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混元宝珠
“你们两个人，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又换新人了？”
在那宝座之上的女子开口问道，说起话来也是千娇百媚的，那娇滴滴的模样如何也不能与乱世的妖魔混为一谈。
“呸，狐狸精！”
似乎是出于女人的天性，小茹茹小声骂了一句。
她这一句又正好被宝座之上的女子听见了，后者听了，却并不生气，反而哈哈一笑。
“这一次的祭品倒是有趣，不过我要跟你说清楚，我可不是什么狐狸精。我是正儿八经从冥土来的冥官大人，这一次来就是为了普度众生，送他们入轮回的。”
女子口气极大，轻轻一招手，示意三人走上前来。
“这一次带来的祭品竟然还是一个极品，不错，本宫喜欢，你们有没有什么小的赏赐？金银财宝还是美人，要权利还是武力？只要你想得到的愿望就没有我不能实现。”
顾长安冷笑一声道，“既然大人如此厉害，不知把我直接提升为长生境界如何？”
“哟，这一次倒是来了一个见识广的，不就是长生境界吗？行啊，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的武道境界可不就是手提就提嘛……”
话说完，那女子掩着嘴轻笑，然后一只手指轻轻向着顾长安一点。
已经身旁突然伸出一大朵一大朵的绯红花，那是黄泉之畔的彼岸花，传说之中只能在冥土生存。
而如今女人还真被对方给捣鼓到人间来了。
随着女子一指，一些彼岸花的花瓣也随之而动，从花梗上飘落，一片片花瓣像是随风而舞，无意之间飘到了顾长安身前，带着一阵奇异的香味钻入口鼻之中。
紧接着，顾长安感觉体内的真气在加速的运转，突然爆发出金光，整个人的气势节节攀升！
竟然还真如那女子所说，不断地向着长生境界靠拢！
宗师六重……
宗师七重……
宗师八重……
神通一重……
神通五重……
长生一重！
这气势有着无可阻挡的威力一般，疯狂的冲击向更高的境界，最后竟然直接搭到了长生境一重天。
一旁的茹茹早已看呆。
这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怎么突然之间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样？
不仅整个人散发出好看的金光，且身上的气势颇具威严，让他忍不住想要垂首跪拜下来。
而顾长安会显得很平静，并没有因为境界发生如此大的跨度而感到惊奇。
柳千殷也是如此，二人只觉得像是喝水一样寡淡无味，冷漠的看着眼前的变化。
“你们这两个人倒还真是沉得住气，平日里的那些凡人看见自己的愿望实现了，一个个兴奋不已。怎么你们两个都像没事人一样？”
女子好奇问道，微微抬头。
可是悬浮在半空之中的顾长安一刀过去！恐怖的刀势一斩！女子的头颅掉在地上，整个身体瞬间灰飞烟灭……
“黄泉之畔有彼岸，其花可幻万物身，长存冥土不临世，娇艳可比花中仙……”
柳千殷轻轻念叨出一段诗文。
大致意思便是说，黄泉之畔的彼岸花可以幻化出万物。
而方才顾长安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彼岸花所带来的幻想而已，并不是真正的境界攀升。
与宝座上的女子也并非是真正的妖魔大能，应该也只是一株彼岸花。
“这……这……大人怎么死了？不……不对，我们本是鬼怪，怎么会死？”
一旁的小鬼看见自家主人就这样被一刀斩杀，有些不能接受现实。
“看样子他们都不知道，平日里侍奉的，竟然只是一个傀儡化身。”
柳千殷道。
“看起来这次是个难对付的角色，不仅小心谨慎，而且现在我们打草惊蛇，他应该躲藏起来了……”
顾长安随手把整个宫殿之中的所有鬼怪一刀斩杀，虽然所得到的经验不多，有些杯水车薪，但是日积月累总还是有些作用的。
“方才那些虽然是假的，但是对我境界提升还是有所帮助的，毕竟幻境也需要依靠现实来存在。”
顾长安心道，又一刀斩断了宝座，那宝座之下，有一颗琉璃珠子在源源不断散发出浓郁的阴气。
那些彼岸花之所以可以在宝座周围生存，应该就是这珠子的功劳。
顾长安伸手，那宝物落入手中，直接点开信息……
【物品名称】:混元宝珠
【品阶】:神秘
【物品描述】:那是天地万物为盘古所化之时，掉下来的一颗先天舍利子。可以分出阴气，阳气，混沌气，用来滋补特殊环境亦或者调节体内阴阳平衡皆有奇效。
“竟然还是没有品阶的宝贝，一般这种宝贝，往往真正的发挥的作用都不低。”
顾长安心中好受了一些。
至少光是这一颗能够散发出混沌气的珠子，就证明他来此地一趟不亏。
“里面的妖魔已经被杀尽了，只能出去瞧瞧。”
顾长安道，长刀依旧握在手中没有收回刀鞘。
“出去？等等！还记得我们先前进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一个妖怪吗？竟然会对我们带给大人的祭品有垂涎之意！”
柳千殷像是有了重大发现。
“这……说明什么？”
茹茹有些搞不懂，他只觉得刚才的花很好看，刚才的那位公子很厉害。
“这说明刚才那个妖怪就是我们要找的妖魔大能。”
“到底所有的一切，包括妖怪都是妖魔大能创造的，所以不可能对他背叛之意，哪怕是一丝觊觎都不可能。”
“说不定刚刚在我们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我们的不对劲，现在要么埋好了险境，要么率领那些剩下的孩童一起转移到了别的地方，等待恢复，东山再起！”
顾长安与柳千殷面色沉重。
铭铭鸭子都已经到眼前了，突然一下让它飞了，那是种什么感受？
可是接下来回荡在宫殿之中的一道声音却令二人精神一震！
“不过是两个毛头小子而已，竟然单枪匹马杀到我这里，原本还以为后面会有悬镜司的人手，没想到真是来送死的。”
这妖娆的声音与之前宝座之上的女子一般无二。
只是声音，却冷得可怕！
第235章 藏宝之地
原来没走！
顾长安本以为到手的功勋都要飞走，没想到如今失而复得，就差笑出声来。
“不过是对付一个虚弱至极的老妖婆而已，我二人足以！”
柳千殷冷声道。
“哼，倒是口气比人还大。”
伴随着声音出来的是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要么与之前在宝座之上坐的那位并无两样，但是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那种上位者的气息却是不可模仿的。
“先前的幻身应该也是你用彼岸花制作的吧？”
顾长安问道。
“不错，用彼岸花来制造幻术是我们冥官的看家本领，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又岂会懂得其中奥妙？”
女子很轻蔑地看他一眼，一抬手那原本被斩成四分五裂的宝座又重新缓缓愈合在一起，好似新的一般，连裂痕都没有。
她轻描淡写地走回到宝座半躺着，右手再轻轻一挥。
宝座的周围，彼岸花缓缓盛开，开满了一片，围绕宝座，摇曳生辉。
而原本那些被打杀干净了的鬼魂，又在这彼岸花盛开的时候随花瓣的摇摆重新出现。
“这些不过是一些冥土中最为低级的鬼怪，就算你全都杀了，我也可以在一瞬间恢复。”
“只不过他们灰飞烟灭了，可以重新复活，而你们死了，可就是真的死了……”
女子阴恻恻说道，眼神冷冷的盯着对面二人。
“啧，前辈在此地还真是手眼通天，还未请教名讳。”
顾长安拱手道。
既然对方没有一开始就跟他喊打喊杀的，那他也来先礼后兵，总不至于在风度上还不如一位被镇压了多年的鬼魂。
“盛楼，冥土七十二冥官之一，我来人间视察，被你们一个不知所谓的老家伙在此地缠斗，他以生命作为代价将我镇压千百年，只不过如今他死了，我却马上又要复活了。”
女子咯咯笑起来，配合周围的环境，让人听了不由的背后一寒。
顾长安直接点开那盛楼的信息。
……
【姓名】:盛楼
【身份】:冥土七十二冥官
【品阶】:月冥级
【等级】:神通一重
【属性】:气血7592，法力35，精神675
……
神通一重！
原本以为对方被镇压的千百年，实地少少的也会跌落到宗师境界。
可不曾想，这段时间应该是限制了大量的祭品竟然恢复到了神通一重。
以他如今的宗师一重境界，无论是战力提升多少倍，也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
这种大境界的跨越中间足足隔了十重，哪怕是再加上柳千殷也没那么好对付。
甚至可能三人今日还要命陨于此。
“三位小辈，总要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盛楼突然之中，高喝一声，整个人化作了一条长蛇。
说是长蛇，其实说为巨蟒更贴切。
盛楼说话说的巨蟒夹杂着庞大的阴气，充斥着整个宫殿之中。
这些阴气可以腐蚀法宝，真气，对于他们这些人类就是来说宛若剧毒，在这种环境下战斗，哪怕是同阶战斗，顾长安也占不了便宜。
而柳千殷更只是一位先天境界的修士，面对对方的威压都有些扛不住，对于战斗的帮助基本与茹茹相差不多。
“点星神体！”
毫不犹豫，点心神体瞬间开启，战力直线飙升。
“紫羽真远玄功！”
一身的真元开始燃烧，战力再度飙升一个档次。
此时的顾长安已经无限接近于神通境界，而且他一旁的柳千殷面对这种威压，也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紧紧的把茹茹护在身后。
“好一个人类，现在还有这种玄之又玄的功法与神体，将你吃了之后，想必我一定可以大幅度回复修为。到时候直接开启地宫，也不怕有任何人阻拦了。”
盛楼笑道，化身巨蟒之后，他的速度却没有半点减慢，反而得到了一些增幅。
庞大的身体为力量也增加了不少，这种硬生生以**相搏斗的战斗方式是顾长安第一次遇见。
手中的长刀砍在巨蟒的鳞片之上，微微发震，都有些卷刃。
最少那鳞片也是法器级别的。
“哪怕你战斗力再强，你的修为境界终究只是宗师而已，当初你们的长生境的老怪物，都只能耗尽生命才把我镇压在此地。不比你一个宗师境界的小家伙就好似斩杀我，凭什么？”
巨蟒口中不断的说一些骚扰的话来扰乱顾长安的心境，一面又让那些小鬼围攻柳千殷与茹茹。
若是能在战斗的时候将那个小女子献祭给自己，那么这一场战斗的天平最终会毫不犹豫的倾斜向自己。
只是顾长安虽然一心在与她战斗，但还会时不时照顾一下茹茹二人，好在柳千殷对这些阴间的鬼魂也有一些克制的法子，对付起来也并不太困难。
“阴阳世家……真是好大的威风！”
盛楼原本也在一心与顾长安缠斗，这是无意之间突然撇见了柳千殷途中不断施法的罗盘，突然一声怒喝！
宛若发现世仇一般，将怒火转移到了柳千殷身上。
“你小子先祖家是不是对她做了些什么，怎么一看见你手上的罗盘就对你开始不依不饶的？”
顾长安纳闷道，他现在倒是成了这二人之间的挡箭牌，如此施展起来，还要两头都要顾及，有些狼狈。
“我都说了，这些是我师傅传承给我的！至于他是不是阴阳世家，我就不知道了！”
柳千殷哪怕只是应付一下对方所散发出来的战斗余波，也是颇为吃力，毕竟境界摆在那里。
