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5章 冰雪女王16
绽开的花苞，没有层叠香馥的花瓣，而是一圈细细尖牙，像一触即发的捕兽夹，咬住艾德的手指！
被自己精心养护的花苗反咬一口，艾德受到极大惊吓！他一边尖叫，一边拼命甩手！试图摆脱那紧咬的花苞！
血珠飞洒，遍地冰雪染上斑斑点点的红，土也泼了一地。
承蔚才呆呆看着，不知道该怎样帮助艾德，直到一阵剧痛袭来，他才终于回神——
低头看，他的玫瑰花苞也开了，里面是同样的细牙。
小小的绿色花苞，贪婪咬住他的手指，血珠一滴一滴往下落……
而另一边，惊慌的艾德正发狂地扯拽玫瑰花！
茎与根被扯断！枝叶踩在脚下！当艾德好不容易拔出自己的手指，玫瑰花苗已经被蹂躏得稀碎。
他回神，抱着血淋淋的手指，看满地狼藉，脸色逐渐苍白。
玫瑰花死了，他也活不成了……
“老头，怎么办……”艾德怔怔看过来，眼睛盯着承蔚才，“我的花死了……怎么办啊……”
他朝承蔚才走来，神情既无助也仓惶。
一步，两步……三步……
脚底生出碎冰，脸上覆着寒霜，他越走越慢。
“怎么办……怎么办啊……老头，你快帮帮我啊……”
承蔚才难受极了，哪怕对方是他的死敌，可当他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变成冰块，生命仿佛一场玩笑，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艾德最终停下来。
一只手保持向承蔚才伸手求助的姿势，定在原地，不动了。
承蔚才不忍多看，垂下头。
四周气温在下降。
承蔚才知道，冰雪女王来了。她惩罚了伤害玫瑰花的艾德，现在又来检查他的玫瑰花。
承蔚才低头看着自己的玫瑰花苗。
花苞仍咬着他，一圈细牙犹如锯齿，将他的手指头啃得血肉模糊，这哪里是玫瑰花？分明是一只嗜人血肉的怪物啊。
承蔚才忍着痛，试图用另一只手捏住花苞，迫使它松口。
可它就像咬住猎物的毒蛇，无论如何也不松！
不能再用力了。
哪怕再如何像怪物，它的身体仍是脆弱无比的玫瑰花，再继续用力，会伤到花苞和根茎。
冰雪女王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一直没发出声音，她仿佛也在好奇，眼前这个老人会怎样处理这两难的状况。
是继续忍受痛苦，还是掐断它？捏碎它？践踏它？
十指连心，疼痛使承蔚才在这座冰冷宫殿里出了一身汗。
他深呼吸，慢慢弯下腰，端起火盆边上一碗水，对准花苞裂开的嘴，浇下去——
小小花苞顿时被灌满水，它来不及吞咽，被呛得咳嗽几声，利索的吐出了承蔚才的手指。
承蔚才立刻退后数步，以防再度被咬到。
冰雪女王慢慢开了腔：“倒是稀奇……你是第一个没有伤害它的人，为什么？”
承蔚才咬开衣袖，扯下一条布给自己包扎止血，声音苍老而沙哑：“它只是个孩子，自己辛苦养的，怎么忍心伤它……”
“不忍心么……”女人看着那小小花苞。
淡绿色萼片，沾了猩红的血，它仿佛不甘心，抖动着枝叶，上下张合锯齿状的牙，嘎吱吱，嘎吱吱……
女人怅然叹气：“虽然只是个孩子，也还是会伤人，被咬到了，也会疼。”
花苞躁动不安，咧着嘴还想再咬咬什么，舞动的枝叶碰到火盆，顿时被烫到，倏地缩回来。
女人轻声说：“瞧，它一点儿也不听话，不仅会伤人，还会伤到自己。”
第1006章 冰雪女王17
承蔚才想看看玫瑰花被烫到的位置，却因为花苞张牙舞爪而无法靠近，只要离得稍近些，它就凶巴巴的张开一嘴小尖牙。
正如女人所说，它不听话，既会咬人，也会伤自己。
原本把玫瑰花苗放在火盆边，是为了让它足够温暖，现在却成了隐患。
承蔚才想了想，将自己刚刚包扎好的布条拆开，露出血糊糊的手指头，尚未愈合的伤口再度涌出鲜血，滴滴答答。
女人狐疑看着老人。
他认认真真端详自己的手指，随后再次重新包扎，抬起手臂，递到花苞嘴边，被它一口咬住！
“你在做什么？”女人不禁好奇的问，“你不怕它吗？”
承蔚才趁它咬住自己的胳膊，弯下腰，单手抱起花盆，挪到距离火盆稍远些的位置。
花苞发狠的咬他，枝叶晃动，一副凶残模样，承蔚才却始终平静。
“我仔细看过了。”他慢慢说道，“虽然伤口看起来严重，但它没喝血，也没吃肉，这至少说明，它不是靠吃人长大的植物，只是暂时不清楚它为什么咬人……也许是为了防卫，暂时先让它咬着吧。”
女人听了，沉默下来，久久没有说话。
明知会痛，会受伤，却还是选择让步么？……寻常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
人类，不是利己生物吗？
以前那些玩家，要么冻死在寒冷的暴风雪里，要么互相抢夺花苗，要么，在花苞长出来后惊吓过度，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行为……
能坚持到这种程度的，只有这个老头。
她静静注视着承老师。
承蔚才的手臂上，有一层质地坚硬的鳞片，此刻被花苞咬住，虽然也会疼，但不至于像手指头那样一下子出血。
他耐心等花苞安静下来，然后搬着花盆回到篝火边。
也许感觉到这老头毫无威胁，玫瑰花渐渐平静了。
只有牙齿啃咬鳞片时不时发出的咯吱声。
休息片刻，承蔚才试图用木头代替自己的胳膊，但那些木头都太重，哪怕挑最小的一块，他一旦松手，花苞就会咬着木头一起倒在地上。
无奈之下，承蔚才只能继续抬着胳膊让它咬。
“它好像只是牙齿痒……”承蔚才给玫瑰花添了点水，对冰雪女王说道，“其实它没有恶意，大家都误会了它，只要真心对它好，它会好好长大的……”
只要真心对它好，它会好好长大。
冰雪女王垂下眼帘，神色淡淡道：“真是一个质朴的道理啊……”
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哪怕是，至亲。
她转过身，口吻漠然：“虽然只剩下你一个了，但也未必会赢……6小时后我会再来，祝你好运。”
离开时手杖轻轻挥动，艾德的冰雕倒下，滑进水池，消失干净。
承蔚才望着水面波澜，心头怅然。
花苞仍咬着鳞片不松口，啃得咯吱作响，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开放出美丽的玫瑰花。
若是失败……
他也会变成冰块，沉进海底。
