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军魂战阵
“先生，您可知大家来书院上学，初衷是什么？”
宇文泓组织着语言。
他知道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宝贵，他要力求让人杰和彩蝶对他刮目相看，以扭转之前那些丢脸的形象。
“初衷么？通过读圣贤书，明了为人处世的道理。”
人杰把自己上学的目的说了一遍。
“所以说，您能成为先生，我们成为不了。”
宇文泓语气中带着几分敬佩，然后对人杰解释道：
“相信至圣先师设立天道书院的初衷，也是您说的这样。但事实上，能单纯抱着这个目的来读书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了。
绝大部分来书院读书之人，恐怕都抱有别的目的。
比如说我，我来书院读书，主要是为了通过书院的文举渠道，一步一步踏入更高的仕途，同时在这个过程中，结识更多的朋友。
比如说彩蝶姑娘，她之所以来书院读书，主要原因应该是为了陪您吧？就和丁丑一班其他同学一样，她们来读书的目的，相信您也知道了。”
人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总得来说，来书院读书的初衷，除了一些特殊原因，主要有四大类。
一是结识权贵。比如您班上，还有其他序号靠前的班级，很多这样的想法。
二是讨口饭吃。这种学子或者说这种家庭，占了绝大多数。
来学院读书，起码能识字。如果考上秀才，就有资格争取一些美差。万一当上了举人老爷，那更是飞黄腾达，正式走上仕途之路。
三是寻求长生。有许多资质差，没仙缘，却向往修仙之人，他们只有通过书院来求得修行法。在这世上，《天道儒圣真解》，能适合所有灵根修行。”
听到这，人杰想到了罗横。罗横最早来书院读书，就是想通过考取功名，来学习更强功法，进而探寻更广阔的世界。
“最后一类人，都是抱着野心来读书的，他们初衷是‘出人头地’。
野心小的，想通过考取功名，成为人上人。
野心大的，心怀满腔抱负，想做番大事业，名垂千古！
这类人入不了仙门，也只能靠书院来拼命读书。
刚才那些想参军的同学，除了少部分为了保家卫国，确实愿意抛头颅洒热血，剩余绝大部分都是这类人。
他们为了实现心中梦想，还真的不怕死。您今天要在善味堂，说不定会看到更多立志从军的同学。
风险与机遇并存。
在和平时，这些人没有修行资质，神策军之内的选拔主要还是拼正常修为，所以他们唯有走仕途一路。
而在战时，神策军之所以能凭集团作战成为天下第一，就是因为在《尚书》加持下，可以拥有‘军魂’。
有了‘军魂’，哪怕是没有任何内力的凡人士兵，积累到一定数量也能发挥出强大的战斗力。
此外，每一场胜利，都能为参战之人提升修为。只要能凭借‘军魂’修炼到先天，就有资格修炼右神策军的仙门秘法《万军之体》。
这听起来似乎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
因为想要发挥出‘军魂’效果，又必须精通一门复杂的技能--‘战阵’。
只有结成战阵，才能激发‘军魂’。
以人数为单位，战阵又划分为十人阵，百人阵，千人阵，和万人阵。
史上甚至出现过许多次百万人阵。据说即使其中全是普通人，也能击杀元婴，更别说是包含修行者的百万人阵了。
那当真天下无敌，不是个体战力能匹敌。
可战阵也不简单。即使最低级的十人阵，都需要一位指挥者。指挥者不仅要求反应灵敏，还要精通阵法，饱读兵书。
一旦成为战阵指挥者，每次胜利，就能获得本战阵之中最大的好处。
知道为什么黄虎上将在世时被称为‘不败战神’吗？
因为他常年驻守边疆，历经百战而不败，更因为当世只有他一人，可以步下百万人战阵。
所以说，那些修为低的同学，满腔热血去参军，也不一定就是送死。
只要有指挥才能，就有机会在战争中被破格提拔。
只要有出色的谋略，就有机会被选中为随军参谋。
只要能历经多次胜利，就有机会晋升先天、金丹，甚至元婴。历史上有几位持有《尚书》的军神，可是直接在大战之后，飞升成仙的。”
“军魂，战阵...啧啧，本神王听过它们的威名，不过是记载中的事了。”
贝鲁鲁用一根竹签剔着两颗大板牙，口中赞叹说道，说完还打了个嗝。
宇文泓心中吐槽：这鼠妖口气好大，居然自称为神王。
人杰和彩蝶知道贝鲁鲁此时说的，自然是仙界中的记载。
人杰抱了抱拳，对着宇文泓说道：
“多谢宇文同学相告，我今天学到不少。”
“哪里哪里...”
宇文泓刚要客气几句，就看到人杰眉头突然一皱。
人杰脑海中突然传来了九五二七的灵识传音：
“先生，秋香刚才在家门口被人打晕，等我们发现时，她倒是已无大碍，可与她同行的花月失踪了！
附近都没发现花月踪迹，对方经验十分老到，没留下任何痕迹。
我们担心，会不会是花月父亲生前说的那位仇家寻上门。
花月平日都不敢出府，今日只是在附近陪秋香...办点事。对方胆大包天，竟直接在家门口逞凶，而且此时家中还有朝廷使者和神策军统军。
此事惊动了官府和神策军，六扇门和军方都在帮我们搜捕，可这样速度太慢！已经过去一炷香时间了，我担心对方随时可能会对花月下毒手。
如今多名元婴齐聚湘城，我不好散发灵识。吴少爷让我赶紧联系您，说您可能有办法。”
看见人杰脸色越来越差，彩蝶小心地问道：
“主子，怎么了？”
“始解！”
人杰突然解放神眼，双眼金光大冒。其他人倒是见怪不怪了，贝鲁鲁反而大吃一惊：
“咦，这是？！”
人杰神眼的透视距离和千里眼没法比，始终是十里，他也不知有没有办法能继续增强。天道书院位于湘城北区，所以他往南也只能探到第六横街附近。
人杰将整个湘城北边都细细找到了一遍，没有发现花月的踪影。看来花月不是被带到了南区，就是对方行动十分迅速，已经出了城。
如今人杰只能寄希望于对方没走远，若是出城，也希望走得是北边。
要再没发现，他也只能骑着祈年寻找，用神眼碰碰运气了。
人杰将心神投入神眼，开始往北探寻。
出了城区，他视线划过初春的山野与田埂，检查禹东家府邸的每一处角落，接下来是一片片鳞次栉比的农舍与村庄。
找到了！
在一处不起眼的农舍地窖里，一名体内有金丹种子、外表农妇打扮的中年美妇，将花月靠放在潮湿的墙壁上。
花月此时正被那名美妇残忍地拽着头发，逼着与其进行双眼对视。那名美妇眉心处亮起了心眼。这竟是一名强大的天心宗修士！
花月身体抽搐，冷汗淋漓，显得十分痛苦。
“嘭！”
人杰冷酷地站起身，身上冒出了灰色妖气。
“宝贝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主子怎么了？”
贝鲁鲁和彩蝶关心地问道，周围其他人也被人杰的举动吓一大跳。
“花月被一位金丹抓住了！现在情况危急，我得去救他，你们在这等我！”
“宝贝大人，我们骑祈年一起过去！”
“祈年速度没我快，动静太大，会惊扰对方，已经来不及了！”
人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人已消失不见。
贝鲁鲁和彩蝶对望了一眼，眼中均露出担忧之色。
人杰保持着神眼始解的状态，全力向北奔跑，很快就出了城门。
沿途附近百姓只看到空中突然出现了两道平行的“金线”，一阵大风刮来，许多摊位都被吹得东倒西歪。