神通境，先天境，二者中间足足隔了一整重大境界，算下来十几层小境界。
哪怕是顾长安在先天境界遇到的神通境界的压制，恐怕也要饮恨于此。
“顾大人！你可要撑住啊！这地宫不能开启！若是开启……天下可就乱了！”
“我知道！”
顾长安挽弓似月，又是三箭齐发，落在巨蟒身上，轰鸣出声。
“顾大人你不知道啊，地宫不光是藏鬼之地，还是藏宝之地！传闻，其中的宝座可以助人提升到长生境界！”
“若是让它开启的话，恐怕江湖都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第236章 地宫开启
听到这番话，连顾长安都不由得心头一惊。
倘若柳千殷所言不虚，那地宫开启必然是伴随着一场绝无仅有的争斗。
毕竟这可是晋升长生境界的机会！亲兄弟之间也未必能经得住这种考验，何况江湖之中那些本就杀人不眨眼的狠人！
“你这小鬼果然是阴阳世家的人，就是你们家族把这个消息传了出去，才让我在这地宫之中饱受了数千年的镇压！”
盛楼这回更加认定了柳千殷就是阴阳世家的人，发动的攻击也越来越猛烈。
毕竟平白无故被人传出一则消息给镇压千年，放在谁身上也着实难压怒火。
“盛楼！不要欺人太甚！你若是在咄咄逼人的话，我必然开启地宫，让你在饱受千年的镇压！”
柳千殷实在有些扛不住，这种程度的攻击，嘴角已经开始溢出一些鲜血。
“哼！想当初就是你们家族的人传出的消息，现在想让我放过你，哪有那么容易？”
盛楼却是已然进入了狂暴状态，脑海中只有复仇二字，再加上身上诸多地方已经被顾长安的长刀给砍出血来，一时间有了血与疼的刺激，便再也停不下来。
“顾大人！若是实在支撑不住的话，那在下也只好开启地宫，请求外界前辈来救援！”
“不可！京城之中鱼龙混杂，到时候遭殃的还是百姓！”
顾长安一边咬牙支撑，一边喊道。
可是本身战力也不过是通过功法的燃烧与自身神体的加持才勉强达到了神通境界。
而对方却是货真价实的，且因为曾经达到过更高境界，所以要比相对来说的神通境界更胜一筹！
“地宫开则天下动，地宫不开则你我亡！顾大人，我之生死已无谓！茹茹不可！这是我第一次当师傅，不能让我的徒弟跟我一起受苦！”
柳千殷断喝一声，突然手中罗盘爆发出一到冲天光束，这光束似乎接引到了天上的明月星辰。
整个地宫都开始震动，无数的游魂野鬼在这道光束的照耀之下发出一道道惨叫，灰飞烟灭。
当初柳千殷一开始打算进入地宫时，便已经知晓此地乃是暗藏玄机。
而他为的可不是帮那小乞丐调查人口失踪，他为的是提升到长生！只有自己拥有的绝对的力量才可以在这片江湖拥有绝对的自由。
长生境界，不敢说天下无敌，但是为敌者不过十指之中！
但是他可未曾料到这里的妖魔会复苏的如此迅速，未曾料到对方会因为自己一个罗盘而苦缠不放。
如今实在别无他法，只好兵行险着，将地宫开启的消息公之于众。
自己再尝试着混水摸鱼，看看能不能获得些许机缘。
……
地宫外界，突然在京城之中出现了一道白光。
对于普通人以及一些低阶的修炼者来说，并不知道这白光意味的是什么，但是对于到了神通境界，甚至一些宗师境界的武者来说，这可不仅仅是一束白光，更是攀登人生长楼的高梯！
皇城之内，有一处名为“禁心殿”的宫殿。
据传住了一位绝世剑神，因为要突破长生境界，所以一直躲在其中闭关修炼，但是久久未有结果。
他在神通境界已然超凡入圣，甚至使用最强剑法时可以战胜长生境界！
可是自身境界未曾突破，一直是他心中的心病。
所以在众人之中对地宫关注最多的当属他为其中之一。
“等待了如此多年，这地宫终于是再度开启了……想当初那个阴阳世家的老家伙浑水摸鱼，最终机缘被他一人所得，如今，总不会还有阴阳师家的人了吧……”
苏路冷笑道，身后的长剑突然发出一声剑鸣，像是渴望回归战场的老将发出的一声呐喊。
“连你也迫不及待了，这江湖是时候该为我而动了……”
身影一瞬间在宫殿里消失，等到下一刻再出现，已再德胜坊上空。
而德胜坊的上空可不止他一人的身影。
地宫的开启自然也惊动了京城之中隐藏的其他老怪物。
“地宫……”
苏陆睁眼，两道神芒在眼眸之中闪过，身动如雷震，响彻九天十地，一身宝体璀璨生辉，来至地宫入口前。
而此地，也有诸多隐藏起来的江湖之人，不乏那寿元将尽，打算来碰碰运气的各地老祖，场面鱼龙混杂。
苏陆的到来正如一块击破水面的顽石，惊起波涛，打破了暂时的平静。
“你看那人！是不是先前江湖盟公布出来，杀了易道子的元凶！”
“观其气势，应当便是了。此人实力强悍，不可招惹，进去之后要千万小心，别和他起冲突！”
“能把触摸长生屏障的易道子铲除，此人杀我们不跟杀鸡屠狗一般简单？！”
“有这样的角色在此，看起来又只能捞一些汤水喝了……”
诸如此类的言论在苏陆到来之后很快传开，不过大多是宗师后期的散修隐士。
至于那些江湖宗门势力的老祖多半暗中联盟，不肯轻易现身。
“苏兄！”
一道喊声，唤住了苏陆。
后者回首望去，只见李冥踏空而来，一身神通境的气势展现出来，足够压倒大片同等境界高手。
“李兄。”
苏陆拱拱手，算是作礼。
不论其他，单是二人来自同一势力，便理当一致对外。
原本苏陆就已经被列入危险名单，如今再加上一位不可小觑的李冥，这二人组合，基本算是前来者中半无敌的存在。
“这地宫开启还需要一段时间缓冲才可进去，到时候你我机缘看各自造化了。”
苏陆淡然道。
虽说二人情分尚在，但是利益当头，凡事还是要说清楚得好。
“知道。”
李冥点头，对此他也抱有同样看法。
机缘天定，也是时也命也。
“喂！你可是那传说把易道子杀了的苏陆？！”
一个粗狂的声音很不合时宜地响起。
出声者是一位高大壮汉，留着光头，凶神恶煞。
一身修为倒是不俗，已有神通境界巅峰。
“滚。”
对于这种一看便是找茬的人，苏陆素来没有好脾气，现在地宫开启在即，哪有功夫理会这种蠢货。
此刻的他宝体光华内敛，瞧起来普普通通，宛若一位人畜无害的白衣书生，倒像是位软柿子。
第237章 借剑
“找死？！你可知爷爷是谁？瞧你这模样，易道子估摸也就是被你算计而亡！不服你就陪爷爷耍耍？”
大汉大大咧咧开口，可是话才说完。
苏陆眼角一瞥，一道庞大剑气凭空而起！青冈剑气凶煞非常，剑气掠过，壮汉愣在原地，下一刻，身躯陡然一歪，旋即轰然倒地。
这时再看，人已分尸两半。
前者还不罢休，一闪身，原地消失！
下一刻身形再现，已在一位大族世家的老祖身后。
“想要试试身手就自己出来，随便推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虫子算什么？”
苏陆声音微冷，那老祖瞳孔一缩，刺背的危机感令他迅速逃离自己所在之地。
他也是神通后期高手，可是像这样被人欺身到身后才发现的经历尚且还是头一次。
这时候他才后悔，方才为何要平白无故想要试试这位煞星的身手。
但此时，后悔已经晚了！
“怎么？真是越老越怕死！再说了，到了这刻，还以为自己想逃就能逃得了？”
苏陆的身形始终如附骨之疽，随着那老祖穿梭过不少人的身畔。
不过众人真正见识过苏陆的雷霆手段之后这才领会到，什么叫做闻名不如见面。
这煞星别说杀了易道子，就算是一个人把整个江湖盟斩草除根也不为过！
“苏陆！我不过是一时糊涂，你可莫要欺人太甚！”
老祖咬牙道。
他这一生辉煌，可从未像今日这般如此狼狈，心中唯有叫苦不已。
“一时糊涂？哼！”
苏陆冷笑一声，玩腻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又是一道剑气！与刚才对付壮汉的那一道如出一辙！
剑气过后！老祖双臂尽断！有青冈剑的煞气阻挠，想来短时间是没法恢复。
这也间接性地剥夺了对方参与接下来地宫机缘抢夺的权利，这可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是看在你一时糊涂的份上，收的一点利息，若是再敢动其他的歪脑筋，我不介意找上门去，让江湖少一方势力！”
苏陆说得霸道，可是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人敢出声质疑。
这番话也同样不只是说给这位老祖听的，所谓杀鸡儆猴，苏陆也顺手杜绝了后面会有不知所谓的蠢货上门送死。
那老祖面如死灰，只能恨恨地盯着苏陆，却不敢再多嘴一句。
苏陆转身，擦肩而过。
擦肩一刹，白光一闪，老祖人头落地！
“饶你一命，已算仁慈，还敢对我起杀意？”
这轻飘飘一句落入他人耳中，令人不寒而栗。
一位神通后期的老怪物，就这样没了？
……
这一番壮观景象地宫之中的顾长安与柳千殷自然不知晓。
盛楼原本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再看到从那罗盘上所发出的冲天光束，以及这地宫所散发出来的振动。
这一切所代表的什么，她在数千年前就已经知道。
而这样一道白光无疑是给她火上浇油。
巨蟒长尾厚重，却是一卷便可卷倒千重柱，无数被堵在地宫中的阴风，在地宫打开的那一刹那，伴随着阴气冲天而起，汹涌着蔓延出了地宫。
……
“这……往常时候地宫开启也没有过这样的景象啊，为何这一次倒像是打开冥土一般？”
有人发出不解的疑问。
“管他呢。像这种小小的阴气又怎么能奈何我等？”
亦有人豪言壮语。
“苏兄，你认为这其中原因是什么？”
李铭问道。
“无非就是上一次地宫开启的时候，一位阴阳世界的老头子在这里镇压了一只冥官罢了。”
苏陆轻描淡写，可是听到了对方的耳中，却不由一震。
冥官？那可是冥土之官！
像是一般的阴差，要是被人间的修士无意中打杀或者扣押下来，阎罗都必然会找麻烦。
可是这一次被封印了一只冥官，而且还是上一次地宫开启时封印的，距离如今都过去数千年。
阎罗怎么会还没有来找麻烦？
“瞧你的样子，不过是一只冥官而已，只要你足够强，别说一只冥官，把阎罗杀了你都没事。”
苏陆半开玩笑道。
他可是不急着进去，等着阴气全都宣泄完了，再去也不迟。毕竟真正的宝贝从来不会一开始就被人抢夺去。
“啧，您说得当然轻松了。可是地府七十二冥官之一！天地敕封的，将对方封印在这里，就不怕祸及祖孙八代？”
“他是不怕，所以他没有子孙。曾经辉煌一时的阴阳世家，如今只能变成江湖上代代相传的师徒门派形式。”
苏陆道。
曾经，江湖上有多少人想要成为一代世家传承，可是有人处心积虑，有人却弃如敝履。
就为了镇压一只在人间作恶的冥官，他自己把后半生的大好前途全都搭进去了。
真是有些不值啊……
苏陆叹息一声，所谓英雄相惜。
当初那个老家伙实力虽然不怎么能入他的眼，但是一身脾气却很对他的胃口。
“喂！你们快看那下面！那里好像有两个小辈在跟一只巨蟒打斗！好像是顾长安！听说是最近风头正盛的一位青阳州千户。”
“那叫悬镜使。”
围在这一块儿的，也不乏有朝廷之中的老怪物。
“啧！那顾长安分明只有宗师一重，怎么看他打斗起来竟可比神通境界？！那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极致神体？”
“传说中，那位白衣客很是看中他！”
“是当初京城白衣手下的人？怪不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上梁不正下梁歪！”
