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 人是种奇怪的动物
曲终人散,喜庆的日子一过,人们都踏上了归程,皇帝銮驾正式启程返回京师长安,李承乾则在龙撵中伺候着,父子俩一边喝茶,一边谈着孙伏伽呈上来的本章。
长安城年前发生了一件“奇异”的案子,李泰的文学馆有几个学士在一处别苑中死亡,而且个个七窍流血,可仵作验尸又说没有中毒,可以说死的莫名其妙。
因为死的是魏王的亲信,又都是朝廷的官员,所以刑部和大理寺不敢有丝毫懈怠,仔仔细细把他们的人际关系,经常出入的场所都过了一边筛子,结果呢,一无所有获。这几个家伙都是典型的文人,除了差事外,就是喝茶、饮酒、填词作赋,根本就不可能与人结仇。
报上来后,皇帝的第一反应是党争,李承乾他们三兄弟争储的事在朝中也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互相清除一些官员也不是不可能,动到朝廷命官的人命,做的未免太过火了,所以李世民非常恼火。
但他的怀疑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李恪,且不说李承乾当时不在长安,就算他要针对李泰,也会直接找上青雀,直接动手,这样的例子已经不止一次。
可让百骑司调查一番后发现,李恪与他手下的人根本与这几个官员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而且这几个书呆子在李泰那也是混饭吃的,要杀也不会杀他们这几个小角色。
是不是有人想让几个皇子再次在朝中掀起内斗呢,恩?有很大的可能性,所以在启程来洛阳的时候,李世民就打定主意交给高明去查,不能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让天下人看皇室的笑话。.......
“父皇,这是不是有些不合适,毕竟人是青雀的,儿臣这么大包大揽是不是不太合规矩!”,老实说,李承乾对于小胖子的事并不想管太多,这倒不是因为兄弟阋墙的原因,而是他手下的人在李承乾眼里就是一群神经病。
李泰用人的标准才是“唯才是举”,只要你有能耐,甭管是德行什么样,他都照单全收,看起来旗下聚拢了一大批能人异士,可实际上却是鱼龙混杂,什么鸟都有。
尤其是那些所谓的大儒们,一个个都是些喜欢最求魏晋遗风的家伙,那些之乎者也的话和标新立异的行为,正常人谁都接受不了,也不知道那小胖子在那淘换得这些奇葩。
不过,这些人虽然脑子不太正常,可人家并不妨碍朝廷的运行,也涉及不到百姓的利益,无非就是多花一份俸禄的事,所以李承乾也当眼不见、心不烦了。
现在皇帝竟然让他去查这些人的死因,他当然不愿意,这样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不死不活浪费俸禄银子,死几个就死几个呗。反正老四手下这样货有的是,犯不着把自己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对于李承乾的回答,皇帝一点都不例外,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高明打心眼里不愿意管青雀的事,老四这么多年的不懂事已经把他大哥的心伤透了。高明能不计较他那些小动作,已经是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了。
“行了,朕知道,你的差事多,而且都是劳心劳神的事,朕这个作父亲也不能一点都不顾忌,朕已经决定,案子结束以后,青雀返回封地,为德领山南西道监察的差事,让你耳根子也清闲一些。所以这个案子,你还是要接下来的,要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为父的一番心意。”,话毕,拿起了一杯茶递给了李承乾。
皇帝这是典型的携恩图报,而且毫不隐晦三兄弟之间的矛盾,让脸小的李承乾不知道怎么再回绝,所以双手接过茶后,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然后,试着问道:“父皇,人是文学馆的,所以难免有用到青雀的地方,能不用让四弟出来协办,这样一来既方便,也省去了很多的麻烦,您说呢?”
文学馆是李泰的老巢之一,那里乌七八糟,见不得光的人和事有很多,既然皇帝光明正大的要把李泰发出去,那他也得光明正大查案子,不能借机搞人家的产业。要不然即使皇帝嘴上不说什么,那也心里肯定也会不舒服,认为自己不识抬举,这样的愚蠢的事,李承乾是不会作的。
况且,搞李泰用这么麻烦吗?内卫手里掌握的东西多了,只要那出来摆在皇帝的面前,那轻则罢爵流放,重则,重则就不好说了,毕竟父皇在那方面很敏感,就算是自己都不敢碰,更不要说是那小胖子了。
“恩,可以啊,你们兄弟同心,朕对此乐观齐成,就等你们兄弟的好消息了。”,话毕,李世民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相爱相杀,恨起来的时候,恨不得一口口把对方咬死。就说李泰吧,对于这个一直压制自己同胞兄长,那心里不是一般的恨,就是因为他的光芒太耀眼了,所以人人都不会记得魏王-李泰是何许人也。
可形势比人强啊,有人动了文学馆的人,父皇不仅没把案子交给他,反而交给太子,这对于他来说就是釜底抽薪。
傻子都知道这是李恪那个混蛋做的,父皇又让太子出来和稀泥,这不明显偏向那个杂种嘛。凭什么,就凭李恪那点小聪明吗?这心里的火气让他一时没法消除。
“太子殿下,我的大哥,这事还用查吗?就是老三干的,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都是见人下饭的主儿,你指着他们能调查出什么啊!”
“那些人既然做了魏王府的属官,那臣弟就有义务庇护他们安全。如果他们是犯了律法,那臣弟无话可说,可他现在呢,是这样吗?”......
李泰的情绪有些激动,不停在在车架中摇晃着他那肥胖的肚子,弄得马车摇摇晃晃的。而且话语中把矛头直至李恪,毫不隐晦的说他就是凶手。
当然,李泰也不是无的放矢,就在上元节的时候,两兄弟就因为太子不在长安,争夺主持祭祀宗庙大礼的差事明火执仗的争了起来。最后李泰用了点小手段得到了这个差事,气的李恪放出了狠话,早晚给他点颜色看看,所以李泰才如此肯定是他干的。
刘弘基那话说的好,捉奸捉双,拿人在床,就凭一句狠话就定性一位亲王犯罪,是不是有些太武断了。李恪也不是白痴,你这么问,你说那小子会不会到皇帝参上一本。
本来李承乾就不愿意管,现在看小胖子这死出,心里的气就更不是不打一处来,随即淡淡地说:“行,你说的都对,都有道理。要不这样,案子也甭查了,你带着侍卫去砍死老三好不好!这就省心了,父皇和孤再也不用为你们两个那点破事头疼了。你放心,魏王、吴王的爵位,孤上表保给你们的儿子世袭。去吧!!!”
李泰是个书生,嘴上说说还可以,这真要让他抡刀子砍人,他还真是不敢。看到太子不耐烦,瘪了瘪嘴坐了下来,双手搭在大肚子上,不情不愿的说:“臣弟就是说说,用得着这么认真吗?大不了,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砍李恪,别看玩笑了,这家伙功夫虽然比不上太子,可也是弓马娴熟之辈,自己带侍卫去砍他,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所以只能无奈的坐下来听太子怎么说了。
“好,既然愿意听孤的,那就说说这几个学士都是些什么来路!说实话,官档那些瞎话就不用说,你手下的人都是些什么货色,你比孤要清楚。”,李承乾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句。......
第六百九十二章 你确定他们是人吗?
“老四,你从小读书好,“斯文禽兽”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你总该知道吧!”
“老四,你脸色太难看了,是不是便溺,这好说,独孤睿那有巴豆,咱可以去要一点!”
“老四,孟尝君有食客三千,所谓鸡鸣狗盗,你门下这些家伙丝毫也不差啊,什么货色都有,那淘换的?”
虽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的低头,可也没有李佑这样的,太子还没说什么呢,你这没完没了是要干什么呢!谁门下还没有点不成器的东西,你齐王府没有吗?
眼珠子一转,李泰挺着大肚子,脸色铁青的回怼道:“老五,话不要说的太满,阴弘智、燕弘信、昝君谟、梁猛彪是怎么回事,他们还不是打着你齐王的名号在长安城里为非作歹,欺男霸女。所以五十步笑百步,你我谁也没有资格笑话谁,”
呵呵.....,轻蔑的笑了几声后,李佑反驳了一句:“咋的,老四,你不仅盯着老三,也盯上我了。行,既然你问了,那我就跟你把话说明白了。阴弘智人在诏狱体验生活,燕弘信他们三个也被发到西海道当大头兵。该处理的,本王都处理过了,你呢,你手下的那些学士是不是也得到诏狱走一圈!”
听到“诏狱”这两个字,李泰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中不由的骂道:李佑这个混蛋跟太子学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自己的舅舅都特么往死里坑。诏狱是什么地方,那他特么是体现生活的地方吗?阴弘智这老货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一辈子不走运不说,还摊上这么个外甥。
自我感觉良好的李泰当然不会认为他是乌鸦落在猪身上,看到别人黑,看不到自己黑,所以当然对李佑的行为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被这两兄弟吵的李承乾连书都看不下去了,用书敲敲了桌子,沉声说:“青雀,为辅,孤说你们俩是不是闲的,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至于大动肝火吗?用不用孤把马车喊停,让你们俩下去打一架,或者互相带着侍卫去抄对方家!”
得,见李承乾不耐烦了,两兄弟互相瞪了对方一样,然后把头扭了过去,谁也不理对方。对于两兄弟的剑拔弩张,李承乾懒得管,嫡子和庶子之间的死结根本就没法解开。
从小到大,李泰以嫡子的身份在兄弟们之间横行霸道,而李佑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所以但凡在一起肯定得吵上一顿,这样的家常便饭,皇帝都看习惯了,更不要说自己了。
哎,即使他们不涉及皇位之间的竞争,但也无法和解,天家富贵又怎么样,还不是跟寻常百姓家一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多年来,李泰虽然没做出什么政绩,可置产置业的活计,可是一天都拉下,在长安附近九县,买下来不少庄子和土地,且不停的营造亲王规格的院子,以供自己和臣属们享用。
李泰不是白痴,想收拢住人心,那就得给人家好处,既然在仕途上照顾不了他们,那在生活上多多照顾也是必不可少的手段。但现在让他把带着太子挨个查自己名下的产业,让其看到魏王一系的“儒士”的现状,说不脸红,那绝对是假的。
不过,高人不都这样嘛,有那么点小癖好,又不犯律法,那里要求人家与东宫的文官一样,一本老正的办差过活,谁特么能受得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李泰自己都做到,跟不要说要求别人,他可受不了李承乾那四菜一汤,如同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一路无话,三兄弟来到长安县的一处别苑,这里是《括地志》的存放地,也是那几个离奇死亡的学士经常出入的地方,因为此地只是起到保管的作用,所以仅仅有两个学士与一些杂役看守。
作为书香之地,那肯定是清净高雅的地方,可三兄弟竟然在正堂外听到男女嬉闹之声,李佑不屑的笑了笑,随即上前一脚就把门踹开了。看到他手里拿着横刀冲了进去,不一会儿,三个光溜溜女人从里面跑了出来,弄得李泰一个大红脸。
随后,李佑又像提溜小鸡一般把两个身上仅有裤子的家伙扔在了地上,幸灾乐祸的说:“道德文章,贤良美玉,品行高洁,志比先贤。父皇大寿那天说的多好,可你手下这些“贤良”是不是太不要脸了,竟然在这么干净的地方,干这种腌臜之事!那你这书,还有的看吗?老四!!!”