人杰已使出他最快的速度。
他不得不急，因为在视线里，花月已经翻起了白眼，看起来十分不妙。
现在摆在人杰面前有一个难题。
虽然那地窖的构造看起来并不十分坚固，但他只要冒然闯入，就一定会惊动对方。
那人离花月太近了，人杰没把握在对方痛下杀手的情况下护住花月。
怎么办？
人杰此刻脑中高速思考着：
在屋外直接隔着墙面地面，对她发动最强一击？
不行，威力恐怕大打折扣。对方是金丹，搞不好有护身法宝，而且对方速度明显很快，短短时间内就不知用什么手段把花月带出了城。所以人杰没有一击毙命的把握。
用杀猪势先吓住她，然后冲到面前动手？
杀猪势对金丹强者震慑力有限，对方练得还是天心我心决，意志力绝对不弱，这招只会打草惊蛇。
回头去搬救兵，叫九五二七来？
还是不行，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此刻，人杰想起了花月父亲临死前说的那句话：
“所以小人想为小女寻个有能力的主人家，让她起码有个发誓辩解的机会。”
他自己信誓旦旦说“这女人我要了”，言下之意就是“这女人我保了”。没想到才过去几日，花月竟陷入如此险境。
怎么办？
眼看那处村庄近在跟前，人杰头上急出了细汗。
第一百一十九章 营救花月
这个村庄有上百户人家，此时正炊烟袅袅，大多数男子刚刚劳作而归。人杰停在无人的村庄口，并没有冒然前行。
他不知金丹期“心眼”的视野范围有多大。虽然对方看样子将心神都集中在花月身上，可人杰不敢冒这个险。
在到达村庄的那一刻，人杰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先制造动静，以转移对方注意力，让她赶紧停手。
再寻找机会靠近，出其不意用杀猪势控制对方，只要能趁机释放神眼即可。
接着在对方反击之前，像上次压制芮尘侍女那样，用性光压制对方心眼，全力扰其心智。
只要这一步成功，立刻尝试一刀毙命。
若有护体手段，则设法让对方与花月拉开距离，在她回过神后与其迅速纠缠近战，使她没有机会返身。
人杰经过深思熟虑，觉得这一步不能选择带走花月。
性光能影响美妇多久，人杰心里没底。若选择带着花月逃离，那么他们后背就暴露给敌人了。身上带着花月，人杰根本无法全力施展手脚。对方速度是否有他快，他也无法确定。
到时候，不仅救不了花月，还把自己一块搭进去。
以上念头在人杰脑海中闪过，现实中也就过了一瞬。人杰看已经不能再等，当即抛除杂念，脚踩大地，一边施术，一边源源不断吸收灵气。
......
海茕属于大器晚成的那类人。
她从小生得美貌，却是个瞎子，再加上家境贫苦，受尽地主恶霸迫害。早年活得很凄惨，也活得很小心。
长期以往，就养成了她细腻且阴暗的心思。
海茕暗中修炼《天心我心决》后，二十岁不到就顺利完成了回光，却在聚念步骤栽了跟头，第一次找错了执念。
之后，她越发谨慎了。
她的青春年华可以说是一段忍辱负重的血泪史，直到成为白发苍苍的八十岁老妪，她才通过各种手段确认了自己真正执念，进而完成聚念，修成了心眼。
拜入天心宗神袍峰后，她拼命修炼。
待《修衣剪法》小成，她便趁着一次神衣堂执教期间，偷偷溜回家乡，将曾经欺凌过她的人，以及那些人留在家乡的子孙后代，残忍地剪成了碎片。
她一步步毁尸灭迹，以为此事做得和自己裁出的作品一样，天衣无缝。但没想到这些人在外地的后代中，有一位孩子刚好考上了举人老爷。
这事瞬间闹大了。
之后不仅惊动了荆州六扇门总部，还惊动了不少天心宗神剑峰的同门。
当海茕被当做重要嫌疑人带入大牢审问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果然，只坚持半日，她就被“乱心环”逼问出了真相。
当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位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出现了。
那人给她制造了替身，用替身代她受了死刑。她立下天道誓言，从此成为那人的一条狗，开始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如今，那人已成为整个朝堂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海茕也因多次立功，得到丰厚赏赐，两百年前晋升金丹，容貌也变得年轻不少。
四十多年前，那位大人物的正房在荆州诞下一位嫡幼子。嫡幼子只用短短十几年时间，就向世人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修炼天赋。
也正是从那时开始，海茕和另一位金丹正式成为了嫡幼子的手下。就和当初为那位大人物做的事情一样：
他们立誓为小主子的成长之路，扫平一切障碍。
风云变幻，日月如梭。
近时近日，那位大人物顶着天大压力，依天子召令开始排查全国暴乱的幕后主使者以及对外勾结者。
一个又一个小门派被列入“事后清算名单”，再接着是某些县级门派、郡级大派，甚至个别仙门都出现了重大嫌疑。
海茕需要做的，就是带领她的手下，为小主子所在仙门消除一切隐患，让一切可能听到风声之人，在七日时间内统统消失。
在这件事上，小主子得到了仙门的全力支持。
而海茕本人，则得小主子指令，专门负责其中一位目标。那人本身只是普通女子，却进了天下闻名的赵府，受到了“先生”庇护。
值得一提的是，小主子专门交代，在搜魂之时，除了关注是否有其他“漏网之鱼”，还要重点关注“先生”所有的秘密。
从那天开始，海茕用高超的伪装手段蹲守在赵府周围。
她已确认，那位名叫花月的女子，平时足不出户，从未出过赵府。赵府之内也像意料中的那样，有高人守护，所有入内打探的手下像石沉大海一般，音讯全无。
即使海茕本人，只要稍稍靠近，都会感到头皮发麻，眉心间隐隐出现刺痛感，似乎赵府的门墙之内，时刻隐藏着一只恐怖的幽灵。
在她担心无功而返的第三日，转机来了。
今日上午，她先是看见一位公公捧着圣旨进了赵府，陵郡神策军的老大宇文雍又神色慌忙地赶了过来。他的两名金丹期亲卫站在赵府门口来回巡视，吓得海茕悄然后退半里。
结果就在这个当口，目标出现了。
她似是为了陪另外一位神色忧郁的丫鬟出来。那丫鬟一路抹着眼泪，花月则是不断安慰着对方，两人最后走进了赵府旁边的那处医馆。
这处医馆离赵府非常近，也就是半里路多一点，正好就在神策军亲卫的警卫范围之外。
海茕眼看两人心情大好地从医馆出来，似乎准备直接折返赵府，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海茕此时不仅改变气息易了容，还在头上加戴一层斗笠黑纱。
见花月两人拐过路口，海茕在背后一指点晕另一位丫鬟，再用法宝“乾坤一气袋”往花月头上一罩，将小小的布袋挂在了自己腰上。
接着施法散息，转身离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仅没发出任何一丝动静，还如蟾蜍捕食般迅速。
等此处发出声响，旁人只见一位姑娘晕倒在街口。有人将其赵府丫鬟的身份认了出来，赶忙跑去赵府报信。
......