“放屁，那叫虎父无犬子！”
“顾长安不是他儿子吧？！”
有人狐疑着说道。
苏陆原本只是居高临下盯着的下面的一场战斗，并无太大兴趣。
可是当众人的话题里面出现了“白衣”二字，对苏陆来说，就开始变得有趣了起来。
“喂，小子，借你一把剑！”
苏陆高喊一声，青冈剑从天而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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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总得有个家
此剑锐利无比，从天而降，带着一声桀骜话语。
顾长安抬手接剑！
一剑如虹落入手中，似千万金戈铁马齐声呐喊，却不过一切都在一剑之间。
“你又来坏我好事！苏陆！有本事你修炼成天上仙人，这一生都不要来冥土！”
盛楼大喊道。
然而苏陆却依旧在高空之上，抱肘含笑，道，“不过是借了故人晚辈一把剑而已，怎么？堂堂冥官难道还会惧怕这样一位小辈不成？说起来真是个笑话。”
盛楼怒极，却又无可奈何。天上那人他是惹不起的，无论是如今还是从前全盛时期。
这人一剑在手，天门也开不得。
这世间想要得到飞升的人，有多少是死在他的剑下的。
“盛楼，一刀不够制服你的，再加上这一剑够不够？”
顾长安冷喝，左手持刀，右手持剑，蚀日斩是刀法，然而青冈剑内却是自有神通。
苏陆借出去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式神通！
一刀一剑，如日月，如阴阳，交柔在一起，这两式神通齐齐向着盛楼砸下去！
【蚀日斩！】
【青冈剑气！】
如当天红日一样耀眼的刀气，如深夜清月一样刺目的剑气。
彼此之间交叠新成一个“乂”字。
盛楼纵然周深领奖，防御无双，但依旧抵不住如此猛烈的攻击，一声长啸之下，倒地不起。
“活了一大把年纪，到底连一个小辈都打不赢。”
苏陆冷笑一声，一伸手顾长安手中的长剑又回到他的手中。
“多谢前辈借剑。”
顾长安拱拱手，虽然他并不认识对方是何人，但是帮了他总归是要谢过的。
“不用谢我，你来京城，可不要像当年那个家伙也灰溜溜的逃跑。”
“那个家伙？”
“就是那个被世人取笑为京城白衣的那个家伙。”
“取笑……”
顾长安无论是从自己翻阅过的哪一本书籍之中看到的京城白衣，可都不是被取笑的对象。不管作者站在任何立场，当白衣这二字在书中的篇幅中出现，都称得上是英雄。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比他更长更宽的大道，日后京城内恐怕不止一袭白衣了。”
苏陆笑道。
顾长安暗中警惕。
刚才对方所说的那一番话可不是单独对自己说的，周围所潜藏的神通境高手不少。
这话想必已经传了出去。
而当年的京城白衣虽然盖世无双，可是对朝廷来说却也可恨得很。
说自己是京城白衣第二，其居心叵测，一眼可得。
这是为何先前帮着自己，后面又要绊自己一脚？老一辈的恩怨情缠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嗯？不知前辈可否见到了我另外两位同伴，一位小丫头，一位手持罗盘瞧起来一般大小的。”
顾长安左顾右盼一番，并没有发现柳千殷与茹茹。
“老夫未曾发觉啊，等等……你刚才说手持罗盘？各地公开不会就是口中那位朋友打开的吧？”
苏陆愣了，有些后知后觉。
“这都是无奈之举，没想到打开地宫会引来那么多前辈，当时生死危机关头并未想太多，还请前辈勿怪。”
顾长安很有有诚意的双手抱拳，鞠了一躬。
可是当周围的人听到他说一位手持罗盘的朋友打开地宫之后，现在消失不见了，顿时脸色像吃了黄连一样。
“淦！”
苏陆突然爆了一身脏口，而后爆发出所有的修为冲向地宫。
其余的修士纷纷效仿，本就不大的地宫入口，被众人鱼贯而入，硬生生又挤宽了几分。
“千年以前被那老小子抢先了一步，混水摸鱼先得机缘，没想到现在他的后辈跟老祖宗如出一辙！”
“这偷偷摸摸的性格还真是传承一脉！”
苏陆口中抱怨道，让他冲入地宫之中，发现了早已经被激烈打斗的余波给震成碎片的宝座。
“……阴阳世家！老夫与你势不两立！”
苏陆之声，响彻云霄。
才离开地宫不多远的柳千殷听到这话，不由打了个寒战。
“我这是怎么了？不过是想要离那个煞星远一点……怎么就莫名其妙得罪别的大佬了？”
柳千殷一脸懵。
该不会……是被人误会自己拿走了突破长生境界的宝物吧？
天地良心！
那宝座是在顾长安的刀下被一刀切成了几块，而后里面一颗浑圆的宝珠就被对方收取过去。
当时的他并没有反应过来，所谓突破长生境界的至宝就是那样东西。
而等后面他想要混水摸鱼，却落得一场空的时候，才想起之前顾长安的动作，顿时痛心疾首。
可是东西已经落了人家怀中，打又打不赢，说又说不过，还不如离那个煞星远一点，反正自从遇见他就没有什么好事。
“诶，柳兄！我可是找你找的好苦，是不是方才人多眼杂，你又走错路了？”
顾长安笑道，出现在二人面前。
柳千殷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脸。
“顾大人啊……刚刚那场面你也瞧见了，那么多的京城高手汇聚一团，小的不过是一位先天小修士而已……难免又是怯场，走错了路。”
他编了一个两人都不信的理由，两人却又都不得不信。
“茹茹，走那么久的路，饿了没有呀，要不要顾大人带你去吃东西？”
顾长安没有搭柳千殷的话，而是将话头抛给了有些灰头土脸的小丫头。
后者转过头去看了看师父。
柳千殷无奈，刚都已经找到这儿来了，还能往哪里躲？只能点点头，毕竟再苦不能苦了丫头不是。
“茹茹就吃一点点。”
小丫头道。
顾长安哈哈大笑，柳千殷也有些忍俊不禁。
原本还有些沉重的气氛瞬间被破得干净。
“得，反正是顾大人请客，一点点哪里够了。”
顾长安笑道，牵着小丫头在前头走。
柳千殷在后面看着二人背影，叹息一声。
自己这些年总想着浪迹江湖，以自由为家。
可是后来遇见那么一个小丫头，自己不要家总得给她一个，对吧？
三人向着京城内去，与地宫背道相驰，留了一堆废墟，留给京城的那些大人物……
第239章 以其人，制其人
待到顾长安回到醉仙居，天色已然由深夜过渡至黎明，地宫爆发之时，有众神通境界高手锁定波动，并没有殃及太多周围住户。
也好在居住德胜坊的多为朝廷官员，不然也是贵门世家，对于此类控制得当的意外早已司空见惯，并未引发骚乱。
至于城中的其余百姓，也许要到鸡鸣破晓之时才会惊奇地发现某些常走的道路被临时封堵了。
于他们而言，最大的麻烦或许就是买菜的路途需要再绕一条街。
至于那些光怪陆离的坊间传闻，那是饭后谈资，也是朝廷的官事，落不到需要思量的地步。
醉仙居内，沈悼在守候，这是在顾长安意料之中的。
可是在其身侧还有一位在打盹，一位在打坐修炼，这二人却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回来了。”
沈悼起身，见顾长安身后跟着一大一小的新面孔，有些奇怪，却没有多问。
“嗯，中间出了点意外，不过现在没事了。”
顾长安道。
沈悼身侧两人，那打盹之人忽而惊醒，迷迷糊糊间瞧见了顾长安，连忙起身。
“这位……曹公子？莫不是在此打盹坐了一宿？”
顾长安有些诧异道。
曹昀低头道，“此次前来投奔公子心意已决，若是公子不肯，曹某也只好厚颜相随！公子去到哪里，必然会有曹某一份身影！”
曹昀自从与家族断了关系自立门户，便打算破釜沉舟。
他就赌那城墙头上变成仙人的郭老头不会骗他！他就赌未来符道世家会因他多一个曹家之名！
不过是在醉仙居的大堂上多打了一晚上的盹罢了，这可比边关夜晚的风沙要好受得多。
顾长安点点头。先前离开之时害怕曹昀会耐不住冷落，不知道何时去向何地，如今倒是显得自己多余了。
“曹公子虽然诚心诚意愿跟随于我，不过阁下境界确实还有待提升……”
顾长安欲言又止，话却说到了点子上。
以曹昀的修为，在悬镜司内最多也只能做一名校尉。
可是顾长安身为一州之悬镜使，出门左右随行者再不济也要是类似于柳千殷这种特殊性的先天境界。跟一位肉身境的校尉算哪门子回事。
“还请顾大人先收留在下！先前戍守边疆，成日里饮风霜作饱，并无太多闲暇时间用以修炼……”
“曹公子不必慌张，修为是可以提升的，倒也不必急于一时。顾某身边是可以为曹公子留一席之地，但其中具体事宜还需明日再议，公子可先寻个房间睡个好觉了。”
顾长安笑着安慰道。
那曹昀一愣，显然没想到顾长安竟然一反之前午后的敷衍态度，只是略微思量一番便同意，实在是有些意外之喜。
“如此……多谢顾大人……”
曹昀拱拱手，在顾长安的催促下上楼去，只是脸色还是有些懵，好像是今夜打盹没睡醒一样。
“叮～恭喜你收服了一位‘符道天才’！获得50000点经验！”
“系统提示:你收服的人物获得相应成就，你可获得法则点以及经验值。”
系统提示音在曹昀走上楼的那一刻就响起在顾长安的耳中。
“沈供奉，至于我带回来这两位朋友，还劳烦你安排两个房间，他们的行程安排我也一并明日处理。”
柳千殷师徒二人并无意见。
毕竟两人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也有些精疲力尽，万事睡醒再说。
等到这二人上楼之后，顾长安才把目光投在早已经严肃站在一旁的周明通。
“这又不是例行公差，不必如此严肃。”
顾长安笑道，坐了下来，示意对方也放松一下坐下来。
而周明通犹豫了一下，向顾长安憨厚一笑，顺着他的意思在对面坐了下来。
“说说具体情况吧，先前有其他的事情烦心，我就只知道你是一位天外之人，手握五千大燕户籍，然后呢？这件事情的组织者谋划者是谁？你们想要的是什么？”
顾长安也不愿去绕什么弯弯肠子，直接开门见山道。
那周明通没想到顾长安那么直接，一开口便如此问到。
在想起传闻之中，他对天外之人并不友好，一时间回答也有些谨慎。
“我与同伴来到此地目的只是想好好修炼，在江湖之中谋取一席之地，至于我们来自什么地方……”
“这我知道，你们不必细说。别人或许对你们来自哪里很感兴趣，但是我不一样，我只对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性感兴趣。”
顾长安冷淡道。
周明通忽然觉得，这才是属于传闻之中青阳阎王的模样。
“我们只想好好修炼，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因为对大燕有功，添官加爵，荣华富贵，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添官加爵也并非不可，荣华富贵对你们自然也是唾手可得，只是凡是需要按规矩来。我先前所说，知道你们来自哪里并非空话，我只希望你们来了大燕王朝，是能够遵守这里的规矩，尊重哪怕是一位街头的百姓，懂吗？”
周明通点点头。
杀鸡儆猴，先前顾长安所做的一切都是做给全天下玩家看的。
只是为了告诉他们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你们终究只是外来者，在我的地盘上要对付你们，如杀鸡屠狗一般简单！