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无益，养好这株玫瑰是他眼下唯一能做好的事，也是他必须做好的事。
快开花吧……
承蔚才看着那朵咬人的小花苞，就像在看一个混沌迷糊的小孩子。
“快开吧，我的玫瑰花……”
第1007章 冰雪女王18
暴风雪呼啸不停。
空荡荡的冰晶宫殿里，只有一个老人，一株花苗，一团篝火。
承蔚才静静注视眼前腾跃的火焰。
花苞仍咬着他。
它已经长到拳头大小，而且，还在继续长大。
因为经不住它反复啃咬，承蔚才的手臂上已然脱落一层鳞片，于是换了另一边的胳膊，继续让它咬。
游戏持续的时间，已经超出24小时，承蔚才心事重重，他不知道其他伙伴怎样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拿到了剑？若缺少他这一把，薇薇又能否撑下去？
时间啊……
再快一些吧。
他在心中默默祈祷。
……
花苞越长越大了，它无所事事，又极端敏感，仿佛认准了承蔚才不会反抗，时不时的攻击他。
不仅咬胳膊，也开始咬别的地方，以此为乐。
只要不危及性命，承蔚才也就由它去了。
又到了6小时，冰雪女王如期而至。
这次，她停留的时间更长，看着承蔚才与花苞另类的相处方式，她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
为什么能做到这种程度……
那明明是个怪物，为什么他能毫无底线的包容？
承蔚才起身去添木头，花苞咬着他不松，他便从地上抓起一把脱落的鳞片，熟门熟路塞进花苞嘴里——满满一口鱼鳞，它在嘴里吧唧吧唧的嚼。
“你想起什么没有？”承蔚才一边捡木头，一边问道，“看到玫瑰花，会恢复一些记忆吗？”
女人静静立在原地，面如冷霜，仿佛一具没有感情的冰雪雕塑。
“没有。”她冷漠回道，“……什么也没想起。”
即便想起什么，也全是，她不愿面对的记忆。
承蔚才往火盆里添了木柴，又给玫瑰花加了一些土，低声说道：“看样子，似乎会比普通玫瑰花长得更高更大，这样的话，就需要再次移盆了……花苞迟迟不开，也可能是因为花盆过小，根系不能充分发育……”
他望向大门，叹了口气：“看来我得再出去一趟，给它找找合适的花盆。”
事不宜迟，承蔚才立刻出发。
他把上次运物资的门板拖出来，再次绑上绳索，背在身上，然后用力打开大门，冒着风雪出去了——
偌大宫殿中，只剩下冰雪女王，和不停嚼鱼鳞的玫瑰花。
她静静看着它。
……记起了什么呢？
起初，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何存在，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无法离开这座城堡。
身体冷得像冰，心也好似变成了冰，只有每当有玩家闯进来，才会让她萌生希望。
她一遍又一遍的，让他们种玫瑰花。
也许是系统的设定，没什么特别的原因，设定让她这么做，她便这么做了。
她有无数的花种，自己却一颗也种不出。
看到花发芽，看到花长大，如白纸般的记忆开始浮现零碎的画面，过往的片断……
记忆里，她结婚了……怀孕了……生下一个女儿。
女儿软软小小的，躺在她怀里，像可爱的小天使，雪白的皮肤，柔软的头发，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水汪汪看着这个世界，那一刻，她发誓要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哪怕她本不是女王，也要给女儿公主般的生活。
第1008章 冰雪女王19
后来，她的小公主长大了。
越来越漂亮，越来越聪颖，性格也越来越高傲。但是那又怎样？她的虐是公主，高傲也是一种资本。
她与丈夫每每带女儿出门赴宴，总会收获无数艳羡目光，优秀的成绩，美丽的容貌，出色的仪态与才艺——女儿是她与丈夫的骄傲。
直到那一天……
在去上芭蕾课的路上，一辆醉驾车辆疾驰而过，她引以为豪的女儿，再也没能站起来。
之后的生活，犹如阴霾笼罩。
每一天，每一天都要面对，丈夫无休止的责怪，女儿反复无常的脾气，她一手创办的公司也风雨欲摇，员工们陆续提出辞呈，觉得她不行了，公司支撑不下去了，继续呆在这里工作没有出路……
她被压得透不过气。
公司承载着她一生的梦想，女儿更是她的至亲骨肉，无论哪一个，她都不能放手，她多么希望有人能帮帮自己，丈夫的关心，女儿的理解，员工们的支持，她需要这些！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当她疲惫不堪回到家，依旧要面对……女儿又砸了多少东西，丈夫质问她为什么不早点回家，保姆再次抱怨说这份工作实在干不下去了。
新保姆没来以前，她不得不陪在家里，联系中介找新保姆，打电话预约医生，查阅公司邮件，安抚员工情绪，还要准备一日三餐，承受女儿的性情大变，和丈夫的百般挑剔。
她不是超人母亲，也不是完美妻子，当争吵变成家常便饭，迁怒、埋怨、彼此指责是他们夫妻间的每日惯例。
大约丈夫也受不了了，他开会，晚归，出差，总之各种各样的理由远离这个家。
离婚也就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有时，她会听见有人议论自己，说单亲妈妈抚养残障女儿，多么辛苦，多么不容易，还有人夸她坚强。
这些褒奖的话，她一点儿也不想听到，因为她只想当一个轻松妈妈，没人会喜欢辛劳，没人会喜欢牺牲……
她换了一个又一个保姆，换了一个又一个家庭医生，每次都是不同的理由。这次，女儿说医生姓骚扰。
因为厌恶服药和身体检查，她的女儿已经赶走了六个医生。
她真的累了……
疲于应付这些，只想尽快解决，用钱堵住那医生的诸多抱怨，然后托朋友再介绍一位合适的家庭医生。
可她实在没想到，辞退了家庭医生，医生的妻子却找上门来，在公司大吵大闹！骂她勾引家庭医生！
她没发过那条短信！
也不可能勾引别人的丈夫！
她什么也没做，却要被当众羞辱！还要背上小三的臭名！
唯一可能拿到她的手机的人，只有她的女儿。
她是真的不明白！她们是母女，不是仇人啊，为什么女儿要这样对自己？她苦苦维系的生活，在女儿眼里是一场笑话吗？
一直以来的付出，究竟换来了什么？！