海茕只用半炷香时间，就来到了湘城北郊的一处常用据点。
确认无人跟踪，她一刻不敢耽搁，立刻把昏迷的花月放了出来，对其施展老主人传授的《天魔搜魂**》。
此法能将包括天道誓言在内所有的记忆全部搜出来，但有三个弊端：
一是双方灵魂修为须有明显差距，或是对方得完全失去抵抗力，否则随时可能遭到反噬。
二是会从出生时的记忆搜起。如对方活得够久，则不仅耗时很长，而且会因信息过大造成神智负担，甚至出现记忆紊乱等一系列后遗症。
最后一点，也是最恶毒的一点：此法为暴力搜魂，会对对方神魂造成严重损伤。轻者神智大损，变成痴呆，重者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花月年龄小，修为低，海茕很轻松就搜到了她父亲咬舌自尽的那一刻，确定她父亲确实没透露任何消息。
海茕振奋精神，继续搜查花月入赵府后的记忆。她本人也非常好奇，那位“先生”到底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就在看到主屋门口发现里面透出金光的那一刻，海茕突感觉外面摇晃了起来。
海茕停止施法，通过心眼重新“看”向外界。而她前方的花月则是身躯贴着墙，缓缓软倒在地。
此时整个地窖都在晃动。
墙角五个大酒缸碰撞间发出“当啷当啷当啷”的声响，地窖顶部灰尘石屑不断掉落，并不坚固的土石结构出现了细微裂痕。
再将视线“看”至更远，百丈范围内，越来越多人大喊大叫地从屋子里跑出来。看口型是在喊：“地震了，大家赶紧出来”。
心眼也能透视，不过不是千瞳眼那种全方位无死角同时还不可控的透视。心眼大成者，主人将心神关注于何处，就能对这处方位达到透视、入微之效。
海茕特意观察过房屋四周，并没发现灵气，看样子不像人为所致。
“嘁，怎么这么倒霉，荆州地界都多长时间没地震了？”
海茕皱了皱眉，外放出灵气弹开了不断落往身上的灰尘。
她看看花月，又看看不堪重负的地窖顶部，还是决定换个地方继续搜魂。
虽然就算地窖塌了海茕也不会受伤，但她毕竟不会土遁。到时候不论是村民探查，还是她破土而出，都会闹出动静。
她也等不到深夜了，花月看样子最多也就再撑几个时辰。
海茕当机立断，把花月重新装入乾坤一气袋，出了地窖。她伪装成一位普通农妇，慌慌张张地从农舍里跑了出来。
路上尽是惊慌失措的村民，但却有一位痞里痞气的小伙子对海茕猛地挥了挥手：
“花大姐，这是要去哪啊？”。
“别喊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花大姐是聋子。”
“这不是想露露脸嘛，回头要是她的屋子塌了，俺帮她盖盖去。”
“你是想盖她的屋子，还是想睡她的屋子？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人家花大姐功夫好着呢！你看她跑得多快，这轻功不俗啊。”
“她的背影真迷人...咦，村口什么时候多出一块石头？”
海茕刚过村口，准备提速赶去附近另一处据点。她也诧异地看了眼旁边那块大石头，心想：
“这里怎么多了块石头？咦，周围有灵气...不好！”
第一百二十章 修衣剪法
海茕心生警觉，刚准备用心眼查看石头，就被一股滔天杀气冲刷出了幻觉。
耳中是凄厉与绝望的叫喊，鼻中是浓到极致的腥味，眼中是堆积如山的碎尸，还有山顶处坠下的一条鲜血瀑布。
所有始作俑者，是那头手持双刀的恐怖巨虫。巨虫用开天之势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发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
“生死由我判！天下猪断魂！”
“一朝塑金身！一念堕无生！”
海茕迅速回神，立刻施展出心诀。心眼之内顿时传出了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如潮水般涌来的恐惧感，又如潮水般褪去。
幻觉消失，海茕僵硬的身躯也即将恢复掌控。而就在这时，那头缓缓消散的巨虫眼中又射出一股宛如实质的金光。
......
许多刚跑出来的村民都被海茕吸引了注意力。在他们眼里，这位“翠花”被村民李四娶回来没多久，就变成了“寡妇”，而且十分神秘。
聋女，哑巴，克夫，孤僻，高手，这些都是村民给她贴上的“标签”。
不少人此时也发现了村口那块突然冒出来的巨石。接下来，他们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巨石突然对着“翠花”射出一道红光。紧接着石块炸裂，一位眼冒金光的男子和一头老鼠妖从石头里冲出来...
......
