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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逆行录全文阅读

作者:并肩侯     末世逆行录txt下载     末世逆行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一章 背叛的代价

    海曼当然不会因为安琪拉而与贝古家族的侯爵交恶,尽管如今对方的态度已相当恶劣,但至少卡迪文家族和贝古家族在表面上,依然是盟友关系。

    海曼退去了,尽管心有不甘,而且对肖恩斯召唤者仍心存觊觎,但他并不是一个不计后果的人,他打算尽快回到卡迪文庄园去,把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自己的父亲,他相信父亲大人会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依对海曼的离去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在暮光之城的大门口,没有任何人敢于挑衅贝古侯爵的权威,连墨菲都做不到。

    不是因为阿芒迪娜,而是因为黑甲军团。

    也许,是时候用一下自己麾下的黑甲军团了。

    依微微叹了口气,看向了斜靠在门边的卡米拉,低头微微沉思了片刻,最终伸手从腰间解下了一块小小的黑色铁牌,递给了冰原屠夫卡米拉。

    卡米拉全身一震,脸上露出极为凝重的表情,恭敬地弯下腰,双手接过了那沉甸甸,尚有着依体温的黑色令牌。

    黑甲军团的将军令,足以调动全部黑甲军的信物,也是老侯爵最终交给自己这位有着血脉之亲的女儿最大的护身凭仗。

    “卡米拉姐姐,你对冰原是比较熟悉的,而且曾经在黑甲军里待过,也许只有辛苦你走一趟冰原了。”

    依与老侯爵的关系很微妙,尽管有着血缘关系,但依却并不想接受老侯爵赠予她的某些东西,比如,交到卡米拉手中的这枚令牌。

    但为了洛,依已经顾不了太多了,她打算尽快迈入到至尊神位,而在此之前,她必须确保洛的绝对安全。

    她不敢想象,如果洛出了事,她会不会还有足够的勇气活在这个星球之上。

    “遵将军令谕!”

    卡米拉的声音恭敬而热切,她知道,自己的将军将要下达就任以后的第一个指令。也许,已经平静了足够久的荒野,将再次陷入一场血雨腥风之中,在这次即将到来的大战中,荒野各家族,各势力都不可能置身事外,甚至连冰原都有可能被牵扯进来。

    “安琪拉,你跟我来吧,我需要你的帮助,当然,再此之前,我会帮你解决掉你最关心的问题。对了,你可以把肖恩斯召唤者的藏身地告诉厄里斯,她会去接它过来的。”

    依转身走入门内,并朝着仍踌躇着的安琪拉轻轻招了招手,而那一直好奇地打量着门外所发生一切的厄里斯,正睁着一双大眼,不断地在安琪拉的身上扫来扫去。

    厄里斯曾经是冰原的祭司,她有着一种比异能“精神蛊惑”更神秘的能力,用这种能力去对付那智商并不算高的肖恩斯召唤者,依对厄里斯是有着足够信心的。

    安琪拉并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的如此顺利,依为自己出了头,极为强势地驱赶走了海曼和那可恶的安琪尔,而且把那恐怖的噩梦从自己的身上转移到了安琪尔的身上去。

    摆脱那恐怖的噩梦是安琪拉最终的目的,如今目的已达到,那么对方口中所说的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又是指什么?

    依见安琪拉仍呆呆地站在原地,并没有丝毫进入暮光之城的意思,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安琪拉,如果你后悔了,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也可以转身离开,但你曾经的恐惧,将会永远笼罩着安琪尔,直到那个噩梦最终变成现实。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无视这个结果,毕竟,她背叛了你,不是吗?”

    安琪拉看向了对面那一直温柔而平静的湛蓝色瞳孔的少女,对方似乎早已察觉到了自己的想法,并窥探到了自己的全部内心。

    是的,安琪拉绝对渴望摆脱梦魇,但她并不想让安琪尔去品尝那种几乎可以令人发疯的恐惧感。尽管安琪尔背叛了她,尽管她恨不得安琪尔立即死掉,但她却不愿安琪尔受到无尽的折磨。

    这个矛盾的念头极为真实,有如此的强烈,最终促使着安琪拉迈开脚步,跟在依的身后进入了暮光之城。

    对于暮光之城大门外所发生的一切,阿芒迪娜是能觉察到的,但她现在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和兴趣去关注这些小辈之间的小纠纷,她有着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威廉姆斯家族的斥候小队经过日夜不休的狂奔,终于把海蒂要带着整个阿利克叛逃出荒野的事实带给了阿芒迪娜,作为荒野至尊双神之一,阿芒迪娜和墨菲一样,有着彻底避免这种叛逃发生的责任。

    相比于卡迪文家族的墨菲,阿芒迪娜更崇尚个人主义,墨菲尽管无法直接调动铁血狼团,但他还有无数的沉睡者。

    而阿芒迪娜,仅仅只有她自己,还有一只小小的知更鸟。

    至于暮光之城曾经的那位年迈的园丁,也算是阿芒迪娜的仆人,但对方已离开了暮光之城,迈入了冰原,而且至今都未曾回来。

    关于海蒂,阿芒迪娜是不太了解的,但这并不影响阿芒迪娜对这种叛逃做出决策。

    任何人,任何势力要想叛逃,都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而以海蒂为代表的阿利克,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生命,所有人的生命。

    阿芒迪娜会亲手把无尽的恐惧赐予那些敢滋生叛逃念头的存在,无论对方有着何种的天赋,异能,结局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除非,对方拥有超出阿芒迪娜的实力!

    海蒂也勉强拥有神格,但海蒂的实力和深不可测的阿芒迪娜相比,还是太微不足道了。

    阿芒迪娜唯一有些头痛的是,洛和阿利克的关系。

    阿利克是洛的财产,而在暮光之城暂居的依与洛是处于同一个阵营的。要亲手摧毁阿利克,必然要面对洛和依的怒火。

    那个狡猾如狐的荒野小子尚不足虑,唯一为难的,是如何去安抚依,让她不会因阿利克,因洛而最终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事情从来没有真正的两全其美,一边是荒野的意志,另一边是指引进化终点的领航者,如果必须要放弃一个的话,阿芒迪娜也只能选择放弃后者。

    至于那让自己陷入这种两难境地的海蒂,阿芒迪娜会让她为自己如今的为难买单,用足够的恐惧和绝望,让她后悔出生在这个星球之上。

    荒野之神的威严,是不容亵渎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诸神黄昏

    暴风雨来临之前都会有一段难得的安静,此刻的荒野正是如此。

    在荒野之上挣扎求生的各种生物每天都要在生死的边缘徘徊,去面临杀与被杀的抉择,曾经处于万灵之长的人类亦是如此。

    没有人知道荒野发生了什么事,苍茫的荒野大地忽然变得沉寂了很多,形形**的变异生物忽然变得少了很多,它们似乎预感到了危险的来临,都蛰伏在自己的巢穴里,忍受着饥饿,耐心地等待着毁灭风暴的过去。

    荒野上那成群结队的荒野暴民潮,也开始大量地聚集,并朝着荒野极深处缓慢地移动。

    它们似乎在迁移,但荒野最深处仍是荒野,然后便是那残酷的冰原。

    唯一还在荒野之上活动着的,也许只有那似乎怎么都死不完的荒野之人。雇佣兵,猎杀者,以及大大小小的家族和势力。

    荒野上快速崛起的势力,阿利克绝对是最为典型的代表。

    曾经的阿利克,也仅仅是一个中小型的猎杀者公司,而如今的阿利克,已俨然成为了这片荒野之上独一无二的霸主。

    但也许正应了旧时代的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阿利克基地早已是一座有着森严壁垒的城堡,其内有着各式各样巍峨的建筑,但那从猎杀者公司成立初期便存在的酒馆,却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老伙计,还舍不得你这些老古董吗?我们该走了!”

    阿列克基地内,那魁梧的菲力伸手推开了鲍勃酒馆那扇并未合严,甚至有些摇摇欲坠的门板,低头朝着屋内说了一句。

    酒馆内没有开灯,光线很暗,但菲力依然清楚的看到了那坐在空荡荡的酒馆内,正独自闷头自饮的鲍勃·杜邦,那个始终和善的络腮胡。

    “有些人并不想我们能够顺利地到达自己的新家,所以,搬家的旅程也许并不会太愉快。而且我们需要带走所有愿意和我们一起走的居民,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些老弱妇孺。”

    菲力双手使劲地搓着,大步走到了络腮胡的对面,拉了个板凳坐了下来,端起桌上那一大杯混浊而泛着乳黄色泡沫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我并不是舍不得这些东西,而是有点舍不得这里。我很小的时候便跟哥哥来到了这里,而现在哥哥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也将离开这片让人极为厌恶而又深深迷恋着的荒野。”

    络腮胡在阿利克的辈分极高,作为阿利克创始人比利·杜邦的弟弟,而且与暗夜雇佣兵小队的帕妮丝,以及那个荒野男人都有着深厚友谊的鲍勃·杜邦,即使是海蒂,也最终选择了让菲力来催促一下,而没有产生放弃掉对方的念头。

    “谁说不是呢!我也很怀念当初跟头儿一起在荒野流浪的日子,当时的我很弱,甚至经常会被人揍得满地找牙。但我仍然可以坐在这和你喝酒,而那些人却不知已经腐烂在了荒野的哪个角落。”

    菲力推开了面前那已空掉的酒杯,伸手指了指鲍勃背后的酒柜,咧开大嘴“嘿嘿”地笑着。

    “好吧,老伙计,今天的酒管够,而且免费,谁叫我带不走它们呢!”

    络腮胡露出一副“心疼”的表情,低声嘟囔了几句,转头从背后拿了两瓶价值不菲的酒,递给了菲力一瓶,自己拧开一瓶就是一顿牛饮。

    “带走也没用,你知道的,洛可不喝这个,除非他想给头儿一个胖揍他的理由,哈哈!”

    “哈哈!那是一对冤家!”

    当两瓶酒再次成为了空瓶,鲍勃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潮红之色,而对面的菲力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鲍勃伸手又要去拿酒,却被菲力给拦下了。

    “老伙计,我们改天再喝吧,我可不想在自己的伙伴生死搏杀的时候,自己却在呼呼大睡!这样的话,希伯也许会嘲笑我的!哈哈!”

    菲力站起了身,看向了鲍勃,他知道鲍勃很不愿离开阿利克,但如果选择留下,等待鲍勃的绝对是比死还要悲惨的命运。

    在荒野,是不存在宽恕的。

    “菲力老弟,你说这该死的时代,会有希望吗?”

    鲍勃伸出自己那双粗糙的大手,在酒架上轻轻地摩挲着,划过一瓶又一瓶曾被他视为珍宝的美酒。

    “希望?”

    菲力愣了一下,然后故意装出一副“低头沉思”状,并在自己那光秃秃的头顶不断地挠着。

    “如果说希望,我认为跟着头儿,永远和洛站在一起,并毫无条件地服从海蒂阁下的安排,这就是希望,至少他们会带我们走向希望!”

    菲力说完,朝着鲍勃挥了挥手,转身走向了门口。

    鲍勃凝视着菲力的那高大的背影,屋外阳光很不错,这让鲍勃觉得稍稍舒服了一些。

    “是的,会有人带我们去寻找希望,至于其他的,要得到珍贵的东西,必定要有所失去!”