“有那么多残疾后自强不息的人！失明的、失聪的，还有半个身体全截掉的人！他们不都活的好好的吗？！为什么你做不到？为什么你不能做到？！为什么要折磨我！！！”
女儿满目通红，无比痛恨的朝她大吼：“滚！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养育一个聪明健康的孩子，是件幸福的事。
可要把深陷泥潭的孩子拉出来，好难，真的好难……
就像，在这苦寒之地，种植一朵玫瑰，即便付出所有心血，也未必会有收获。
她落寞站在冰上，看着那龇牙凶恶的花苞，“这次，会开吗……”
第1009章 冰雪女王完
无尽风雪中，承蔚才拖着物资艰难行进。
他累了，停下稍作休息，望见远处，雪人已长成一座小山，正沿着暴风雪圈缓缓前行，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你也长大了啊……”承蔚才喃喃感叹，“玫瑰花应该也快了吧……”
他长吐一口气，重新背起身后拖绳，朝城堡走去。
……
再次回到城堡时，冰雪女王不在。
宫殿里玫瑰花苞大如脸盆，饱满得像个大皮球，殷红的花瓣溢出，有一点点外翻迹象。
承蔚才把物资拖进来。
他没有找到足够大的容器当花盆，但是找到了一个衣柜，倒放在地上，往里填满土，再刨个坑，然后把玫瑰花抱进去——
玫瑰花仿佛知道承蔚才为自己找了个宽敞住处，白色根须牢牢抓住泥土，主动埋了进去。
承蔚才又给它浇足了水。
它惬意起来。
没多久，枝叶更肥绿，花苞更壮实，又大了一圈，花瓣也溢出更多，掩盖了外露的尖牙，隐隐的，就要开了……
承蔚才仰着头，定定看已长出两米多高的玫瑰花，就要到最后关头，心也随之提起。
他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花终于要开了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花苞，一点一点打开。
随着花瓣层层舒展，那一抹红如艳阳升起，妖娆明媚到了极致，紧紧抓住承蔚才的目光，一瞬间，周遭浓绿枝叶全成陪衬。
玫瑰花仿佛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动人心魄，骄傲的抖了抖一身如血花瓣，花香立即充溢了整座宫殿。
花，轻轻松松就开了，全不知旁人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它得意洋洋绽放着，没了幼时的凶狠，只是一味舒展着婀娜姿态，仿佛不停的在说：我美不美？我美不美？我美不美？……
承蔚才看着这样的玫瑰花，彻底松了口气。
他的花开了，现在，应该可以拿到剑了吧？
只不过，剑在哪？
环顾四周，他又看见了冰雪女王，6小时还没到，也许她知道花开了，所以提前来了？
承蔚才急急忙忙走过去，“现在玫瑰花开了，我可以拿到剑了吗？请把国王的剑给我……”
话音未落，眼前扫过一抹红色影子！
玫瑰花猛地咬断冰雪女王的胳膊！
承蔚才惊骇，僵在原地，“怎么……不，不要这样！快停下来！”
玫瑰花好似发了狂，不断攻击女人！花瓣外翻，里面的牙齿层层密密，一圈又一圈！啃着！凿着！咬着！
更为恐怖的是，女人没有流血！她的身体像冰块一样碎块，在玫瑰花的啃咬下逐渐粉碎！
承蔚才心慌意乱，情急抱住玫瑰花，想要阻止。
可女人面无表情望着他，冷漠得仿佛一个局外人。
“没有关系……”她倒在地上，淡淡说道，“我原本就已经死了……存在于此的意义，是为了等玫瑰花开……现在这样的结果，其实很好，很好……”
她眼中流淌着水滴，五官也逐渐融化模糊，最后的声音似一阵轻风，飘进承蔚才耳中：
“……给你了，国王的剑。”
她最终化成一滩冰雪，消失了。
只留下曾经用过的手杖。
手杖外表的冰雪已经消融，露出内里锋利的剑刃，而剑柄处，红宝石熠熠生辉。
……
女人的意识在消散。
迷失时，她看见一片白光中，女儿坐在轮椅上，问自己：“妈妈，你恨我吗？”
她想回答，意识却越来越零碎……女儿的身影消失了，她也忘了自己是谁，她刚才想要说的话是什么？
她看见自己手里出现几粒花种——
哦……
是了，她要找人来种花。
她要等玫瑰花开。
无论如何，也想看到玫瑰长大的样子。
那一定会很美……
第1010章 两个国王啊
空空剑鞘忽而闪烁，出现嵌着红宝石的剑柄。
维拉德的目光一滞，随后阴沉下来。
他的王座宝石是蓝宝石，剑鞘出现红宝石的剑，意味着他又损失了一部分臣民，以及一次进攻机会。
这已经是白幼薇拿到的第三把剑了……
“也许这是最后一把。”维拉德勾起嘴角，慢慢抬头看向白幼薇，“间隔了这么长时间，本以为那些臣民全都死光了，没想到啊，你的臣民又给你带回一把剑……啊，印象里，进去的应该是四个人吧？”
白幼薇抿了抿唇，盯着那把剑没作声。
维拉德端详她的表情，嘴角笑意慢慢扩大：“这是必然的事情吧？总不可能四个人进去，四个人都能活下来，事实上能有三个臣民获胜，就已经是奇迹了，毕竟，你那几个臣民，老的老，小的小……”
白幼薇咬牙，冷冷瞪向他：“你的废话还真是多。”
“哈……”维拉德笑，“你我之间，随时会有一个人死掉，现在是我们生命的最后里程，陪在身边的只有彼此，也许我们应该多聊几句，就像……啊，对，就像一同等待判决的狱友，这个比喻怎么样？”
白幼薇眼中只有厌恶。
“说说看吧，我真的很好奇。”维拉德饶有兴致看着她，“你明明是打算一个人参战的，那四个臣民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所以才会愿意冒险参战，现在你已经拿到三把剑，说明至少有三个人安全胜出了，还剩一个……你希望是谁？”
四个臣民，若不得不牺牲一个，你希望那人是谁？
是最讲义气的好哥们？
还是尚且年幼的乖弟弟？
亦或者始终关爱支持自己的长辈？
以及……她最依恋难舍的伴侣？
“你……要不要问问监察官？”维拉德的声音里混着沙哑笑声，“问问看，剩下那把剑迟迟不出现，是不是因为……有人，死了啊？”
白幼薇的眼瞳猛地一缩，深深吸气。
“你的话，太多了。”她看向维拉德，目光凌厉，“流了那么多血，已经快不行了吧，我倒想问问你，说这么多话，是不是因为太怕死，所以想干扰我的选择？”
维拉德微微眯起眼睛，冷笑：“其实……你也快不行了吧？”
两个人的状态其实都很差，被国王之剑刺中的伤口，不知为何难以痊愈。