不管对方是真没发现，还是将计就计，在看到目标往自己村口方向奔来之时，藏在石头中的人杰就知道自己粗略的计划已成功一半。
整个村庄只有这处出口修了路，对方没做出什么绕山而行的意外举动，他也干脆不主动暴露，耐下性子等对方再靠近一些。
人杰将国度中的两万只小眼齐齐盯向海茕，谨慎观察她此时每一个动作，每一处表情，还有每一道灵气流动。
在对方眉头微拧的那一瞬，人杰当即激发“杀猪势”，趁着对方微微愣神，迅速破石而出，再把全部性光一口气射进敌人眉中心眼。
他暂时还不敢出刀，因为花月尚未脱离险境。
鲁鲁，看你的了！
人杰心中念了一句。
他在路上尝试使用召唤术，很轻松地就把贝鲁鲁唤了过来。
两妖商计一番，贝鲁鲁根据人杰反馈的情况查缺补漏，拍拍小胸脯说自己擅长土遁，可带花月迅速远离。
贝鲁鲁果然没让人杰失望。
在人杰出其不意压制心眼，性光进入对方体内开展意志力交锋的那一刻，贝鲁鲁敏捷地往海茕腰间一捞，然后抓着袋子钻入了土里。
在人杰视野范围内，他看到贝鲁鲁穿行在土中就像穿梭在水中一样惬意，且游得飞快。贝鲁鲁紧抓宝袋，朝着南方，正往湘城全力遁去。
看到这一幕，人杰再次把所有心神集中在海茕身上。
接下来就是你了！
人杰神色一寒，维持着性光冲击，同时将浑身所有妖气向右手玄铁杀猪刀汇集而去，再对着海茕由下往上狂劈：
迎满腔绝情，看左右两分！
最强最凶的招式，毫不保留地化作半月状灰色刀芒。
“嘭！咯吱...”
一道护体灵罩凭空出现，将海茕保护了起来，人杰这招开猪膛也只能让灵罩微微变得暗淡。
金丹果然麻烦！
人杰皱了皱眉，继续全力输出性光。
对方心眼并不像芮尘那样仅由白色性光组成，所以反而不会被压制得太厉害，拥有反抗之力。
那道来自海茕心眼的强大意志力，不仅在与人杰性光接触时发出了若有若无的轰鸣声，还不断震撼着人杰心神，仿佛有一个厉鬼般的女人在凄嚎：
欺我、辱我、轻我、贱我者，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不行，快压制不住了！
性光在对方“主场”中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被逼出体外。人杰趁着最后一点控制时间，推着坚固的灵罩奋力冲向北方，力求带其远离鲁鲁，远离村庄。
两个弹指，海茕被人杰推出了两里远，也将人杰最后一丝性光逼出了体内。
在心神重新回归的那一刻，海茕终于通过心眼看到了外面的景象，看到了眼冒金光、飞速奔驰的人杰。
“赵人杰！”
海茕又是忌惮又是愤恨地喊道。
她猛地扬起左手拇指、食指、中指，露出三根尖尖的指甲。三指急速纵横交错，划出无数细长的切痕。
“剪刀手！”
“起舞飞扬至，洁白奈伤春！”
人杰发现对方出手速度非常敏捷，但比自己还是要差上几筹。他一边闪避着对方的招式，一边对着灵罩使出了“刮猪毛”。
此时人杰使出的“刮猪毛”，比武举天墟又要强大数倍。
不仅因为他借鉴多部刀法后在武道上有了提升，还因为他每一刀都奢侈地注入了大量灵力。
这要是换成原来，他恐怕马上就会灵力耗尽。可此时他脚踩大地，灵气可谓取之不竭，用之不竭。
因此这次破灵罩的时间，比那次战夺魂怪厉狂要快上数倍。充盈着强大灵气的护身灵罩，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
“灵丝宝甲！”
海茕亡魂直冒地大叫一声，用灵力催动了另一件法宝。
竟是件珍贵的护身法器！
只见她里面一件贴身衣物突然白光大盛，将她全身护了起来。人杰数百刀砍上去后，发出了“乒乒乒”的连串巨响，虎口瞬间被震麻。
就在这个当口，海茕终于用双手牢牢握住了刚才召唤出的本命真器。
那是一把短柄长口、两尺长宽的暗红大剪刀。
海茕将意志力覆盖在剪刀上，使出了修衣剪法第一式：量体式。
“量衣长！”
剪口大张，似乎要将人杰整个包入其中。人杰很轻松就躲了过去，却发现似乎有哪不对。
“量胸围！”
“量肩宽...量袖长...量袖口...量臀部...量腿长...”
人杰此时将主要精力都放在破坏护身法器和不让对方飞行上，针对海茕的攻击，均靠着自己敏捷的身法本能地进行躲避。
一式七招，每一招的灵气量和威力，仅仅和人杰先天期的全力一击差不多。
可人杰却感觉压力越来越大了。到最后几招，只要对方剪口微张，人杰就感觉整个人似乎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束缚圈。
七招过后，人杰速度已变得和对方十分接近。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被对方的意志力牢牢锁定住了。
好在这段时间也不是没有成效。
连续几千刀劈斩，人杰虽然自己被震得虎口撕裂，但在灰色灵力的覆盖下，伤势又不断愈合。
反观对方，那件护身法器凹凸不平，光芒暗淡。对方在此等攻击之下根本无法飞空，似乎还被震出了一些内伤，口角不断溢出鲜血。
但海茕此时却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她用大量灵力才能维持的珍贵法宝，硬顶着人杰密不透风的夸张斩击，然后将手中剪刀划出了两道经过意志力加持后的玄妙轨迹。
修衣剪法第二式：画线式！
和第一式差不多，第二式的灵气量并没有达到金丹修士平均水平，而且只有短短四招。
可就这四招，却让人杰在凡界第一次陷入了真正的死亡危机。
海茕厉喝一声：
“画上平线前中线！”
人杰明明通过神眼看清了对方起手动作，看清了剪刀进攻轨迹，看清了刀芒喷射方向。
他明明就要躲开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靠了上去。
“呲。”
鲜血飑射！
人杰身上出现了一道巨大伤痕。若不是他此时骨骼皮肤硬如坚石，又在关键时刻斜身躲过正面剪击，恐怕这一下就要被直接剪成四段！
即使如此，人杰也受到重创。
“嗷！杀！！”
人杰在剧痛下不但没有丝毫放慢动作，反而面露残忍之色，更加疯狂地对着海茕出刀。他眼中性光对着前方呈扇状照耀。
刚才在最紧急关头，他发现性光可以抵消一些那种不受控制的束缚感。
海茕此时也吐出一大口血。
她穿的这身法器是贴身宝甲。贴身的后果有利有弊，利是没有太影响动作和速度，弊是无数斩击透过宝甲向身体导入强大震力，使她内脏的损伤越来越重。
海茕一口气将第二式后三招连绵不断地施展而出：
“前中上量十字线！”
“垂直向下肩斜线！”
“向左与背宽平线！”
......