    酒馆老板最后扫视了一眼自己的酒柜,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之后,便大踏步地朝着菲力追去。

    荒野之上的饮用水,金币这些硬通货是极为珍贵的,这也让阿利克在拿出了足够多的报酬之后,如愿以偿地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了足够多的大型运输车,甚至还有十几辆高大而粗犷的机车。

    相比于笨重的运输车,机车的机动性明显高了几个档次,而且那一向冰冷而疯狂的海蒂,最终也选择了一辆银白色的机车。

    运输车是用来给阿利克那些没有丝毫异能,或者说异能等阶不高的居民乘坐的,而暗夜小队的全体成员,都选择了机车,包括海蒂。

    当然,也有不选择机车,而宁愿步行的,比如冥。

    希伯最终联系到了帕妮丝,帕妮丝对海蒂这种疯狂的大迁移表示了无条件的支持,并把冥派了回来。

    帕妮丝,斯蒂文都没有回来,如果在迁移的旅途中真发生点什么,仅仅是多了两个未曾迈入亚神的异能者,似乎也改变不了太多。

    至于洛,至今仍没有任何人把阿利克要迁往冰原的事告诉洛,准确一点说,没有任何人能联系到洛。

    整个阿利克的居民已全部坐上了那一辆辆的大型运输车,而在运输车的四周,每个一段距离都会有一辆狰狞的机车。

    而海蒂,她所驾驶的机车,俨然处于整个庞大车队的最前方。

    海蒂的表情依然是冰冷的,她很清楚接下来将要面临什么,她已经为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在荒野和冰原之间,荒野始终是隐隐压冰原一头的,这并不仅仅因为荒野的变异生物更多,更是因为荒野上拥有神格的人,要比冰原多上一倍。

    严格意义上来说,冰原的神要比荒野多上一些,但那些神庙内的大祭司,一般都是轻易不离开神庙的。而荒野二神,尽管也长时间居于自己的巢穴,但在荒野走动的频率要远远大于冰原那些年迈而神秘的祭祀。

    荒野有四神,荒野之人大多只知道暮光之城阿芒迪娜和卡迪文庄园的墨菲,而只要极少数人知道“黑狱囚徒”的存在。

    至于海蒂,她的标签从来都是“疯狂”,而如今,海蒂要用接下来的大迁移,给荒野留下另一个标签。

    神,是不可阻挡的!

    至于神与神之间的战争,海蒂也会让更多的亲眼目睹一下,什么是荒野真正的“诸神黄昏”!

第二百一十三章 风雨欲来

    阿利克迁移的整个过程,耗费时间最长的并不是像酒馆老板这样怀旧的人,而是那些卑贱得犹如被践踏成烂泥的阿利克居民。

    在以进化和变异为主格调的荒野,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特别是那些几乎除了消耗食物和饮用水,再也没有丝毫用处的老弱妇孺。

    他们之中有已垂暮的老人,有嗷嗷待哺的婴儿,还有在荒野无法独自生存的柔弱妇人。

    这些人中的儿子,父亲,丈夫都是曾为阿利克战斗过,或者为阿利克付出了生命的低阶异能者。作为他们的家眷,是有着被阿利克庇护的权利的。

    这是阿利克的一项规定,是那建立起荒野第一座学堂的索托斯酋长订下的规定。

    这些早已失去家庭支柱的人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走向何方,他们犹如随风而逝的柳絮,身不由已地在荒野一**风浪中沉浮,直到最终无法飘起的那一天。

    选择跟随阿利克离开,去往那未知的冰原,也许还会有一线生机,但选择留下来,却不仅仅是需要勇气了,更需要运气。

    他们绝大多数人的运气并不怎么样,否则也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但还是有人选择留了下来,而且留下来的绝大多数都是那在荒野上苟延残喘了很多年,已再没有多少时日可活的老人。

    荒野尽管残酷,但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在荒野上像低贱的豺狗一般觅食,在荒野上度过了生命的绝大部分时光。怀旧也好,眷恋也罢,他们不想离开了。

    就算死,他们也打算把自己这副残骨腐烂在荒野那贫瘠的灰白色大地之上。

    也许还有另一个谁也没有说出来的原因,活得足够久的人们总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阿利克这次的迁移并不会一路无阻,他们留下来,也许会给自己的后辈增添一丝成功离开荒野的机会。

    索托斯酋长离开了,但阿利克的神并未离开,海蒂早已成为了阿利克居民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神,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出身大家族,也不全是因为她有着层出不穷的手段可以面对种种危机,更是因为她每次来到阿利克,都会亲自去学堂教孩子们读书。

    有时候,能给人带来希望的,就是神,哪怕仅仅是渺茫的希望,事实往往如此简单。

    望不到边际的车队缓缓启动,向着荒野的深处驶去,伴着一声声哽咽和不舍,伴着一路挥洒的泪花。

    留下来的,终将把命运交给即将接管阿利克的家族势力,毕竟他们花了不菲的代价换取了阿利克的所有权,按这些家族一贯的作风,不从阿利克身上获得足够多的回报,是绝对不可饶恕的错误。

    离开的,也并非真的走向了天堂,他们需要经历即将来临的毁灭风暴,如果足够幸运能不被毁灭风暴碾压成齑粉,还有去考虑如何在比荒野更残酷的冰原活下去。

    但他们仍心存希望,因为他们心中的神正在他们的正前方,海蒂驾驶着那辆狰狞而不断低低咆哮着的机车,缓缓行进在整个车队的最前方。

    而且他们相信,伟大的酋长绝不会丢下自己的子民,聆听过酋长教诲的子民将永远被酋长所庇护。

    他们更相信,那曾经的阿利克话语人,帕妮丝阁下不会抛弃他们,那始终庇护着他们的洛不会抛弃他们。

    至于最有能力庇护他们的依,他们是没有概念的,因为当初的依,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不同之处,至少没有给阿利克的居民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

    而正是这位被他们忽视掉的存在,却早已派遣冰原屠夫卡米拉进入冰原,去调遣那只遵从贝古家族侯爵军令的黑甲军团。

    卡米拉本身的速度是极为恐怖的,但这次她却罕见地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的行进方式,而选择了坐骑。

    是的,她正乘坐着一只巨大的双翼龙形生物,是老侯爵那只成年的火蜥龙。

    这只火蜥龙也是老侯爵送给自己女儿的赠礼之一,但却长期被依忽略掉了,也仅仅是在这个时候,才想到了它的存在,想到了它那非人类可比的速度,想到了让卡米拉乘坐它进入冰原。

    火蜥龙的跟随,本身就是侯爵的象征。

    当然,因为阿利克的迁移而做出反应的,并不仅仅只有暮光之城的依,那远在冰原的索托斯也似隐隐感知到了什么。

    “无所不知的艾伯纳·索托斯聆听到了我那些子民的呼唤,他们正被迷茫和恐慌所吞噬,作为他们的领路人,我需要为他们做些什么。”

    索托斯酋长已经在遗迹之地居住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他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用来研究遗迹之地深处那座古老的祭坛,而剩下的时间,除了吃饭和睡觉,就是给那未开化的饲族建造学堂。

    索托斯酋长似乎对学堂情有独钟,并始终乐此不疲。

    “尊敬的老师,您是感知到了什么吗?”

    坐在索托斯酋长身旁,恭敬开口询问的正是饲族未来的族长,被帕妮丝收为义女的嫘娅。这个曾经羸弱的小女孩似乎也经历了像依曾经那般的“野蛮生长”,至少如今已俨然达到酋长胸际的身高并不像是她如今的年纪该有的。

    “嫘娅,我的孩子,你还小,你也许不懂创造和毁灭的区别,但有时候,为了创造更多,势必要毁灭一些东西,特别是在它们妄图毁灭未来希望的时候。”

    酋长站起了身,他并没有离开祭坛,仅仅是面向了荒野的方向,轻声呼唤了一句。

    “我的子民们,你们的王在召唤你们,并请求你们,用你们那不畏一切的身躯,为那些处于迷茫和恐惧之中的同伴开拓一条回家的路。”

    在酋长话语出口的一刹那,那已聚集了多日,正成群结队地向着冰原蹒跚而来的,一望无际的荒野暴民潮,忽然停下了脚步。

    它们听到了自己王者的召唤,它们是自己的王无坚不摧的矛,它们需要接回自己的新伙伴,并帮助那些处于迷茫和恐慌之中的伙伴回家。

    而在向荒野暴民潮传达了指令之后,酋长的脸色并没有丝毫的放松,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小嫘娅的头顶。

    “我最大的依仗已经送给了另一个女孩,那么,嫘娅,为了确保我的子民能安全归来,我们也许需要稍稍多做一些准备了。”

    酋长迈步向着遗迹之地的另一侧而去,那里是沧和它的伙伴,已经八岐大蛇的休息地。

    “也许我们该唤醒我们的伙伴了,我预感到这次的毁灭将是前所未有的,我们必须为此做更多的准备。”

    “尊敬的老师,我们不需要把这件事告诉先知吗?”

    嫘娅一边跟在酋长的身后,一边脆生生地问了一句。

    酋长知道嫘娅口中的“先知”是谁,洛是饲族先知这件事,他从进来这里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不需要,我的孩子,在荒野上发生的任何事,都瞒不过荒野意志,这就像在冰原上发生的任何事,都会被冰原意志知晓一般。而我那个族人,无论是荒野还是冰原,只要他想知道的,他总能够知道。这就是外面那些人所说的“真实幸运”!”

第二百一十四章 曾经的声音

    而如今的洛,却并未在这片已归属于暗夜军团的冰原之上,他正置身于冰原极深之处的一座神庙内。这座神庙通体由鲜红如血的不知名怪石堆砌而成,在雾蒙蒙的冰原之上格外的突兀而诡异。

    冰原四脉之一的红脉圣地,冰原红庙!

    洛已在这座红色的神庙内待了一段时日,这些日子他只做了一件事,一件极为枯燥却让他极有耐心继续做下去的事。

    他在观摩神庙内大殿墙壁之上的那些斑驳的壁画,晦涩而弥漫着古老气息的壁画。

    与其说是壁画,这些似乎是被用石子生生刻画在石壁之上的图案,用“图腾”或者某种原始崇拜来形容似乎更为贴切。

    这里的壁画风格与遗迹之地那座祭坛边缘的花纹风格极为相似,和饲族年迈首领居住地的那些壁画有着惊人的契合。

    如果说遗迹之地内的壁画是以“膜拜”为主题,那么这里的壁画,便**裸地渲染了一种疯狂的“压抑”之感。

    洛坚信这几处壁画绝对有着某种联系,但他始终未曾捕捉到这种联系,或者说,他还没有最终确认,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探索这些让他有些心悸的符号。

    神庙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出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身影整个笼罩在一袭妖艳的红色长袍之内,只能从那略显线条的身形上依稀分辨出似乎是一个女性。

    “你已花了二十几日的时间观摩这些壁画,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吗?”

    冰原红脉大祭司平静的话语让洛微微皱了皱眉头,但他并没有回答对方的话,甚至连回头瞅一眼的念头都没有。

    “尊敬的客人,你观摩的时间也许应该结束了。”

    普西芬妮并没有因为洛的冷淡而有丝毫的不悦,她的声调略略抬高了几分,明显有着几分愉悦,看来今日大祭司的心情非常不错。

    “普西芬妮大祭司,按照你我的约定,我应该还有七日的观摩时间,七日后才是我离去的日子。所以,对你这次的打扰,我有些怀疑你与我合作的诚意。”

    洛终于把目光从那复杂的图案之上收了回来,转过头冷冷地看向了仍然站在大殿门口处的普西芬妮。

    洛用那枚神秘的水晶骷髅头与冰原蓝脉结成了暂时的盟友,又用海蒂交给自己的“神涎”与冰原红脉达成了某种共识,所以他才能最终获得留在这座神庙内足足一个月的权利。

    普西芬妮对那可以摧毁冰原圣物的“神涎”有着极大的兴趣,而洛恰恰发现了这一点,所以这也有了双方最后的交易。

    当然,洛交给普西芬妮的“神涎”是经过他精心处理过的,他相信普西芬妮应该也早已想到了这一点。但普西芬妮仍然选择了接受与洛的合作。

    在普西芬妮的手中,任何被时间所改变过的东西,都可以暂时地回归到原先的模样,前提是时间并未流逝太久。

    她相信至少面前的这个年轻的荒野男人,并不具备让“神涎”时光流逝五十年的能力,而五十年正是普西芬妮异能的极限。

    “我并非有意破坏你我的约定,事实上,你仍然有权利继续留在这里七日。当然,前提是你在听了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之后,仍然决定留下来。”

    普西芬妮缓缓脱掉了自己的头罩,露出了她那如初生的婴儿一般细嫩而白皙的皮肤,岁月的痕迹似乎无法在这个混身散发着神秘气息的女人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洛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但并没有开口,他在思考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的故乡,那肮脏的荒野似乎要发生一次大的浩劫了。浩劫的创造者是代表着荒野意志的诸神,而浩劫的承受者,似乎与你有关。”

    普西芬妮话语中的愉悦情绪更为明显,她甚至都开始轻笑出声。

    普西芬妮是冰原四大祭司之一,作为冰原的死对头,荒野发生浩劫绝对是她极为乐意看到的。至于为什么会把这件事告诉面前的这个荒野小子,也许仅仅是因为一种炫耀的心理在作祟。

    相比动荡的荒野,残酷的冰原也许更适合依赖。

    她不知道洛是否能够领悟到自己隐藏在话语深处的意思,但这并不影响她把这件事告诉对方,在对方足足在神庙内的壁画前待了整整二十多天之后,她也隐隐有些担忧了。

    她并不认为对方可以在短短二十天的时间内参透自己足足花了二十年才勉强读懂的东西,但也许适当打扰一下对方也并没有什么坏处。

    “先不论你说的事情是否属实,是否与我有关,仅仅是你在未满一个月之时出现在这里,普西芬妮大祭司,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洛的声音逐渐变冷。

    “你可以选择道歉后离开,然后等约定的时间结束后再出现在这里。或者,你也可以选择背叛自己对冰原发下的誓言,撕毁我们之间的约定。”

    冰原大祭司与荒野的神不同,大祭司更依赖于冰原,他们所有的信仰,力量的全部来源都是冰原赐予的,对着冰原所发下的誓言,他们一般不会轻易违反。

    普西芬妮是隶属于冰原的红脉大祭司,她显然也是这种情况。

    “我只是觉得你也许对这件事有兴趣,那么请原谅我的冒昧打扰,我尊敬的客人,我这就离开。”

    普西芬妮并没有因为洛的翻脸而有丝毫的不悦,无论对方是否会因自己提及的事情所分心,她都已经达到了这次的目的。

    用几句不痛不痒的道歉,换取打断对方深层次思考的机会,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极为划算的。

    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普西芬妮走得很干脆,她甚至直接离开了这座神庙,迈入了神庙外那雾蒙蒙的风雪之中。

    洛把目光重新投向了面前的壁画,一双手轻轻抚摸着那斑驳而凹凸不平的墙面,感受着整个大殿,感受着整个神庙,感受着神庙之外普西芬妮逐渐远去的身影。

    “这是第二次,你不经我同意,私自干预了我对这副躯体的掌控。第一次你夺走了它的控制权,这一次你夺走了它对未知危险的感知!”