李佑的话犹如一条鞭子一样抽打在李泰的脸上,他就是再糊涂,也不至于放任他们在自己心血之地这么干!于是,挺着铁青的脸,硬着头皮回道:“老五,你没毛病吧,你觉得本王就是在糊涂能容忍这两个混蛋这么干吗?”
见李佑摊了摊手不信,太子又不说话,李泰不由的恨死这两个让自己丢脸的家伙,抓着他们俩个就是一顿好踹。可这两个家伙有可能是五石散服多了,对于魏王的拳打脚踢那是一个享受,不停的舒服呻吟着,仿佛李泰在给他们按摩一样。
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李泰虽然不是他们的父亲,可也是他们的主子,如此斯文扫地的事发生在这样的地方,与李泰平时疏于管教有很大的关系。“家教”很重要,下面的人形形色色什么人没有,可能不能维护好名声就看主子怎么作了。
李佑门下也有败类,可他敢于大义灭亲,不护短,把他舅舅等一般蛀虫一锅都烩了,这就是好的。像李泰这样惯孩子的家长,那他们在看不到的时候还不无法无天,出了这样的事也并不稀奇。
咳嗽了两声后,李承乾抬手打断了李泰,随即淡淡地说:“为辅让人给他们洗个冷水澡清醒一下,然后在把里面打扫一番。青雀,既然他们是你的人,那这皮肉钱,你亲自去给,不能让人家说魏王的人连皮肉钱都赖账!”,话毕,在李佑桀桀的笑声和李泰的叹息声中,李承乾向着书架的方向走去。.......
第六百九十三章 地头蛇的作用
还别说,李泰这次表现的还不错,知道什么叫羞耻,不用李承乾说,自己拿着皮鞭子,硬是抽得两个家伙死去活来的,把他们嘴里那点零碎全部都扣了出来。
用李佑的话说,人人都说魏王李泰是个文弱的书生,其实这都是谬言,现在看来活脱脱就是内卫的刑差嘛,而且手法如此的娴熟,一看就是经常“调教”!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与那几个官员都一样是瘾君子,平时忙完了差事,都喜欢吃一些五石散,这样一来可以给他们填词作赋增加灵感,否则整日对着浩瀚的书海,好人也得弄疯了,对于这一点,李泰也十分清楚。
可啥东西用久了都会乏味,所以就到处寻觅一些新鲜的玩意来填补他们精神上的空虚。最近长安市面上出现了一种奇异的“食材”,吸食了它的香气才真是飘飘欲仙,而且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到。
那几个家伙是此道中的能人,和那些游侠、青皮颇为熟悉,所以托人找点东西,那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了。自从《括地志》完成之后,他们就很少来了,所以要想知道他们具体情况,就得找到供应那些“食材”的人,毕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嘛!......
对于这条线索,李承乾很感兴趣,在他的认知中,五石散已经很违规的东西了,那比它还过份的,更加能刺激人的精神,就只有那个东西了。不行,在大唐绝不允许这种东西横行,它的威力足可以摧毁一个民族的精神,铁打的汉子化为绕指柔,让贞洁烈妇成为娼妓,别的东西要的是命,它要的是尊严,所以这事他必须一管到底。......
说道青皮无赖,流氓游侠,在长安城中首屈一指的当然是柴绍的弟弟-柴锋,他那里才是真正三教九流汇聚之地,长安城有什么风吹草动,当然瞒不过他这样的地头蛇。
按照常理说,对于这样的角色,按照李承乾的脾气是不容其在天子脚下发展黑恶势力的,曾经也想过让他体面的滚出长安。可长孙无忌却拦住了,说柴锋与皇帝之间有着“大人情”,他老人家没发话,这样的人是动不得,所以才把留在今天。
现在看来留着还是有些好处的,最起码在他那能弄到点消息。打发了李泰去彻查那个死鬼的家产和往来情况后,李承乾和李佑兄弟俩换了一身便衣就来到了一处赌坊之中。
看着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在赌桌钱,卖力的吆喝着,李承乾不由的摇摇头,用这些赌徒的话说,小赌怡情,大赌养家,富贵荣华一念之间,全凭天命所属,所以赌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能不聚精会神嘛!
下人们不识得李承乾兄弟,可经常出入宫廷的柴锋怎么能不认识呢,而且他们兄弟还身着便装,就是不想暴露身份,心里了然的柴锋赶紧把这两位给请了到后堂,丝毫不敢有一丝怠慢,柴家不比从前了,对于东宫,必须遵守应有的礼节。
“太子爷好兴致,竟然到这小赌场来了,真是让老夫深感荣幸啊!怎么,您和五殿下也有兴致玩两把,用不用老夫去拿赌具,伺候二位玩玩!外面就不要去了,吵闹不说,更是散发一股酸臭味,老夫怕扫了您二位的兴致。”,一边给兄弟俩倒茶,柴锋一边笑眯眯的说着。
对待长孙冲,柴锋可以端着架子,因为他与其老子长孙无忌,曾同在皇帝帐下为将,不管他是当了驸马,还是内卫府的将军,到了自己这个无官无品的人这就是小辈。
用他的话说,那身衣服穿看起来人五人六,可干的事,不一定是人能干的出来的,他穿布衣图个干净。所以看不上那些官也是情理之中的,对长孙冲等人自然没好脸子。
可李承乾不同,且不说他是储君,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之一,单说他送了兄长最后一程,还亲手为他撰写了墓志铭,柴家就欠着他的人情。柴锋虽然是出来混的,可对于道义看得却比那些身着朱紫袍服的人要重。
“行了,老柴,都不是外人,姑姑与谯国公虽然不在了,但咱们还是亲戚不是,来,过来坐,咱们聊聊的闲话!”
话毕,笑着招了招手,在李承乾看来柴锋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忍受不了官场上的规矩,所幸就决绝了建国后的封官,让皇帝欠下一个大大地人情,然后逍遥于市井之间,小隐隐于野,这也是一种官场智慧嘛!
“殿下国事繁重,怎么会因为闲聊到老夫这来话闲篇呢!您有什么章程尽管吩咐,老夫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柴锋明白太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出大事怎么会自己这乌烟瘴气的赌坊呢,这不是开玩笑吗?
呵呵.....,这与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不亏是混迹市井的老滑头,在察言观色方面确实比一些官员强多了。饮了一口茶后,淡淡地说:“老柴,都是熟人,孤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魏王的文学馆几名学士莫名其妙在别苑中,且个个都七窍流血而死,死状及其恐怖!刑部和大理寺查了好久都没有眉目,所以父皇把差事交给了孤。
孤得到消息,说这几个家伙最近喜欢上一种类似五石散的玩意,更为离奇的是这东西有价无市。你是长安城中的地头蛇,这方面你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吧!”
在来之前,李承乾特意询问了内卫,这种东西他们是听说过,可因为不涉及国计民生,所以并没有特意收集这样的情报。不过,卖这东西的人似乎非常小心,没熟人介绍,就算捧着金元宝也照样没人理你,搞得跟山匪接头似的。
“额,听说过一些这方面的消息,可与他们并没有什么来往,怎么,殿下觉得案子跟他们有关系!如果殿下想知道有关于他们的事,那老夫告诉说一个地方,您一准能找到他们。”,柴锋先把自己摘出来,然后低声说了两句,又招呼过来一个伙计,让他伺候这两位“少爷”去那个地方。.......
第六百九十四章 别有洞天
这个世上的法则有两种,一种处于光天化日之下,而另一种则暗寂的黑夜中横行。长安是有宵禁制度,可所有人制定的法度都难免会有漏洞,那些靠黑夜吃饭的人则绞尽脑汁的钻武侯们巡逻的空子,为那些有特殊需要的人提供方便,并借此牟利。
当然,干这种勾当的仅限于秦楼楚馆与赌坊等小来小去的行业,不涉及防务上的问题,断定太子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所以柴锋才敢让人给太子带路,要不然同行管他是什么身份,挤兑也得挤兑死他。
于是,换上了人皮面具的兄弟俩来到了崇化坊的一处别苑中,谁能想到这么个犄角旮旯里还有这么别有洞天的地方。这里不仅灯火通明,更是有来来往往的侍女们搀扶着各色的糙老爷们,搞得跟平康坊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只要官员和富贾,又要有熟人推荐才能进来,李承乾二人进来的时候,还有模有样的被人验过了官谍,弄得急脾气的李佑差点发飙。
“两位官爷好面生啊,不过有柴老爷的引荐那自然另当别论。......”,一个中年汉子奉茶之后,大马金刀的坐下来与兄弟二人攀扯起来,丝毫没有白身的忌讳。
“好说,好说,我们弟兄都是刚刚调入长安当差的,听说你们有好玩意儿,所以就托人找关系来了。”,话间,李承乾还揉了揉鼻子,一副瘾君子的模样。
“这东西绝不能比,顶级的五石散差,否则,咱们弟兄可是要不依不饶的。”,随手示意下李佑把钱掏出来,这样的人都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不下点本儿,人家怎么把零碎抖搂出来呢!
看着李佑倒在桌子上的金块,汉子的脸上露出贪恋的笑容,随即笑着回道:“这个您放心,看到院子里那些人不,如果咱这东西不好,他们这官贾老爷能容下咱吗?”
这话倒是没错,进来的时候,李承乾就看到不少的熟悉的面孔,虽然这些家伙的品级不高,但也代表了朝廷的脸面,混到这里来了,太不像话了。本着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的想法,李承乾让汉子赶紧下去准备。
稍时,几个漂亮的小姑娘拿着神仙草及一应家伙式和酒菜瓜果走了进来。但李承乾却没有急着让点燃神仙草,而是一人赏了片金叶子,让她们说说文学馆那几个倒霉蛋在这里的事。......
还不错,今儿这点钱花的还挺值,别看这些小姑娘岁数不大,可天生八卦的她们对于“官老爷”们事却异常感兴趣,万一把谁伺候高兴了,替她们赎了身,那就再也不用在这里遭罪了。
那几个倒霉的家伙,别看官不大,但在文人中人际关系还可以,很多官员都是在他们介绍下来到这个销金窟的,可以说是这里最大的恩客,而且出手也异常的大方。
而且与他们的头张爷非常熟,经常一起饮酒作乐,就差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了。可不知怎么了,这几位官爷突然消失了,再也没来过这里。
后来还是听来玩的客人说,他们竟然莫名其妙的死在一处院子中。几个小姑娘还为了失去这样的恩客感到可惜呢,毕竟他们给的赏钱可是十分丰厚的。
不过,当李承乾问道谁是东家的时候,她们都茫然的一无所知。这也不奇怪,像她们这样的下人,怎么能接触到真正的幕后老板呢!见没什么有利用价值的东西了,李承乾不仅把那些神仙草统统赏给了她们,还赏了点钱封口。
在回宫的路上,李佑打破了马车中的宁静,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知道找到问题的关键,大哥竟然选择了按兵不动,给内卫下达的命令仅仅是观察和渗透,并且不准任何衙门的人插手这里面事。
搞什么啊,抓回去一顿鞭子不就解决了。就算解决不了,那诏狱好不好,还有咱们要不出来的口供吗?