最后的效果也是显著的，青阳州内直接有高层玩家前来主动谈判。
京城的一开始知道规矩两个字怎么写，主动派遣代表去与皇帝要一个合适的身份。
只是顾长安不明白，身为这天底下最会做生意的地主老财，为何会如此轻松痛快的就甩给了他们5000名额。
“皇上有没有说过你们这5000人收编了之后的事情？”
“暂时不曾提，不过他老人家大致也不会去管这些事情，到头来这武器人的归属终究还是要分发下去。”
周明通道。
“很大可能是归你，而归你……就是归我。”
顾长安接话道。
“如果这5000人真归我管的话，那么我会成立一个新的部门，【纠察队】，就由你们，亲手逮捕那些违法乱纪的天外人！”
第240章 马踏江湖
随后简单交代了几句，顾长安就暂时性的放过了自己如今名义下的手下。
“小草在房间等了很久了，应该是盘老那边传出消息了。”
这时，沈悼轻声的说道。
这才是他留在大堂之中等候顾长安归来的原因。
“嗯。”
顾长安点点头，随后道：“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事情？”
“没什么大事，自从你那边出来一些大动静之后，很快刘府就被京城悬镜司的人围住了，事后的那些烂摊子也全都是由他们的收拾的。”沈悼说道。
顾长安点点头。
堂堂大理寺卿，居然不知不觉被妖魔蛊惑，而且还是在天子脚下。
这对于附带着监察百官之职的悬镜司来说是不小的失职，内部肯定也有不少贪污受贿之人。
顾长安猜想，接下来必然会经历一波大清洗，而身为青阳州悬镜使的他未必不会受到某些影响。
“这世间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跟皇家沾了边，那就变了味道。”
他轻声道。
原本只是一趟简单的进京面圣。
可中间却能出这种轰动天下的大事，若是再拖延几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
顾长安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公子。”
沈悼见他发愣，轻轻唤了一声。
这二人之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层上下分明的感觉，或许是在沈悼感受到顾长安实力的时候，这颗小小的种子便已经开始萌芽。
“我知道了，有劳沈供奉了，天色已是不早，你也早些休憩去吧。”
顾长安回过神道。
沈悼点点头，安静地走开了。
大堂之中的烛火一闪一闪，倒影出顾长安的影子。
他回到房间，一个身影伫立窗前，似乎已经等待许久。
“久等了，这京城之中的事情颇为麻烦，比青阳州的要错综复杂粗多。”
顾长安道。
房间内没有点燃烛火，只能一些从窗口的月色判断出那人是李小草。
“无妨，我也感受到了，这一夜注定不太平。京城各方星云动，惊动了不少潜藏在黑暗中的家伙，那些蛰伏多年的老家伙要把这世道搅得不太平了。”
李小草莫名感慨了一句，然后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个信封。
“这是盘老差人送过来的，据说是跟你临走之时交代过的事情有关。”
“另外，这里还有一封镇抚使大人留给你的，大致意思我知道，无非是想让你入一趟江湖。”
李小草说得轻描淡写，顾长安听得一脸懵。
“顾大人这段时间想必也经历了不少吧？”
“无论是神道复苏，亦或者白蛟破封，还有第四天灾的天外来客，诸如此类，昨天发生的事情应当也不小，半个京城都动了……这是多少年岁不曾见过的阵仗……”
“如今大世来临，普天之下，无数蛰伏了千百年的老家伙都争相出世，打算在这个时代抢夺一些机缘，看看能不能做一回陆地神仙。”
顾长安皱了皱眉，还是不太理解对方的意思。
“入江湖是什么意思？”
“悬镜司需要有人去彰显实力，告诉他们江湖之上还有一个朝廷压着。”
“我只是一个青阳州的悬镜使，在一州之地，我尚有些说话的权力，可是过了这个边界，顾某也只不过是一个尚未成气候的神体罢了。”
顾长安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有认识的。
悬镜使不过因为他有奇功，以及神体的身份，才给予他的权力荣耀，以及对他实力的认可。
但是也仅限于此。
青阳州认可了，他不代表其他人也是。
不光是大燕十三州，还有西域，北地，这世界广阔至极，神体固然出奇，但要是成长后的神体！
区区宗师境界，放眼天下，不过泛泛而已。
这世间的神通，长生境界不少，若是运气不佳，真就碰上一个不要颜面敢对小辈动手不顾及背景的亡命徒，那顾长安可就冤枉大了。
“你放心，镇抚使大人说了。既然点名道姓让你去，就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江湖之上确实会出现不少的老牌强者，但是他们也不会没有颜面到明处与你动手。而且……镇抚使大人说，你若是肯答应这一趟江湖行，他一路为你护道人，如何？”
李小草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让镇抚使大人亲自护道之人。
顾长安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老人，会愿意为了他一个小辈重出江湖，甚至以他护道人的身份招摇过市。
“此事暂且不急，具体怎样还是要等到面见圣上之后，才会让你做出最后抉择，毕竟都是有利也有弊，当然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李小草道。
顾长安点点头。
前者说完之后告退一声，便把门关上出去了。
房间之内的烛火摇曳，足以照亮手中的信纸。
而那盘老亲自差人送来的信纸上，传达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信上说:青阳州天客尽成逆贼，所谈协议悉数报废！
纵然顾长安心中有所准备，可当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分明离开的时候已经十拿九稳，为何才过去短短几日，就是如此天差地别的结果？
顾长安想不通，可是现在的条件也并不允许他回去青阳州亲自查看。
手中的信纸被紧紧的攥成了一团，顾长安眉头紧皱，突然间，他脑海中闪过了先前李小草说过的那些话。
“马踏江湖……震慑宵小……”
如果说那些江湖之人可以一路去一路驯化，那么从天而降的时候玩家呢？
顾长安觉得，在马踏江湖的时候顺便清理一下江湖之中的不服管教者并不违反初衷。
何况还有镇抚使大人在一旁作为护道人，有京城白衣亲自护道，这世上还有什么地方不可去？
顾长安心中下了决定，本是不急着这一时，可是盘老的信摆在那里，眼前是最好的方法，堪称是一举两得！
……
而就在顾长安还在为青阳州玩家皆成逆贼的消息苦恼时，那位玉盛卿，此刻却出现在了国师府……
第241章 面圣
“国师大人，我临时改变主意跟你合作可是冒了很大风险，要知道，我们头儿很注重那位叫做顾长安的青阳州悬镜使。”
在国师府密室内，玉盛卿一身打扮有些艳俗。
鲜艳红衣在灯光下扎眼得很，脸上的胭脂也浓了几分。
“我知道你们主事人看中他什么，无非就是身为神体的天赋，亦或者对于一州之地的统治权。”
密室的另一端是国师大人。
这个魁梧的男人就像是一堵墙，站在密室之中。
“可我是一国之师，我拥有的权利比他更大，我拥有的实力比他更高。更重要的是，我能给你的比他能给你做要多的多。”
国师说着，手指在玉盛卿的肩上轻敲，后者只感觉痒痒的，很不舒服却又不好避开。
而顾长安若是在此，便会惊奇地发现，这玉盛卿的境界竟然已经进入先天境。
想来是这手眼通天的国师大人所造化。
“世人皆道先天难造化，其实对我等而言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造化而已。于巨人之肩可窥高山，玉小姐，现在对你们来说，老夫便是这巨人……”
“国师大人还有什么要求？青阳州的乱子大了，不怕招惹皇帝大人的猜忌？”
“陛下还有别的事情要烦呢，不过都离不开那顾长安，估摸着天亮差不多，那顾长安便要被召见了。地宫突启，把很多事情都变了轨迹。”
国师盘算道，从怀中取出一枚青玉交给玉盛卿。
“以此玉为信物，你去召集好人手之后入西域，寻找远水山魔教，跟他们说大世将临，也是时候把老祖宗放出来了。到那时，你的人手便是西域魔教，我允许你这个时候给大燕来点乱子。”
玉盛卿接过青玉，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老实收好。
办事者不必多言。
这是她学了半生的道理。
……
时间不禁用，顾长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屋子外站满了人。
为首者是一位身穿紫衣宦官袍子的老太监，手中捧着谕旨，身后跟着一群徒子徒孙，红绿袍子都有，牌面十足。
“这是……”
顾长安看向一旁的沈悼，后者连忙上前了两步低声道。
“圣上已经派人来叫你上殿，不过念你昨日是否太过劳累，才让太监们先等你醒了再宣。”
顾长安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泛着鱼肚白的天，平日里这个时间点应当还没有上朝。
宣武门的门口必然站着一排的黄紫公卿交头接耳，早早地等待宣告上朝。
一般二品及以上官员才有马车可随行，停留门口等候。
毕竟是京城，都说国师门房三品官，这也说明了这些外地人眼中的大官能在京城之中站住脚是件多不容易的事。
“顾大人？您现在是否清醒？可否让咱家先宣读谕旨，您再观赏窗外美景？”
大太监笑眯眯说道，可是顾长安分明离了一米距离还是能感受到这阴恻恻的感觉。
后者点点头，双手抱拳，低头等候。
悬镜司因为是朝廷的特殊衙门，所以凡是千户以上的职位，接旨之时并不需要跪下，只需抱拳低头即可。
“传朕谕旨，青阳州悬镜使顾长安，你一身天赋非凡，才不过加入悬镜司一年的时间就屡建奇功，朕甚是好奇，如此之人才究竟如何模样？是否颈生双颅，背有双翼，爱卿若是清醒，便跟随众大臣一同上朝，也好让朕在文武百官面前好好的夸夸你……”
大太监念完，颇为端庄的收起谕旨，再把手中的这份弄好了，交给顾长安。
“真是恭喜顾大人啊，从皇上的只言片语中便可听出对大人的喜爱之情，以后可就要靠顾大人提携一二了……”
看着这太监笑眯眯的模样，顾长安从怀中掏出来一些事先准备好的宝贝小物件递给大太监，笑道。
“这还是托公公的福。”
“哎哟，顾大人真是有一副八面玲珑心，这是第一次上京城？日后就不是了，必然会成为圣上心腹，到时候真就是乘龙之臣了，可羡煞旁人啊。”
给送圣旨的人喜钱，这是顾长安下意识地行为。
能够在皇帝身边混到一个宣读圣旨的美差事，最少也是有点斤两手段的人。
总归在外面，多用一些小恩小惠笼络人心，总比四处冷面碰壁要好得多。