    洛面壁而坐,微垂着头,低低自语了一句,声音冰冷。

    充满磁性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内萦绕了很久才缓缓消散,从始至终都没有其他的声音响起。

    “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充足的理由,否则,我不介意把你从这副躯体内赶出去!”

    洛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大殿之内,自言自语状态下的洛显得格外的萧瑟而诡异。

    “开口告诉我,为什么!我的耐心很有限,你可以试一下我的决心。”

    随着洛的话语传出,他的右手之上竟快速地再次覆盖上一层绚烂的金黄色,金黄色犹如流质一般快速地从右手向着臂膀蔓延,然后是胸膛,腰际,下肢……

    就在洛的身躯已几乎全部被这种金黄色流质覆盖,仅仅剩下一张脸的刹那,一个平静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忽然在大殿内响起。

    “不……想……你……去……送……死!”

    突兀的声音和洛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完全就是洛自己的声音,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声音是曾经年迈的洛,曾经长时间不开口说话,初次见到帕妮丝时的那种磕磕绊绊的声音。

第二百一十五章 再次合作

    洛的本能,在陪伴了洛近二十年之后,终于第一次开口了。

    本能有其他的选择,即使洛这具躯体的意识毁灭了,身躯腐烂了,本能也可以再次在一段时间后获得重生,重新在新的躯体之上苏醒。

    但它最终选择了向洛妥协,因为荒野甚至冰原的意识早已苏醒,并已隐隐意识到了它的存在,本能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在重生后再次获得成长起来的机会。

    曾经被荒野眷顾,也仅仅是因为荒野意识到了洛的无穷潜能,对这个出身于荒野的存在馈赠了足够多的幸运和照顾,以期望洛最终成长起来之后能选择站在荒野的一方。

    失去了洛,等于失去了荒野曾经的庇护,如此情况下要想重新在荒野找到新的共生体,希望是极为渺茫的。

    至少在与洛共生的这近二十年的岁月中,能拥有在残酷的荒野之中最终安然成长起来的幸运,它仅仅见过两个这样的特殊存在。

    洛和被酋长赠送给依当礼物的那只黑色的羔羊。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存在拥有这种幸运,甚至连一直被洛呵护的女孩都不具备这种逆天的幸运,女孩之所以最终也长大成人,完全是因为洛始终牢牢地把她护在自己的幸运光环之下。

    至于洛会不会真的像他本人所言,把本能彻底地剥离出去,任其自生自灭,本能更不敢赌。

    洛从来都不是一个仁慈的人,尤其是对他自己,他格外的冷酷而无情。

    所以,它最终选择了开口,尽管这会让自己的存在彻底暴露在荒野和冰原意识的触角之下,但除此以外,它似乎已别无选择。

    本能有把握在自己选择了妥协之后,洛最终会选择再次接受自己,因为本能这次的欺骗,并未真正触及到洛的底线。

    洛心中的底线,永远有且只有一条,他一手养大的女孩。

    还有一点,选择与本能分开,这必然会导致洛的能力大打折扣,在已与荒野形同陌路,却尚未被冰原彻底接纳的情况下,这对洛来讲将是极为致命的。

    洛并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相反,他向来都是极为冷静的,冷静得与他的年纪隐隐有些不大相符。

    本能最终赌赢了,洛在听到了本能那艰难的解释之后,选择了长时间的沉默。

    如今的洛仅仅是一名超阶异能者,但他所谋划的东西,即使是拥有神格的海蒂都需要反复斟酌,谨慎安排。如果失去了本能的支持,洛将会再次陷入极大的危机之中。

    似乎从始至终,洛都是在用各种各样的外界因素来展开自己的计划,而并未太在意自身的异能已大大滞后这个事实。

    对于基因链大肆解锁的恐惧,始终牢牢地占据着洛的内心。

    “下不为例!”

    洛已不知自己独自坐了多久,直到大殿外再次响起了普西芬妮的脚步声,洛才在心中轻叹一句,喃喃说了一句。

    这句话,是他对自己本能的警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尊敬的客人,我们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您是打算离开,还是打算继续在这里再待上一个月?当然,如果您选择了后者,那么您需要拿出另外的报酬。”

    普西芬妮的脸上依然洋溢着灿烂的笑意,那如春风般的浅笑似乎可以凝固成晶莹的水珠一般。

    “很感谢大祭司一个月的款待,尽管我很愿意继续待下去,但您上次带来的信息让我感到了一丝不安,我需要先去解决一些私事。”

    洛决定离开了,他也许可以不在乎阿利克无辜居民的死活,但他说服不了自己去无视海蒂的安危,去无视菲力和希伯那些曾经伙伴的死活。

    更为重要的是,身在暮光之城的依,也许并不会眼睁睁看着阿利克被毁灭风暴所吞噬,洛还没有让依替自己去遮风挡雨的习惯。

    洛站起了身,向着已迈步朝自己走来的冰原红脉大祭司微微一礼之后,便要离开这座已滞留了整整一个月,空旷却格外温暖的神庙。

    “尊敬的客人,我觉得你我之间也许可以再做一次交易,对你我都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交易。”

    普西芬妮并没有阻拦洛离开的脚步,却在洛迈出神庙大殿之前,适时地开口说了一句。

    “另一场交易?”

    洛停下了脚步,却并未转身,在他的前方是那风雪肆意飘洒的冰原,在他的身后是那温暖的大殿,以及大殿内那巧笑嫣然,如婴儿般白皙的红袍女子。

    “你在冰原需要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盟友,特别是在接下来的一段不短的时间里,而蓝庙所能给您的承诺,也许并不能满足这个“盟友”的真正内涵。”

    普西芬妮并没有多说,她能在如此年纪便坐上了红脉大祭司的位置,其聪慧程度可想而知。

    洛沉默着,普西芬妮也未曾再开口,两人的耳边仅仅有那呼啸的寒风,以及远处传来的低沉至极的嘶吼声。

    洛之所以沉默,并不是因为他信不过或者不屑去考虑普西芬妮的提议,相反,对方的提议让他极为心动。

    如果走出这座神庙,洛接下来势必将于阿利克,和海蒂站在同一个阵营,与荒野意志正面对抗的阵营之中。

    如今的洛既然敢于在荒野和冰原之外独自划下自己的领地,他便拥有了勉强抗衡荒野和冰原任何一方的实力。

    这种实力,包括洛自身,包括海蒂,包括依和她的黑甲军团,甚至包括沧,包括遗迹之地的饲族,包括帕妮丝和曾经暗夜雇佣兵小队的所有人。

    不到万不得已,洛并不想去进行这场豪赌。

    洛本身是个赌性极大的赌徒,但他的筹码也往往仅限于自己,并不包括其他人,尤其是他在意的人。

    他之所以沉默,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似乎已付不起与普西芬妮再次做交易的报酬,冰原四脉之一的红庙大祭司,胃口可不是一般的大。

    “我本人已经我所代表的红庙,可以在接下来一段不短的时日内,成为您忠诚的伙伴,而且您完全不必去考虑是否能为此付得起代价。”

    普西芬妮一边轻轻地说着,一边迈步走到了洛的身旁,妖艳的红袍遮盖着的一只玉手伸了出来,伸向了缓缓回头的洛。

    “我这次想要得到的东西,你可以很轻松地支付,相信我。”

    洛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眸快速地闪烁了一会,最终也伸出手,与普西芬妮伸过来的那只手轻轻握在了一起。

    “我选择接收你的邀请,普西芬妮大祭司。”

    洛最终离开了红庙,再次穿越那无尽的风雪,重新回到了荒野,而与洛再次达成某种协议的普西芬妮,也开始召唤冰原之上属于红庙一脉的势力。

    这种势力,包括隶属于红庙的那各阶祭司,包括红庙所掌控的冰原变异生物,甚至还包括庇护着红庙一脉的冰原意识。

    当然,这股冰原意识并不完整,与荒野的完整意识相比,它也许仅仅相当于四分之一而已。

    至于为了得到普西芬妮以及红脉支持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洛没有询问,普西芬妮也并没有丝毫的提及。

第二百一十六章 沉睡者

    最先阻挡在阿利克迁徙车队前行路线上的,是荒野那形形**的变异生物。大到如巨象一般强壮的变异豺猪,如牛犊一般大的变异狼,小到如兔子般大小的变异地鼠,均有着血红的双目,狰狞地向着这缓慢前行的庞大车队发起了悍不畏死的疯狂攻击。

    荒野尽管残酷,但荒野之上的变异生物无论从种类还是数量,都要远远多于冰原。鲜血的腥臭味便从这里开始了。

    海蒂对于这些犹如螳臂当车一般的变异生物这种自杀式的攻击是颇为不屑的,她不屑的对象并非这种尽管浑身战栗,却犹如疯狂了一般的各种变异兽,而是对这片大地,对这片大地真正的主宰,对荒野意志的不屑。

    荒野的意志终于忍耐不住,竟以这种近乎幼稚的行为向着这群背叛自己的人类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而对付这一波又一波犹如潮水一般无穷无尽的变异生物,海蒂仅仅是给那游弋在车队之外,骑着狰狞机车的护卫队下达了简单的指令之后,便不再做任何理会了。

    护卫队成员大多是曾经的暗夜雇佣兵小队的成员,或者是阿利克新培养出来的一些超阶异能者。在这些人的面前,凶悍而残忍的变异生物是极为脆弱的,哪怕出现了成群结队的豺狗群,也仅仅是稍稍多耗费了一些体力而已。

    唯一令众人心安的是,这俨然在进行着自杀式进攻的变异生物,并没有出现如曾经的阿米巴变异蠕虫那般巨大的存在,甚至连早已在这片荒野之上称王称霸的变异蜘蛛族群的身影都未曾出现。

    这种诡异的情况是在海蒂预料之内的,至少她曾经的猜测得到了印证。被与洛有过精神层面交流并选择归附的族群,是荒野所无法号令的。

    至少在这一点上来说,洛已站在了与荒野意识同等的高度,高于人类的另一个层面。

    哪怕如今的人类,已经是具有了各种异能,并不能再称之为“人类”的万灵之长。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越来越浓的血腥气,伴随着异能者的吼叫,以及变异生物痛苦的哀嚎声。

    变异生物再凶残,在有组织的人类异能者的面前都是失败的一方,这一点从旧时代就早已注定,哪怕曾经统治了这个星球足够长时间的恐龙种族。

    希伯是护卫队的成员之一,他本身的异能并非战斗系,但身为超阶异能者的他也在形形**的变异生物面前犹如一尊不可战胜的战神一般。

    随着年龄的增长,希伯的性格也变得随和了很多,更多出了一些本不该有的仁慈。但此刻单方面的杀戮并不是仁慈滋生的合适土壤,因为这次的杀戮无所谓对错,仅仅是生或者死的简单选择。

    丽莎早已坐进了庞大绵延车队之中的某一辆车里,为了自己在乎的人能够活下去,希伯必须选择用自己的拳头砸开一条继续前行的路。

    尽管面前这些可悲的变异生物是被驱使的,但有时候敌人和朋友的划分往往简单得令人发指。

    站在对面,阻挡自己前行道路的,就是敌人。

    一滴黏稠的血液溅到了希伯略有沧桑的脸庞之上,他随手把面前扑上来的一条棕黄色的变异狼撕成了两半之后,便把那一直颤抖着的半边狼尸仍在了荒野地面那粗糙的沙砾之上,然后转头看向了荒野远处那密密麻麻聚集着,却始终未曾上前的旁观者。

    远处黑压压一片的,是生于荒野,最终也将死于荒野的异能者。他们之中有着亚神的存在,有着超阶异能者,甚至还有高阶甚至中阶异能者。

    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是荒野孤狼,或者来自于某个小型势力或者某个不起眼的雇佣兵小队,而并非那些养尊处优的家族成员。

    “呸!”