饶是白幼薇进了那么多迷宫，腹部的伤口仍隐隐有再度撕裂的趋势，而维拉德受伤的双臂，也一直淅淅沥沥流着血。
不能使用治疗道具，身体的自愈力也只能起到减缓作用，两人坐在各自的王座上，像被绑死的蚂蚱，等着命运来收割。
“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想知道答案？”维拉德再次问。
白幼薇拔出剑，冷声道：“不想。我现在，只想要你死！”
她用力刺向维拉德的腹部！
锋利的剑刃刺入，却好似刺进一片虚无，她手中的剑顷刻间化为闪烁光点，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白幼薇愕然瞪大了眼睛。
“真不走运呀……”维拉德无法抑制的笑出了声，“小可爱，你刺中我的护盾了，按照规则，我的护盾要增加了……”
白幼薇立即看向一旁的监察官。
兔绅士微微颔首，“蓝宝石国王获得第二枚护盾。”
维拉德笑盈盈看着白幼薇：“这可怎么办？虽然知道，你很想要我的命，但现在……似乎死不掉了哦。”
第1011章 美杜莎1
——幽暗洞穴，阴冷、潮湿。
头顶生着密集的钟乳石，脚下时不时踩进水洼，空气中散发着腥凉气息，加上视野昏黑，让人难以行进。
那25个人里，有人带了照明的工具，手电筒和应急灯的光线扫来扫去，照清道路的同时，也容易使人眼花。
偶尔照到宛如人形的石头，惊吓后又一阵戏谑与笑骂，缓解紧张的气氛。
人多壮人胆。
沈墨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没作声，继续向前。
进入游戏后，他就发现自己和那25个臣民身处洞穴，脑海中清清楚楚浮现了两条信息：
【任务：找回国王的剑。】
【规则：不能鲨人。】
因为有规则限制，所以双方暂时没有爆发冲突，所有人和平共处，在山洞里寻找国王的剑。
这地方因为遍布钟乳石，很不好走，就像满地长牙，抬脚踩下去没处放脚。
不过前进的方向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洞穴深处。
走了五六分钟，隐约来到了一处极为开阔的地方，手电筒的光照向前方，昏沉沉的散淡开来，除了层叠交错的钟乳石，他们看不清前路，仿佛身处于某个大怪物的肚子里。
一伙人正上下左右的照着，这时，前方传来女人的声音：
“人都到齐了吗？1、2、3、4……啊，这次来的人不少，有26个呢。”
这声音很轻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媚态，因为洞穴的缘故，还有轻轻浅浅的回声。
若是放在别处，男人们或许会幻想说话者该是怎样一位佳人。
但是在这样一个阴森昏暗的洞穴里……
便只感到恐怖。
“谁在说话？”有人慌张道，“照照，手电筒，快、照照……”
“照不到……”
“这里全是石头！”
女人仿佛刚刚睡醒，慵懒的声音再度响起：“好了，好了……就停在那里吧，各自找好位置，要开始游戏了。”
要开始游戏了，他们却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沈墨蹙眉望着那声音的方向，思索片刻，从包里拿出一只萤火虫标本，指腹摩擦，再抛至空中，萤火虫微弱的光芒，慢慢照亮整个空间——
黑暗对那25个人不利，对他同样不利，他不能在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进行游戏。
萤火虫的光，虽不至于亮如白昼，但确确实实让所有人看见，在这石洞的尽头，在这层出不穷的钟乳石之中，有一块灰褐色的磐石。
磐石上，长着一个女人。
是的。
她就长在石头上！
白腻腻的上半身不着一物，群蛇乱舞的长发披挂周身，若忽略那些密集游窜蛇群，她的脸倒是魅惑众生，美到了极致。
大家全都定在了原地，紧张看着女人，不敢动弹。
传说中，有位蛇发女妖，叫做美杜莎。
传说中，谁若是看她一眼，就会变成石头。
下意识的，男人们看向四周的钟乳石……
本以为那些钟乳石状似人形是种巧合，可现在……
沉寂的山洞里，愈发沉寂了。
他们已无退路。
长在石头上的女妖慢悠悠的说：“让我们进入正题吧，游戏规则很简单，地上有一些剑，你们可以捡来用，谁如果能将我刺死，谁的剑就会变成国王之剑——”
话音稍顿，它笑了笑，接着道：“当然，如果进攻时被我另一双眼睛看见，会变成石头哦。”
第1012章 美杜莎2
另一双眼睛？
另一双眼睛在哪里？
人们下意识往前走，想要离近些看清楚，可刚迈出两步，便听见女妖银铃似的笑声：
“在找我的眼睛吗？劝你们不要这样做，因为找到的话，自然会被我看见，然后……会变成石头。”
所有人定住，不敢动了。
游戏还没开始，剑也没拿到，这个时候变成石头，未免太亏！
“啊……但是，如果每个人都不敢上前的话，游戏就会无法继续，所以也有奖励哦。”女妖笑盈盈道，“当我使用另一双眼睛时，离我最近的人，可以向我提一个问题。”
“这也算奖励？”有人质疑，“提问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啊……”女妖缓缓扭动它细长的腰身，不紧不慢，“这个奖励不好吗？我本以为你们会很开心呢……难道，你们对游戏毫无疑问？也不想知道亲人朋友现在的处境？”
她这样一说，大家的脸色或多或少有些变化。
此刻站在这里的人，要说对游戏毫无疑虑，几乎不可能，包括沈墨，也对所谓的游戏，所谓的系统，一直持有疑问。
女妖说道：“没问题的话，就让我们开始吧……”
沈墨出声问：“怎样算进攻？只要拿着剑就算吗？”
几个弯腰拾剑的人动作一顿，纷纷望向远处的女妖。
——如果拿剑也算攻击，被发现时就会变成石头，可如果不拿剑，他们要怎么刺死美杜莎？
规则说得明明白白，要用剑刺死美杜莎，所持有的剑，才会变成国王之剑！所以他们无法使用其它攻击方式，勒死、毒死、打死统统不行！
“如果被我看见，你们动了，那么……我会判定为‘进攻’。”女妖妖娆的眉眼微挑，笑容迷人。
“怎么算‘动’？”又有人出声问，“眨眼算吗？呼吸算吗？说话呢？也算吗？”
事关性命，不得不问得尽量详尽。
“怎么会？那样未免太苛刻……”女妖笑着，尾音上扬，带着挑逗，“只有明显的动作，才会把你们变成石头。”