“承公公吉言，在下还要去准备上朝要穿的官服，这就不多陪公公了，旁边两位是下官同僚……”
“不必了，不必了，咱家宣读完圣旨也是时候回去交差了，毕竟皇宫之内的事多，能做事的少。”
大太监口中推脱着，顾长安也没有多留，跟随着圣旨队伍来到门口便不送了。
虽然天色还早，但是需要早早的换好官服，去那宣武门的门口等着。
毕竟可是第一次上朝，若是恰好卡点去，那岂不是显得比那些辈分还要高的老大人更有排面？
送走这一大大小小的太监之后，顾长安自己回去换上了一身早已备好的官服。
瞧着便是精神得体，英姿飒爽。
“这上朝圣上只召见了你一个人，所以这次需要大人单枪匹马入皇城了。”
沈悼整理了一番顾长安身上的官服，小声道。
“圣人又不是阴间恶鬼，难不成你还怕我被吃了不成？”
顾长安笑道。
这一笑，周围替他暗自担心的几人倒是没那么多担忧了。
柳千殷虽然没有见过皇帝老子，可是总是听过伴君如伴虎之类的话。
纵然你手眼通天，只要是在大燕的国土之上，你见到了那位在皇帝宝座之上的男人还是要毕恭毕敬叫一声皇上的。
“师父，那皇帝有这么可怕吗？怎么你们好像都很怕他？”
茹茹看了看师父的严肃表情，好像是第一次看见。
“等有机会你见过就知道了。”
柳千殷道。
可是茹茹一歪头，道，“之前爹爹要带我见过啊，不过没见到，跟爹的去了之后只得到一块木牌牌。”
她取出一枚一直随身切身带着的木牌，不过是成人手掌大小，通体乌黑发亮，其上刻有古文，应是——“夜枭”。
……
第242章 英才入瓮
前往宣武门其实不过数百米的距离，可是顾长安却在马车之中，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前进。
作为圣上亲口召见之人，顾大人拥有优待。
无论官阶几品，皆可乘坐马车前去入朝。
这时天边的鱼肚白渐渐宽泛，一些早起的摊贩逐渐升起了人间烟火。
吆喝声开始遍地生长，宣武门口的诸位大人还在打着呵欠，彼此之间闲谈。
话不离家长里短，无非是些高门宅院里隔绝了外界小民的事。
“洪大人，你看那边。”
一位身穿红袍的半百老者靠着墙根笑眯眯盯着顾长安的马车，笑容意味深长。
在他身旁的中年男子一身蓝袍，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并无半点新奇，淡然道，“早就听说圣上招来了一位青阳州的悬镜使，说是要见一见，可到底是想做些什么谁知道呢。”
“噫！洪大人噤声！就因为你口无遮拦，这才身着蓝袍，想当初身穿大红袍在宫廷之上是多么耀目的光彩，嘿嘿……现在落魄了。”
那半百的老人笑嘻嘻有些让人觉得贱兮兮。
“这不是还有劳大人分明是朝廷一品官员却还要陪我这落寞之人站着等，马车恐怕都在庭院之中积灰了吧。”
蓝袍男子不咸不淡道，注意力始终停留在顾长安的马车上。
“啧，想当初要扳倒你多不容易，费心地玩诡计，却不如自己的一句话。好一句大厦将倾呐，朝廷中无人敢提，就偏偏你一个人说出来了。”
红袍老者幸灾乐祸，那顾长安不过是话头的引子，是他用来挖苦蓝袍男子的惯用手段。
哪怕后者对他的挖苦无动于衷，这些是他每日必不可少的娱乐。
顾长安也微微掀开马车帘子，看窗外的众多官员，新来马车自然聚集了不少目光。
不少知道内情的官员更是有了些谈资，开始小声八卦。
这些朝廷官员与市井小民的最大区别便是换了个衣裳的日常，不过是生计换成了办公，平时的八卦成了朝廷秘闻。
顾长安孤零零在众多官员中间，象征着身份的马车总是姗姗来迟的。
时间过去一段，东边的太阳彻底升起来，照耀了整个京城。
金灿灿的阳光铺满青石板路，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马儿悠闲地走在熟悉的路上。
“冯大人早！”
“给冯大人请安！”
此起彼伏的请安声铺满了一大片，这位冯大人乃是朝廷之中有名的内阁大学士。
正所谓是桃李满天下，基本上有一半的官员都是与他有关系。
“顾大人早啊。”
顾长安原本还在眺望着远处的人群，不曾察觉，身边竟然多了一辆马车，两辆马车的主人隔着车窗，四目相对。
“冯大人早啊，初来乍到京城，小子未能上门请安，还请赎罪。”
顾长安笑道，拱拱手。
“诶，顾大人这种大忙人忘记这种事情很正常，听说昨夜顾大人又在京城之中办了一起大案？真是后生可畏啊。”
冯大人呵呵笑道，满是褶皱的老脸笑起来皱纹堆在一起，有几分渗人。
“还请大人莫怪罪，下朝之后晚辈亲自上前找大人赔罪。”
顾长安笑着赔罪道，可是心中却在不断吐槽这老家伙的小肚鸡肠。
“老朽家中庙小容不下顾大人这尊大佛，这次来只是想见见到底何方神圣。”
冯大人说完，示意车夫继续让马车向前开，两辆马车错开。
放下了车窗的窗帘之后，冯大人的脸色有些阴沉。
“那个冯老头的脾气就是这样古怪，你不必在意。”
前面一辆马车刚走，后面一辆略显朴素的马车又接踵而至。
“老朽金有德，与那老头儿也算是同僚，若是顾大人不嫌弃的话，称呼老朽一声金大人即可。”
这回从马车窗口探出来的是一张充满和熙的笑脸，让人见了如沐春风一般。
“见过金大人，小子这厢有礼了。”
顾长安拱拱手道。
不知为何，刚才面对那冯大人，纵然心中有些腹诽，却没有下面对金大人这样感到一阵不适。
“顾大人初来乍到京城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大可来找我金某人，虽然你我之间隔了不少年岁，但是同朝为官，互助互利才是道理，顾大人以为如何？”
金有德笑呵呵道，顾长安也只能点头称是。
前者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忽然一声钟鸣响彻整个京城。
那是报时钟，钟响之时，代表宣武门着即将开启，各大朝廷官员也应该准备好入朝。
“不凑巧，今日上早朝好像要比以往更早一点，顾大人不若与我一同进去？”
金有德笑道。
年纪看起来与冯大人差不多，在车夫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下了马车。
“不必了，小子初来乍到，怎敢与大人并肩而行，还是最后再进去吧。”
顾长安也下了马车，不过身旁的金大人还没有进宣武门，这门口就为那一大片的朝廷官员。
只有少数几位身着大红袍的老者坦然自若的进去。
朝廷上朝并没有规定一定要按照官员品级进入，但是这却在潜移默化中形成了潜规则。
“顾小子磨叽什么？这个金老头虽然说一肚子坏水，但是你还是应该跟我们一起进去。不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让皇上少等一会儿。”
冯大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顾长安的身后，咳嗽一声道。
虽然看起来跟金有德一样的年纪，但是身子骨却要比后者硬朗的多。
顾长安有些左右为难，但是身后的众多官员就这头看着他们三人，等着跟随进入。
拗不过两位倔老头的顾长安只能点点头，跟随两位老大人一同进入宣武门。
“顾长安，今次是你第一次面圣，你记好了这宣武门有多少步，我希望你日后再来时，步数不变。”
冯大人突然说了那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顾长安不解其意，却也只能点点头。
宣武门下，顾长安一身黑色官衣与众不同。
左右两侧各是一红袍老者。
身后文武百官，如滔滔大江入瓮。
第243章 面圣
朝中的一品大员自然不止这二位，不过多是在今年被派往各州监察，并不在朝中。
以至于如今早朝，一品的大红袍是大猫小猫三五只，聚拢在一块，在满朝官员之中显得独树一帜。
虽然高喊了一声上早朝，可是圣上还没来，队伍便显得有些散漫了。
冯大人与金大人在这仅存的几位大员之中，也是位高权重之辈。周围不自觉的形成了气场，围了一圈后辈，保持着距离，却又不离太远。
而此时的顾长安却被这样一群老家伙围住，像看猴一样，彼此之间指指点点，不时评头论足两句。
“先前听说青阳州会来一位英豪公子，果真闻名不如见面，顾大人倒像极了我年轻时候。”
先前在那蓝袍男子身侧的老者上下打量道。
“胡大人当年可是出了名的美鬓公，只不过终究岁月不饶人，常言道鹤发鸡皮网去了多少英雄美人呐。”
金大人极为捧场，好似不论对象是谁，他都能应着对方的话把那人给捧到天上去。
“小子，我叫冯月升，之前没有跟你说，别误会，单纯的看不起你而已。觉得不过仗着徐奉贤的名头而已，但是现在觉得你终究是后辈，与你太多斤斤计较，倒是显得我小气。”
“老朽胡有量，美鬓公不是当年年轻的事情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虽然嘴上如此说道，但是这位胡大人脸上却笑得开心。
而其余几位，红袍大人则对顾长安爱搭不理的，有的抱着手中文书打盹，有的则低头或者扬首，装作视而不见。
他们大多在朝廷之中，属于中立派，在这个时候，顾长安进城背后所牵扯的利益关系究竟是什么，他们并不知道，所以也不敢胡乱亲近，唯恐多说两句话就会惹祸上身。
而冯大人一行，要么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可以在朝廷上随意一些，要么便是擅长左右逢源，这一刻还站在你身边，兴许下一刻就已经抽出刀刃对准你。
朝堂之上，虽有文武千员，可是左右着朝廷动向的却只有这红紫二色，及那帝位上的明黄。
“洪某，见过顾大人。”
不知何时，那身穿蓝袍的中年男子也混入了一群大红袍中间。
周围一些小官议论纷纷，却没人出言指责什么，毕竟皇上还没来，战列扎堆全看个人。
但是换了寻常的蓝袍官员是断断不敢靠近这一群大佬的。
“诶？刘大人，那人是谁呀？怎么敢钻入冯大人那一群的圈子里？莫非是他们的后生晚辈？”
有新晋上朝官员向周围的同级悄然问道。
“嘘！噤声！你是新来上朝不知道，那位当初也是一位大红袍啊。”
身旁同伴连忙招手打断了对方问话。
“啊？”
新来那人有些纳闷，但是声音也不敢大了，又悄然道。
“小弟是刚从边关调回来的，消息不同，您给指点两句？”
他只记得走时，只要是身穿红袍的官员，要么大富大贵，享受至死。
要么犯了滔天大罪，被贬谪边关充军，亦或者被压入午门斩首。
这降级的官员还真是第一次见。
毕竟已经官高致此，小罪嘛犯不上，多少有些功劳，大罪嘛，现在应该已经在朝堂之上看不见了。
“这人当初是与名称‘笑面虎’的金大人站在一块儿的，这……您总听过吧？”
“青松狮洪阅廉大人？”
那人一愣，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不错！大人当初在朝堂之上说错了一句话，就被贬谪到了三品，虽然看起来是落魄了，但是要碾死我们这样小蚂蚁，还是轻而易举。”
那人有些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身上的青绿色官袍，站在庙堂之上，只能处末尾之列。
“小子见过洪大人！不过一日功夫不见，大人脸色好了不少。”
顾长安笑道。
在昨日的拜访名单之中，此人就在其中，不过出乎镇抚使的预料。