    希伯收回了目光,并朝着那已逐渐被黏稠的鲜血和碎肉覆盖的大地重重吐了一口浓痰。

    远处的这些观望者短时间内是不会对阿利克的车队展开攻击的,至少在阿利克车队的防御力量遭受到致命打击之前,他们不会上来送死。

    但这并不等于他们对阿利克众人没有威胁,这些人犹如那始终游弋在群居变异族群栖息地边缘的腐狼,在猎物足够衰弱之时,他们才会露出狰狞的獠牙。

    他们的目标,是车队可以打劫的一切,包括一辆辆运输卡车内坐着的老幼妇孺,甚至一辆辆运输车,一把仍可使用的枪,一把仍未完全生锈的匕首。

    他们甚至可以把阿利克居民身上的全部价值榨得一干二净。

    从这一点来看,他们远比那些大家族的人更凶残,也更残忍!但要做一条合格的腐狼并不容易,至少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敏锐的洞察力。

    缺少耐心,会让自己成为荒野腐肉中的一团,而缺乏洞察力,最终会导致这次漫长的捕猎一无所获。

    希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机车之上,但整个车队的行进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最后竟完全停了下来。

    海蒂阁下是整个车队的领航者,车队停了下来,说明那处于车队最前方的海蒂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希伯的嗅觉是极为灵敏的,他也终于意识到了异样,在浓郁的血腥气之中,有着一股久违的土腥气正变得越来越浓。

    新时代的残酷性决定了死亡的普遍,频繁发生的死亡让人类逐渐忘却了曾经尊重死者的一种古老的方式,土葬。

    而如此浓重的土腥气,似乎在强烈地预示着,正有着无数从地底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存在,正逐渐地向着车队而来。

    卡迪文家族那长时间沉睡于地底的沉睡者!

    车队的四周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个个或高或低,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的身影。他们甚至连衣着都各式各样,但有一样东西却惊人地统一。

    实力,这些约有几百人的沉睡者,竟清一色地拥有着超阶异能者的实力。

    这相当于是几百个曾经的飓风少女厄里斯!而阿利克的护卫队,也仅仅只有十几人。

    这也是海蒂第一次选择停下来的原因所在,阿利克护卫队中有着暗夜雇佣兵小队的成员,海蒂在有所选择的情况下,并不想让帕妮丝的这些老部下最终腐烂在这片荒野之上。

    也许,海蒂选择停下并非是因为帕妮丝,而仅仅是因为洛。

    如果洛在这里,他绝对不会选择让希伯和菲力等人去和卡迪文家族的沉睡者以命相搏。

    既然如此,那么,对荒野的杀戮,便从这里,便从卡迪文家族的沉睡者开始吧。

    曾经是一名清理者的海蒂,下这个决定时是如此的平静,如此的理所当然!

第二百一十七章 神的威压

    荒野意志已经感知到了海蒂的背叛,而卡迪文家族沉睡者大量的出现,已充分说明了墨菲对此做出的抉择。

    海蒂一向都是冰冷而无情的,但这并不等于她丝毫不顾念旧情,否则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毫不计回报地帮助自己儿时的玩伴,美杜莎。

    当然,美杜莎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不利于海蒂的事情,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在新时代这残酷的荒野之上,海蒂和美杜莎之间的友谊纯洁得犹如经过特级水处理装置过滤后的饮用水。

    而对于自己曾经的母族卡迪文家族,对于自己曾经的父亲墨菲,海蒂心中仍有着一丝犹豫,这份犹豫也许就是海蒂区别于冰冷机器的唯一不同之处。

    如果首选出现的是荒野另一位至尊存在阿芒迪娜,而非卡迪文家族的沉睡者,那么海蒂的心情也许不会如现在这般糟糕。

    也许,自己还是太仁慈了一些,也许早该在黑狱之城的海底得到真相的那一刻,便彻底抛弃曾经记忆中的一切曾经的虚假表演。

    现在有些迟了吗?不,对于海蒂来讲,任何时候都不会太迟,曾经仁慈的代价,也许仅仅是胸中那一阵阵隐隐的刺痛罢了。

    既然选择了,那么任何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应有的代价!

    海蒂如此,墨菲同样如此。

    海蒂很优雅地从机车后座之上拿过了自己那个银色的小小金属箱,并随手打开了它,随意得犹如旧时代那慵懒的少女在清晨睡醒后扫向窗外的轻轻一瞥。

    一个纤细的玻璃试管被她那支白皙得有些过分的手拿了出来,然后递给了身后另一辆机车之上那始终沉默着的中年男人。

    这个男人骑着一辆与海蒂座下机车一模一样的座驾,这意味着他也隶属于阿利克护卫队,而他始终跟随在海蒂的身后,证明了他的身份也许并不低。

    或者是海蒂对他有着另外的安排,以应对在阿利克迁徙过程中的某种突发情况。

    比如说,现在。

    这个男人长得并不出众,甚至有些忧郁,唯一可以让他被别人记起的,也许仅仅是他的双手之上那副并不常见的拳刃。

    耶瓦亚拳刃!

    这个男人正是耶瓦亚,卡迪文家族曾经的沉睡者,在卡迪文家族上次对洛的毁灭行动中被酋长擒获,并一直留在了阿利克的超阶异能者,耶瓦亚。

    超阶异能者在这数量众多,甚至有着亚神在内的沉睡者之中似乎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甚至连一朵小小的浪花都翻不起。

    但海蒂却在这个时刻,选择了耶瓦亚,并把手中的那支装有莫名液体的试管毫不犹豫地递给了他。

    “他们和曾经的你一样,都是长期蛰伏在深深的地底,等待着杀戮指令的杀戮机器。做为冰冷的机器,他们不该,也不配拥有生命。所以,我打算把收回他们生命的任务交给你,3号。”

    海蒂微微回头瞥了这个一言不发,伸手接过试管的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也许,相比于“3号”这个没有丝毫特点的称谓,你更喜欢我称呼你为“耶瓦亚阁下”,是这样吗?”

    海蒂的声音并不大,但足以让对面这个男人神色剧变。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了自己已经恢复了意识,并找回了曾经的记忆?

    耶瓦亚在酋长离开阿利克之后不久,便逐渐恢复了自己的意识,但他早已有了另一个身份,那就是海蒂的试验体3号。

    相比于那需要长久沉睡的耶瓦亚,他有时候更喜欢可以常常发呆,偶尔听一下孩子们琅琅读书声的“3号”,尽管“3号”绝大多数时间都需要配合海蒂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试验。

    “我赐予你毁灭他们的力量,你自己需要付出的,仅仅是选择。选择卡迪文家族,或者选择我。当然,你已经为你曾经的冒犯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所以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你在接过这支试管之后,都获得了自由。”

    海蒂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在大量的沉睡者已经逐渐靠拢上来的情况下,她竟打算小憩片刻。

    耶瓦亚很清楚自己手中这支试管里的东西意味着什么,他毫不犹豫地仰头喝下了它,并朝着海蒂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尊敬的海蒂阁下,在代号和自己的名字之间,我选择后者。耶瓦亚将永远追随你,阻挡您前行脚步的任何存在,都将是耶瓦亚的敌人!”

    耶瓦亚服下的这种药剂,比海蒂交给墨迪的那种可以生生催化出亚神存在的药剂更完美,也更珍贵。

    真正珍贵的东西,海蒂永远会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种药剂,可以把耶瓦亚直接送入跨越亚神,半步神格的存在,就像如今的依。

    神格一下,皆为蝼蚁!

    耶瓦亚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也许曾经的他很喜欢享受那种拳刃割破对方血肉的声音,但早已习惯了孩童读书声的他,如今甚至对血腥味都有点厌恶。

    荒野之人几乎从未见到过荒野双神出手,这一方面源于荒野并不能承受更严重的创伤,另一方面源于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阿芒迪娜或者墨菲出手的事情。

    至少在最近的十几年,从来没有过!

    阿利克的居民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拥有了一次沐浴神的荣光的机会,耶瓦亚并非真正的神,但此刻的他,也堪堪拥有了神格。

    他的身上蒸腾着无尽的灰色迷雾,并快速地在这片荒野之上蔓延,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将阿利克这庞大的迁徙车队,包括那已开始向车队进攻的卡迪文家族大量的沉睡者全部笼罩在内。

    这种试剂的母本来源于暗天使安琪拉,所有喝下这种试剂迈入半神的异能者,都多多少少拥有了安琪拉那特有的黑暗气质。

    灰色迷雾笼罩了这片区域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就是出奇的静,静到甚至可以听到夜露打湿荒野沙砾的声音。

    然后,就是长时间的等待,等待着荒野那残喘的晨阳刺破无尽的迷雾,再次覆盖这片荒野。

    迷雾最终散去了,留在这片大地之上的,是一个个似经过了惨烈战斗,狼狈不堪的大量沉睡者,而阿利克众人,包括那庞大的运输车队,包括那游弋在车队周围的护卫队,包括耶瓦亚和海蒂,都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已厌倦了杀戮的耶瓦亚,最终用这种方式,既让阿利克居民避开了这次毁灭,又没有屠杀任何一个曾经的伙伴。

    半步神格的耶瓦亚,竟恐怖如斯,这些成群结队的沉睡者,甚至包括那些亚神,在他的面前,就宛如初生的婴儿一般,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没有人最终看清楚这半天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一个单薄的身影,在这片区域的边缘处,用他那双黑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看着这难得一见的“神”的威压。

    原来,相比于谋略和智慧,力量才是在这个末世存在下去的最强砝码!

    洛对力量的渴望,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强烈过!

第二百一十八章 虚弱的海蒂

    在荒野与冰原的交界之处,静静屹立着一个身影,身影并不高大,甚至略有佝偻,但正因为这个身影的存在,让以此身影为中心的方圆百里之地内的变异生物全部蛰伏,甚至连低低的哀鸣都不敢。

    身影上身是一件极为随意的半旧衬衫,下身是一条有着花花绿绿斑点的大裤衩,脚上是一双破旧的拖鞋。

    卡迪文家族曾经的族长,荒野至尊之一,早已迈入神境多年的墨菲。

    墨菲的面色很平静,他的目光缓缓从远处的荒野收了回来,轻轻叹了口气之后,便继续亘古在了这处阿利克迁徙车队的必经之地。

    对于卡迪文家族沉睡者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落败,墨菲是略有些意外的。他意外的并不是那些沉睡者最终的落败,而是他们落败的方式。

    如果连卡迪文家族的沉睡者都对付不了,海蒂是不可能萌生叛逆之心的,这一点墨菲极为肯定。

    “仅仅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她已成长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墨菲脸上闪过一丝追忆,曾几何时,海蒂还是在他身边嬉笑打闹的小女孩,可眨眼之间,那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快乐源泉的小女孩却拥有了造神的能力!

    尽管在墨菲的眼中,那靠着试剂迈入亚神之境的耶瓦亚脆弱得犹如一只低贱的蚂蚁,但就是这种所谓的亚神,已堪堪可以触摸到神的衣角了。

    海蒂正在用她自己独有的方式,在肆无忌惮地亵渎着神的尊严,而且还在这条注定走向毁灭的道路之上愈行愈远。

    更为可恶的是,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走得似乎还很顺利。

    但蝼蚁终究是蝼蚁,即使蹦跶得再欢快,也改变不了蝼蚁的命运。

    墨菲心中是极为复杂的,难道当初的选择真的错了?否则为何会出现如今这般的局面?