尽管它这样说，但他们仍不敢掉以轻心，警惕望着它。
异常美艳的脸庞，却拥有一头极度恶心的蛇发，青灰色蛇群密集缠绞，映衬如雪肌肤，犹如将美丽与丑陋的两个极端展现在人们眼前，令人心理上产生极大的不适。
恐惧，无声无息蔓延……
也有那胆大的，从地上捡起锈迹斑斑的剑，在钟乳石之间寻找合适的位置，而后盯着女妖，仿佛势在必得。
沈墨扫了眼两侧，也拾起一把生锈的铁剑。
这游戏规则像是木头人，他隐约记得儿歌里一些词句，一二三，木头人，不能动不能笑，不能唱歌不能叫，我们都是木头人……
所以，要在它第二双眼睛没有发现自己时，尽快冲到最前面，一举击鲨。
不过……
沈墨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前方道路。
从他所站的位置，到美杜莎那块磐石，大约七八十米，地面遍布着大小钟乳石，且湿漉滑腻，想要顺利通行，恐怕会很不容易，而且……还不知道，美杜莎的第二双眼睛，在哪里。
“好了，说了这么多，可以开始了吧？”女妖含笑说道，“我会好好打起精神，陪你们玩完这一局，让我们快快开始吧，结束后我还要睡觉呢。”
大家面面相觑。
片刻，有人试探性的，迈出第一步——
第1013章 美杜莎3
什么也没发生。
他们互相望了望，再次迟疑的，迈出第二步。
仍然没出任何状况。
眼下大家距离女妖还远，虽然没必要一开始就抢占领先位置，但也不能落下太多，一些人见身边伙伴陆续往前走，便也几步跟上。
走不了太快，路面凹凸不平，有人倒霉滑了一跤，伸手乱抓，又把同伴带摔！两个人趴在地上，吓出一身冷汗，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变成石头！
等了一会儿，不见女妖有任何动静，这才胆战心惊的站起来。
其他人见状，默不作声的各自挪开些，避免距离太近，被身边人拖累。
只有沈墨站在原地没动。
他一直在观察美杜莎。
柔软而白腻的身子在山洞里尤为显眼，而那一头密集的蛇发，也让人难以忽视，一条条毒蛇顺着肌肤游走，相互绞缠，吐着蛇信子……女妖的绝美面庞噙着浅笑。
它的视线始终平视前方，没有注意沈墨的目光。
是没注意到，还是……没看到？
沈墨心里正疑惑着，这时，女妖的头，开始扭动——
一见它有动作，所有人都停住，警惕望着女妖。
然后，他们眼睁睁看着，女妖的头颅近180度扭了过去！而头颅的背面，竟还有一张脸！
那是一张布满蛇鳞的脸！
金色竖瞳冷冷盯着他们，犹如巨蟒在审视可口的午后点心！
空荡荡的洞穴落针可闻，静到极致……
连呼吸，也屏住了。
约莫过了一分钟……那张可怖的脸终于缓缓转了回去，女妖美艳的面庞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大家的适应力不错呀。”女妖笑盈盈道，“看来你们已经明白这个游戏该怎么玩了。”
沈墨略微皱了下眉。
明白是明白，但是这游戏的漏洞会不会太明显了点？
总共不过八十米的距离，以他的体能素质，大可以直接冲过去给它一剑。
女妖扭头的速度并不快，玩家只要在它扭头之前停住，并保持身体平衡，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这个游戏的难点究竟在哪？
山洞中这么多人形钟乳石，肯定有一些是经过迷宫提升体能的玩家，若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头人游戏，不可能淘汰掉如此之多的玩家……
“不过，有些可惜呢……”女妖再次开口，“因为没有距离最近的人，所以，提问奖励这轮没有了，大家下一轮再加油吧。”
游戏刚刚开始，每个人都很谨慎，所以前面几人的位置差不多在一条线上，没有谁冲得特别靠前。
沈墨蹙着眉打量身边的人，有些犹豫，要不要去前面。
他身手好，哪怕路面崎岖湿滑，想要抢占首位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心里始终有顾虑，总觉得这游戏有哪里不对劲。
“有蛇！”
不知谁突然大喊！
所有人都吃惊，慌忙向四周张望，果真看见那些阴暗的沟壑中爬出一条条手指粗细的黑蛇！
不过几秒钟功夫，一眼望去，全是蛇！
大家仓惶躲避，唯恐那些蛇爬到身上！
偏偏这时，美杜莎无声无息扭过头来，金色竖瞳看向他们，露出恶毒笑意——
一瞬间，至少十几人的身体被定住！
从脚开始，然后是腿、腰、腹……直至惊恐的面部，全部被石化了！
没有惊叫。
没有呐喊。
山洞安静到诡异。
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滑落，活着的人，一瞬不瞬盯着美杜莎，视线再不敢有片刻转移……
第1014章 美杜莎4
必须盯着美杜莎。
必须每时每刻盯着它！才能避免它扭头时自己却不知情！
……难道这就是游戏的难度吗？
——因为要保持自己的视线始终在美杜莎身上，所以无法过于关注脚下，以致不慎摔倒？
又或者……还有其它陷阱？
沈墨盯着美杜莎，不动声色，直到那张丑陋惊悚的脸转回去。
“最前面的人，你有问题想要问我吗？”女妖言笑晏晏，声音轻柔，“任何问题都可以，除了预知未来，我知道一切事。”
站在最前面的人，仍处于同伴被石化的惊恐中。
他左右两侧的人，全部变成了石头。
他下意识的脱口问道：“怎么……怎么做，才能赢？地上这么多蛇，我们不可能一动不动！游戏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赢？！！”
“啊……是个好问题呢。”美杜莎柔细的嗓音在山洞中回荡，“你们不用害怕，那些蛇只是幼蛇，毒性也弱，不会伤害你们的……”
蛇在地上游窜、蠕动，有的缠在钟乳石上，有的浸没在水洼里，有的擦过脚边，仿佛随时会顺着裤管爬上来……
尽管女妖声称蛇的毒性很弱，可是这种与群蛇共舞的感觉实在太糟了。
美杜莎又道：“至于怎样做才能赢……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很简单，只要你用自己手里的剑，鲨死我，你就赢了。”
那人继续质疑：“真的能够鲨死吗？如果我用剑刺了你，可你还是不死的话怎么办？”
“抱歉啊，这可就算第二个问题了哦，下一轮再加油吧。”女妖笑道，“大家，可以开始了，只要不被那双眼睛看见，做什么都可以哦。”