对于弟弟的问题,李承乾莞尔一笑,递给他一杯茶后,作了这样的解释。首先,长安这个地方寸土寸金,弄这么大的一处院子,且不在京兆府的登记之内,这说明幕后主使不是一般的人。
其次,这种神仙草极易让人上瘾,想要戒掉十分的困难,看那几个姑娘贪婪的模样就知道。估计那个幕后主使就是用这种东西控制的她们。既然这个家伙可以此控制下人,那这些官员会不会也别人控制了呢!
文学馆那几个家伙既然充当了“拉皮条”的角色,那这种神仙草会不会想瘟疫一样在朝中各衙门蔓延呢?那个人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们是不是被灭了口的,如果贸然行动会不会导致更多的人被灭口呢,这都是问题。
最后一点,这种神仙草并不是中原所产的东西,是谁为他们提供补给的呢,不顺藤摸瓜,把这条渠道一起清理了,那后患无穷,早晚还会呈现卷土重来之势,如此岂不是白忙活了。
听到这里,李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大哥刚才给内卫下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弄到所有官员和富贾的名单了,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此说来,还真是不能轻举妄动。
揉了揉下巴,李佑又把纳闷已久的问题说了出来:“大哥,还是你想得周道,要是换做臣弟,那肯定把差事给办砸了。不过,你说咱们同样都是一父所生,从小吃穿用度又都一样,为什么我的脑袋就想不周全这些事呢?”
呵呵......,看到李佑挠脑袋,李承乾不由的笑了起来,这小子现在问是不是太晚了,这人与人之间经历不同,就算是双胞胎也会走上不同的道路,所以对待相同的事务,当然有不同的理解了。
“小子,你这才那到那,且得学着呢!朝中的那些老狐狸都是这么锻炼的出来,你的路还很长,有时间多读读书,有时候书中的道理也不全是废话!”,话毕,李承乾背靠在软垫上,眯起了眼睛,大脑不停的运转着,筛选着可疑人选,这个人到底谁呢?.......
第六百九十五章 吃亏是福
有内卫一天十二时辰伺候着那别苑,李承乾很放心,简单的洗漱一番后,早早进入了梦想。本来想美美的睡个懒觉,可谁能杜构这小子一早就递牌子求见,并且言道十万火急,必须立即觐见太子。
杜构负责的军事、工业区,手上的活计都是大事,既然他说的这么急,那就是再不愿意起来也得爬起来。
“辅民,出了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啊!”,喝了两口凉茶,擦了把脸的李承乾总算缓过来神,打着哈欠问道。
杜构知道太子政务繁忙,平常休息的时间很紧,可事出紧急,他不得不来打扰。军工区是太子的心头好,是国家兵器制造的重地,那里一丁点小事,也是大事。万一供应不上军备,他就是有一万个脑袋也担待不起啊!
今儿,杜构来主要汇报两个事:其一,近两天有一些负责生产、运输官员不约而同的出现了疯癫、忽冷忽热的症状,而且还吵着、闹着要神仙草。那玩意到底是啥,谁也整不明白啊,大伙看着他们在地上打滚,把胸口抓的血肉模糊,弄得所有人都心有余悸。
所以杜构不得不把生产停了下来,一边让医者给他们诊治,一边让守卫里里外外的搜查了起来,看看到底是那个混蛋把他的手下弄成了这样。
其二,是给李君羡的兵器物资补给,因为要经过高昌等地,即使数量不多,可成本却异常的高。因为有太子的手谕在,所以军工区认可赔本赚吆喝,也硬着头皮不远万里的送过去。
可这么远的路,而且又要经过西域诸国,安全是个很大的隐患,押送的护卫那点人数根本就不够,因为他们那里的马匪跟蚂蚁一样,太多了,打都打不过来。
那些西域的小国,对于这些马匪,要么达成默契谁也不干涉谁,要么反而要给他们“保护费”,就算想拍大唐的马屁,也得掂量一二。更何况有些马匪又是某些国家暗中支持的,本来就是坐地分赃的活计,谁能真心为大唐着想。所以就出现兵器物资屡屡被抢的事,尤其今年已经有三分物资被抢了。
唯一令人欣慰的事,这些家伙抢完了东西,并没有把所有的人灭口,反而把粮食和水留给了他们,好让他们可以从沙漠中走出来。
这么做的目的有二,一来怕大唐因为死的人太多而报复,另一个就是不杀人就可以常作常有,不至于一次性的断了财路。......
听完了杜构的汇报,李承乾思虑一会儿,随即淡声说:“辅民,这两个可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而且都涉及广泛,确实应该加以重视!恩,孤的想法是这样的,你来参谋一下,看看这样是不是能在最大限度上规避风险!......”
李承乾没有想到这种神仙草竟然把触角都伸到军工区这样严密的部门,那么朝中其他的部门想来也是如此了,只不过事情还没有搞大,没有暴发出来而已。
从即日起,军工区立即进入战争戒严状态,无李承乾和杜构签发的阁单,任何人不准进入,与兵部之间的业务全部由杜构亲自出理,外人不得过问。
对于军工区的人员进行严格的排查,所以接触过神仙草的人一律隔离看管,询问获得神仙草的渠道及相关人员。随后由孙思邈专门负责诊治那些已经发病人员,保障工作由军工区全权负责,不够的药材从东宫调拨,不必经过太医署。要造成那么一股子紧张的气氛,让那些别有目的的知道,军工区已经进入瘫痪状态了。
至于李君羡的物资供给,李承乾打算向皇帝请旨后,暂时从六率的库房中调拨,随后以兵部的名义在唐境中运输,出关以后换回原有关防。既然护卫力量不够,导致物资屡屡被抢,那就加派人手,这个问题李承乾会亲自找杜如晦谈。
最后,让鸿胪寺照会西域诸国,大唐之所以加派运输部队,就是为了保障军需和商队的利益,不管大唐的东西在那个国家的地段被截了,那大唐就会认为是那个国家做的,而这个国家将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军需是部队战斗力的保证,那些将士不远万里为国驻防,家信、军饷及中原独有的吃食是保证士气的关键,能为他们缓解乡愁,不管花费再大的代价,也得把东西送到位。
暂时有的损失不要紧,吃亏有时候就是福气,大唐的东西从来就没有白拿的,只要拿了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有的时候,战争的借口很简单,只要日头好,那稻草拿出来晒晒也无妨。可大唐眼下还顾不过来来他们,所以只能大棒、甜枣的糊弄着,不能把步子迈的太大了,否则跟杨广一样早晚扯着裆。
对于李承乾难处,杜构当然知道,尤其当他知道文学馆的学士死因也和神仙草有关之后。太子即使有做好皇帝的本事,可他毕竟不是皇帝,有些动作必须请旨后才能作,否则就是目无君上。
就拿增加护卫的事来说吧,这个问题他曾经请过还几遍旨意了,可皇帝碍于天可汗的美名把本章都留中了,如果不是在皇帝那实在走不通,损失又太大,杜构是不会来找太子出头的。
“是,殿下,补给的事好说,这个不急。既然殿下已经对神仙草一案有了准备,那臣回去后即可照办,然后尽可能在最大限度上恢复生产!”
不早点恢复不行啊,如今的军工区不同以往,兵器、被服、药品等供应着一半的唐军。这里耽误一天,那边境线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杜构虽然没打过仗,可多年主管军需保障,听过将士们说过不少戍边的苦事,所以他太知道将士们的难处了。
“好,辅民,去忙吧,孤保证,一年之内,大唐的商队在那里将畅行无阻,而且不用我们派一兵一卒。”,说这话的时候,李承乾想起了那个精通汉学的高昌世子,与他父亲麴文泰一样,他也是个充满野心的家伙,只要稍加诱惑,那不仅能解决物资安全问题们更是能为大唐赢得战略上的主动权。
对于花钱,李承乾自认为还是颇有心得的,钱嘛,怎么都挡不住花,可血不一定让唐军的将士流,李承乾相信,没有人能决绝大唐抛过去的橄榄枝,毕竟对于那些家伙来说,眼前的利益和权力诱惑力太大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 目标-陈家?
出现相同问题的不仅是杜构所管辖的军工区,礼部、工部、户部、吏部等要害部门都不约而同的出现了相同的案例,看到同僚们抓心挠肺的残像,大家都对这么个莫宁奇妙的神仙草产生了莫名的恐惧,弄得朝野上下风声鹤唳。
不过,正因为暴露出来的瘾君子多了,李承乾也中发现了些蛛丝马迹,从内卫在暗中记录与盗取的部分名单,再结合现在出事的官员,通过枚举法,他发现一个问题。
所涉及的官员、富贾中除了一部分是五石散的爱好者外,他们中竟然有很多是陈叔达的门生或者是亲朋,尤其是李泰手下那几个倒霉死的学士,这让李承乾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在长安城官、商两道发生的事,根本就不是针对李泰或者皇室的,反而是为了要对付陈叔达那个老家伙。但可这种可能性又很低,毕竟这老头子已经土埋半截,而且手中半点权力都没有,他又能碍得谁的眼呢!
结仇?那更不可能,老头子活的时间这么久,仇人都特么让他熬死了,活着的人有谁会那么恨他呢?难道死人也会爬出来不成,冤魂报仇,厉鬼索命,这特么不扯淡吗?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是李承乾办案子一贯的手法,既然已经怀疑到了江国公府头上,那自然不能放过。随即诏来了长孙冲,让他对陈叔达及几个老实巴交的儿子“多多关照”,不管是穿衣吃饭、上朝下差,甚至他们晚上和那个女人睡觉,都得查个一清二楚。
在李承乾的印象中,陈叔达善容人、有才学、通权变且善于自保之道,历经陈、隋、唐三朝而不失富贵,可谓老谋深算,心机颇深。贞观初,他与萧瑀在朝中内斗的时候,李承乾曾亲眼见识过老家伙的“风采”,连萧瑀这样的狗皮膏药拿他都没办法,由此可知道老家伙的厉害之处。
可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头子没斗过房、杜二位,气力衰竭的他只能偃旗息鼓的退了下去。对于这种权斗,多年来,李承乾早都习惯了,像陈叔达这样富有政治智慧的人,他打心眼里还是佩服的。
不过,虎父往往生犬子,这就陈叔达四个儿子真是的写照,从老大陈政德到老四陈绍德,没一个能从身上继承这些本事,简单的差事放在他们身上,那都跟山压在肩膀上一样,所以在他们所隶属的衙门,从上倒下没人看好这几个败家子。
这次也不知道陈家惹上了那尊菩萨才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彻底搅乱了老陈的致休生活,这是想让老头子不得好死的节奏啊!
对于陈家的这几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家伙,长孙冲虽然没有什么兴趣,可既然太子下了命,那也得下大力气去查。可窝囊废就是窝囊废,这几个混蛋玩意除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外,对于外界的事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就像这世上的事跟他们关系都不大是的。
每天除了去衙门上值,点卯,回家过日子外,几兄弟就是吟诗作赋,监视他们的内卫都特么快无聊疯了,这绝对是他们加入内卫以来监事过的最无聊的几个人。要不是官档、资料上写着几位不好男风,他们一定会以为几兄弟是兔爷呢!......