“嘭”“嘭”
两个落地声传来，人杰和海茕同时倒在了血泊里。
人杰此时被剪去了左手手腕和半个肩膀，两条小腿齐根而断。刚才他要不是在最后关头奋力一跃，恐怕被剪断的就是大半个身体。
海茕的样子比人杰还惨。
虽然没少零件，但灵丝宝甲已失去灵性落在地上，上面布满了凹痕。
露出尊容的海茕浑身扭曲变形，血液直接从七窍中喷射了出来。
其中最严重的伤害还不是来自于身体，而是她那快被震碎的脑部。若非意志力惊人，海茕恐怕早就陷入了昏迷。
金丹修士不比元婴，肉身死后无法神魂不灭。海茕也没修过特殊功法，再不医治，她的七魄很快就会消散。
可是，无法动弹，连声音都发不出的海茕，嘴角却露出了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万年难遇的先生，小主子的最大对手，你的性命，我海茕拿下了！
人杰也在笑，他笑得很痛快。
之前绞尽脑汁地制定作战计划，完全是为了保护花月。没了顾忌之后，他终于能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来战斗了！
人杰很享受这种徘徊于生死边缘的激烈交锋。他兴奋地用唯一剩下的右手紧握住刀，盯着对面那个剩下的最后一个威胁，也是最大的威胁...
悬浮在空中的本命真器！
海茕的本命真器无比坚硬，无比灵活。人杰倒地继续发起的单手斩击被其全部阻挡了下来。其器灵显现而出，外表看起来竟是位柔柔弱弱的麻衣女孩。
麻衣女孩此时哭着对人杰说：
“可敬可恨的先生啊，求善将施展主人的最强招式，与您共赴黄泉！”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人合一
器灵求善面带死意，控制本体调动着属于金丹中期的全部灵力。她准备奋不顾身，哪怕是陷入沉睡，也要对人杰发出巅峰一击！
下半身无法动弹，导致无法继续腾挪的人杰，在绝境来临之际，毫无畏惧之色。
他此时就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妖刀，即使直面比他强大数倍的敌人，也要在其身上狠狠撕下一大块肉来。
人杰将心神分为两份，一份用性光对敌人进行聚焦和分析，一份沉浸在自己的招式与手段中，不假外物，不虑得失...
然后忘了伤势，忘了修为，忘了胜负，忘了生死。
他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体，感觉整个人仿佛融化了一般，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要砍死她！
这个念头集中后，人杰身上的气势又变了。
人杰站在原地，逐渐和周围环境完美契合到一起。在器灵求善的眼中，对手已经变成了一把插在地上的刀，而且是准备随时出窍的刀！
此时此刻，人杰既是天地，天地也是人杰。要不是因为还能够看得到人杰的身影，凭借着感应，外人根本就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入身”是一个巨大的转折点。
如果说武道境界之前的“入形”与“入章”，还属于“形”的范畴，那么从“入身”开始，就正式踏入了“意”的天地。
“入身”是一个承上启下的衔接点。
没有第一步“入形”，就没有武道的表象；没有第二步“入章”，就摸不到武道的规律。
一旦掌握了表象和规律，这位修行者就有机会接触到天地之机，并以此结合自身对大道的领悟，初步掌握属于自己的意境，进而达到第三步“入身”，也叫：
天人合一！
“入身”还是一个难以跨越的鸿沟。
无数修行者终身都不知如何跨出这一步，这是一种积累，是一种顿悟，是一种智慧，也是一种机缘。个别已经步入元婴期的修士，都尚未找到属于自己的“入身”之法。
人杰依靠《杀猪刀法》，经大量实践后已成为刀法宗师。前段时间，他研究对比了几十本刀法秘籍，在那个时候，他就隐隐触碰到了更高的境界。
只可惜，所有秘籍对于“入身”的介绍少之又少，玄之又玄。
即使号称可以指导弟子快速达到“入身”境界的《春秋刀法》，他由于手中只有上半册，所以只找到关于这方面的寥寥两句话：
一句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另一句说，由于人制定了各种规范，使自己丧失了原来的自然本性，变得与自然不协调。修行的目的，便是“绝圣弃智”，打碎藩篱，将人性重新复归于自然，达到“万物与我为一”的精神境界。
人杰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荡着这两句话，身体在他自己都未注意的情况下，逐渐引起天地共鸣。在天地之力的加持下，他气息不断升高，变得更加凌厉，而且一直突破着前一刻的极限。
“这是临阵突破，刀法入身了！”
器灵求善颇为震撼地想道，但随即，她又神色一冷：
“可惜，垂死挣扎而已！”
求善摒弃杂念，继续调动着属于本体所有的灵力。
“修衣剪法”一环扣一环，一旦第一式顺利施展，对方将被心眼完全锁定。求善虽然只是器灵，无法接替海茕锁定住人杰，但此时的人杰倒在地上，双腿齐断，根本已是避无可避！
求善按照演练过无数次的轨迹，将海茕最强绝招施展而出：
“修衣剪法第三式，裁决式！
第一招：剪梅花·红藕香残玉簟秋！”
骤风袭来！
器灵求善含怒出手，剪刀侧面在阳光下映射出道道寒光，带着飘零的十字梅花印和泰山压顶般的灵气狂潮，朝着人杰当头交叉而下。
下方灰芒暴涨，人杰也在此时此刻，手持玄铁杀猪刀，通过灵力注入和天地加持，迎着神眼分析出的对方最薄弱处，全力撩天而起，势要将敌人整个切开。
他这一刀和之前出招时又不一样。刚开始的速度仿佛要慢上一丝，随后似乎又冲破了什么阻碍和藩篱，变得比之前更快，更凶，更玄。
“迎满腔绝情，看左右两分！”
两边都是极速，刹那激烈碰撞，狂绞在一起。
“锵！！”
刀剪交击，一声巨响。
澎湃的能量爆发而出，以两人为中心朝着四周浩荡开来。
在上方，光是从大剪刀散发出的余势，就在地上划出了两道长长的痕迹，沿途花草木石如豆腐般被切开，切口处平平整整，光滑如镜。
下方，在天地之力的加持下，人杰此时绝招的威力何止被放大十倍。
他爆发出的威力并没有像大剪刀那般华丽，也没有四散飑射，而是全部集中在覆盖剪刀范围内的短短一条线，一条短而浓郁的斩击线。
可即便如此，他神眼也清晰看到，对方还是摧枯拉朽地朝自己攻过来。
属于金丹中期的巅峰一击，仅仅消耗了一半的威力，就将人杰天人合一后的最强斩击剪成了碎花瓣，同时牢牢锁定住人杰。
人杰此时仿佛变成了风中飘零的一剪寒梅，即将被那把剪刀剪得四分五裂。
“书万象交替，画骨肉乾坤！”
人杰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目前最强手段，不是某一次攻击的威能上限，而是修成螳螂妖身后，那快到离谱的攻击速度。
对方全力出手只能发出一击，人杰却能借助祈年的共享天赋，在短短的瞬间继续出招。
“乒乒乒！！”
数百刀附带着人杰每时每刻从大地上吸取到的全部灵力，以及刀法“入身”的加持，以神眼急速分析的最佳角度，从不同方向，对着大剪刀以“扫、劈、拨、削”等形式顽强攻击。
如果说第一招是人杰的力之极，那么这招就是人杰此时的技之极。
一股庞大巨力由人杰右手刀不断传递到他的手掌，再到手腕，手肘，手臂，及至整只握刀的右手都被震得发麻剧痛。
若从远处看，只见人杰手中一团灰光将大剪刀笼罩在其中，看起来就像是用那团灰光，艰难抵御住了敌人攻击。
刺耳交击声响彻数里，人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迅速推向后方。
一丈、两丈、三丈、四丈...直至被推出足足七丈，方才止住那股冲击力。
在这个过程中，人杰不仅被对方溢射出的灵气伤得面目全非，变成了浑身喷血的血人，而且撞碎一路的石头和小树，在地面上留下一道两尺宽血痕，直至整个人陷入泥土之中。
随着最后一朵梅花状的灵气在人杰的右手刀上炸碎，大剪刀终于力竭而止。
“死...了...么...”