满地黑蛇，连前进都困难，他们又能做些什么？
沈墨绕开前方钟乳石，以及地上的蛇，快速向前迈出两步。
余光扫过左右，他目前位于最后方，包括他在内，洞里现在只剩15个活人。
这个游戏的初期，淘汰率非常高，不知道中后期会是怎样……
如果只是用一些小蛇来吓唬人，恐怕后面这些蛇难以起到作用，因为蛇群造成的惊吓效果，迟早会随着他们的适应力而降低。
沈墨决定暂时不冒头，看看再说。
每个人都走得很小心，既担心摔倒，也害怕被蛇咬到，眼睛又要时不时望向女妖，唯恐它又趁其不备扭过头来。
就这样前进了六七米距离，美杜莎再次动了。
那张丑陋又狰狞的脸扭过来，竖状瞳仁注视着众人。
因为早有准备，这次，谁也没动，哪怕脚边的黑蛇已经慢慢缠上小腿，他们也一动不动，只紧咬牙关，胆战心惊忍受着这种随时可能丧命的恐惧……
沈墨在心里默默计数。
数到60，美杜莎的头，缓缓转了回去。
“最前面的人，你有问题想要问我吗？”女妖换回了漂亮的脸，笑着问道。
这次，是个瘦小的年轻人。
他问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问题——
“我妈妈住在明尼苏达州，玩偶游戏出现后，我赶回家没找到她，我想知道，我妈妈出了什么事？她在哪？”
女妖轻轻笑了笑，“这是一个非常容易回答的问题，我可以让你亲自看一看。”
话音落下，洞穴中立即凭空出现一幅画面，宛如海市蜃楼般，里面有位体型微胖的中年妇女，她局促的站在独木桥上，被身后推搡的陌生人挤下去，淹死在河里。
“似乎是小马过河的游戏。”女妖笑盈盈道，“看上去，你妈妈在游戏中的表现不太好呢。”
第1015章 美杜莎5
年轻人的脸色惨白，僵站在原地。
身边的人陆续超过他，向女妖方向挪着步子。
女妖再次扭头。
所有人停住。
因为足够小心翼翼，这次仍然没有任何人牺牲。
若按照这个状态继续下去，通关游戏大概只需要几分钟。
沈墨落在最后面，与所有人保持一定距离。若想要超过他们，他随时都可以办到，只是心里仍狐疑，觉得游戏还有古怪。
那双金色竖瞳审视众人一分钟后，丑陋的脸转过去，美艳的脸扭回来，女妖笑着问：“最前面的人，你有问题想要问我吗？”
频频向玩家提问，难道游戏的真正陷阱，是这些问题？
沈墨望向最前面那人的背影，蹙眉等待对方提问。
“我……我想看看，我老婆孩子怎么样了！”块头高大的中年白人问道。
这是第二个提问与游戏无关的人。
沈墨不禁皱眉。
转念想想，似乎也能理解。这些人大概是占着人数多，所以觉得胜利唾手可得，比起迟早会获得的胜利，他们更关心自己的家人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之所以来参战，除了想和国王分享胜利果实，内心深处想必也有某种信念或牵绊吧。
女妖大方的一挥手，半空中即刻浮现画面——
画面里是普通的住宅公寓，一个金发女人和一个小女孩彼此依偎在沙发上，女人捧着一本书，似乎在给小女孩念故事。
提问的中年白人顿时舒了一口气，喃喃：“她们没事……她们没事……”
其他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看向他。
在玩偶游戏遍布世界的情形下，家人竟能安然无恙，这人实在太好运了。
游戏，继续。
……
不知是不是连续两轮没出现牺牲者，大家的速度明显变快了，尤其前面几位，似乎有争抢之意。
想要抢第一，然后向女妖提问么？
沈墨蹙眉盯着女妖，保持距离，向前移动两三步。
小腿突然一阵刺痛！
他忍着没低头去看，想必是缠在腿上的蛇咬他了。
果不其然，前面几人也陆续惊叫：
“这蛇会咬人！”
“怎么回事？！不是说不会伤害人吗……”
“靠！它们还在往上爬！”
前面一片混乱，有些人还谨记着游戏规则，有些人却控制不住，伸手去挥扫身上的蛇！
就在这时，美杜莎转头了！露出了那双竖瞳眼睛！
一瞬间，又有四五人变成石头！
这女妖显然是故意的！趁他们一时慌乱，好将他们一网打尽！真是阴险！
当那双金色竖瞳转回去后，不等女妖提问，前排男人便怒气难遏的质问：
“为什么？！你刚才明明说过，这些蛇不会伤害我们！”
女妖问：“很疼吗？”
男人怔住。
真要说疼的话……其实和打针差不多，刚才之所以会惊慌失措，是因为事发突然，且人类骨子里对这种滑溜溜生物的天然畏惧。
女妖笑着说：“这么小的蛇，牙也没多大，能有多疼？如果硬要把针眼儿大的伤口算作伤害，那我可就无话可说了……你们总不能娇气到，连被蚊子叮一口也跟我叫屈吧？”
所有人恨恨盯着它，敢怒不敢言。
“好了，刚才那个问题，就算是你的提问了。”女妖笑了笑，说道，“那么，游戏继续吧。”
第1016章 美杜莎6
每个人的行动变得更谨慎了。
沈墨只往前走了一步，便又有一条蛇顺着他的鞋面缠绕上来。
他不禁怀疑，这些黑蛇是美杜莎的一种防护策略。
——当玩家距离很远时，没有蛇；当玩家开始靠近，蛇出现了；当玩家继续接近美杜莎，蛇缠上他们的身体，并且开始攻击！
那么，如果他继续向前，身上会不会爬满黑蛇？
……这个可能性，很大。他还记得，这游戏的精神维度要求最高，所以，游戏的考验难度，也许正是需要玩家从心理上克服对蛇的负面影响？
沈墨慢慢思索着，视线落在前面几人身上。
他们似乎也察觉到蛇的数量在增加，于是有的人索性不动，这一轮呆在原地。
大约觉得自己没必要太拼命，反正还有那么多队友，只要有一人获胜，他们便全部获胜。
沈墨不打算让他们这么安逸，勘察过前方道路，找好落脚点，他几步向前，动作利落迅速，连脚步声也没发出，就轻松超出他们半米！
原本位于前列的人吓了一跳，急忙向前迈步！
手里的剑擦过身边钟乳石，碰撞出声响，那女妖听见动静，再次扭过脸来！
用那双冰冷而恐怖的竖瞳注视他们！
有人及时稳住了身体。
有人却不够走运，当场滑倒！趴在地上变成石头！
沈墨静静站立，冷眼打量美杜莎。
离得近了，一些细节也看得更清楚，地上那些黑蛇，分明是从她那头蛇发里爬出来的，难怪离得越近，蛇就越多。
腿部再次传来刺痛，毒牙刺进皮肤，神经也跟着木了片刻。
沈墨微不可闻的皱了下眉，仍然保持静止的姿态。
蛇缠住了他的双腿，有一条已经蜿蜒爬到腰部，蛇鳞刮擦着衣服布料，带着冷血动物特有的腥气。
这种近在咫尺的威胁，总是令人难以设防，仿佛冷不丁就会被咬一口。
美杜莎终于转过去，回到最初那张美到极致的脸，连笑容也像掺了毒液。