话分两头,江国公府那没有消息,可在别苑监视的内卫却发现了问题,因为他们那里停止了营业,并放出消息,需要神仙草的人,三天以后,要拿着相应的信物到万年县张庄购买,而且这次不限量,只要你的“钱”足够了,那就可以得到足够的神仙草。
这个消息一经传开之后,那些“发病”的官员和富贾都在不停抛售自己的家业,争取在最短时间内筹集到足够的钱。对他们来说钱没了可以在挣,可没有神仙草的日子却一天都过不下去,那滋味犹如万条毒虫在撕咬身体一般痛苦异常,所以即使明知道是火坑,是敲竹杠,他们也愿意跳。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军工区瘫痪,那些官员在家中疗养,这个幕后的主使终于就坐不住了,看来采取不打草惊蛇的政策是正确的。看过长孙冲提供的名单,李承乾不由的感叹道:这平时看起来都是挺精明的人,凡是都以自身的利益衡量才做事的家伙,这会竟然栽在小小的神仙草上,不得不说真是造化弄人。
沉思片刻之后,李承乾放下了拄着下巴的手,淡淡说:“不管是那个幕后黑手是想以此控制朝臣,还是仅仅为了求财,三天后的场子,咱们一定得捧捧,孤到要看看这到底是哪路的神仙,他倒底想干什么。”
“镇抚司现在的任务不仅要布控好万年县的一草一木,江国公府那里也同样不能松懈,孤始终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话毕,李承乾写下了一份手谕,交给了长孙冲,让他去尚书省拿去房、杜作证明。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东宫在长安的地面动一兵一卒,必须符合程序。年纪小的时候,李承乾不喜欢规则,常常以破坏规则而自得,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观念发生了改变。
这种改变有阅历增长的原因,也有李世民潜移默化的影响,有些时候陈腐的条条框框,是能起到一定保险的作用,可以省去君臣、父子之间很多的不必要的麻烦。
李承乾凡事都可以与皇帝解释明白,可房杜不一样,他们只是臣子,又是手握重权的宰相,本来就担着干系。就拿长孙冲带走的手谕来说吧,有正常的手续在,房、杜不会被人说成与东宫来往过密,为臣不纯,担上不必要猜忌。。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活的不能太自私,该为那些关照过自己的老人多想想,不能因为方便或者小利让他们再作难了。朝中那些等着他们倒霉,想取而代之的人不在少数,官场上的是是非非那里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第六百九十七章 官儿当大了没好处
在这个世上,凡事涉及到商货和金钱的关系,都离不开供给需求关系的套路,想获得巨大的市场利益,必须让人不得不用的理由,而且最好的垄断产业,这才能日进斗金。
不得不承认“神仙草”这个东西确实符合商品竞争的必要条件,一旦用上了它,那绝对让人欲罢不能,这东西要不赚钱,那还是没天理了。
在商业上,李承乾的态度从来都是来者不惧的态度,不管是世家还是庶民,只要能推挤经济的发展,增加赋税,便民利民,那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呢!可“神仙草”不一样,它确实能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人在生活中的压力,让他们沉寂在幻觉中逃避现实。
但它的副作用太大了,不仅能摧毁人的身体,更是能让人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去看过那些军工区被引入歧途的官员的现状,李承乾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这就是交友不慎的代价!
对这种被“神仙草”控制的官员,李承乾的意见只有一个,不管是军工区还是各部的官员一视同仁,事后全部停职,只到孙思邈确定他们已经完全戒掉了,才可以重新履行职务。
房、杜二人对于这条本来是持有反对的意见的,因为不能一棒子敲死所有人,他们也是被人算计才着道的,律法也规定被人算计也有罪,他们认为太子有点太武断了。
可当李承乾带着他们看过军工区的官员,为了能得到神仙草,不惜出卖尊严,求爷爷告奶奶的样子,让两位宰相心中怒火万丈。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认识到太子说的是真的,用上这东西的人,甭说坚守原则,本分为官了。就算你当面杀了他们全家,也不是问题,只要给神仙草就行,这种东西太可怕了,所以容不得它在大唐肆意妄为。
手握便宜行事的圣旨,又有两位宰相的鼎力支持,李承乾利用各种渠道,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把大批的内卫和刑部、大理寺的捕快渗透到了万年县中,只等着那位神秘人现身。......
万年县的一处不起眼的小院,李承乾躺在一张摇摇椅上,手拿着一卷晋书,听着丘神绩汇报着事态的进展。本来这差事是由长孙冲该干的,可这混蛋竟然与赵节调换了位置,自己带着内卫混了进去。
“哎,我说神绩,驸马爷用不用这么拼啊!以他的年纪当这么大的官已经算是强爷胜祖了,赵国公在他这个岁数的时候还在长安城中浪荡呢,不用那自己的脑袋开玩笑吧!”,仔细看过别苑的附近的地形图和标注好的兵力配置,许敬宗惯了一口酒满不在乎的说道。
老许因为柳述一案中立下来大功,所以终于突破了官阶的束缚,一跃晋升为中书侍郎,参知政事,穿上了梦寐以求的紫袍,真可谓春风化雨马得意。
可挤进了中书省,亲身体验了什么叫高官高危,在政务多也就算了,每天伺候在皇帝身边还心惊胆跳的,生怕一个不小心遭了他老人家的清算。
当官大了有什么好的,保住命才是关键,老的太难伺候,整天提心吊胆的,还不如回到小的身边的,所以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来看热闹,请李承乾去跟皇帝说说,还是回东宫当差算了。
看到长孙冲如此冒头往前冲,不由的决得年轻人眼界太窄了,目的就为了站班的时候站在前面,所以才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哎,许公,你可别把仲良想的太好,那小子从小到大都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要不是辅民因为自己的人被搞了,许下大利,这混蛋能冒着危险混进去吗?而且这么做还有另外一个好处。......”
丘神绩所说的好处就保障,赴会的人不是朝廷命官,就是富贾一方的财主,虽然这些家伙于国家来说作用不大,可也关乎百姓们的舆论与朝廷的脸面,不管为那样,尽可能的将损失降到最低总是好的。
另一个好处就是追本溯源,太子先前下过命令,必须把“神仙草”的供货,销售渠道一网打尽,不可漏网一人,省的跑了臭鱼烂虾再有星火燎原的事发生。多拿一个活口,就可以多得一份口供,追溯的时候就多一份把握,所以他们三个人中必须有人带头混进去。
点了点头,许敬宗呵呵的笑了起来,随即言道:“哦,感情这小子瞄上敲竹杠了,行,有他老子长孙无忌年轻的时风范!”,话间,还贱兮兮的跑了到李承乾身边,殷勤的倒了杯茶,谄媚笑道:“殿下,太子爷,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陛下说啊,臣可是急死了。”
“延族,你这个时候与孤说这个合适吗?中书侍郎,那是一般的官儿吗?孤总得找个合适时机,趁着父皇高兴的时候说吧!他老人家的性格你是知道,万一误会了,以为你觉得官小了,再赏个中书令下来,那你还活不活了!”
李承乾说的没错,柳述是皇帝的心腹大患,与太原王-李承道的分量不分上下。如果不把话说明白了,那他还真可能误会。携恩天子能不能升官许敬宗不知道,可他知道李世民性格多疑,让他惦记上的人没有一个能得好下场的。
一想到这,长着七窍玲珑心的许敬宗脖子不由觉得凉凉的。连忙去拉丘神绩,十分严肃的说:“贤侄,赶紧动手吧,早点抓干净这些混账东西,咱们好哄陛下高兴,到时候你们升官受赏,老夫逍遥自在,一举双得!”
“哎,我说你这小老头是高兴过头了,还是急糊涂了,咱们得等仲良的信号再动手,现在动手能人赃俱获吗?行了,你老人家还是坐下来喝酒得了,这些臭鱼烂虾还是交给我们这些小辈人去做,您就且等着“坐地分赃”好了。放心吧,我们内卫从来没有吃独食的习惯。”,话毕,不管许敬宗跳脚骂他无礼,给李承乾行了礼后,丘神绩疾步退了出去。
被小辈臊了一下的许敬宗为了缓解下尴尬,摸了摸鼻子叨咕着:现在的年轻人太没规矩了,不知道怎么敬老,哎,世风日下啊!.......
第六百九十八章 陈家四少爷
生意人首重诚信,说到那做到那,即使神仙草是种坑人的买卖,人家也保质保量的把东西摆了出来,而且还按照原来的价格卖给了大伙,涨价的事根本就没提,这让长孙冲在心里为他们打上了“良心商家”的标签。
不过,这些卖神仙草的家伙真是非常的谨慎,不少官员与豪绅富贾钱货两讫后,都被人恭敬的送了出去,这个反常的举动让混进去的长孙冲和几个内卫暗自捏了一把汗。
就在身边的内卫准备放响箭的时候,长孙冲注意到那些被留下来的都与江国公府有关系的人,不是门生故吏,就是亲朋好友,而长孙冲等人脸上的人皮面具正巧是陈家的门生,所以总算有惊无险。唉,几个人不由叹了口气,同时也在心里骂道:特么的,还以为暴露了呢!
但就是因为这个反常的举动,做了多年刑官的长孙冲知道重头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同时在心里也佩服太子有先见之明,他说出来的话算是金科玉律了,事前就特意指明渗透人员必须以陈家门生面孔进去,否则就会前功尽。......
就在长孙冲在臆想的时候,剩下的人被请到内堂,里面七个碟子、八个碗摆在桌子上,从菜码上就可以看出来,主人家还是很有“心意”的,最起码不比长孙冲请客的保准差。几个管家模样的人招呼着大伙赶快入席,他们家老爷马上稍加洗漱就会出来,让有些不情愿的大伙安心等一下。
不管是当官的,还是有钱的,一个个都精明透顶,没有一个傻子,大伙儿让神仙草给套牢了,恐怕一辈子都得像羔羊一样任人宰割。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一但不用神仙草,那股生不如死的滋味把他们想戒掉的美梦击成了齑粉,太痛苦了,根本就没办法摆脱,只能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
稍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白面书生笑着走了进来,正在喝汤的长孙冲差点呛死,因为进来这人他太熟悉了,正是江国公-陈叔达的四子-陈绍德。这特么还真是扮猪吃老虎、真人不露相,搞了半天,不是别人搞陈家,而是陈家搞别人,这个反转,太特么让人惊异了。
哎,话说,这个混蛋是怎么躲过在江国公府外内卫的监视,跑到这里的,太让人惊异了,难道这混蛋也学会“换脸”的活计了。
“各位,是不是很惊异啊,是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错,就是我陈绍德,你们的亲朋挚友!感谢你们送来的金银玉器,有了这些东西,江河日下的陈家也能吃上一顿饱饭了。.......
有道是亲兄弟明算账,家父在位的时候没有攒下什么像样的家业,我们兄弟四人又都是不受重用的小吏,所以不得不干点养家糊口的买卖,请各位叔伯、兄长千万多多谅解。”
看着陈绍德呲着白牙笑的很开心,大伙的胸口被气的剧烈起伏,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是着了无量奸商的道儿,可谁能想到幕后老板竟然是陈绍德这家伙。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待人也挺谦和的,现在拿这么损生意也拿来坑自己人,是不是想钱想疯了,太不厚道了。
有些脾气火爆的家伙坐不住了,立马站出来指责陈绍德,今天花的那里是些许金银啊,那几乎是他们一半的身家,再这么下去,饭都不用吃了,直接啃着神仙草好不好!