器灵求善本体灵力已耗废一空。她在说出这几个字后，再也无法维持飞空，颓然落在人杰跟前，接着便陷入沉睡。
远处的海茕，嘴唇突然颤了颤，眉中“心眼”闪了两闪，然后变得彻底黯灭。她仿佛完成了使命一般，又仿佛支撑了极限，身上的七魄正式消散。
就在此时...
“年！！”
“主子！！！”
空中出现了一个黑色小点。小点由远及近，由小变大，原来是正在全力赶来的祈年，它背上趴着焦急万分的彩蝶。
祈年从成为人杰的本命契约兽那刻起，就能时时感应到主人的位置。
所以彩蝶把正在做美梦的祈年叫醒，催祈年立即去支援人杰的那刻起，祈年就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飞行。
才飞到一半，祈年就发现情况不对了。
本命契约开始疯狂预警，而且其中源源不断地传出了玉石俱焚般的杀气，祈年似乎还能从其间隐约看到一些主人交战的惊险画面。
在杀气影响下，祈年双眼通红，整个身体莫名发热，所有妖气止不住地喷涌而出。它突然在空中疯狂地大声嘶吼，声音听起来又急促又焦躁。
如此反常的举止行为，连带着它背上的彩蝶也变得更加紧张了。彩蝶一边强忍情绪安抚祈年，一边拔出流星蝴蝶剑，将“蝴蝶剑法”全力运转，已进入随时出手的状态。
结果他们刚赶到，就看到了令人悲痛欲绝的一幕。
一个看起来无比凄惨的女人，浑身扭曲地倒在地上，身上三魂七魄正在缓缓消散。
远处有一把落在地上的暗红大剪刀。那把剪刀两口叉开，一角插在地面，另外一角悬在半空，其刀身布满淡淡的划痕，其顶端处，一滴一滴滑落着触目惊心的鲜血。
剪刀前方有一个不断涌血的土坑。
一只握刀的手，突兀地从土坑里露了出来。
那是他们无比熟悉的手，那只手，早上还曾温柔地揉了揉彩蝶的小脑袋。手中此时紧紧握着的，是他们无比熟悉的那把刀...那把老爷用了二十年，传给主子的玄铁杀猪刀。
下一刻，立下过赫赫战功的杀猪刀，就在他们眼皮下化做了无数碎片。
顷刻间，原处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刀柄。
那只孤零零的手，仿佛执念一般，继续将刀柄，牢牢握住。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丝毫未损
“年！年！”
祈年落地后立刻控制大地之力将附近泥土推开，并把人杰小心地托了出来。彩蝶看见人杰此时的全貌，内心愈加崩溃了：
“不！不！主子您别吓我...”
彩蝶止不住地大哭，她将剑插回背上剑鞘，颤抖地将碎娃娃般的人杰拥入怀里。
她恐惧地探探人杰气息，又仔细看了看弥漫在人杰全身的灰色灵力，而后松了一大口气：
“还好！还好！七魄尚存，大地之力在运作，可以恢复过来！主子好像已经昏迷了...等等！祈年你住手！”
彩蝶看祈年愤恨地举起大爪子，似乎准备将对面那个女人拍成肉饼，于是赶紧出声制止：
“我们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你千万别破坏她的身体！如果她还没死，先把她控制住！”
“年！年！”
祈年将巨爪停在了半空，然后龇牙咧齿地用岩石将女人包裹起来。它此时妖气狂喷，血口大张，不停咆哮，不停喘气，似乎忍耐得很辛苦。
“赵贤侄！”
几道元婴修为的灵识扫过，天边又急速飞来两前四后共计六道身影。为首者赫然是抱着贝鲁鲁的谢无僵。
谢无僵速度最快。他落在地上后，贝鲁鲁就从其怀中跳了出来，看着人杰又心疼又无语地大叫：
“宝贝大人！天啦撸！你怎么每次都乱来，到了这里还能把自己伤成这样子...”
“大人恕罪，末将来迟了！”
神策军统军宇文雍也神色惊恐地落地迎来。
他们刚刚还在和赶过来的谢无僵商量缉拿恶徒一事，就遇到了破地而出的贝鲁鲁。贝鲁鲁将手中袋子交给九五二七，简单交代了一句，然后就赶紧对着这几人说道：
“你们谁修为高的快跟我走！宝贝大人遇到了强敌，现在有危险！”
没想到等他们赶到现场，还是晚了一步。
谢无僵取出一粒灵药，就要往人杰口中送：
“这是生生造化丹，可以让伤势快速恢复。”
宇文雍也取出了一个小瓶子：
“我这有黑玉断续膏，能够断肢重生。”
“都给我慢着！”
贝鲁鲁大喊一声，用手挡在人杰面前。
“你们这些丹药都先给我试吃一粒，或是立下天道誓言，才能给宝贝大人！”
“我们怎会加害大人？你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鼠妖，无理...”