“最前面的人，你有问题想要问我吗？”
这次，站在最前面的人是沈墨。
想问的问题，太多了。
想知道白幼薇现在如何了，想知道同伴们的进展，想知道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想知道最终胜利能带来什么。
也许是他沉默的时间过于久了，女妖微微一笑，轻声慢语：
“虽然游戏规则要求，我必须回答玩家的提问，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们……追寻所谓的答案，是没有意义的，也是危险的，想要在这里取得胜利，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用手中的剑，鲨死我。”
“玩偶游戏，是从哪儿来的。”沈墨突然开口。
女妖愣了愣，继而轻笑：“嗯，是个好问题呢……不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我的回答是，它一直存在，从未消失。既然一直存在于此，就无所谓从哪里来。”
沈墨皱眉，提剑几步向前，以极快的速度前进了十几米！
脚刚站定，四周盘旋的蛇全被吸引过来，络绎不绝爬上他的身体！毒牙也紧跟着落下！
一阵阵刺痛！
沈墨咬牙忍住。
这次，他依然站在最前面，并且与后面那些人甩开了距离。
他要鲨美杜莎轻而易举，哪怕来再多的蛇，他也不惧。
可他内心深处始终想要知道，玩偶游戏，究竟是什么？
“它是什么？”沈墨沉声问，“或者我换一种问法，玩偶游戏，为什么存在？”
第1017章 美杜莎7
沉默，持续了很久。
除了蛇群爬行时轻细的窸窸窣窣，山洞里静谧无声。
良久之后，女妖轻声道：“在回答之前，我需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沈墨略微蹙起眉。
女妖：“你，相信外星人的存在吗？”
“外星人？”沈墨缓缓念出这三个字。
听上去有些滑稽。
“难道你要说，这一切全是外星人弄出来的？”沈墨问。
“不然呢？”女妖笑道，“除此之外，你怎么解释玩偶游戏的存在？”
沈墨皱眉：“现在是我在向你提问。”
“你说的对……”女妖笑了笑，“好吧，让我们来做个假设——
假设，这世上有许多外星人，它们潜伏在人类中，伪装人类的面目，与人类共同生活，共同成长，也共同进化。
毕竟是不同的种群，人类会说话，会进食，会随着年龄增长而衰老，走向死亡，这是人类的生存规律，但外星人不是，它们受制于另一种生存规律里，那是人类难以理解的存在，譬如太阳高维粒子活动周期之类令人类费解，总之，一个周期结束，它们迎来了第一批灭亡。
在它们死后，人类的伪装消失，躯壳变成一具人形玩偶，所以有了那些电视新闻。它们的死更像一种休眠，只需抛弃玩偶身体，转移到其他人类身上，等待下一轮的觉醒。”
“等等。”沈墨狐疑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些变成玩偶的人类，本身不是人类，而是外星人？这不可能。”
他亲眼看见队友变成玩偶，还有那么多人的亲眷朋友变成玩偶，总不可能他们全是外星人！
“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完……”女妖不紧不慢的说道，“外星人暴露了行踪，人类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他们立刻召集了全世界最有权威的科学家，一起研究玩偶的真相，经过重重困难，终于发现了外星人存在的端倪，并且，其中一位科学家想出了对策，怎样拯救人类。”
女妖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调侃：“那位科学家的名字，叫做……宋、铭、川。”
沈墨怔然。
它说的是，宋教授。
“这个宋铭川的人，发明了一种干扰外星人生命周期的仪器，一旦投入使用，就能压制住外星人对人类的侵扰。
外星人无处不在，自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它们开始竭尽所能的反扑！平衡被彻底打破，世界上变成玩偶的人类越来越多，那全是外星人快速转移的缘故！
宋铭川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上级派了许多人马去营救，你也是其中之一，而你的运气实在很糟，宋铭川启动仪器时发生错误，导致你的身体被外星人夺走！你的意识，也被困在外星人的意识流里，逃不出去！”
沈墨难以置信，只觉得这些话匪夷所思！
“你的意思是……现在这一切，都是我的假想，是不存在的？”他皱眉盯着女妖，“这怎么可能？我的所有经历，我的所见所闻，每一次受伤，每一次游戏，都是真实的，怎么可能作假？”
“嗯，你说的没错……”女妖轻声笑了笑，“所以我刚才说的那些，全是假的。”
沈墨愕然。
随后心中腾起难以言喻的恼怒！
“你骗我？”他沉声道。
“我一开始就说过的呀。”女妖笑着道，“假设，我说，让我们来做个假设——”
沈墨冷声问：“你的回答就是一通胡编乱造的假设？”
“当然不。”女妖看着他，“但是我要认真问问你，沈墨，你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第1018章 美杜莎8
你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沈墨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也产生过谈笑那样的猜想——这一切，会不会是假的？是虚拟的？
若真是假的，他们又该怎样摆脱虚假，回归真实？
“没有外星人的存在。”女妖的声音轻柔，缓慢，“准确的说法是……人类，不知道玩偶是否跟外星人有关。当世界范围内不断出现人变玩偶的事例，无数科学家进行研究，却全部查不出原因。
这原本就是超出人类能力的事，所以大家感到无力，感到绝望……之后，宋铭川在实验室中有了重大发现，为了保护他的研究成果，你被派遣去接他，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沈墨有片刻恍惚。