“绍德,神仙草能让人上瘾,你不但不提醒,还坐在后面收钱,是不是有一点不厚道,是不是有一点不厚道,要知道我们可是亲戚!”
“是啊,还说什么跟五石散一样,不会吃死人,魏王手下那几个家伙是怎么死的,马上风吗?陈绍德,你最好跟大伙解释清楚了,你为什么要害大伙儿,你的居心到底是什么。”
“对,老张说的没错,你最好把事情说清楚了,否则坑害大伙这么严重的后果就算是你家老爷子也担待不起。更何况学士案可是太子亲自领衔督办的,你觉得让殿下知道这神仙草是你卖的,坑害了这么同僚、富贾,你觉得你的下场是什么!”......
“唉,大错已以筑成,现在追究还有什么意义,就算砍了这小子,那于事无补,断了神仙草是什么后果大伙都清楚。依我看不如这样,让他把来路交代清楚,以后大家自己进货,也省得麻烦贤侄了,你们说是不是!”
胖汉子的话一下子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于是他转身对陈绍德说:“绍德,都是亲朋故旧,我们看在令尊的面上不与你计较,这些钱你也可以拿走,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否则,结果是什么,我真的不好说,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谁手里还没点本钱呢!”
对于众人的口诛笔伐,陈绍德觉得他们嘴脸是那么可恨,比吸食神仙草的时候更加让人讨厌。这让他想起考国公寿宴时,他们受到难堪的那一幕,想想都让人觉得痛快啊!还有太子在御前拦下他们晋升之路,那就对了,这些卑鄙无耻,背师忘义的家伙,要是穿上一身朱紫,那不是大唐要亡国了,就是老天爷的眼睛瞎了。
如果想像以前一样做老实人,陈绍德根本就不会就不碰这东西,所以早已有了心里准备的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懒洋洋靠在了椅子上,手里提着一小坛酒,一边喝着,一边用不屑的眼神看着这些跳梁小丑。
见众人没有耐心了,陈绍德笑着回道:“各位叔伯、兄长,你们的样子好凶,弄得我好害怕啊!”,话间,起身在各桌之间来回走,继续说:“这人啊,一被吓着了记性就不好,或者你们兴致高了就忘了那万虫蚀骨的滋味。
是不是,七叔,你老人家这大岁数了,也不想再尝试那滋味吧!与那种痛苦比起来,钱财,面子又算的了什么呢!”
陈绍德的拍的那老家伙搭了个脑袋叹了口气,无奈的点点头后,桀桀笑了两声后,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了,语气立刻就变得严厉起来:“什么狗东西,都已经沦落到给少爷讨食的地步了,还拿什么跟老子嚣张,你们有那本钱吗?想要货源,你们有那个资本吗?揭发了老子,好啊,你们去啊,认不认去东宫的路,用不用老子指给你们。”
啪,摔了手中的酒坛后,陈绍德破口大骂:“你们记住,牢牢地给我记住,你们的余生没有有我陈绍德,没有我手里的神仙草,那还不如长安城里的一条狗。来,有什么本事拿出来,爷今天就看看你们还有什么后手!”.......
第六百九十九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人情似纸张张薄,攀附权贵步步高,这个道理是陈绍德这几年才想明白的,他爹当宰相的时候,今天在场的混蛋一个个都跟三孙子一样,整天赖在江国公府,敢都赶不走。
可老爹一来,这味道就变了,人没影也就算了,还特么处处踩他老人家,丝毫不念父亲提携的恩惠。
其实看错陈绍德的不止是长孙冲,连他老子陈叔达也没看清小儿子是个睚眦必报的角色。之所以搞这个“神仙草”,其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报复这些亲朋好友。
这原因还得从陈叔达那次前年办寿宴说起,所有的门生故吏基本全都借故失约,让老父亲一把年纪直接背过了气。
他们家是南陈的皇族,在隋、唐两朝都倍受推崇,其材,其德,得到了两朝皇帝的尊重,所以才入主三省,成为开国宰相。远不的不说,武德九年,皇帝登基的时候,登基诏书和封赏诏书都是他父亲在御阶上唱的,不是德高望重的老臣,怎么会得到这样的重用呢!
这些见风使舵的家伙,不念旧情侮辱了三国老臣,两朝宰相,不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那陈家在长安城还能混下去吗?
看着父亲每天在府中唉声叹气,老实了半辈子的陈绍德忍不下去了,今儿这么高调的露面,就是想告诉他们,即使父亲不再是宰相了,可江国公府依然是他们不可逾越的高峰,依然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从他们中了神仙草的招儿的那刻起,他们的一生就定格了,想要活下去,就不得不仰陈家的鼻息,看老子的脸子过活。当然,要是有骨气的话,可以去揭发,大不了手拉手一起跳河好了,看他们能不能受得了那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自古以来,凡是当官的和有钱的,有那个吓大的,他们怎么甘心被人控制,认可拼个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所以隐藏在暗地人人手一拥而入,场面极其严肃。
陈绍德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到底是宰相家的公子,多年来也积攒了不少人手,既然想玩硬的,那他就只有奉陪到底了。
稍时,那几个早有准备的官员富贾与陈绍德家的家丁展开了激烈的火拼,那些毫无思想准备家伙们,加紧躲到了房间的角落里,哭爹喊娘的哭喊着,甚至屋子里除了浓重血腥气外,还有一股子臊气。
长孙冲和混进去的几个内卫也趁机混了躲着的人群中,一边观察着现场的形势,一边在心中骂着这些窝囊废:特么的,这群家伙都吃了些什么啊,上这么大的火,多骚啊!
“驸马爷,是不是该动手了,再不动手这群鳖孙就死绝了!”,一个内卫用最小的声音提醒了一句。
“恩,火候差不多了,发响箭吧,记住一会儿动起手来,给老子活捉陈绍德,搞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幕后黑手决不能出事!”,说完话,长孙冲又趁着乱往人群里挤了挤,他那点身手在市面上打群架,斗纨绔还行,这种场面还是不要掺和了,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知道的。
就在两伙人打得正激烈的时候,一支响箭腾空而起,几个汉子拿着三菱军刺冲入了人群,在拿下陈绍德的同时,东挡西杀,一时间把原本就很乱的形势,搞得更乱了。
紧接着就有大批的差役与身着飞鱼服的内卫闯了进来,一时三刻都没用上,就在院子里的这些家伙全部缴械,手脚捆好拘在院子的角落中。但必须分成两拨,因为这两伙人已经杀红眼了,放在一起,就是用牙咬也得干上一仗,刀架在脖子上都没用。
李承乾在赵节和丘神绩的簇拥下走了进来,看着满地的死尸和残肢断臂,不由的直摇头,这老实人真是不能惹啊,看看这场面就是知道,多吓人,多恶心。而后面跟进来喝的有些散脚的许敬宗,捂着嘴扭身就跑了出去,他这种纯粹的文人那里能受得了这个。
“恩,张主事,刘郎中,陈舍人,白学士,孤真是看走眼了,你们这些斯文人动起手来比我们这些丘八狠多了。得,别解释,留着话去大理寺说,到时候孤会把你们的上司都请过来,让他们也开开眼,平时把骂你们那么狠,看看他们后不后怕!”
扭身走到陈绍德面前,李承乾上下打量了一番,叹了口气:“老实人往往能干出惊天动地的事,这条路本来不是你该走的。你的文章的不错,房相曾多次夸奖过你,再熬几年也该出头了,太可惜了。陈相岁数大了,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呢!”
呵呵.....,“殿下,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臣无怨无悔!”,说完话,陈绍德十分硬气的回了一句。
这边话音刚落,长孙冲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还不同的都着身上的袍子,并赌气发誓再也不与杜辅民的打赌了,太特么吃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爷尿裤了呢!
看到太子一脸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长孙冲一脸不情愿的说:“殿下,用不用这么落井下石,咱们可是表兄弟啊!”
咳咳,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李承乾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拂了一下袖子,淡淡地回道:“表哥,这个,这个,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你是刑官出身,应该知道凡事是要将证据的,那么你手里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冤枉的呢!没有吧,就算你当着大家伙脱光了,那也会有人说,赵国公家的公子因为渗透任务被吓尿了!”
“哎,你先别急,咱们是兄弟,孤肯定不会出卖你的,可今儿在场的人就不好说了,毕竟这人不全是内卫的,你掂量着办吧!”
听到太子这么说,长孙冲要还不知道他存这敲竹杠的心,那这么多年就白混了。心中盘算了今儿参与行动的人数和自己的名声,又掂了掂袖子里的钱袋子。哎,交友不慎啊,太子爷是高兴了,遭罪的是咱啊,这男人攒点私房钱容易吗?尤其碰上了长乐这样的媳妇。........
第七百章 白发人送黑发人
长安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凡是官府做的事,用不了三天就准保弄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更何况还有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差“刻意”的张扬,用以安顿人心,这效果就比平常传的更快几分。
大理寺-正堂,今儿到场的不仅是孙伏伽等一部堂官,更是有那些被神仙草控制官员上司。如果这里不是大理寺的地界,这么多朝廷重臣到场,开个小型朝会都够了,可谓为“群贤毕至,强手莅临”。
坐在正位上,李承乾沉吟了很久就没有说话,大堂在场的诸臣也都搭了个脑袋,不敢问催促,毕竟他们都有管教不严的罪过,所以堂内静的可怕,说是落针可闻也一点都不夸张。
李承乾不说话当然是有原因的,昨天在含元殿,皇帝发了很大的火,他很难接受自己的臣子竟然被小小的神仙草给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这破东西在他们心中完全代替了自己这个皇帝,这不是扯淡嘛!
所以怒火万丈的皇帝不仅当着李承乾几人砸了不少东西,还迁怒于这些倒霉蛋,要把他们统统流放到烟瘴之地去。李承乾是废了好大的劲儿才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想想真是不容易啊!
稍时,敲了敲案子,李承乾沉声说:“人犯与诸官的陈述,你们都听到了。官体,官箴,陛下与孤不知道说了多少年,已经算是老生常谈了,嘴皮子都已经磨薄了,说的我们自己都觉得是婆婆的嘴,太墨迹了。”
“自珍自爱,这不是一句空话,就拿神仙草一案就来说吧,让这么个小东西算计了,不仅害得自己人不鬼、鬼不鬼,更是为自己的仕途留下了污点!各位都是有司衙门的头头,既是朝廷重臣,又是长辈,应该不想再看到这种情形发生吧。”
“惩治方案,刚才戴尚书与孙寺卿已经说得说的很明白了,没有转还的余地,这是陛下的意见,所以人在完全戒掉之前都不能回衙门当差!这种事是要靠他们自愿,所以今儿才请诸位来的目的就是如此,想做好一部之首,不仅要管好差事,更是要有人情上的监督。他们能不能有好的官箴,太平日子过,就看诸位的了。”
话毕,摆了摆手,示意诸臣可以退下去了。对于这种事,李承乾的意见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在下这个决定的时候,长孙无忌曾问过他为什么一改往日严厉的作风,不下以重手惩治,以儆效尤。
李承乾给的回答只有“人情世故”四个字,即使他们在人情上有些欠缺,可办差还算奉公守法,所以也愿意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将心比心,毕竟那东西不是谁都能招架住。
诸臣们刚退出去,恒连就进来禀告说江国公-陈叔达在外面求见。一定听这老头儿来了,李承乾脑袋有些大,此时此刻他最不愿意见的就陈叔达,两人有过交易,他知道老头儿只求一个安生的晚年而已。
现在陈绍德的事一出,不仅得罪了所有的亲朋好友,更是落个“毒父毒子”的恶名,府里整天有亲戚朋友的家眷来闹事,一把年纪了还得被人数落,这换做是谁也受不了啊!