    “荒野的意志是永远不可能错的,背叛荒野的结局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无情地毁灭掉,几十年前的他是这样,如今的海蒂也绝对是这样!”

    墨菲闭上了眼,最终竟盘膝坐了下来,开始与已变得有些烦躁的荒野意志进行深层次的交流。

    尽管以取巧的方式迈过了卡迪文家族沉睡者的截杀,但阿利克的迁徙车队要抵达墨菲所处的位置仍需要至少两天的时间。墨菲有足够的耐心等下去,并把这些荒野的叛逆者亲手送下无尽的恐怖深渊。

    而另一个原因,阿芒迪娜阁下至今仍未现身,这位荒野至尊存在甚至比墨菲有着更为足够的理由,去毁灭这群荒野的叛徒。

    毕竟,与凭借吞噬吸收他人异能一跃成为荒野至尊的墨菲相比,阿芒迪娜的实力更强大,与荒野的命运牵连也更为紧密。

    即使墨菲不现身阻拦,阿芒迪娜也绝对不会容许阿利克成功叛逃出荒野的。

    阿利克车队已跨越了大半的旅途,这也让那些选择了与海蒂一起迁徙的阿利克居民悄悄松了口气,至少心中那因对前途的未知和迷茫而产生的恐惧已悄然消逝了很多,有些人甚至开始了小声的低语,对美好未来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

    人类之所以能屹立在食物链的顶端,绝对与对未来的执着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始终处于车队最前端的海蒂那面无表情的俏脸却越来越冰冷,似乎随便一碰便有无尽的冰屑纷飞一般。

    海蒂并没有迁徙车队那快速蔓延的乐观,相比于成功地解决了卡迪文家族沉睡者截杀的喜悦,她心中的担忧正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地加重。

    按照海蒂的预期,沉睡者是绝对会出现的,如今这已成为了现实,但还有很多的预期并未成为现实,至少在海蒂的预期中,有很多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已被大大地拖延了。

    比如说,卡迪文家族的铁血狼团;比如说,卡迪文家族的老族长墨菲;再比如说,荒野至尊,暮光之城真正的主人,阿芒迪娜。

    未知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比毁灭更让人忧虑的,是注定降临的毁灭迟迟未曾降临时那种等待的煎熬。

    值得庆幸的是,这种等待的煎熬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因为在缓慢前行的阿利克迁徙车队的前方,终于再次出现了一队队密密麻麻的身影。

    冰冷的金属甲胄,没有一丝亮光闪出的银色铠甲,血迹未干的刀锋,以及一张张冷峻的脸孔。

    在跨越了沉睡者堆砌的杀戮之墙的半天后,阿利克的迁徙车队终于再次停了下来,望向了阻挡在前行道路之上的这些以杀戮为生的存在。

    铁血狼团!

    征战于冰原极深之处,守护着荒野免于冰原侵犯的铁血战团,终于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了阿利克逃亡的路线之上。

    铁血狼团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如果铁血狼团从始至终都未曾出现,那才是足以让海蒂意外的事情。墨迪在拥有了海蒂赠予的造神能力之后,绝对会开始自己新的人生规划。

    但无论怎样的规划,墨迪显然都没有考虑过离开荒野,甚至他开始通过阿利克叛逃这件事,在频频地向荒野意志示好。

    “墨菲已经老了,他不再适合做荒野意志的代言人,而我,正是再合适不过的下一任代言人!”

    “墨迪阁下,你确定要站在我的对面,用我赠予你的东西来对付我吗?”

    海蒂的声音有些弱,她的身体似乎已在经过了几天的跋涉之后,开始出现了些许的不适应。

    处于铁血狼团军士的层层护卫之下,一身戎装的墨迪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可不相信卡迪文家族曾经的清理者海蒂会连这小小的跋涉之旅都适应不了,但海蒂声音之中散出的那种虚弱感是如此的真实,是绝对不可能有任何虚假的。

    如果海蒂真虚弱到了这种地步,墨迪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把海蒂擒下带入冰原。

    拥有了海蒂,便等于拥有了一支又一支战无不胜的强大兵团 。

    但墨迪最终放弃了这个极为诱人的念头,他不相信海蒂会如此的虚弱,这其中一定有猫腻!而更为重要的是,墨迪并没有像海蒂这般的魄力,他还不打算背叛荒野。

    选择了荒野,就要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面前把自己对荒野的忠诚完美地表现出来。

    而对荒野表示忠心的方式,也许仅仅需要把这支战斗力并不强的迁徙车队拦截在荒野边际之内就可以了。

    这对铁血狼团,对凭空增添了两名亚神的墨菲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个太困难的事情。而且墨菲的铁血狼团只需要拦下对方就可以了,至于战斗?

    拥有两位亚神的墨迪,倒真想见识一下亚神与亚神之间的战斗场面到底有多么的惊心动魄。

第一章 雪天迎客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一夜暴雪来,万树梨花开,三天雪不停,路上无人行。

    人都说,下雪天被窝和枕头更相配,对此陈大河深表同意,而且坚定不移地身体力行。

    所以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风停雪住,精神盎然地怎么都闭不上眼睛了,还是不肯起床,直到堂屋传来饭菜的香味,方才抓起床头放着的棉袄,拉进被窝里捂了两分钟,然后直接在被窝里穿裹在身上,才晃悠悠地掀开被子翻下床,穿戴整齐后走出房间。

    “三哥大懒虫,”陈继红坐在饭桌前,冲着陈大河羞羞脸。

    一出房门,就被小妹鄙视的陈大河面色自如,真不是吹,以他现在的脸皮厚度,挡炮弹还有些不足,挡子弹是绰绰有余,小妹的这种,连根茅草都算不上,完全没感觉。

    先到屋后洗脸刷牙,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到饭桌前,趁着小妹不注意,突然右手一伸,将她搂了起来,然后扛在肩上来回着颠,“敢笑话你三哥,真是反了天了,看我怎么治你。”

    “哈哈哈哈,三哥我不敢啦,”陈继红在三哥肩上挣扎着,可怎么也挣脱不了三哥的胳膊,反倒是被颠到笑得停不下来。

    “行了行了,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黄玉芝端着碗筷走过来,“赶紧把小红放下,小心岔了气。”

    “得嘞,”陈大河反手将小妹放到地上,扛个人围着堂屋跑了几圈,还是脸不红气不喘,可见这两年真没白锻炼。

    反倒是陈继红脸色潮红,气喘吁吁地站都站不稳,拉着陈大河的手臂撒着娇,“三哥坏死了,你得赔我。”

    “行,”陈大河拉过板凳坐下去,顺便把小妹抱起来放到板凳的另一边,“明天哥给你带条大鱼回来好不好。”

    “才不要鱼呢,”陈继红撅着嘴巴,“家里都好多条鱼了。”

    “那你想要啥?”陈大河眼睛看着饭桌,筷子已经伸了出去,“哟,老妈,今天什么好日子,还有盘炸鱼?”

    一般陈家的饭桌上就两个菜,一个大盘炒青菜,一碗酱菜,偶尔还会有碗榨辣椒,然后就是千年不变的红薯饭。其实前几天生产队里才发了不少肉鱼,但那是要留到重要场合才做的,今天不年不节,桌上却摆着一大盘炸鱼,虽说是手指大的猫鱼,但经过滚油炸干,吃在嘴里又酥又脆,可是一盘地地道道的美食。

    “怎么,不过节就不能吃鱼啦,”黄玉芝心情不错,笑着将陈大河的筷子打开,“等你爹回来再动筷子。”

    “得嘞,”陈大河把筷子放下,“您这话是没错,不过啊,让我来猜一猜,今天家里有客人要来?”

    话音刚落,手爪子飞快地伸出去,抓住两条小鱼就塞了一条到小妹嘴里,等手缩回来,另一条便丢到了自己嘴里。

    “嗯,老妈做的炸鱼就是好吃。”陈大河竖起大拇指连拍马屁,“我看省城的大厨都比不上,他们招待所真该请老妈过去。”

    “还省里的大厨,县里你去过没?边上去,”黄玉芝开始赶人了,“多大的人了,再让你呆在桌上等会还吃不吃了。”

    “行行行,”陈大河嬉皮笑脸地抱着小妹走到边上,“老妈,今天来客人,就一盘炸鱼总不行吧。”

    “哟,你还操心这个,”黄玉芝斜着眼睛看着他,“我看是你自己想吃了吧。”

    “都一样,小妹你想吃不?”陈大河拉起了统一战线,在小丫头期盼的目光中舔着脸问道,“有红烧肉不?”

    “红烧肉好吃!”小丫头嘴角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黄玉芝斜着眼睛看着他,“红烧肉没有,坐刀肉要不要?”

    “啊?猪屁股啊?”陈大河顿时垂头丧气,“算了,好东西还是留给客人吧。”

    “瞧你那样子,”黄玉芝嫌弃地摇摇头,转身从后厨又端出一只碗来,“这个给你们留的。”

    陈大河接过大碗,顿时眼睛一亮,满满的一碗菜,下面是油光水亮的红烧肉,用的是上等的五花肉,正是他的最爱,拿起筷子就要准备开吃,却又抬起头看向老妈。

    黄玉芝知道儿子要说什么,笑着说道,“给你大哥二姐都留了,这是你们的。”

    两个人立刻下筷,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完全没有说话的空间。

    黄玉芝笑着摇摇头,三儿子这两年是越来越聪明,也越来越懂事,可就是小毛病也多了,这年头有块肉吃就不错了,他还挑三拣四的,这里不吃那里不吃,穿衣服也是一定要周周整整,打块补丁都得缝在里面,没见过哪个农村孩子这样的。

    两双筷子插得飞快,一大碗鱼肉也进了陈大河和小妹的肚子里,一碗菜两个人一人一半,谁都没多占,当然,这是陈大河分的,小妹陈继红可吃不过他。肥得流油的红烧肉,油香酥脆的炸鱼,两人连饭都不用就这么吃得干干净净,这要是放在三四十年后,简直不可想象,但在这个年代,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把碗放到桌上,黄玉芝已经把所有菜都端了上来,一大盘青菜,一盘炸鱼,一大碗红烧肉,边上摆着一小碗酱菜,中间再放一盆土豆萝卜炖鸡肉,过年也就是这个水准,不管谁来做客,面子上都能过得去。

    陈家的饭桌跟其他家不一样,四四方方的大木桌,将中间掏空,下面悬着一个密封的木架子,上面再铺上一层铁板,冬天的时候,弄个小火炉放在铁板下,炉火将铁板加热,菜放桌上也不怕越吃越凉,铁板中间还能揭起来,可以用来做火锅,饭桌的边沿又是厚木头,也不会烫手。

    这张桌子正是陈大河的手笔,至于公社上有没有不知道,反正整个上剅大队独此一份,要不然黄玉芝也不会早早地将菜端上桌。

    没过多久,屋外传来卡兹卡兹踩雪的声音,陈大河起身拉开大门,眼睛不觉被大雪反射的阳光刺了下,眯着眼睛过了几秒,才看见老爸陈德山带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往家里走来,后面跟着的两个人正是大哥和二姐。

    “哟,原来是赵书记您来啦,”陈大河笑着迎了出去,“我就说今天早上怎么有喜鹊叫呢,原来真是有贵客临门啊。”

    “去去去,”赵德华没好气地冲着陈大河摆摆手,“你家喜鹊下雪天还出来叫啊。”

    “这说明喜鹊勤劳嘛,”陈大河将人迎进屋,村里人也没那么多讲究,赵德华同黄玉芝打过招呼,便直接上了饭桌。

第二章 难题

    大木桌四四方方,陈德山陪着赵德华坐上座,陈大河坐左边,正好陪着赵德华,身边是粘人的小妹,右边是黄玉芝,老大陈大江和二姐陈大红坐在下首。

    陈家就这点好,女人小孩都可以上桌,不像很多村户家里,家里来了客人,要么在后厨吃,要么等客人吃完才能上桌,条件没有,规矩倒不少。

    陈德山给赵德华满上酒,两人碰了一个,哈口酒气才说道,“赵支书,牛栏湖应该刚打完鱼吧,你那边一大堆正事不干,慌忙火急地跑我这来,恐怕是有什么急事吧?”