脑海中回想起临行前的会议，署长的叮嘱，还有同行队友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他还记得。
因为联系中断，许多特勤小组有去无回，他们作为安全总署最后的希望去寻找宋教授，却没想到，在实验室……
“你们在实验室出事了。”女妖说。
沈墨心中一凌，直直看向它。
女妖：“虽然一直找不到人类变成玩偶的原因，但宋教授发现，在那些变成玩偶的人类附近，磁场异常活跃，而且检测到一些异常数据，他怀疑那些人并没有死，而是被困在另一个世界，所以制作出了一台能够连接精神世界的仪器。
毕竟是初次尝试，这台精神仪器有许多不足，在调整过程中发生意外，导致实验室与外部联络中断，而你和你的队友，因为进入实验室范围内，且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所以被仪器影响，陷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
沈墨怔怔看着它，难以置信。
“沈墨，宋教授正在竭力救你。”女妖的语气一改从前的柔媚，变得肃然，“你能感觉到吗？所有人都在救你，快醒醒啊！”
这怎么可能？
沈墨的头部犹遭重击，嗡了一声！浑浑噩噩！
他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心里却在质疑，此刻的这种清醒，会不会是另一种混沌？
这是怎么回事？……它说的那些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因为你的感官是那么真实，触觉、嗅觉、味觉，每一样都真真切切！可是你别忘了，一个人的精神意识，是具有欺骗性的！”女妖句句恳切，神情也带上哀婉，“沈墨，你的长官，你的队友，你的家人，都在等你回来，快醒一醒吧……”
“证据……”沈墨深深呼吸，说道，“如果这一切全是我的臆想，证据在哪？”
女妖轻叹：“证据，难道还不够多吗……这个世界如此荒谬，而一旦接受了荒谬，便觉得荒谬才是真实，现实世界反倒成了虚假？沈墨啊，你好好想一想，这里为什么没有动物？
因为宋教授不需要动物的数据样本，仪器制造出来，是了捕获玩偶人类的精神数据，痛苦、喜悦、悲伤都是有价值的数据样本，而你，只是一个误闯的外来者，现在，你该走了……沈墨，回来吧……”
数据……
数据……
他也曾多次从监察官嘴中听到这个词。
难道这个世界真如它所说，只是为了宋教授能够获取精神数据？
那白幼薇呢？
白幼薇是谁？还有谈笑，承老师，潘小新，严清文，吕昂，朱姝，苏蔓，卢禹文，李理，于亚青，阿莎利娜，杜来，傅妙雪，陈惠，列昂尼德，叶崇，维拉德……他们是谁？！！
第1019章 美杜莎9
头脑仿佛被灌进泥浆，眼前也一阵阵昏黑，任何人都无法接受，自己这一路走来，竟全是假的？！
遇见的人，受过的伤，流过的血与泪，都是假的？
“沈墨，好好想一想吧，那么多队友，为什么偏偏只有你活着？”女妖叹息，“好好想一想，怎么会那么巧，任务途中会接到王静娴的电话？她一向不关心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拜托你去接人？再好好想一想，你们为什么每次都能死里逃生？”
沈墨僵硬站在原地，神色怔然，一言不发。
“是因为你们格外聪明吗？还是因为你们天赋异禀，盖世无双？……都不是。”女妖用极轻极缓的语气说，“每次都能凑巧蒙对，完成那些思路刁钻的推理，那是因为，一切都是你的想象啊……”
因为是想象，所以，无论遇到再大的危机，你们都能绝、处、逢、生！
沈墨的脸色变白，眼神渐渐放空……
难道，真是假的？
腿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蛇咬过，好像没有知觉了……真实和虚假，究竟要怎么区分……
深黑而细长的蛇爬上来，一条又一条……缠住他的腿，爬上他的腰，在胸口滑过，盘上肩膀，咬住脖子……
凉滑柔软的蛇身，尖厉刺痛的毒牙……
这些触感，是真的吗？
女妖在不远处叹气，“快醒过来吧……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个世界根本就是你的想象，你身边的人，也全部按照你的喜好打造，街头的地痞混混竟有一颗正义之心，年迈的老人会为了抗争不公挺身而出，偏执叛逆的少女也被你驯服……这些，所有，全部，都是你的臆想啊！”
沈墨怔怔站在原地，良久，嘴唇微动：“你是说……他们，全都不存在？”
女妖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但是，这是事实，你，确确实实被困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了。”
他低下头。
身上那些蛇去哪了？怎么像是融化了，变成一道道泥泞似的痕迹？
……身边的玩家又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见人影？
空间，仿佛在扭曲。
眼前的女妖，也越来越模糊……
他站在泥潭里……
整个天地仿佛都在旋转。
女妖的声音回荡在四周，犹如潮水，不住地在耳边起起伏伏——
“你从小就是个冷漠的人……父母是家族联姻，彼此没有感情。
你的父亲，是个浪漫主义的情种，喜欢在外旅行、写诗，从不愿留在家中与你母亲虚与委蛇。你的出生对他而言只是多了一个家人，而非爱情的结晶，所以这些年，你们父子间的关系，非常疏淡。
你的母亲，则是一位利益至上者，她生下你，培养你，却不曾重视你，她更重视娘家家族的兴衰，你对她而言，是她为了向现实妥协，而不得不跟自己不爱的男人结合的产物……
你看似拥有得天独厚的的家庭环境，可事实上，没人期待你出生到这世上……没人在乎你，你也不在乎任何人。
后来，你的母亲去世了，你被交给外公管教。尽管学习成绩优秀，但外公认为你对人对事缺乏热忱，所以全力主张你就读军|官类别院校，因为……这是一份，只要服从命令，就能胜任的职业，不需要任何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