宇文雍刚要皱眉训斥，就听到一声娇喝：
“大胆！竟然敢对神王大人不敬，信不信我现在就斩了你！”
“锵！”
彩蝶伸手将背后的流星蝴蝶剑抽出，剑指宇文雍。要不是她此时还抱着人杰，估计直接就动手了。
即便没有动手，在彩蝶内力吞吐之下，此时剑身上几个字也开始光芒流转。传国玉玺的印章里传出一道威严的声音：
“先斩后奏！如朕亲临！”
“是尚方宝剑！”
刚刚落地的那位陌生公公一个哆嗦，顿时跪了下来，磕头说道：
“见过陛下。”
谢无僵、宇文雍还有刚赶到的袁辰及另外两名神策军亲卫，见状后也赶紧跪下，口中大喊：
“见过陛下！”
宇文雍额头见汗，心中万分不解：
这位彩蝶姑娘莫非是个疯子不成！
当然，这句话宇文雍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他既不敢忤逆尚方宝剑，又不可能让对方真的杀自己，于是慌忙告罪：
“下官有眼无珠，不知这位是...神王大人，恳请陛下恕罪，请彩蝶姑娘恕罪！”
在彩蝶惊讶的注视下，贝鲁鲁变得好说话了许多。他将小手一挥，对着几人催促道：
“彩蝶跟你们开玩笑，我只是普通鼠妖，可我也是宝贝大人最好的朋友。你们别跪着了，赶紧立誓，快给宝贝大人上药！”
宇文雍狠狠松了一口气，他与谢无僵快速立誓后，为人杰用上灵丹妙药。
在丹药作用下，人杰因超负荷而陷入昏迷的身体迅速得到滋养，伤势恢复速度起码快了十倍。
几人之前就发现人杰的身体正在自愈。他们倒是完全没往《御兽经》那个方向去想，还以为这又是人杰特殊妖气的一项逆天功能。
他们也不敢乱动，都紧张地待在原地观察等候，不过现在倒是有精力去关注那位罪魁祸首了。
两位元婴大佬来时用灵识探查，早早发现了恰好断气的海茕，再加上眼前插在地上的那把招牌式的剪刀，哪还看不出来人的路数。
“天心宗胆大包天，居然敢掳掠赵府家眷，还下此狠手，这是要置先生于死地啊！袭杀朝廷一品命官，他们也要造反不成！”
眼见人杰脱离了生命危险，谢无僵暗自松一口气，然后发现这次是打压天心宗的大好时机，于是念头闪动，开始向袁辰灵识传音。
他只提朝廷，就为了转移大家注意力。因为说实在话，此时就算天心宗真的想造反，朝廷又敢怎样呢？
八成是选择商谈妥协吧。
真要对天心宗开战，就是将天心宗推向敌国阵营。
所以最佳处理方案是让他的大嫂，也就是萧院长全力运作，在天心宗反应过来之前，惊动天道书院，以“先生”的名义将此事闹大！
如果老夫子动怒，要为此事对天心宗进行惩戒，那天心宗即便不亡，也必定根基动摇。
届时，炼尸派重返仙门大计就可以迈入实质性的阶段了！
众人此时身处北郊，但也不是杳无人烟。刚才浩大的声势早已惊动旁边李家村不少村民。远处出现了一些伸长脖子观望的人影，他们相互之间交头接耳，对此处无比好奇。
好在大佬们因为有彩蝶看着，变得很好说话，没有人去为难那些凡人。
“天心宗？祈年，你快把石头散掉，让他们认认人。”
彩蝶听闻是天心宗，眉头轻皱。
主子之前是准备加入天心宗历练的，不仅仅因为功法合适，同时也是为了了结老爷生前的遗愿。若此事真是天心宗所为，那其心着实可诛，接下来别说拜师学艺了，恐怕结局就是不死不休。
“年！”
“哗啦。”
碎石块落了一地，凄惨的海茕身形暴露出来。
“咦？”
袁辰上前打量，再仔细检查了尸体的皮肤骨骼，发现居然不是任何一位他所熟知的天心宗金丹修士。
要知道，天心宗虽然在仙门之中排名靠前，门生遍布十四州，单论人头数可称得仙门第二。可金丹不是大白菜，天心宗在世金丹修士也就一百余人，而且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别的门派可能还不一定都能认清认全，可袁辰做为炼尸派长老，对天心宗所有金丹修士已研究得彻彻底底。别说金丹了，就算是一些天赋好的先天，他也能一眼认出来。
但如今这位看样子归属神袍峰的女子，他却完全陌生。袁辰心想，看来不是天心宗暗中培养的死士，就是不知从什么渠道习得天心宗功法的散修了。
“怎么？长老认识她吗？”
旁边那位公公好奇地问道。
袁辰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就算真是散修，他们也要抓住这次机会。
刚才谢无僵对他灵识传音，袁辰此时的任务是尽快离开此地，抓紧时间为田海山报信，然后让田掌门联系萧院长，找老夫子告状去！
“唔...有点印象，但不太确定，我得先带着她回城主府确认一下。”
袁辰说完这句话后看向彩蝶。他先是忍不住看了眼被彩蝶重新插回剑鞘的尚方宝剑，然后恭声询问：
“彩蝶姑娘，我现在可否带着这位凶手去城主府确认身份？”
“这事不是找衙门么，六扇门更擅长此道吧？”
彩蝶疑惑问道。
“我们本有些线索，只需多加确认即可。更重要的是，谁都知道六扇门和天心宗关系莫逆，交到他们手里，老夫还真担心线索从此断了。”
袁辰略带紧张地解释道。
刚才谢无僵向他交代的第二件事，就是把尸体拿到自己手上，这样接下来才有主动权。尸体一旦被天心宗得到，这事很可能就会被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袁辰一提醒，彩蝶瞬间联想到了芮尘。她点了点头说：
“那就拜托袁长老了，请务必查明真凶！不管主谋者是谁，哪怕是仙门宗主，敢伤害到主子，他这次都死定了！”
“死？呵呵呵。”
贝鲁鲁突然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阴戚戚地说道：
“有些时间没陪着宝贝大人屠门了，别说，还真有点怀念。”
“......”