这人没有等着顾长安的登门拜访，而是主动带着随从礼物前来拜访顾长安，并且还嘘寒问暖的一番镇抚使的身体情况。看起来与镇抚使的关系颇为要好。
“托金大人的福。”
洪阅廉回头悄然看了一眼金有德，后者依旧一副笑面模样。
几人随遇闲谈了几句，就在接下来一声皇上到散了去。
洪阅廉依旧站在一堆蓝袍中，身姿挺拔，那几位一品大员站姿便有些随意了，毕竟光是的年纪就已经不容太多计较。
而顾长安则被冯月升安排到了一品大员之侧。
那皇帝瞧着年纪不过四十，一身五爪金龙蟒袍得体，衬托得神武不凡。
“上朝——”
身侧的随行太监一声叫喝，像是把天下唱响了的雄鸡，满朝文武官员瞬间肃立，与先前在等待上朝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百官一齐拜倒，高呼万岁。
皇帝摆摆手示意平身，眼神先是向下扫视一遍，一眼便瞧见了五彩斑斓中，顾长安一袭黑衣庄严。
“这位便是顾长安，顾大人吧？乃是奉贤选的悬镜使？果然是仪表堂堂，不输他当年风采。”
皇帝笑道。
顾长安也颇有眼力见，听到皇帝叫自己，便迈出一只脚，向前踏了一步。
先前听，甚至无需行跪拜之礼。如今当面叩见，自然是大礼不可少。
跪拜下去，高声道，“下官青阳州悬镜使顾长安，拜见圣上。”
其余当朝大员听闻皇帝话语，彼此之间面面相觑，不知作如何念想。
什么叫做不输当年的风采？
当年有白衣之名的徐奉贤对如今皇位上坐着的那位做了些什么，在满朝文武的心间那是如同明镜一般。
而如今顾长安有不输前者风采，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夸他也是一颗造反的料子？
其他官员有如此猜想，顾长安心中自然有这个顾虑。
皇城之中，他终究还不是昔日白衣。
若是皇帝一时起了歹念，要将他永远留在京城中，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好一个俊朗的后生晚辈，奉贤这些日子的身体如何？昔日的老毛病如今应该不再犯了吧……”
皇帝轻声道。
顾长安心头咯噔一下。
第244章 刁难与考验
不可直面君主。
因而顾长安瞧不清皇帝的神色，也判断不出对方心中究竟是如何想法。
一时间有些难以琢磨。
只是，在这刻，他忽然间想起这问题好像之前洪阅廉也问过，不说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思，但是问起来的时候那神情终归是关切。
顾长安静下心来，把当初对着洪阅廉的回答略作修改之后再对着皇帝念了一遍。
后者点点头，便让顾长安退回去，说是将要下朝之前再把给他的赏赐颁布。
“诸位爱卿，有本便奏，无本退朝。”
随后，皇帝看向下方，朗声说道。
底下众大臣中，有不少跃跃欲试者，可却无一例外都因为顾长安这异数不敢支声。
“陛下，臣有本启奏。”
从那一群蓝袍的三品大员中走出一人，先前是站在洪阅廉身旁。
一脸络腮胡，面目粗狂，在官员之中少有如此打扮。
若是将这一身官衣脱了去，哪里像是为官的样子，恐怕说他是西市的张屠夫，也有人信。
“哦？杜爱卿，有何本启奏？”
“陛下，下官所治理的乃是羊洲城的水患，可是近日来出现的那一群天外之客，却在野外肆意妄为，斩杀妖兽，引发了不少的动乱，导致水患之功迟迟无法完结。”
“他们可曾妄杀无辜？”
“禀陛下，没有……不过他们诸多行为确实对各方造成了一些困扰。”
“那也是你们的办事不利！那些天外来客不过是斩杀一些妖兽而已，你要说在野外若是遇到我大燕子民也未必是一桩小祸，日后这种小事就不必再写在奏折里了。”
“若是你们连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都处理不好，朕如何放心将江山交给你们治理？”
“行了，下一个。”
皇帝摆摆手道。
那位杜大人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却又不敢违背皇帝命令，只能愤愤不平，退回自己队列。
“陛下，臣有本启奏。”
洪阅廉看了一眼，退回到自己身侧的同僚，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
“洪大人？怎么？这回又准备站出来大方厥词一番，好好的羞辱一下朕？”
皇帝冷笑一声，就差指着洪阅廉的脸骂。
“微臣不敢，微臣也从来没有羞辱过陛下。”
洪阅廉冷静道，面对皇帝的指责，没有一丝惧色，整张脸面无表情，像是一块木头刻上去五官的假人。
“不敢？这天底下还就没有你洪阅廉不敢的事情！说吧，我倒要看看又是什么事能把朕气的半死。”
皇帝冷哼一声。
洪阅廉面不改色，就好像方才皇帝在斥责的人是自己身边这位，与自己并无半点瓜葛。
“臣要启奏之事，是那群天外来客有扰我羊洲城水利，应当及时处理。”
洪阅廉说完，不光是皇帝愣了，连周围的文武百官都愣了一下。
“洪阅廉，你是不是一天不找朕的麻烦，你就一天在这朝堂之上站不下去？要不要将你流放个3000里？让你吃吃苦头，再回来学会如何闭嘴？”
“陛下，这便是臣的本份。”
“朕刚才已经说过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写成奏折！你要我养你们做什么吃的，吃我大燕的白饭吗？”
皇帝怒道，这洪阅廉轻而易举，两三句话就拱起了皇帝的火。
“陛下，水利乃是家国大事，并非儿戏。”
“那些天外之人不懂规矩，遭殃的可是咱们大燕的百姓！”
洪阅廉执着道。
似乎这皇帝陛下若不想办法惩治一下那些天外之人，便不肯罢休。
“那你以为如何？”
皇帝的语气跟神色一起冷了下来。
若是换做一个识相点的臣子，这时候就应该懂得给个台阶下，而后收场。
可惜，洪阅廉却偏不识相。
“微臣以为，应当让那些天外之人守一些规矩，比如说在那野外的妖兽，不可随意斩杀太多数量。就算他是妖兽也是咱们大燕的妖兽。”
“到时候若是惊动了太多的妖兽，引发起一系列的兽潮动乱，最后还需要咱们朝廷来承担。”
皇帝脸色更沉了几分。
他看着后者，沉声道：“朕要的是解决方法！”
“颁布限制令，若是那些天外之人不听命，在由咱们悬镜司逐一捉捕严惩。”
洪阅廉一丝不苟道。
皇帝听到这里，看向了顾长安。
毕竟在场的文武百官之中，也只有他一位是悬镜司的官员。
身为特殊衙门，平日里若是没有皇帝的特殊召见，论在这衙门里担任了多大的官职，都不可私自进宫面圣。
“说到这里，朕还真是有一件有关天外之人，以及悬镜司的事情。”
众臣子纷纷竖起耳朵来听着，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就是天外之人暂时没有决定好他们的定位，不过因为没有惹出太大乱子，这才放任他们一时。
而皇帝这时候开口明显是已经对他们有了定位，若是允许他们入朝为官，那朝廷之中必然会涌现一大批异类。
这时候是将这群人吸纳入自己的阵营还是放任自流，便需要各自阵营的领导者来决定了……
“朕决定给到顾长安，顾爱卿手中5000名天外之人，具体如何治理便看他如何。三月之后再验成效，若有效果，则大行其道，若无效果……”
皇帝微微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陛下，臣以为不妥。”
洪阅廉不负所望，再度开口反对。
然而这一回，皇帝陛下却连给他反驳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说了一声，“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而后便在随身太监的陪同之下离开了大殿，皇帝一走，朝廷之中的百官便开始议论纷纷。
方才所说的那件事情可大可小，如果只是实行在京城之中的话，的确是不算得大事，但若是实行在整个天下，如此一个庞大的人口基数涌入王朝，那也是一时间难搞定的。
“不知道接下来顾大人打算如何处理那5000人口？”
洪阅廉直接了当问道。
顾长安摇摇头，有些无奈。
此事他也并无经验，不知道皇帝出此计划，是故意刁难还是有意考验？
第245章 后宫
“顾大人不必把此事太过于放心上。陛下应当只是想考验一番你，即便最后的结果不太理想，也不会太计较。”
金有德安慰着给顾长安喂了一口定心丸。
顾长安勉强笑笑。
他现在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赔了兵。
先前说好下朝之前要给他赏赐，如今实打实的赏赐没有看见，反倒是惹来了一个难以完成的刁钻任务。
“小子，小心金有德跟那洪阅廉，这两个人可与你身后的那家伙不太对付。”
冯月升小声说完，便大摇大摆的跟随着百朝文武同出了宣武门。
顾长安也想跟随一同出去，可是才迈出一步，身后就有一位太监叫住了他。
这是先前在皇位旁边的那位太监，看起来年岁不大，但是能待在皇上身边说明见识不小，绝不可以表面年纪作为衡量。
“顾大人留步，身上之前说的赏赐还没有给您颁布下来了，这回便让顾大人先去寝宫，好谈过几句话之后再差人陪您一同回去。”
大太监说道。
他对京城之中的种种传闻也是略有耳闻的，对于皇帝与顾长安的迷之情感也不太了解，所以不敢靠得太近。
这若是随意换成一位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都好说，好歹也能借助升龙梯飞黄腾达，最不济也能混一个二三品的位置。
可是这位爷背后不光有背景，而且背景硬的很。
满朝文武不敢招惹，只能等着皇帝的抉择来决定远近。
可是因为皇帝陛下也是含糊其辞，既没有表现的太疏远，又没有确切地靠近收买，还有点放任自流的味道。
“寝宫之中，恐怕顾某不好进入。”
“不如陛下直接把赏赐与我一同送回去，也免了来回的麻烦。”
顾长安笑道。
那大太监闻言也笑了，说道：“陛下早就猜到了顾大人会这么说，不过大人若是不入寝宫，那么便会再增加5000人作为给大人的赠礼……”
“去！为何不去？既然陛下都一片诚心，臣下又如何敢有意见。”
顾长安倒是学了一个脸色比翻书快。
大太监心领神会地笑笑。
“大人请跟我来。”
说完。
二人绕过了正殿，走过了回廊，在穿梭一片御花园之后，这才来到了后宫。
后宫只是一个宽泛的范围名称，这个范围又是由各种名称的宫殿组成的，有的关押着不受宠的妃子，有的关押着犯事的奴才。
有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宠妃之地，有的是皇帝陛下每日必去的养心之地。
总之，皇宫如此之大，便是皇帝陛下也不敢放言说，自己一定全都走过一遍。
【虔心殿】
这是皇帝所在的地方。
这一处宫殿格外与众不同，尚且还是清早就有袅袅的烟气从上面飘出，仔细一靠近才发现是香火气。
“陛下每日上完早朝之后，必然会来此地入道一番，大人先在此等候，而后便可跟随陛下一同用早膳。”
大太监道，与顾长安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
后者点点头，老老实实的站在宫殿之外等候。
来往之人多是一些太监，宫女。