“陈相,您这么大岁数了,何必来这一遭呢!”,随手挥退大堂内所有人,李承乾亲自扶起拄着拐棍的陈叔达,又给他倒了一杯茶。他当然知道老头儿来干什么,无非就是想见大限将至的小儿子一面,让白发人来送黑发人,但凡有点人情味的受不忍心。
“唉,太子殿下,那孩子都是因为老臣才犯下罪孽,唉,老臣要是不来看他最后一眼,恐怕到死都闭不上眼睛。”
看着陈叔达一头白发,捧着茶杯的手也哆哆嗦嗦的,李承乾知道,老头儿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说的就是陈叔达这种人。叱咤风云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闯过来,偏偏人到晚年还要遭逢恶事,也算是人间惨事了。
“好,陈相,你岁数大了,腿脚不方便,来,孤搀着你,咱们一起去看绍德,算是送他一程。”,陈绍德是必死无疑,因为他犯了众怒,就算没中招的官员,对于他这样的人也是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就是找到皇帝那也是没用,神仙也保不住他。
况且,这家伙的智商不高,眼睛被仇恨蒙住了眼睛,连真正的幕后人都没不知道,这么笨的人不处决,早晚也得笨死。.......
见到老父来看他,陈绍德激动不已,一直把头磕烂了,鲜血横流也丝毫不在乎,嘴里还不停的叨咕着:孩儿不孝,连累父亲了!陈叔达也是老泪纵横,拍着儿子后背,劝慰着陈绍德不要这么说,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老父,不怪他!
一旁孙伏伽本想上去劝劝,可李承乾却伸手拦住了他,这是最后一面,让老头抱着活生生的儿子哭一会儿吧,总不能让他去菜市口看儿子的脑袋被砍下来吧,那太不近人情了。
所谓百善孝为先,不管犯了什么事,不管目的是什么,陈绍德始终是个孝子。更何况老陈是开国宰相,国家勋略,且让他们父子自在一会儿吧。这个时候还怕什么伤身,李承乾相信就算是让老陈替儿子死,他的眼皮也不会眨一下的。
就在父子相拥而啼的时候,李承乾对后面的长孙冲招了招手,让他派内卫去“清理”下江国府来闹事的人,太不像话了,瞎闹什么。
要是陈叔达因为他们走上的绝路,身死魂消,那他们休想逃脱干系。逼死老功臣,老宰相是什么罪名,那就不用多说了吧。出了这事能怪谁,要怪就怪他们平时为人太嚣张,太不通人情,要不然陈绍德会这么干嘛,总不能把所有错都按在他头上吧!
好好总结一下自身,与人为善,少踩别人,否则今日之果就算是轻的,将来还有更大的麻烦在后面等着他们呢!.......
第七百零一章 又“送走”了一位
公仇与死怨永远没有可比性,因为人是种自私的动物,只要侵犯了个人的利益,那甭管是什么交情,最后都得反目成仇,这就是“人”,人不是圣贤,谁都不能免俗。
陈叔达这辈子干过好事,也干过坏事,于国来讲,他一生的政绩可圈可点,在大唐开国之初,署理繁杂的国政立下了汗马功劳。于私来说,陈叔达对于门生后辈要比萧瑀强的多,最起码他从来不收孝敬。
李承乾曾经听过一段短言:一个人一辈子坏事做尽,可只做了一件好事,人们就会认为浪子回头,是个好人,也愿意给他机会。可做了一辈子好事的人,只做了一件坏事,那就不可原谅,就是自甘堕落,就是不容于天地,就要受到千夫所指,一辈子休想改变人们对于他恶评。
从严格意义来说,陈叔达属于后者,就是因为小儿子做了这么一件错事,亲朋好友们都对他恨之入骨,没人记得老陈有过多少功劳,也没人记得自己受过他多少恩惠,对于这个开国宰相,有的只是无尽的指责与谩骂。
陈绍德在东市被处决后,中书省接到了无数的弹劾老陈的本章,轻者说他教子无方,重则说他教唆儿子坑害同僚与晚辈。即使三法司已经证明与陈叔达无关,他们也丝毫不在意,全都是以破鼓万人捶的姿态攻击着这位昔日的宰相。
在老年丧子和海一样奏本的双重打击下,陈叔达一病不起,御医们诊治的结果是药石无罔,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对于陈叔达病倒的事,李承乾很不满意,人死如灯灭,人家儿子都死了,用不用还这么搞啊,难道非要人死全家吗?
大唐律法写的很清楚,犯到那条治那条,不大搞株连之罪,凭什么抄人家老头的后路,真有德行,有本事,也不体现在这上面吧!
对于这样本子,李承乾没心情看,只是告诉长孙无忌和岑文本去请示皇帝,换了身衣服后,随即就出宫,打算去江国府看看,陈家三子已经请了长假,估计时间差不多了。
叫了一声太子后,李承乾拦下了挣扎着要起来了陈叔达,都病成这模样了,那里还讲这些虚礼。坐在床边,淡笑道:“陈相,跟孤就不用拘泥于那些礼数了,没必要,来,靠着这个舒服一点。”
恩,感激的点了点头后,陈叔达对三兄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下去。然后露出勉强的笑容对李承乾说:“殿下,今日之事,往日之果,老臣不怨别人。绍德那孩子从小执拗,虽然他不爱说话,但老臣知道,在几个中他是最有智慧的。......”
李承乾不厌其烦的听着老头说自己的小儿子,看得出来,他对于这个少子很是看重,对于他也赋予很大的希望。用老陈的话说,陈绍德与他年轻的时候很像,文章好,机敏且很守孝道。
陈叔达不在乎有多少人弹劾他,早在贞观初他从相位下来的时候就有过千夫所指的觉悟,让他接受不了的是儿子的死。因为武德朝站错队的原因,陈叔达不可能给他提供好的台阶,所以就安排一个清水衙门给他。
本想着十年二十年后,混混资历,也会还有出头之日,重振江国公府的雄风。可谁能想到就因为一场寿宴的面子问题,就搭上了儿子的一条命呢!正所谓千金难买早知道,早知道事情会严重成这样,那寿宴办不办又能怎么样,总好过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陈相,绍德官箴不错,房相也曾多次夸奖过他,可人死如灯灭,这些都是有定数的,您老要节哀顺变啊!”,李承乾是个不信命的,可现在他不得不用最厌烦的一套来宽慰陈叔达。
陈绍德与窦宽的遭遇差不多,可选择却截然相反,李承乾相信,以他文笔上的能耐,如果挺过了这一关,再熬了十几二十年,一部侍郎还是没问题。所以在当天抓住他的时候,李承乾就表示过很可惜,毕竟中规中矩的当官才是正道。
“这次孤来带了不少补品,您老多用一点,身体也会好上很多。人岁数大了,这身子骨经不住折腾,凡是看开一点。孤已经让内卫去打招呼了,今后不会有人再到府上来闹。你是国家的功臣,家中有事的话,让政德去东宫,孤不会坐视不管的。”
“太子殿下不念昔日的无礼,处处与陈家方便,老臣即羞愧又感激!至于将来,没有将来了,老臣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现在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吃什么都用了。老臣去后,想葬回吴兴,政德他们几个也会丁忧回籍,如此算是对大伙有个交代了。”
依照惯例,陈叔达这样的官儿去世后,那是一定要追以谥号,陪葬皇陵,以示哀荣的。可老头儿这么说显然是不想要这份荣誉,打算让儿子们扶灵回乡,退出长安,退出官场,这样一来也就不用碍人眼了。
看在他昔日功劳的份上,皇帝也会告诫那些人不赶尽杀绝,让陈家的香火不至于断绝,他到九泉之下跟祖宗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恩,老陈的意思,李承乾当然明白,内卫不可能护他们一辈子,这确实是摆脱事非旋涡的好办法,给子孙留一条退路。要不然就凭他三个儿子的本事,江国公府倒台是小事,早晚让人家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别看那些参他的官干活的时候不怎么样,窝窝囊囊的,可整起人来确个个都是行家里手,老陈的决策毋庸置疑是英明的。
又安慰了陈叔达几句,李承乾就看到他呼吸急促起来,所以赶紧叫陈政德兄弟三人叫进来,眼见着老陈磕磕巴巴的交代他们几句后撒手人寰了。
来未必是福,去未必是祸,也许陈叔达的死对于陈家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只有死才能得到同情与宽恕,只有死才能让陈家幸免于难,这与他当年和自己交易的目的是一样的。官场险恶,居长安者,大不易,这么风烛残年的老者为了子孙后代,也算是耗尽心血了。
贞观十四年春,长安,江国公府,李承乾心情很是寂落,因为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他又送走了一位开国功臣。........
第七百零二章 路有冻死骨
长安-大明宫-宣政殿,今儿不同以往,因为坐在这里理政的不是皇帝而是太子,原因很简单,七天前,代王李简害重症而薨,饱受丧子之痛的皇帝不能再视事,所以只能由太子监国。
这让人不由的想起了刚刚过世的老相爷-陈叔达,这对君臣相继都痛失爱子,算得上是同病相怜了。
本来是今儿是没有庭议的,可太子偏偏下令,三省七部的主管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到宣政殿议事,甭管有什么重要的差事,统统先放下来,一刻都不容耽误。
这让大伙有些想不明白,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让太子这么着急的把重臣们都召了过来,没听说各部有什么大事,难道又是那个皇子薨了?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房杜等人走进了大殿,而映入他们眼帘的竟然是狄知逊在伺候一位破衣啰嗦的老者吃饭,太子还笑吟吟地让他多吃一下,这让大伙更是很是惊异。
待诸臣见礼过后,李承乾只是随便摆了摆手让他们起身,然后笑着告诉狄知逊,带老者下去洗漱一番,换套衣服,再让御医给他瞧瞧,调理下身体。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这话说的就是太子,笑呵呵将老者送出去后,他的脸上和蔼可亲的笑容就消失,取而代之是面若寒霜。只见他从案子上拿起一个本子和一件用鲜血写写着“冤”字的里衣。
牙咬切齿的说:“孤是太子不假,可出身军伍,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享受这份尊荣,就是那些地方官口中的臭丘八用命换来的。朝廷三令五申,对于伤残军卒,英烈遗属,退伍老兵要多加抚恤,开支不够的可以向户部申请,而且还是即到即批。
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对朝廷的诏令置若罔闻,曲解政令,肆意妄为,大耍官威!是朝廷的刀不快了,还是他们想割据自立,另立皇朝了!”
