然黄小虎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领导心情不好,而且是绝对不会同下属解释的。

    来到东门口吴队长家里,果然他人不在家,倒是他弟弟,也就是黄大利的狐朋狗友之一的吴友军在,并作为吴家代表热情地接待了陈大河一行,双方进行了热情友好的谈话,为未来双边合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会谈过后,陈大河向吴家赠送了一份珍贵的礼物,两包红糖,吴家领导人,嗯,就是吴老爹,精心挑选了礼物作为回礼,三颗鸡蛋。

    交换礼物过后,双方的友谊更进一步,在陈大河一行提出告辞的时候,吴友军作为吴家代表特地到房门外的大街上送别,直到客人走出了三步远才转身回家。

    “有点腥,”黄小虎拿着鸡蛋闻了闻,眼里竟然流露出一丝嫌弃。

    “才吃了一顿肉就敢嫌弃蛋?”黄大利很是不忿,身为大哥的他觉得很有必要教育教育弟弟,于是手掌往前一摊,“不要给我!”

    “才不,”黄小虎手一缩,连忙把鸡蛋揣到怀里,“焐热就不腥了。”

    “小虎啊,”陈大河努力维持着脸上平静的表情,“你还是把鸡蛋放背篓里吧。”

    “为什么啊?”黄小虎有些不解,可他话音刚落,身子立刻往前一串,差点没摔了个狗吃屎,吓得他连忙抓紧上方的铁杆重新坐正。

    陈大河死劲地拽着身后的护栏,脸色苍白地说道,“这个就是原因了,你要是把这鸡蛋揣怀里,我怕会被你压扁啊,到时候没鸡蛋吃是小事,这蛋黏在衣服上,你妈要揍你一顿我估计是没跑的。”

    黄家两兄弟吓得连忙掏出鸡蛋,塞到竹篓里面的布包里。

    此时他们正坐在一辆三轮轻卡的货斗里面,也许是快到过年了,也没什么人坐车出门,只有他们三个人。

    这个时代可没那么多客车,只有跑长途的才是正儿八经的客车,而且只有座位,卧铺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要去县城或者周边其他公社,甚至去地委,都是这种放大版的三蹦子。

    前面是个三轮车的车头,倒是像模像样地装了个车厢,连雨刷都有,除了少个轮子少个座位,比一般的轻卡车头没什么区别,后面拖着个车斗,里面放上几把板凳椅子就算是座位了,板凳是给年轻人坐的,椅子算是老弱病残专座,至于保险带什么的就别想了,不过安全还是有保证的,这年头除了把车开出马路外,一般不会出现撞车之类的事故,没办法,大马路上车太少了,想撞都找不着车啊。

    车斗上也不是没有其他东西,冬天的话还罩了个油毛毡,可以遮风挡雨,夏天就浪漫了,直接是敞篷的,车子一发动,声闻十里,头发迎风飘扬,如果不考虑脸色苍白或者耳朵发鸣之类的小缺点,简直就是完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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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逆行录介绍:
核战爆发后,变异、杀戮、吞噬进化成了荒野之上的主旋律。 一个从斗兽场走出的男孩,为了守护背上的女孩,在这片无尽的废土之上,最终开始了不知通往天堂还是地狱的无限进化。 我身处深渊,所以我不惧深渊,我怕她坠入深渊,因为她定会为我焚尽这深渊!末世逆行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末世逆行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末世逆行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