他们成群结队，在路过二人的时候会稍作停留，行上一礼，不过很快便目不斜视地走开了。
至于那些传说之中美若天仙的娘娘妃子则不会轻易出宫门，先且不说肯不肯，即便是肯，她们也未必愿意出来闲逛。
毕竟万一皇帝陛下路过，亦或者突然一时兴起，想要宠幸她们，那岂不是错过了一个天大的机会？
可是凡事总有例外，才在外面等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果真有一位娘娘带着身后的一众宫女太监来到了宫殿之外。
“哟，这位就是应该最近宫里宫外传的火热的顾大人吧？”
那娘娘此刻说着，抿嘴笑道。
顾长安循声望去，见着来人身上的配饰，随后便拱手行了一礼：“见过娘娘。”
言罢，又道：“若是娘娘没有说错顾大人的话，那应该便是下官了。下官名为顾长安，乃是青阳州悬镜使，这一次受皇上之命，特意前来面圣。”
顾长安头也没抬起来，仔细去看一看面前这位娘娘的正脸。
但他感觉面前的这位虽然不敢说一定是国色天香，但是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高雅气质，这便是除皇帝以外谁都不相配的。
“能够遇见你这般小辈，皇宫之中才不会太过死气沉沉。”
那位娘娘笑起来也是端庄的。
不过打完招呼之后就没有了离开的意思，而是停留在原地，站在顾长安身后，像是等候皇帝出来。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陛下若是看您站在门口，肯定不会出来的。”
大太监小声说道。
可是这娘娘却不为所动，依旧站在门口望着这宫殿大门。
知道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许久之后，她才好像接受了皇帝不会出来的事实。
“这又是何苦。当年的事情又不怪他……若是如此痛苦，倒不如把我打入冷宫，亦或者直接了当把我逐出宫外可好？”
她自说自话的又带领着自己宫中的那队伍悄然远去，留给顾长安一个落寞背影。
“让爱卿见笑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爱卿还一定要替我保密啊。”
皇帝不知何时悄然间出现在了顾长安身后，唏嘘道。
后者自然笑着点头，满口答应，但是这件事情恐怕无需他出去发扬。
那些文武百官就会自动将它规定成平时的闲谈资本，毕竟皇宫之中耳目众多，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早已收了百官贿赂，将皇帝陛下的一举一动都尽数告知宫外之人。
至于皇上与哪位妃子娘娘闹了矛盾，这些便算是额外的谈资八卦罢了。
“爱卿久等了，随我一同进入庆铃宫中小酌两杯可好？”
这话看起来像是问顾长安，可实际上哪有他提意见的份。
苦笑一声，他便只有继续跟随着皇帝陛下进入皇宫更深处。
在哪里，是这个庞然大物的心脏位置。
顾长安怀着些许忐忑的心情进入，不知道可还能安然无恙地出来……
第246章 宫门之外需小心
来到了所谓“庆铃宫”，其实不过是一处普通的农家宅院，一般的建筑却，安上了如此雅致的名字。
皇宫深处倚靠着两座大山，一个名为御龙山，一个名为庆铃山。
而所谓庆铃宫，便是靠着后者搭建的小居所。
若非是在皇宫之中所见，恐怕真让人以为是误入了哪处遥远山村。
“之前你也见过她了，觉得她长得怎么样？”
皇帝突然问道。
顾长安微微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知道皇帝问的是何人，应该便是先前在他身后与他说过几句话的娘娘。
“臣下不知，先前娘娘与臣下对话的时候并不敢抬头相见。”
顾长安老老实实回到。
皇帝笑了笑，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接过大太监送来的两个壶好酒，替自己倒上一杯，又替顾长安倒上一杯，开始自顾自道。
“这里的小屋就是当年她自己建造的，这些好久也都是当年她亲手埋在此地，只不过这些年快要喝光了……”
顾长安小酌一口，不搭话也不敢分神。
万一自己哪个方面没有听到，对方突然问起来，那岂不是给人留了个穿小鞋的借口？
“她名寰妃，出生虽然有些卑微，但是却与一般的大家闺秀并无两样，想当初朕与她相识之时，不过还只是一位普通秀女与三皇子。”
三皇子算是哪门子普通？
顾长安心中忍不住吐槽道。
“后来朕成了皇上，她就成了妃子，原本是打算让她成为皇后的，只是朝廷之中许多大臣并不同意，硬生生让我娶了左相之女。”
“可是如今时过境迁，哪里还有左相？”
“朕……也因为当年的某些事情对她心怀愧疚，如今久久不敢相见……”
皇帝说起这些话来伤感，可是顾长安听在耳中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酒过三巡，这座像农家小院的宫殿里多了一位像痴情人的醉酒皇帝。
纵然那些美酒并不像其他一般烈，可是也架不住一个伤心人抱着猛喝。
皇帝陛下好似平时在宫中也无人与他这般对饮，今日是一时兴起，这才喝多了一些。
“公公这……”
顾长安有些棘手，皇帝就在自己对面喝成了一位醉鬼，自己三杯酒都还没有下肚，似乎就应该要离开了。
“有劳大人陪同了，陛下只需要在此处休息一番即可，大人可先行回去，对于先前说好的赏赐，随后便可送到大人如今所在的府邸。”
大太监道。
“这……”
顾长安看着对面皇帝喝成这番模样，一时间也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走。
“爱卿大可离去，此次召唤你入宫，不过是因为你出来插到并无几个朋友，应当不会把朕的醉态过早宣扬出去……”
皇帝迷迷糊糊之间还能保持一点清醒，跟顾长安对话。
这时后者才发现自己来此地之前的所有担忧都是多余的。
皇帝根本没有想那么多花花肠子，只不过是单纯的因为顾长安是个新人，所以对于这种必然会流传到宫外的奇闻能有些许遏制作用。
顾长安笑着摇摇头，将自己面前的杯中酒一饮而尽。
“叮～恭喜你完成皇宫地图解锁～获得3000点经验。”
“叮～恭喜你完成探秘皇宫的支线任务～获得7000点经验。”
突然之间，当两个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之中响起的时候，顾长安有些懵。
“这段时间的支线任务有点多呀……”
他喃喃自语着，在大太监的带领之下走出了庆铃宫。
只不过不凑巧的是，在路上又遇到了先前的那位娘娘。
“如何？看过大人这样子是陪他过去喝了两杯？是不是又听他诉苦说了好一阵？”
寰妃笑道，这一次，顾长安斗胆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那一眼可真算是惊艳到了他。
一双柳叶弯眉精确到分毫，一对秋水的眸子又闪烁着令人心碎的光辉。
吹破可弹的肌肤全然不像是一位寻常人家出生的姑娘，还有一点朱红唇，恐怕便是女子瞧见了如此诱人的绝色佳姿也会心动。
“回娘娘的话，陛下确实句句不离娘娘。”
顾长安停下脚步，低着头老实道。
有这位娘娘拦路在身前就是之前带路的大太监，也只能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等候这位贵人离开。
毕竟皇帝老子见她都要退避三舍。
“我就知道，你已经不是第一位被他拦着这么诉苦的了。从前那徐奉贤也被他拉着说了好一阵，只不过后来这两人分道扬镳之后，就再也没有人陪他这样喝过酒了。”
寰妃眼神之中露出追忆神色。
顾长安听完有些不可思议又看了后者一眼。
“怎么？是看我这容貌，看不出我的年岁竟然这般大了？”
听到寰妃这般说辞，顾长安才恍然间醒悟过来，刚才皇帝说他与寰妃当初相识的时候，一位还是秀女，一位只是普通的三皇子。
说明两人至少也是同一时代的人，可是面前的娘娘并没有半点修炼的痕迹，可是这容貌说她是十八出头也不为过……
莫非这世间真有人绝色如此？
连这岁月长河，都忍不住在脸上留下一针一线的痕迹。
“这还是要多亏了那位白衣啊，若不是他闯入险地，替我寻来一颗驻颜明珠，我又怎么可能到了如今这半年是还保持这样的绝世容颜。”
“也或许……这是因为我这张脸是当初他带给我的，所以到如今，陛下还是不肯多看我一眼吧……”
寰妃说着，又开始了女子惯有的自怨自艾。
顾长安不知道他们几人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自己能卷入这件事情，应当就是因为自己是徐奉贤，也就是如今青阳州镇抚使大人的亲信属下。
“你离了皇宫之后，一定要看好脚下的路。”
寰妃止住了话头，不再继续说下去。临了的时候莫名提醒了顾长安那么一句。
顾长安点点头，看着这位带着绝世容颜的娘娘摇曳着身姿远去。
“顾大人……路上小心。”
大太监也提了一句，这让顾长安心头有些不舒服……
第247章 青楼之畔
出宫之行一路上沉默。
原本脸上还带着笑脸，愿意时不时与顾长安搭话一二句的大太监也收敛起了表情，很是严肃的在前头带路。
一切都转折在娘娘那一句，“出宫之后多加小心”。
什么意思？
是那寰妃要害他？还是与她相关的其他人？
顾长安很小心。
他暗自调理着自身体内的气息，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一步一步走向宫外。
皇宫的路是蜿蜒曲折的，哪怕随意一处地方都是极尽考究，随意一个视角的风景都是赏心悦目。
可是这样的路若是走上千遍万遍，便也腻味，便也再难感受到赏心悦目……
顾长安心中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的眼神还是忍不住发直，愣愣地盯着地上的青石板路，脑海中那寰妃的容颜与话始终挥之不去。
“顾大人，对于京城，你印象如何？”
那大太监突然问道，语调并不轻松，不像是彼此之间闲谈的语气。
“不错，只是大大小小的道路错综复杂，一不小心若是走错了很容易迷路。”
“那……皇城呢？”
顾长安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他。
这话无论如何也不该是是一位人精太监会问他的。
背后议论这座天下雄宫，旁人可，太监最不该，也不会，尤其是对方这种久居圣上这侧的随身大太监。
先且不说旁人听见会如何想法，万一落入了皇帝耳中，让那位九五之尊觉得你是厌倦了皇宫生活，亦或者产生了某些谋逆的想法……
这余生，便是遭罪得很。
“吃人。”
毫不犹豫地轻声吐出两个字，客观直接地反应了他对这雄伟建筑的印象。
既然对方如此直截了当地问了，那他便也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吃人”，这二字也确实是这深宫宅院最符合的贴切。
矗立在这人间千百年，这庞然大物吃了多少人，却连骨头也没吐出半块。
顾长安不想被它吃掉，那就只有两个办法。
要么努力成长，长得比这皇宫还大，要么远离它这余生再不靠近这让许多人充满阴影的黑色建筑。