    “是啊,”黄玉芝给赵德华奉了一块鸡肉,“要不是早上家凤过来传话,我们都还不知道,一点准备都没有。”

    “有啥好准备的,”赵德华啃着鸡肉摆摆手,“又不是什么贵客,倒是个恶客。”

    “恶客?”陈德山和黄玉芝面面相觑,转头看向赵德华,“难道有什么麻烦事儿?”

    “嘿嘿,别着急,”赵德华放下筷子,哈哈笑道,“麻烦事儿是有,不过不是你们的,是我的,现在我有麻烦了,再找上你家,可不就给你带来麻烦了么,那不是恶客是什么。”

    “呵,你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陈德山拿筷子指着他,“说吧,什么事,让你这个大队书记趟着大雪找上门来,我不过我话说在前头,干得了的,我没二话,干不了的,咱们今天就吃饭喝酒。”

    “我不找你,”赵德华端起酒杯,笑呵呵地看向陈大河,“我找我大侄子。”

    “找他?”陈德山看看儿子,又看看赵德华,嘿嘿一笑,“看来这麻烦还真不小,得我儿子亲自出马!”

    “那是,小麻烦还用找大河,那不是杀鸡用牛刀吗,”赵德华端着酒杯冲陈大河晃了晃,“大侄子,咱俩喝一个。”

    陈大河右手压住杯子,谨慎地看着赵德华,“别,您还是先说事儿,我怕我肩膀小扛不住。”

    赵德华二话不说,酒杯凑到嘴前一口闷干,放下酒杯才说道,“你这肩膀可不小,去年闹旱的时候,上剅下剅两个大队抢水,差点没打起来,是你想办法造了水车解决的,年底的时候上剅大队粮食不够发,是你找人用猪肉换来的,今年开春上剅发下来的种子数量差了些,也是你找新田大队去拿人工换的,还顺便帮他们完成了开荒任务,公社下达的上交植物油的任务,还是你找公社供销社,弄到油菜种子才完成的。这一桩桩一件件,你上剅陈大河的名声,可是传遍十里八乡啊,你说说,我这有了麻烦,不来找你,我去找谁啊?”

    陈大河苦着脸说道,“叔啊,你说的这些确实是我干的,可要是没有大队上支持,我一个人也干不成啊,是哪个缺心眼的尽往我头上戴,那不是给我找麻烦吗,今天是您过来,那明天闸口的,后天张庄的,一个个都过来找我怎么办?”

    “确实挺缺心眼的,”陈德山认同地点点头,顺便干了一杯酒,“杨老大那家伙,就是个死心眼,他要是把功劳往自己个身上揽,咱们队说不定还能出个公社书记,结果都往个学生娃头上戴,半点好处都没有,还尽是麻烦。”

    “唉唉,你这是指桑骂槐啊,”赵德华拿眼睛瞟他,“有你们杨支书照看着,又有下剅和新田大队的人情在,哪个敢找他的麻烦。”

    陈德山端着酒杯跟他碰了一个,笑着说道,“你不就来了吗?”

    “滚蛋,”赵德华笑骂道,“当年在民兵队的时候,你还是我手下的兵呢,我那是外人吗。”

    “去去去,这脸皮厚的,”陈德山红着脸连连甩手,“就三五天的事,都说了三十年了,还真拿自己个不当外人。”

    “嘿嘿,脸皮厚好啊,脸皮厚的人走到哪里都不是外人,”赵德华笑道,转头看向陈大河,“对吧大侄子,叔的事你能不帮?”

    陈大河苦笑着端起酒杯喝干,“得,我这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死活是逃不掉了。”

    “哎,这就对了,”赵德华一拍桌子,“有我大侄子出马,我这麻烦就没问题了!”

    “唉唉,我说,”陈德山拉着他,“你都还没说什么事儿呢,怎么就没问题了,你可别坑我儿子。”

    “那哪能呢,”赵德华摆摆手,“我这就一点公家的事,来请大河给出出主意。”

    “行,”陈德山将酒杯放下,“那你先说说看。”

    赵德华转头看向陈大河,“大侄子,人都说你是小诸葛,猜猜看,我的麻烦是什么?”

    “小诸葛可不敢当,不过赵叔的麻烦我倒是能猜测一二,”陈大河洒然一笑,身子前倾看着赵德华,“今年,牛栏湖出的鱼可不少吧?”

    “唔,”赵德华点点头。

    “那地里的粮食,上交之后应该就没多少了吧。”

    “对,”赵德华继续点头。

    “今年收成不好,各个大队产量都一般,听说公社上也是勉强完成任务,想必是没有多的粮食发了,所以,能给牛栏湖的,就是多留一些鱼,鱼多粮少,这想必就是牛栏湖大队的麻烦吧!”

    “全中,”赵德华伸出大拇指,可脸上却没多少笑意,“不是鱼多粮少,而是根本就没粮,牛栏湖八成面积是水面,全都去养鱼了,剩下的土地中,能用来种粮的连一半都不到,以前这些粮食都是我们自留,但今年公社完粮任务重,就这么一点粮食要上交七成,剩下的还不够吃到过年,鱼倒是留了不少,可全大队老老少少不能都吃鱼过活吧,而且这鱼跟粮食不一样,它也吃不了多久,这次,牛栏湖的麻烦可大了去了。”

    听到这里,陈德山也眉头紧皱,“公社就没给想想办法?”

    赵德华摇头苦笑,“各个村都缺粮,公社又要保证上交国库的粮食达标,能有什么办法?”

    沉默片刻,陈德山猛地抬头,“公社都没办法,你来找我儿子,那不是坑人么?”

    “我这不是没办法了么,”赵德华满脸苦涩,“整个大队几千号都指着我呢,公社倒是答应了一批救济粮,可也要等来年了,怎么着都得把这段日子给熬过去啊。”

    陈德山摇摇头,酒喝在嘴里都没味道。

    黄玉芝担忧地看着两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陈大江和陈大红倒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和小妹一起吃得正欢。

第三章 条件

    陈大河嘴里嚼着炸鱼,手上端着酒杯,眼神散乱,显然在想些什么,其他人都默不作声,也不打扰他。

    片刻之后,一口将杯中的酒干掉,轻轻地把酒杯放到桌上,看着赵德华说道,“赵叔,这事说难办也难办,说好办也好办,就看能不能找到哪个单位,能接下牛栏湖这批鱼,只要能找到买家,把鱼出手卖掉,就可以想办法买粮了。”

    赵德华点点头,苦笑着说道,“这个道理我也知道,可就是买家不好找啊,县里几家单位我都跑遍了,都说不要,其他大队也都是苦哈哈,谁来买鱼啊。”

    “买家我来找,”陈大河说道,“不过得找公社开几张空白介绍信,大队开的档次不够,抬头和事由都空着,我有用。”

    陈德山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吭声。

    赵德华疑惑地看着他,“介绍信没问题,可要空白的就不好办了,你就不能先找好,再开介绍信?”

    陈大河撇撇嘴看着他,“赵叔,你现在让我去哪里找单位去,还不是碰到哪家算哪家,找上门了再递介绍信,提前开的话,抬头你让我填谁的?而且要是一上门就说让人家买鱼,不给直接轰出来就不错了,所以事项也得空着,到时候随机应变,我跟你说,你也别尽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这事儿公社也有义务解决,你就去找钱书记要,不就几张空白介绍信,我能把他卖了?”

    赵德华还是有些犹豫,“那能不能找到一家,然后给开一家的?”

    “赵叔,”陈大河歪着头看他,“那样可就得浪费不少时间了,牛栏湖等得起?我就这一个条件,你说成不成吧。”

    一听这话,赵德华脸色一僵,低下头想了想,最后咬牙一拍大腿,“行,这事我答应了。”

    “不过”赵德华盯着陈大河,“这事你得给我抓紧办,时间不等人啊!”

    “包票我不敢打,”陈大河端起满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但我会全力以赴!”

    “得嘞,”赵德华也陪了一杯酒,“有你这句话,今天我就没白跑一趟!”

    事情敲定,喝酒也带劲,陈德山和赵德华两人推杯换盏,一直吃到下午才下桌,本来陈德山还想留他住一宿,但赵德华急着办事,喝杯热茶醒酒之后,就趟着大雪离开了。

    公社离牛栏湖大队很远,可离上剅大队倒是近得很,而且正好就在陈家所在的上剅五队边上,所以赵德华从陈家离开之后,直接就去了公社,找到曾经的老战友,如今的公社书记钱卫国,死缠烂打地要了十张空白介绍信,在钱书记哭笑不得的眼神中潇洒离开,然后转身送到陈家交给陈大河,这才返回牛栏湖。

    陈大河捏着介绍信,轻笑着用手指弹了弹,“这可是个好东西啊,以后要办什么事可就方便多了。”

    “嗯?”陈德山听这话,顿时愣愣地看着他,“这介绍信你要留着,不给他办这事啦?我跟你说,可不能这样干啊。”

    “那哪能呢,当然要办,而且还要办得漂亮,”陈大河扬了扬手中的一叠纸,“这事去县城也没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赵叔都办不成的事,我能有什么用,所以还是得在公社内部解决,可要是不出公社,哪个口子不认识我,还用得着介绍信!”

    “你这小子,”陈德山指着儿子笑骂道,“之前你要介绍信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还空白介绍信,真是一肚子坏水。”

    “唉唉,没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啊,”陈大河仔细将介绍信叠好,“公社钱书记铁面无私,直接找他肯定没戏,他不松口,下面的人借个胆子也不敢开,也就是赵叔,和他是战友,又有着公家的事,他才这么网开一面,不趁着这个机会,我哪里弄得到。”

    看着儿子将介绍信藏到箱底,陈德山小声说道,“你要这介绍信干什么去我不管,反正我不信你会干什么坏事,不过,可不能坑你赵叔。”

    “放心吧,”陈大河拍拍胸口,“我现在就去给赵叔办事。”

    正说着话,就出了房门。

    “现在去?”陈德山跟着出来,看看外面的天色,“都快晚上了,雪天黑得早,待会儿还不知道有没有雪下,还是明天再去吧。”

    正在堂屋挨着一颗烧得通红的树根烤火的黄玉芝也赶紧站起来,“这都要做晚饭了,怎么还出去啊。”

    陈大河先是穿上雨靴,再戴上一顶棉帽,才摆摆手说道,“晚饭在外面吃,我就去公社几个单位看看,很快就回来。”

    小妹陈继红也跳了起来,“我也要去。”

    陈大河捧着小妹的脑袋揉了揉,“乖乖的啊,三哥出去办正事,回来给你带大白兔。”

    一听有大白兔,小妹也不闹了,立刻回到火塘边坐好,二姐笑着给她弹了个脑瓜崩,“就知道吃!”

    陈继红撅着小嘴,“每次三哥带回来好吃的,你不也吃了,你还是姐姐呢,还说我。”

    陈大红顿时语结,理屈词穷的她摁着小妹就是一阵揉搓。

    老大陈大江这时也拍拍坐麻的双腿站了起来,“要不我陪你去吧。”

    “不用,”陈大河摆摆手,迈开腿就走了出去。

    这七八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还挺大,都快淹到膝盖了,陈大河踩着别人踩出的脚印,深一步浅一步地趟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完平时要不了十分钟走的路。

    上到大路就好了许多,路面的积雪都被铲到两边,陈大河的脚步也轻快起来。

    先去的地方是县二中,潺林县里一共有五所高中,两所在县城,另外三所在其他地方,其中有一所就在平安公社。

    以前平安公社还是老县城所在地,解放后考虑到交通因素,才把县城搬到现在的城关镇,所以平安公社在县里的地位很特殊,县里唯一的一间文庙就在平安,另外不仅工厂比县城少不了多少,很多单位的重要性都同县城不相上下,就说这二中,教育质量就与县一中相当,将其他三所高中远远甩在后面。

    还不到十六岁的陈大河现在就是二中毕业班的学生,这年头只要成绩好,年龄上倒没什么讲究,别差的太离谱就行。现在学生有了困难,来找学校求助什么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啊。

第四章 老校长

    熟门熟路地摸到校长家里,校长田鸿雁正蹲在门口,拿着把菜刀在打鱼鳞,看他那满头皱纹,灰头土脸地杀鱼的样子,完全看不出这是位老牌大学生,堂堂重点高中的一校之长。

    “哟,老爷子,还要您亲自杀鱼呢,”陈大河嬉皮笑脸地蹲下来,“这鱼不小啊,有我的份没?”