话毕,李承乾将血衣和本章仍在地上,让诸臣好好看看,这就是他们管教的手下,都是些敲骨吸髓,漠视苍生的东西。
李承乾的脾气是不好,可从来不乱发脾气,今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肯定是出了什么触及他底线的事,所以诸臣也不出话,一边传阅着本章,一边研究那密密麻麻牵着名字的冤字血书。
这老者是兴州的以为普通老农,其子与同乡的八十八名青壮一年参军入伍,皆随李靖参加了第二次西征吐谷浑,可就是这一去,大部分就生死不明了。
按照府兵制的原则,打完了仗,那就是将归于朝,兵散于府,所以的士卒也会依照惯例处理。要么返乡,要么阵亡者给予抚恤,这是多少年的死规矩了,而且自上而下都是按照这个老方法施行,根本就不会出问题。
但到了老者和那几十家村民身上,这条规矩似乎就成了谬论,他们把战场上尸骨无存,暂时命名为失踪人员的士卒定性为了逃兵,这可就让老百姓叫起了撞天屈。
打了一仗,不仅把儿子赔进去了,家属还要背着逃兵亲属的罪名过一辈子,在父老乡亲面前抬不起来头不说,更是要背负沉重的罚税,这不是要人命的嘛!
当然,地方官府这么做肯定是不和规矩的,按照兵部的成文,战场失踪人员一年以上,即可定性为阵亡,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士卒投敌,否则不可定性为逃兵。
他们这是新穿的官靴高抬腿,官腔打的节节高,根本就不理会这条行文,为的就是不想与兵部、刑部、户部麻烦的文书往来,省得年底考核的时候,各部大佬多言让吏部的考核结果得到一个差评,影响了他们的仕途。
至于些许“刁民”觉得不公正,那有什么关系,让下面的人去弹压下就行了,一个个都土埋半截的人了,难道还有能力造反不成!
是,他们想的没错,这些良善的农民是没有实力造反,他们也不敢,所以只能忍耐一时,想等着官府改正这个错误的决定。或者说他们心里还存着儿子还活着的幻想,那里还管他们是不是当了逃兵呢,只要能活着就好了。
可年头越久,生还的几率越小,这么简单的道理,目不识丁的他们还是知道的,而官府的罚税又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所以就商量来长安告状。
出发的时候,请了人写状纸,几个老头儿结伴向东而行,因为年纪大,又没有盘缠,所以走的很慢,到长安的时候只剩下张老头一人。狄知逊是在上朝的路上看到他,老头举着血衣在朱雀街上乞讨吃食,作为京兆尹,长安是他的底盘,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不能不管,所以就上前盘问了内情。
京兆尹的官儿也不算小了,可张老头的事毕竟是他州事务,狄知逊就是想帮也帮不上。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后,他就把老者带入皇宫,在他印象中太子对于这样的事最是上心了,找到东宫一准成。......
李承乾不是带兵的雏了,在他经历多的诸多战事中,断肢残臂,尸骨无存的将士不可胜数,战后根本就没办法做出有效的统计。兵部之所以定了一年的时候,就是怕有些人受伤或者被俘,仓促的定性为死亡,容易出事影响他们的家属。
可就是这么一条,让那些地方官用的那叫一个熟练,动不动一个逃兵家属的帽子就扣下了,根本就不让人家解释。嚇,别看这些混蛋东西的官儿不大,但短短是好大的官威啊!
本来这事就特么挺气人的,可听到老张说那几个同伴在路上冻、饿、病,埋骨于道路之间的时候,李承乾彻底火了。特么的,打仗的时候,老子们上去拼命,可以,谁让丘八们的命不值钱呢。可现在没事了,连写点文书你们都懒的写,那将来还有什么事能值得上你们。
“来,说说,你们都是朝廷重臣,国家勋略,对于这样的吃人饭,不干人事的乌龟王ba蛋,朝廷应该怎么处置他们!”.......
第七百零三章 汝戏百姓,吾戏汝命
李承乾的怒火,殿内的诸臣都理解,他们都是从隋末乱世那个战争年代过来的,对于慷慨悲歌,捣死如归的士卒,心里还是佩服的。
与其说他们是那个时代的主角,辅弼明主安定天下,不如说说那些默默无闻,平凡的将士成就了他们不平凡的一生。
大唐立国之后,国家并不平静,周围强敌环绕,窥测中原,又是将士们抛家舍业,与强敌血战到底,才使得大唐能正常运转,在内部快速恢复亏损的元气,太子也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从军入伍的。
与历朝乖宝宝般或贪图享乐的储君不同,他是个敢于在阵前搏杀的太子,能放下身段与将士们一起宵衣旰食,卧雪爬冰,所以与士卒们的感情自然和其他皇子不同,深得军心也容易让人理解。
亲身经历了战场的残酷的他,在朝中大力推动优抚老兵、遗属的国策,在鄠县建造新城安顿老兵,每年还从东宫拿出大量的钱财贴补,对于同袍之间的感情甚为看重。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要是不火,那特么就是天大的怪事了。
首先站出来的是魏征,老头儿自太原王一案后就很少说话,可今儿碰上了这样的义愤,就算是太子看不上他,他也得说出,良心这东西都是肉长的,任谁看到了,听到了,也不能视而不见。
“殿下,光州刺史-方毅,疏县县令-吴善,无事朝廷优抚老兵的国策,在政事上人浮于事,致使国***常于不顾,当真是罪责难逃。老臣以为应将其交三法司论罪,以正国法、军威,否则如何于我唐军的百万大军交代。.......”
方毅、吴善是死,是活,是抄家,还是流放都没问题。可种官,这种事显然不是个例,大唐这么多州,这么多军府,这样的糊涂账不止一个。下面的这些官当然不愿意因为较真的文书得罪京城的老爷们,影响了自己的晋升之路。
在大唐,所有入仕的人都想在长安为官,为了能积攒足够好看的履历,别说是几个下落说不清道不明的老兵了,就是再昧良心的事,他们也会视而不见。
这个问题让两个问题暴露了出来:其一,下级官吏宁为了自身的利益,宁可坑害百姓也不愿得罪上官,这样的官要来有什么用。他们今天能为了小利坑害百姓,那明天会不会因为大利而贪赃枉法呢!
其二,下面的官吏为什么对往来的文书如此的忌惮,这是不是意味着长安城这些整天在衙门里喝茶的老爷们已经懒政到一定程度了呢!他们宁可让财帛和粮食烂在库房里,也不愿分给百姓,摆出一份“老子也没占一分钱,没有义务帮你们”的姿态。
朝廷要想不失去军心和民意,保住在民间绝对的权威,是不是该进行一次自上而下的审查呢,就像贞观初并省官吏时,朝廷惩处了一大批人浮于事,懒政的官吏。
不要在意剜肉疗疮,吏治是朝局稳定的根本,虽然这不涉及到贪赃王法,只是小小的懒政,但却是丧德败家之举,更容易把人逼上绝路,所以根治这样不作为的行径已然是迫在眉睫了。
魏征的话说完,房玄龄、杜如晦、岑文本等人纷纷站出来附议,同时向太子请罪,毕竟问题的根源出自他们的手下,疏于管教的罪过还是有的,这是个没法开脱的罪名。
对于诸臣,李承乾倒不是很气,不管与他个人的关系怎么样,但这些人在各自的职位都勤勤恳恳,白头发都要比同龄的人多上很多。国土庞大,人口众多,朝廷的公务每天千头万绪,作为一省或者一部之首,他们那有那经历每天盯着下面的人偷不偷懒呢!
宽慰了诸臣几句后,李承乾就让他们先起来,随即让房玄龄、杜如晦领衔依照魏征的谏言,自上而下的进行“修正”操作。不要怕得罪人,不管是谁,涉及到懒政的问题,一律罢官,谁说情都没有用,大唐不养吃白饭的东西。
至于光州的案子,由魏征领衔,廉政部尚书窦宽辅之,到光州全境展开调查,所有涉案的官员一律就地罢官、流放崖州,遇赦不赦。犯官方毅、吴善的问题查清楚后,押送进京交三法司,其子嗣、家眷就地斩杀,以逃兵的名义葬于荒野。
孤就是让天下官吏都知道:汝戏百姓,吾戏汝命,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谁坑害百姓,就要有绝子绝孙的觉悟,大唐的俸禄不是白领的。谁要是不满,可以,来去自由,这样的废物不配做父母官。
听完太子的诏令,房杜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狠啊,与那些立在衙门口的皮场庙一样,太子对于这样的官儿可谓是零容忍,下起手来绝不留情。且不论方毅、吴善看到全家被杀是什么感受,就说那些在朝中的人浮于事的人听说了之后,会不会吓得晚上都不敢入睡,确实够狠的了。
在众官中,脸上表现出惋惜之色不是老好人房玄龄,而是检校中书令-长孙无忌,自己这个外甥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感情用事。这样的手段是可以让那些人闻风丧胆,可也给了吴王、魏王收拢人心的机会。
长孙无忌相信,要是他的手段能柔和一些,这俩皇子的势力早就土崩瓦解,那里能苟延残喘到现在。那些加入两派系的官员无一例外是因为惧怕太子狠辣的手段而投入他们的阵营的。
因为他们觉得太子不仅对自己苛刻,对下面官员的要求也很苛刻,这样的人当了天子,那满天下的官儿岂不是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活,这样的话谁还愿意当官儿呢?
但是没办法,这小子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对于官员任用从来都是宁缺毋滥的态度,是,这么做是保证了东宫势力纯洁性,多年来也从没有东宫官员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被处理。
可天下的官儿这么多,他能搞的完吗?长孙无忌有时候就在想,这小子是不是做好了准备,想穷尽一生的心血,也要把这股世间皆利的风气掰过来。.........
第七百零四章 你们爷俩商量好了?
虽然对外甥处置光州刺史的手段,长孙无忌有些不赞同,但能看他能放下成见以国事为重再度启用魏征,长孙无忌心里稍感安慰。毕竟这孩子还没有被仇怨蒙蔽了眼睛且灵台清明,过激就过激一点吧,要怪就怪那些不长眼睛的官员作的太过分了。
诸臣退下去之后,长孙无忌赖着没走,还隐晦的旁敲侧击一番正在气头上的外甥,有些时候能抬手时且抬手,就算要整饬也不急于一时,“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那么急干嘛!
对于舅舅的意思,李承乾当然明白,可历朝历代的天子,储君,就是因为怕在权斗上失利,在政事上处处寻求平衡,所以滋长了那些狗官的嚣张气焰,最后导致国家积重难返,社稷江河日下。
可李承乾却是个犟脾气,宁可干黄了,也不能让这些混蛋给熊黄了,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是这个道理。咋的,高官厚禄还特么养出冤家了,爱干不干,这年头还缺想当官儿吗?
再说,现在剜肉疗疮,总比将来壮士断腕要划算的多,从理想性看这么做的损失是最小,于国于民都有百利而无一害,至于暗中怎么评价自己,那无所谓,反正自己做的孽不止这一点点。
就在甥舅二人详谈之际,在后宫中因为丧子之痛心情不好的李世民正在“大开杀戒”,因为薨的代王-李简不是自己所出,长孙皇后也不好把话说的太急了,所以连忙让人把儿子召来,他鬼点子多,定能让皇帝从哀痛中走出来。
在路上,李承乾听女官详说皇帝的行为后,那脑袋瞬间就醉了,这皇帝老子要是不讲起理来,还真是“花样百出”,连衣食住行上都不消停,让人防不胜防啊!