“顾大人，快到了。”
大太监微微提道。
顾长安点点头。
他也看见了那宣武门。
之前便是从这里进来的，只不过那时候门外人声鼎沸，这时候门外冷冷清清，只有雀鸟三两只敢在这阳光下跳跃着，轻啄这片土地。
顾长安开始羡慕它的自由。
两旁的守卫穿着服饰严格的兵甲，摆出最严肃的面孔目不斜视，好像要永远为这城门站着，守着，直到沉默到无人问津地死去。
顾长安开始怜悯他的卑微。
“顾大人，咱家便先送到这里，这一路上小心些，京城大，人便多，小心磕磕碰碰。”
大太监临走之时还提醒了一句，也算是这一面之缘的仁至义尽，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顾长安谢过之后，阔步离开宣武门，在这午前的阳光下昂扬，一身黑色的官衣像一只骄傲孔雀凌羽。
宣武门外，宫里面亲自给他配上的马车还在那儿等候着。
车夫是一个胡子拉碴的青年，赶车的时候总是半睁着眼睛打呵欠，好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拉车的枣红色大马也是如此，不过车夫的本领与大马的本领都不弱，虽然比别人晚出发的那么久却能比别人先到这宣武门。
“大人回来了。”
青年瞧见了顾长安从宣武门内出来，懒洋洋笑一声道。
顾长安也笑着点点头，一步登上了马车的车厢。
青年吆喝一声，在一声长鞭的鞭笞之下，这大马开始了自己地工作。
只不过下朝不比上朝，不用那样着急，所以枣红马像是散步一样，漫步在这人声鼎沸的京城，开始了自己悠闲的一天。
青年车夫则抱着长鞭，脸上盖着不知道从哪儿去来的一个小布帽，半仰着头，靠在车厢的边框上。
顾长安微微掀开车厢的帘子，瞧见了好似在打盹地青年，笑着小声问了句，“敢问国师大人如今在何方？”
那青年好像真睡了一样，随着马车的轻微颠簸摆动身体，没有搭话。
顾长安笑笑，不在意地钻入了车厢之中，开始闭目养神。
那青年车夫帽子下的眼睛没有完全闭上，而是微眯着，闪着危险的光。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身后的这个男人确实很聪明。
但也正是如此，才成了必须要铲除的目标。
马车知不觉间穿越过人流，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巷。
这里是一座青楼旁的暗道，只有一般的熟客才会知道这种地方。
而除非是有正房夫人前来查房，不然这便只是一条无人问津的小道。
“顾大人，到了。”
青年车夫沉着声音道。
青楼建筑高大，庞大的阴影，轻而易举的就将整条道路覆盖了。
“你果然是国师的人，可他为什么不敢亲自来见我？”
顾长安从在皇宫听到那个消息时候便一直在想，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可当他脑海之中把这次进京面圣所见到的所有人都过了一遍之后，发现并没有人符合要谋杀他的动机与要求。
直到最后，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从头到尾都没见过的人——国师。
如此位高权重一位，可以说是在大燕王朝之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顾长安进京如此人尽皆知的事情，他居然没有到场。
这便显得有些说不过去，但是如今看来，他本人虽然没有到场，但是去派个人来说明，对顾长安也是看中的。
“在下不知道顾大人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个不满足于朝廷政权的普通热血游侠而已，今日见你权势滔天，前来去你性命。”
那青年不咸不淡的念着着自己都不信的荒唐台词。
可是没办法，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而顾长安看着对方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说出那些话，只是无奈笑一笑。
可是接下来他笑不得了。
对方信息……
【姓名】:方元庆
【身份】:国师府杂役
【品阶】:极品
【等级】:宗师境七级
【属性】:气血5592，法力35，精神675
【职业】:刺客，马夫……
第248章 战书而已
“我以为国师大人会对我如何看着，没想到只是派了一位宗师境界的刺客而已……”
“他是不是忘记了，就在昨夜，我曾经一人打开地宫，让半个京城风云而动。”
顾长安有资格骄傲的说起这一切。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国师府养了我，那他让我做什么就只能去做什么。”
青年道。
说着，他面无表情的从袖子中取出两把短刀，反手握住。
这二人彼此面对着，针锋相对。
身旁，那座青楼妓院上还有一位女子的身影，凭栏而望。
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即将进行决斗的两人，神情有些冷漠。
那位青年车夫已经是不止一次在这里看见了，每次来每次都弄得满地血污。
杀人就杀人，就不能杀的干净利索一点吗？
这女子心中抱怨道。
身为万青楼的底层女子，平日里需要做的也就是这些杂役活，根本没有客人垂怜。
而那青年，是在去年冬天的时候开始来这里。
那时候的他还带着一脸青涩，刚刚进入京城。
前去投奔国师大人后来的第一个地方是这里，杀的第一个人也是这楼里的。
那天还是下的大雨，血迹很快被冲走。
万青楼内，一位小姑娘犹豫了很久，还是冲过去给他送了一件毛巾。
后来每一次他杀人，她便被派来清洗现场。
久而久之，他成了她唯一的客人。
二人之间的关系也逐渐由陌生变成了默契。
小女子不知道他这回杀的人是谁，但是毛巾跟水桶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只需要下去把血迹一冲，尸体他会带走。
那毛巾是用来擦汗的，干完活之后总得休息一下吧？所以她还准备好了一份凉茶，不苦。
他常说人生太苦，不喜吃苦。
好，这回下面的人总算动手了，可是这一次的情况好像不太一样。
青年手中的短刀紧握，身形如鬼魅，刀尖如毒牙，像是一条毒蟒，随时伺机吞吃了顾长安。
后者面色不改，长刀入手，直接一刀，刀势劈下！
那青年瞬间被击飞，砸在马车上面，晃荡不已。
虽然很快爬起来，但嘴角的血迹还是掩盖不住。
“国师是跟你有仇还是怎么样？为什么派你来送死呢？”
顾长安一步步靠近，面前的青年一脸凝重，再没有了先前吊儿郎当的模样。
“国师说要让你死。”
“但是他明知道你杀不了我。”
“我现在也知道了……”
青楼上的女子直勾勾看着地上那两个人，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是好像情况不如从前那样。
对面被杀的人好像要反过来杀他。
女子有些紧张。
但是曾经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
有一次要杀的人竟然在暗中藏着好几位刺客护卫。
那一战可谓是狼狈至极，青年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皮肉，甚至连右手的手骨都被打碎了。
只不过还好有一只左手，就是靠它，青年割断了最后一个敌人的气管。
最后尸体实在没力气料理了，是那女子忍着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一具一具的替他搬上马车。
这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却也不算短。
彼此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发展到儿女情长，更像是两只在京城之中的蝼蚁，彼此之间依偎在一起，换得一些温暖。
女子还在幻想着青年突然暴起，将那人直接一刀给斩断喉咙。
可是情况并不如她所愿。
青年没有暴起，还是被打得浑身是伤，甚至握住短刀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你是战书，不是杀手。”
顾长安道。
他想明白了，可是青年没有。
后者过惯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也有了随时面对死亡的觉悟。
可是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死在这里，作为他主场的屠戮场。
最主要的是……
他知道在旁边的这高楼之上有一双小小的眼睛会盯着这场战斗，作为这战场唯一的旁观者。
青年也知道自己可以死，也死不足惜。
在京城之中死了一个马夫，并不比踩死一只蚂蚁事大。
“你叫什么名字？你死之后，如果没人跟你立碑，我可以叫我的手下好好把你安葬。”
顾长安道。
说到底都是一些可怜人，但是这种为人刀剑的可怜人，还是死了比较可爱。
“不用……有人替我立碑。”
青年用一点力气，抬头看一眼青楼之上，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却莫名感受到了心安。
“这样也好。其实你作为一封战书，无论我是否杀你，你都已经算是完成了目的，只不过不喜欢别人想杀我之后还可以活着。”
“人总是要为自己做出的某些选择，而付出代价，不是吗？”
顾长安说着，身旁的真气淋漓尽致地展现，给予了青年最后一丝绝望。
若是早知如此……
青年想了一半，有些无力的停止了自己的想法。
即便是早知如此，他也不得不如那扑火的飞蛾一般冲上来。
他是刀，哪怕前面是明知砍不断的山脊，他也要试着砍过去。
不论后果是粉身碎骨还是如何，这是为人刀剑的可悲之处。
青楼之上的女子张开有些错愕的小嘴，一只手捂住，努力让自己不叫出声来。
她的眼中，倒映出了在遥远的楼下自己曾经依靠着的那位唯一的客人，被人一刀砍下了头颅。
血腥味弥漫，气味跟往常那些死去的人好像没什么分别。
顾长安抬头看了一眼。
青年瞧不见，可不代表他瞧不见。
那女子从战斗的开始，就一直在上面望着，直到现在，她终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顾长安面无表情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马车和那匹早已经闻惯了血腥味的枣红色大马被留在了原地。
青年似乎是早晨忘记给大马饮水了，那粗糙的舌头舔舐着地面上的血水，把昔日的主人能带给他的最后一丝价值都给榨干了。
女子疯一样向下跑，顺着楼梯摔了好几次，等到最后到了小道，一身衣裙凌乱，发丝松散。
布满血丝的大眼瞪着，比青年还像鬼。
她就这样跑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