    老校长眼睛皮上抬,瞟了一眼陈大河,默默地放下手中的菜刀,拿起抹布擦干净手,这才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随后指着地上,淡然说道,“交给你了。”

    “啊?”陈大河顿时傻眼,“老爷子,我可不会杀鱼啊,我就会吃鱼,从来不卡刺的。”

    “谁让你送来的都是活鱼,你就不能让你妈腌好了再送过来!”老校长理直气壮地丢下一句话,背着双手转身进了屋里。

    陈大河抓抓脑袋,苦笑着蹲下来,准备把鱼处理完,心里却一点气也没有。

    倒不是老校长欺负人,这位老先生一生两袖清风,高风亮节,从来不收任何人的东西,但唯独对陈大河例外,不仅送上门的东西从不推辞,而且逮到机会就死劲地使唤,这是不拿他当外人呐。

    田校长的老伴郭绍贞老太太正在屋里择菜,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一看是陈大河,连忙惊喜地上前把他拉住,“这事哪用你做,快进来,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陈大河还没完全蹲下的身子立刻直了起来,笑呵呵地拉着老人的手,“还是奶奶好,奶奶,今天是吃红烧鱼不?”

    “咳,”老校长干咳一声,“只有萝卜鱼汤,红烧鱼没有。”

    “萝卜鱼汤你来做啊?”郭奶奶声音顿时高了三个八度,“今天就吃红烧鱼,不吃拉倒。”

    耶,陈大河暗暗比了个二字,冲着老校长摇头摆尾。

    “没个正行,”早已习惯的老爷子不为所动,拿块毛巾把刚洗完手的水擦干,走到椅子前坐下,“说吧,什么个情况。”

    陈大河脱掉雨靴,换上一双棉鞋,然后倒好一杯热水放在老爷子手边,“老爷子,我就不能只是来看看您二老,就一定要有事?”

    老校长淡然地端起茶缸喝了口水,“不说拉倒,省得麻烦!”

    陈大河小脸一垮,一副被你看穿了的表情。

    看着两人斗嘴,郭奶奶笑着摇摇头,提着杀好的鱼进了厨房,老校长谈正事的时候,她从来不插嘴。

    “老爷子,”陈大河厚着脸皮到桌子另一边坐下,身体趴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田鸿雁,“咱学校还要鱼不?”

    “咋地?”老校长斜着眼睛瞟他,“要再送学校几百斤?可以啊,不过最好腌好晾干了再送来,不然不经放。”

    “您老人家还真不客气,”陈大河一脸嫌弃,然后又死皮赖脸地凑过去,“送没有,卖就有,咱学校明年的经费应该下来了吧,食堂这一块,要不先买点鱼放着?”

    “哦,你不读书,改卖鱼啦?”老校长冷笑着说道,“要不以后学校的鱼你都包了,也算是给你同学们发点福利!”

    “抠,忒抠,”陈大河死死地盯着他,“我发现要从你口袋里抠出一分钱来,比放颗卫星上天还难。”

    “哎,这话你就说对了,”老校长不仅不怒,反而还洋洋得意,“我这里从来只有进的,你什么时候见过出的?要不然我这么大个学校怎么维持,那些贫困学生伙食费从哪来?”

    “得,”陈大河像个无脊椎生物似得躺在椅子上,“我来找您推销就是个错误。”

    “嗯,明白就好,”老校长摇头晃脑,捧着茶缸美美地喝上一口,从转头看着陈大河,“到底什么个情况,讲清楚。”

    “情况就是……,”陈大河嘚啵嘚啵讲了一通,最后老校长做了个总结,“所以你现在就是,要把小赵小钱也没办法的那批鱼给卖掉,还得给他们买回来足够的粮食?”

    老爷子斜着眼睛瞟着他,“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啊!这种没好处的麻烦事你也做?”

    陈大河伸出一根手指小拇指,一本正经地说道,“第一,您口中的小钱,公社的钱书记,他不是没办法,只是不能轻易开这个口子,要不然其他人有了困难,都来找他解决怎么办,还要他们那些大队支书干嘛,当然了,要是最后我没能办妥,他肯定还是会出手的,不过这种事显然不会发生。”

    “唔,小伙子很自信嘛,”老爷子捧着茶缸,摆出一副我就看着你吹的样子。

    陈大河却毫无所觉地点点头,“当然,年轻就是自信!”

    “呵,”老爷子不置可否,“有了第一就有第二,继续吹。”

    “不是吹,是说,”陈大河严肃纠正,又伸出一根手指无名指,“第二刚才说了,我不是胆子大,是自信,自信能完美地解决问题。”

    “还完美,”老爷子吧唧吧唧嘴,顺口喝了口水,“还有第三没?”

    陈大河伸出第三根手指,比了个ok的手势,“刚才说了,我要完美地解决,如果只有买方和卖方得利,我这个中间人没好处,怎么能算是完美呢!”

    “嗯,说得对,”老爷子破天荒地表示认同,“好处你都已经拿到手了,十张空白介绍信,这个好处确实不小。”

    陈大河瞪着眼睛,“这才几分钟,老钱就来告状啦?”

    “没大没小,”老爷子轻描淡写地训斥了一句,才接着说到,“那你想的办法就是来我这卖鱼?”

    “怎么可能,明知道这里卖不出去我还来,那不是傻的,我就是来蹭饭的,”陈大河理直气壮地说道,“都快到饭点了,总不能到人家里去,让人买鱼的还管饭吧!”

    老爷子指着他,“脸皮厚到这种层度,也算是一种本事!”

    陈大河拱拱手,“客气客气,都是跟您老学的。”

    “没大没小,”老爷子狠狠地敲他的脑袋,果然说别人和说自己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说说你的想法,”教训完之后,老爷子终于说起了正事。

    陈大河摸着脑袋,“没什么想法,先到各个口子摸个底,看看都是什么个情况,有需要的就让赵叔派人送过来,就这样吧。”

    “不对,”老校长扭头看着他,“你小子要是就这点本事,老孙头能上赶着收你当徒弟,还不坦白交代!”

    这时郭奶奶端着菜碗出来了,将一大盘整条的红烧鱼往桌上一放,“交代什么,先吃饭。”

    得嘞,一老一小相视一笑,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事情立刻丢一边,帮着收拾起桌子来。

第五章 出师不利

    都不是外人,也就没有招待酒,两大碗饭下肚,陈大河拍拍圆鼓鼓的肚皮,“老爷子,我先去找找销路,摸清情况,至于您说的想法,还真有,不过得等我搞清楚情况之后再说。”

    “行,”老爷子点点头,“去吧,反正这镇上没有你进不去的衙门口,我倒要看看,你这小猴子能变出什么花来。”

    “那您老就请瞧好吧,”陈大河再次换上雨靴,笑着走出大门,冲着郭奶奶挥挥手,“奶奶我走啦,明天再来看您。”

    “哎,路上慢点啊,”郭奶奶看着陈大河远去,直到看不见身影才转身关上门。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边也没有路灯,倒是家家户户都开着电灯,映着路边的白雪,也能看清路。

    虽然公社的几家单位驻地比较分散,工厂也几乎有一半不在镇上,可这些单位工厂的负责人,一般都是住在镇上的,而且就在一条街上,离得还比较近,他们白天出去上班,晚上才回家,这也是为什么陈大河挑晚上出来的原因。

    能只跑一趟解决问题的,就绝不会去跑第二趟,这是自封为懒人的陈大河的做事原则。

    本来呢,这种事情应该先去找公社钱书记,无论于情于理,都应该先找他,毕竟是公社的领头人,当先拜访是应该的,而且别的不说,公社食堂至少得采购一点吧。

    可陈大河偏偏就绕过了钱书记的家,先去了五金厂杜厂长家里,一来就公社政府里那十几个人七八条枪的,还真看不上眼,量太小了,二来嘛,钱书记这个人,陈大河还真有点怵他,铁面无私软硬不吃,最是见不得陈大河这种偷懒耍滑的老油子,每次都能说上三个小时不带停顿的,所以能不见还是不要见的为好。

    “大河啊,你来晚啦,今年职工的福利都已经发下去了,工厂食堂采购也都是供销社直接送来的,实在是买不了鱼啊,这样吧,我个人掏钱,买五十斤鲩鱼,怎么样?够意思了吧!”

    “五十斤?够吃吗,要不两百斤吧!”

    “开什么玩笑,五十斤做成咸鱼都能吃上小半年了,两百斤你让我吃三年啊,就五十斤,回头你让赵黑子派人送来。”

    “哦,”

    ……

    毛纺厂肖书记家里。

    “买点鱼发福利?这个没问题,可我们毛纺厂可跟其他几家比不了,拢共才五六十号人,除开其他的米面油糖什么的,一人发个十斤鱼就绰绰有余了,你要我买两千斤,那不是要我的命吗,不行不行,最多五百斤,就这我明天还得和工会商量。”

    “五百斤就五百斤,不准反悔!”

    “嘿,你小子!”

    ……

    服装厂曹书记家里。

    “大河,不是曹伯伯批评你啊,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学习,他赵德华也是胡闹,这么大的事找你来帮忙,怎么帮?就让你这样一家家的上门推销?不是这么回事,听曹伯伯的,赶紧回去学习,啊,放假了?那就自习,温习温习功课,明年争取考个好大学,也给咱们县争争光,少参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啊?一定要买,那行,明天我找工会开个会,明年食堂的主菜就定个鱼,不过得腌好晾干,要不然可不收,多少?还问要多少,食堂大师傅说多少就多少,行了吧,走走走。”

    陈大河满头大汗地从曹书记家里出来,好家伙,训得比校长老爷子还厉害,不愧是老爷子教出来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最关键的是,抠门都是一脉相承,到最后也没说具体要多少斤!

    就这样一家一家地跑出来,算上发电站,水厂,以及广播站几个事业单位,还有什么纸箱厂、火柴厂、包装厂几家乱七八糟的小工厂,陈大河一共推出去一千多斤鱼,这些钱要是买大米,也能买个万把斤不到的样子,看上去是不少,可牛栏湖那里四五千号人,分下去也就一人两斤,这个时代的人肚里没什么油水,一个比一个能吃,两斤米参点红薯,也顶不了几天,难怪把赵德华给愁得啊!

    一条街从头走到尾,就这么点收获,显然是远远达不到陈大河期望值的,这也没办法,地方太小,人太少,没什么需求啊。

    不过还好,这也在预料之中。

    从街尾往回走,快要走到街头的时候,陈大河抓抓脑袋,走向一个不大的院子。

    院子门房的张老头捂着杯热水昏昏欲睡,隐约看见有人走近,猛地抬头,等看清楚来人,连忙笑着开门,“今天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找钱书记有点事,”陈大河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在服装厂曹书记家里顺来的老醋花生米递了过去,“张大爷,这个您拿着下酒。”

    张老头毫不客气地接到手里,脸上的褶子都快笑成朵花,“好好好,正好晚上想喝点,快进去吧,外面冷着呢。”

    “哎,”陈大河摆摆手走进小院,直接往最里面一栋走去,等到门口的时候,便摆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轻轻敲响房门。

    “是大河啊,快进来。”钱书记的爱人张玉梅拉开房门,一看是陈大河,惊喜地将他拉进屋子,然后拿出一双拖鞋,“哟,看你这样子,是怎么啦?来,把靴子脱了换上,是有事找你师哥吧,他在书房呢,你自己进去就行。”

    “哦,谢谢梅姐。”陈大河乖乖地换上拖鞋,随后径直走进书房。

    正在书房读报的钱卫国看到房门被推开,顿时眉头微皱,见到是陈大河进来,嘴角微微上翘,紧接着又恢复原状。

    “哟,原来是咱们的小诸葛来了,怎么,牛栏湖的鱼都卖出去啦?”钱卫国眼睛看着报纸头也不抬,皮里阳秋地说道。

    陈大河挪到他书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低着头小声吐出一个字,“没。”

    “没卖出去你来我这干嘛?”钱卫国依然头也不抬,“你让赵德华在我这里撒泼打滚地搞走十张空白介绍信,说说看,都去什么地方了?”

    “好多,”陈大河脸上满是诚恳,“有五金厂、服装厂、毛纺厂、水厂、电站,公社所有的工厂单位我都去了。”

    钱卫国终于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赵德华下午三点才从我这弄走介绍信,到现在你就跑完了十几家单位?”