首先遭殃的是后宫的嫔妃和宫女,皇帝因为她们伺候梳头的时候,扯着了头发,所以不论身份品级一律打了二十庭仗,贬入了掖庭宫。随后便是那些倒霉的太监,伺候更衣的时候,弄脏了龙袍,本来心情就不好的李世民硬生生踢死了三个。
不知死的是宫里的厨子,知道了皇帝胃口不好,所以就擅自把菜谱改成素菜,身怀胡族血脉,爱吃肉的李世民什么时候布衣素食过,所以就惩罚那些厨子吃素菜活活胀死为止。
最倒霉的要数礼部郎中郭徽,他与宗正寺少卿-李道民一同操办代王的身后事,来禀告丧事进程的时候,不知是那根弦搭错了,竟然胆大包天的劝皇帝看开一点,节哀顺变,以江山社稷为重,不应该为儿女之事误了一国。
老实说,这话对不对,对,可对的话也得分谁说,要是宰相重臣们说,那李世民不但不会生气,更会大大的封赏一番。但郭徽一个小小的郎中,说这话不是僭越吗?谁给他这么胆子讥讽当朝天子只顾儿女之情,不顾天下大义的。
所以李世民特意将郭徽的独子赐死,让其长伴代王于地下。这样沽名钓誉之徒,即不懂君臣之道,更不懂父子之情,不让他知道下什么叫切肤之痛,他怎么能长记性呢!
一听到这,李承乾都觉得郭徽是脑子有毛病,这话轮得着你说嘛!李道民既是皇帝的堂弟,又是心腹之臣,有什么话,人家兄弟之间沟通岂不是更好。
你做好本分的事,自然少不了该得的那份赏赐,多那个嘴干嘛。这下褶子了吧,把儿子都搭进去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李承乾心里自然向着皇帝,但这话让一旁的长孙无忌听了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悄悄地的看了外甥一眼,心中嘟囔着:这对父子是咋了,商量好了?专门挑人家子嗣下手。......
稍时,行过礼后,李承乾和长孙无忌二人也不说话,甥舅二人在棋盘前坐了下来,默默的对弈着。皇帝的脾气他俩都知道,气头上谁也劝不了,只能等他自己把气消化了那才好说。
“你们甥舅二人也与那些腐儒一般把国事为重的陈词滥调说上一边吗?”,李世民抚着龙椅上的把手淡淡地问道。
喲,终于缓过来了,二人相视一笑后,李承乾站起来,拱手回话:“父皇英明神武,睿智果断,这些所谓的大道理,不用说您也是懂的,儿臣和舅舅又何必多次一举呢!”
“没错,陛下,殿下和老臣今日是来送一剂良药给您的,包治您的心疾,用过之后,这桌子上御膳再吃起来也就不那么柴口了。”
见长孙无忌说的煞有其事,李世民来的兴致,立刻反问了一句:“药呢,在哪呢,朕怎么看你们俩是空手来的呢?”
呵呵......,轻笑了两声后,李承乾上前一边倒了一杯茶呈了上去,笑着说道:“父皇,舅舅只是打了一个比喻,我们又不是孙思邈,那里有药到病除的手段,只不过。......”
这个想法李承乾在心里盘算了好几天,李简自幼体弱多病,瘦得跟麻杆一般,早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而且在诸皇子中,因为其母的身份只是个普通的宫人,所以存在感并不是很强,李世民平时关心的也很少。
这回突然薨逝,让李世民的心里突然有了愧疚之意,觉得是自己在他身上花的心思少了,才让儿子在小小的年纪就撒手人寰,落得与陈叔达一样的下场,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承乾的意思很简单,把太子良娣,也就是勃律公主刚刚诞下的次子-李医过继给代王李简为嗣,这样一来代王一脉就有子嗣可以传承爵位,李世民也不用为他年少未大婚而无子悲伤不已。
这一条在宗室之中是常有的事,历朝历代都有过前例,远的不说,就说隐太子和刺王吧,玄武门后,李世民还不是过继了皇子给他们为嗣以显示胸怀。
再者说,李承乾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虽然他还不是皇帝,但国本之事,还宜早做准备,以备万全,从根子上杜绝将来争储之事的发生,而眼下就是一个绝好的契机。
过继出去后,李医的宗蝶就会被改在代王一脉,不管他外祖父是不是以国陪嫁,那他都没有争储的资格,亲王就是他能做到的最高位置。将来李象当了太子或者天子也不会对过继给叔叔为嗣的弟弟动手,天家就会真正呈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局面。
而且,就算过继出去了也只是名义上的,孩子依然在东宫中长大,这又有什么实际的损失呢!李承乾和兄弟们争储争的已经很辛苦了,他不想到了下一代依然搞得剑拔弩张,视如仇敌。.......
第七百零五章 父子之间是要糊涂着过的!
李世民把儿子过继给建成、元吉是为了收买人心,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毕竟是他先绝了人家的子嗣在先,多少有些说不过去,所以这就成了不得不为之举。
但李承乾不同,且不说,他没做过什么手足相残之事,对诸皇子多有照拂,也不太计较他们的过错。单说他现在只有二子,这就愿意过继给弟弟一个,那这胸怀可不是其他有子嗣的皇子能比了的。
老实说高明的举动真是出乎李世民的意料,与这几天听的那些陈词滥调的相比,果然还是我儿甚知朕心。李世民丝毫不还以儿子的诚意,他太知道高明的脾气了,如果是他不愿意的事,别说是长孙无忌了,就是弄个神仙来都没用。
“高明啊,来,坐到父皇这!”,笑着招了招手后,把李承乾拉到了身边,继续说道:“高明,你的孝悌让父皇很感动,可这事是不是在商量一下,毕竟这关乎医儿的一生的荣辱。如此仓促的将他过继给简儿,那他将来可是要埋怨你的。”
将心比心,李世民即是父亲,也当过皇子,对于屁股下面这独一无二,唯我独尊的位置,凡是有机会坐上来的人,谁心里不是痒痒的,他当年就是不甘心做一个亲王才孤注一掷发动玄武门之变的。
等自己百年之后,高明当上皇帝,那作为皇子的李医,很有希望入主东宫,成为下一位后继之君。可高明现在这么一搞,就相当于在他还不说话的时候,剥夺其继承皇位的权利,在李世民看来这势必会让孩子埋怨他一辈子的。
“父皇,简弟年岁不够大婚,如果再没有子嗣承继爵位,那就代王一脉就绝嗣了,他是儿臣看着长大的,作为兄长儿臣怎么能若无其事的坐视弟弟绝嗣呢!所以即是父子之情再难以取舍,医儿长大后会不会怨恨儿臣,如今也全然顾不得了。”
恩,高明话说完,李世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高明今日不忍作视李简绝嗣,那明日也不会绝了青雀与为德的子嗣,如此一来,自己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可以坦然面对太武皇帝。
顺便把那句“父子相疑,兄弟相残”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让他没有笑话可以看。再者说,高明还年轻,将来可以有很多子嗣,过继给弟弟一个既不影响子嗣传宗接代,也不影响国祚传承,儿子的一番好意怎么能拒绝呢!
至于李简的岁数虽然还不够作父亲的,但辈分毕竟在那里摆着呢,不是吗?
了然的点点头后,李世民扭头对长孙无忌说:“辅机,看到没有,高明果有长兄的风范,既然他说了,那朕也没有理由不同意。传旨:宗正寺将李医的谍谱移到李简名下,中书省即刻草招,拟晋李医为代郡王,食亲王俸,承继代王食邑,待其成年之后,即晋位代王。”
“诺,老臣下去之后,即刻遵旨行事。正所谓一代胜过一代,太子殿下情义深重,不忍弟弟绝嗣甘心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皇室将来无忧矣!老臣仅为陛下贺,为大唐贺!”,说完,长孙无忌还依着规矩给皇帝行了个大礼。
好好好,李世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由此可见他心里的丧子之痛被两人宽慰的差不多,长孙无忌的话正中下怀。兴致高了,那饭量自然就好了,李世民拉着甥舅二人来到了桌子边,招呼二人入座一起用膳,而且还用的还比平常多了不少。......
差事是皇后给的,李承乾办完了差自然要到皇后那里去说一声,听到儿子付出了这样的代价才把皇帝的神儿叫了回来,长孙皇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长孙一脉承接了这分尊荣,那就得为付出相应的代价,从自己把恩宠分享给其他嫔妃,到高明把儿子过继庶出的皇子。
自古皇权如儿戏,别看皇帝对长孙一脉恩宠一日胜过一日,可要是不知道收敛,处处谨小慎微的伺候,那他随时可能改变既定的储位人选,不过就是与群臣打个招呼罢了。
是,高明手下是有不少能征善战的军队,在军中的威望也很高,但这一切都是在皇帝的默许下才拥有,与这位马上天子相比,高明差的还远呢!只要他轻轻的吹一口气,那高明的六率顷刻间就会消散。
儿子能看到这一点,证明他真的长大了,成熟了,知道君臣父子之间的亲密关系,不仅仅是靠亲情能维持住的,有些时候适当的自我牺牲才是最好表达忠心的方法。
看着母亲一脸愁容,李承乾把去了皮的果子切好放在盘子里推到了长孙的面前,然后笑道:“母后,不过是名义上的事不必那么较真,您的孙儿不还是您的孙儿吗?”
“说的轻巧,那能一样吗?东宫是正朔,代王是藩王,从宗室的角度来看,那关系差远了!”,长孙摇了摇头,对盘子里的水果一点食欲都没有。她说的弊端,正是皇帝看到李承乾情义为真的原因之一。
从宗室礼法上讲,即使李医继承了亲王的爵位,可等李承乾或者李象当了皇帝,那他作为名义的侄子和堂弟,子孙就不能享受不降,或只降一级爵位的法度。到了他儿子继承爵位的时候最多就是个国公,也许是个县公,直接就从帝系一脉出去了,这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了。
在这个时代,从宗室到诸勋贵,有那个贵族不是为了让子孙能继承高一点的爵位,享受着最顶尖的贵族权力而活着的。
“母后,多虑了,您也说了,这都是二三十年以后的事了,有儿臣在您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皇权如儿戏的道理,不仅长孙皇后明白,李承乾更是玩的很溜,君主们从来都让自己的背信弃义,显得那么冠冕堂皇。
此举一是为了哄皇帝高兴,二是规避手足相残的风险,等自己对皇室整改的计划一一实现以后,那爵位这点小事根本就不是问题。
长孙皇后不知道儿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可她听明白了高明有在皇帝百年之后反悔的意思,这让即无奈,又想笑。这家伙都是两个儿子的父亲了,还这么调皮,就不怕皇帝想明白后抽他吗?
对于长孙的疑问,李承乾将果盘端起来后,笑着回道:“不聋不哑,不做阿家翁,母后怎么知道父皇不明白,他看的结果,看的是贞观一朝,至于以后嘛,他老人家愿意糊涂着过。与一个亲王爵位相比,大唐需要他老人家操心的事儿还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