    “嗯,”陈大河一副快夸奖我的样子,“都跟这些单位的领导谈过了,一共卖掉了一千多斤鱼。”

第六章 代沟

    “哟,一千多斤啊,挺能的是吧!”钱卫国冷笑一声说道,随后楞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报纸,附身看向陈大河,“等等,等等,我先来捋一捋,你先让赵德华从我这搞走十张介绍信,说是要去卖鱼,然后就去了镇上的十几家单位,卖掉了一千多斤鱼,是这样没错吧?”

    陈大河转动眼珠,“好像是没错。”

    “还好像没错?”钱卫国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你可别说这十张介绍信都用在这些公社的单位上了啊?什么时候你陈大河进这些地方还要介绍信啦?”

    “那哪能呢,”陈大河缩了缩脖子,“我也没说介绍信是要在镇上用的啊,那不是以防万一么,您看,现在果然成真了,我跟您说,这些单位太抠了,加起来才肯买一千多斤的鱼,牛栏湖整个大队的鱼加起来可是有十几万斤呢,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呵,你还知道杯水车薪,一千多斤也好意思邀功?而且依你备懒的性子,我看你是直接到老曹他们家里去的吧,”钱卫国冷冷一笑,随即指着陈大河瞪了他一眼,“那你现在到我这里是怎么个意思?我跟你说啊,你开的条件我可是都答应了,要么,你把事情给我办成,要么,介绍信都退回来,你自己看着办。”

    陈大河眨眨眼睛,“那你就不管啦?”

    “要我管?”钱卫国怒气冲冲地瞪着他,“那要你干嘛的?”

    “可不能这样啊,”陈大河满脸委屈地说道,“这么大的事儿,哪里是我一个人能干得成的,我提的条件,只不过是我帮忙的前提而已。”

    “嘿,你还有理了!”钱卫国怒极而笑,围着书房转了几圈,才指着陈大河说道,“别以为有老师替你撑腰,你就敢乱来啊,我跟你说,这可不是小事,你既然敢接活,就得给我把他干漂亮咯,要不然,就算老师护着你,我也,我也……”

    陈大河睁着双大眼睛满脸无辜地看着他,“你也干嘛?揍我?”

    “我也饶不了你,”钱卫国手往回收,“揍你我还嫌手疼,我去老校长那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切,这么大的人还老告状,”陈大河鄙视地看着他,“告状也不怕,我给老师写信说你坑我,看谁厉害。”

    “行,算你狠。”钱卫国指着他满脸无语,随后转到书桌前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时张玉梅端着茶杯走了进来,先递给陈大河,随即坐到他旁边,“怎么又吵起来啦。”

    “梅姐,他欺负我,”陈大河赶紧告状,那小脸委屈得直抽抽。

    钱卫国翻了个白眼,“好,我不欺负你,这事就先不说了,我们来谈谈你的学习,还有你未来的工作计划,作为一名即将步入大学校园的高三学生,你一定要好好学习,虽然你现在成绩还过得去,但要知道高考可是人生最重要的分叉口,容不得半点忽视,同时,学习固然重要,思想也放松不得,要多读报纸,认真学习,心里时时刻刻想着为人民服务,嘚啵嘚啵……”

    “啊,我想到办法了,一定能解决卖鱼的问题。”陈大河满头冷汗地赶紧转移话题,要不是这事没有公社支持根本就办不成,他才不愿意来这里呢,真是见了鬼了,简直比唐僧还啰嗦,为他的同事默哀三秒钟。

    “唔,公事要紧,想到办法了就说说看,”钱卫国老神在在地瞟了他一眼,小子,敢跟我斗,你还嫩得很啦。

    张玉梅抿着嘴偷笑,要是让外人看见这一幕,平时沉默寡言,雷厉风行的钱书记还有这一面,估计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吧。

    “咳,那我就说了啊,”陈大河躺倒在沙发上,“不过在说之前,我先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今年,应该是全公社收成基本上都不好吧?”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很肯定,“牛栏湖只是最严重的而已,是吗?”

    钱卫国沉默片刻,轻轻地点点头,“这不是什么秘密,只要多留心,都能打听到,你想说什么?”

    陈大河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想说,其实不是收成不好,只是资源不均衡而已。”

    听到这里,张玉梅突然站了起来走出房间,从外面把房门带上。

    钱卫国紧紧地盯着他,目光没有丝毫偏移,“继续说,不过我警告你,不该说的不能说。”

    “当然,”陈大河突然一笑,“放轻松点,你作为公社书记,公社各个生产大队收成情况想必是最了解的,不过,河西段其他公社的情况,你了解过了吗?”

    “其他公社?”钱卫国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我连自己平安公社的问题都没解决,还管其他公社做什么?”

    “所以说,老师老说你格局不够,就是在这里了,”陈大河拍拍双腿站起来,在钱卫国不满的目光中,走到墙壁上挂着的全县地图前面,拿起钱卫国常用的木棍,在地图上点了点。

    “潺林县地处长江中游,与地委隔江相望,县域内部水流众多,但最大的河流,还是属于长江支流的虎跃河,这条河从西北至东南,正好将潺林县一分为二,划成两半;”

    “一半河东,一半河西,河东段有县委直接管理,河西段,则是由平安公社,平安镇政府代为管理,”陈大河转身看着钱卫国,“而师兄你,平时除了布置个任务,收个税收,还有每年夏天的防汛抗洪之外,几乎对其他公社不管不问,只顾着平安公社的一亩三分地,我没说错吧。”

    钱卫国老脸微红,“我管他们干嘛,又不是没有公社书记。”

    “瞧你说的,还管他们干嘛?”陈大河鄙视地看着他,“那按你的说法,生产大队都有队支书,也不用管咯。”

    “那怎么能一样,”钱卫国挺着老脸说道,“一个是直管,一个是代管,能一样吗,我这对他们只有税收和防汛的权利,其他的我没权过问,他们也不理我啊。”

    “对,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捡来的,确实不一样,没权过问就干脆不问呗,你不理他们他们当然不理你了。”陈大河反驳道,“所以,你也不知道河西各个公社的具体收成,不了解他们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过得好不好,活得开不开心,对不对?”

    “呲,”钱卫国不屑地呲笑,“不缺吃不缺穿,有啥不好不开心的?”

    陈大河满脸无语,跟这个时代的人就没法沟通,生活质量要求就完全不一样,简直就是代沟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第七章 大计划

    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翻滚的心情,陈大河决定再换个话题,拿着木棍点在地图上,“那你是打算在平安干到退休呢,还是想迁到河东去?”

    河东,就是县城了,钱卫国眼神微凝,若有所思地看着陈大河,“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不文明,”陈大河表示鄙视,随后说道,“无论你想不想迁,以你的性子,总归是想做点事的,既然你还有一层河西段代管的身份,那么,你就不能只考虑平安的一亩三分地,而是要讲目光放在整个河西,毕竟,他们也在你的职权范围之内!”

    钱卫国摇头苦笑,“一个平安就让我焦头烂额,河西的盘子那么大,你让我能怎么办?”

    “现在只是一个河西,明天要是把整个潺林县给你,那你不是要去跳长江?!”陈大河意味深长地说道,“虽然你年纪比我大两轮,但老师教的东西,你可没听进去多少;”

    “老师经常讲,不谋万世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不足谋一域,治国如此,治县如此,治事如此,治人亦如此,”陈大河讲木棍丢到书桌上,双手撑着桌面,眼睛看着钱卫国,“师兄你人品上佳,一心为公,任谁都说不出个不字,老师之所以收你做学生,也正是因为如此,可你跟着老师勤勤恳恳学了几年,到底还是在用自己的一套方式在做事,你自己说,我说的对不对?”

    钱卫国低头沉思,片刻之后,才满脸苦涩地抬头看着陈大河,“我跟老师学习的时候,就已经是年纪一大把,做事习惯早就已经养成了,难改啊!”

    “不是难改,而是没想过改,”陈大河轻轻摇头,“正所谓,读书人最要不得的,就是读古人的书,做自己的事,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有这么严重吗?”钱卫国犹疑地看着他,片刻后突然醒悟,“不是说卖鱼的事,你扯这些干嘛?”

    “这就是一件事,”陈大河笃定地说道,“要解决牛栏湖的问题,你就要把视线放在整个河西,乃至于整个潺林县,那个时候你就发现,要解决此事易如反掌。”

    “那你说说,怎么个易如反掌法?”钱卫国来了兴趣。

    “先说平安公社,”陈大河再次拿起木棍,重重地点在地图上,“今年平安收成是差了些,可这个收成差,单单指的是粮食,准确的说是大米,至于其他粗粮乃至于鸡鸭鱼肉,都是不差的,所以平安需要的,是最基本的粮食需求;”

    “再看张庄,前几年张庄都没有完成交粮任务,别说县里,就连你都骂过几次,到了今年,张庄终于足额,甚至超额交粮,将前几年的欠额都补足了,否则河西段是完不成任务的,对吧;”

    钱卫国点头,“今年张庄形式确实不错,要不是反复确认,不准搞以前的那一套,还不敢相信,这事我还夸了他们,给他们向县委请功。”

    “那你知道为什么张庄突然增产这么多吗?”不等钱卫国反应,陈大河便自问自答,“那是因为前两年他们都在开荒,而今年开荒完毕,耕地数量增加了不少,而且他们把所有水田都种了水稻,一大半的旱田种了麦子和玉米,所以,才会有今年张庄的粮食大丰收!”

    “还有这种事?”钱卫国猛地站起来,“没听张庄的人说过啊。”

    陈大河耸耸肩,“说不说又能怎么样,反正你要的只是足额的公粮而已,不是吗?”

    “这么说来,张庄今年是富得流油啊!”钱卫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或许,可以找张庄调点粮食?

    陈大河好笑地说道,“钱书记,难道你吃饭只吃米的吗?”

    “什么意思?”钱卫国愕然地看着他。

    “意思就是,今年整个张庄,家家户户粮仓里都是粮食,可是,也只有粮食,”陈大河笑道,“张庄公社不大,只包含一个镇和两个生产大队,他们那个镇不过是一条过路街,镇上只有两家小工厂,生产的产品还都是些农机配件,粮食包装袋之类,主要为生产大队服务的东西,除此之外基本上没什么产出,而两个生产大队都是全力以赴生产粮食,鸡鸭肉鱼等副食很少,有的小队甚至没有,所以,他们现在也在头疼,明白了吧。”

    钱卫国手指敲着桌面,“你是说,用牛栏湖的鱼,去找张庄换粮食?”

    陈大河翻了个白眼,“你总不能让张庄人都只吃鱼吧!”

    钱卫国不以为意,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走动,“那么,就搞一次摸底调查,看看河西段各个公社,各个生产大队都有什么,缺什么,然后把资源集中起来,统一做再分配!”

    “脑子转得倒是快,不过,集中起来统一分配?谁来集中?你?”陈大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先不说你有没有那个权力,单单靠你手下那几个人,要忙到什么时候?或者说,我刚才的话都白说了。”

    钱卫国满脸茫然,“什么话?”

    陈大河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是说,你学了老师的本事,却还是老套的做事方式。”

    “我的做事方式有问题吗?”钱卫国两手摊开,“老师是教经济的,我现在做资源的调配,这不就是经济吗。”

    陈大河无奈地竖起大拇指,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钱卫国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自己的想法他不认同,索性说道,“现在是我们关起门来说话,都没有外人,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行,那我就直说了,”陈大河双手一拍,“你的方案呢,大致上是没有问题,不过具体的执行细节上,需要做一些小的调整。”

    “调整?我不觉得有什么要调整的啊?算了,当我没说,你继续。”

    陈大河翻个白眼,干脆放弃了跟他讲道理的行为,直接说道,“尽管你有河西段代管的身份,但就像你自己说的,你只是代收粮税,防汛抗洪而已,并不是真正的行政管理,所以想直接调配资源,不可能。但是,虽然不能越权管理,毕竟还有三分薄面在,做不了领导,做个带头大哥还是没问题的,他们也需要这个带头大哥出事了来顶雷。”

    说到这里,陈大河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自己的大计划,“这一次,就以平安公社为主导,联合河西段六大公社,乃至于河东段的部分公社,举办一次丰收产品交流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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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逆行录介绍:
核战爆发后,变异、杀戮、吞噬进化成了荒野之上的主旋律。 一个从斗兽场走出的男孩,为了守护背上的女孩,在这片无尽的废土之上,最终开始了不知通往天堂还是地狱的无限进化。 我身处深渊,所以我不惧深渊,我怕她坠入深渊,因为她定会为我焚尽这深渊!末世逆行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末世逆行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末世逆行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