众人基本能确定，这只鼠妖精神有问题。眼看袁辰带着那具女尸急匆匆地飞天而起，宇文雍立刻转移了话题：
“这是先生杀的第二名金丹吧？第一次跨境界斩杀金丹，还有人说他攻其不备，打了个措手不及。
此次十里奔袭，对方肯定听闻过先生的手段，有备而来。双方正面交战，对手使得又是以速度闻名的《修衣剪法》，先生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堂皇而胜之，真乃神人也！”
宇文雍说这些话虽然有拍马屁的成分，但差不多也是肺腑之言。接下来其中一位亲卫的话，更是让这几位大佬感慨万千。
只见那位亲卫手中拿着块变形的物什走过来，颇为震惊地汇报：
“各位大人，这是件被耗光灵气，结构和铭文全部被损坏的贴身法器，似乎是灵丝宝甲！”
“唰！”
几人又齐刷刷地看向了人杰，就连最“了解”他的谢无僵也是满脸惊讶。
“呼！还好，公主也没事。”
彩蝶此时刚检查完人杰背上的剑鞘，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她震惊地发现，即使主子伤成这般，整个剑鞘以及剑鞘顶端的蝴蝶结，居然丝毫未损。
“公主？！！”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丝毫未损
“年！年！”
祈年落地后立刻控制大地之力将附近泥土推开，并把人杰小心地托了出来。彩蝶看见人杰此时的全貌，内心愈加崩溃了：
“不！不！主子您别吓我...”
彩蝶止不住地大哭，她将剑插回背上剑鞘，颤抖地将碎娃娃般的人杰拥入怀里。
她恐惧地探探人杰气息，又仔细看了看弥漫在人杰全身的灰色灵力，而后松了一大口气：
“还好！还好！七魄尚存，大地之力在运作，可以恢复过来！主子好像已经昏迷了...等等！祈年你住手！”
彩蝶看祈年愤恨地举起大爪子，似乎准备将对面那个女人拍成肉饼，于是赶紧出声制止：
“我们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你千万别破坏她的身体！如果她还没死，先把她控制住！”
“年！年！”
祈年将巨爪停在了半空，然后龇牙咧齿地用岩石将女人包裹起来。它此时妖气狂喷，血口大张，不停咆哮，不停喘气，似乎忍耐得很辛苦。
“赵贤侄！”
几道元婴修为的灵识扫过，天边又急速飞来两前四后共计六道身影。为首者赫然是抱着贝鲁鲁的谢无僵。
谢无僵速度最快。他落在地上后，贝鲁鲁就从其怀中跳了出来，看着人杰又心疼又无语地大叫：
“宝贝大人！天啦撸！你怎么每次都乱来，到了这里还能把自己伤成这样子...”
“大人恕罪，末将来迟了！”
神策军统军宇文雍也神色惊恐地落地迎来。
他们刚刚还在和赶过来的谢无僵商量缉拿恶徒一事，就遇到了破地而出的贝鲁鲁。贝鲁鲁将手中袋子交给九五二七，简单交代了一句，然后就赶紧对着这几人说道：
“你们谁修为高的快跟我走！宝贝大人遇到了强敌，现在有危险！”
没想到等他们赶到现场，还是晚了一步。
谢无僵取出一粒灵药，就要往人杰口中送：
“这是生生造化丹，可以让伤势快速恢复。”
宇文雍也取出了一个小瓶子：
“我这有黑玉断续膏，能够断肢重生。”
“都给我慢着！”
贝鲁鲁大喊一声，用手挡在人杰面前。
“你们这些丹药都先给我试吃一粒，或是立下天道誓言，才能给宝贝大人！”
“我们怎会加害大人？你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鼠妖，无理...”
宇文雍刚要皱眉训斥，就听到一声娇喝：
“大胆！竟然敢对神王大人不敬，信不信我现在就斩了你！”
“锵！”
彩蝶伸手将背后的流星蝴蝶剑抽出，剑指宇文雍。要不是她此时还抱着人杰，估计直接就动手了。
即便没有动手，在彩蝶内力吞吐之下，此时剑身上几个字也开始光芒流转。传国玉玺的印章里传出一道威严的声音：
“先斩后奏！如朕亲临！”
“是尚方宝剑！”
刚刚落地的那位陌生公公一个哆嗦，顿时跪了下来，磕头说道：
“见过陛下。”
谢无僵、宇文雍还有刚赶到的袁辰及另外两名神策军亲卫，见状后也赶紧跪下，口中大喊：
“见过陛下！”
宇文雍额头见汗，心中万分不解：
这位彩蝶姑娘莫非是个疯子不成！
当然，这句话宇文雍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他既不敢忤逆尚方宝剑，又不可能让对方真的杀自己，于是慌忙告罪：
“下官有眼无珠，不知这位是...神王大人，恳请陛下恕罪，请彩蝶姑娘恕罪！”
在彩蝶惊讶的注视下，贝鲁鲁变得好说话了许多。他将小手一挥，对着几人催促道：
“彩蝶跟你们开玩笑，我只是普通鼠妖，可我也是宝贝大人最好的朋友。你们别跪着了，赶紧立誓，快给宝贝大人上药！”
宇文雍狠狠松了一口气，他与谢无僵快速立誓后，为人杰用上灵丹妙药。
在丹药作用下，人杰因超负荷而陷入昏迷的身体迅速得到滋养，伤势恢复速度起码快了十倍。
几人之前就发现人杰的身体正在自愈。他们倒是完全没往《御兽经》那个方向去想，还以为这又是人杰特殊妖气的一项逆天功能。
他们也不敢乱动，都紧张地待在原地观察等候，不过现在倒是有精力去关注那位罪魁祸首了。
两位元婴大佬来时用灵识探查，早早发现了恰好断气的海茕，再加上眼前插在地上的那把招牌式的剪刀，哪还看不出来人的路数。
“天心宗胆大包天，居然敢掳掠赵府家眷，还下此狠手，这是要置先生于死地啊！袭杀朝廷一品命官，他们也要造反不成！”
眼见人杰脱离了生命危险，谢无僵暗自松一口气，然后发现这次是打压天心宗的大好时机，于是念头闪动，开始向袁辰灵识传音。
他只提朝廷，就为了转移大家注意力。因为说实在话，此时就算天心宗真的想造反，朝廷又敢怎样呢？
八成是选择商谈妥协吧。
真要对天心宗开战，就是将天心宗推向敌国阵营。
所以最佳处理方案是让他的大嫂，也就是萧院长全力运作，在天心宗反应过来之前，惊动天道书院，以“先生”的名义将此事闹大！
如果老夫子动怒，要为此事对天心宗进行惩戒，那天心宗即便不亡，也必定根基动摇。
届时，炼尸派重返仙门大计就可以迈入实质性的阶段了！
众人此时身处北郊，但也不是杳无人烟。刚才浩大的声势早已惊动旁边李家村不少村民。远处出现了一些伸长脖子观望的人影，他们相互之间交头接耳，对此处无比好奇。
好在大佬们因为有彩蝶看着，变得很好说话，没有人去为难那些凡人。
“天心宗？祈年，你快把石头散掉，让他们认认人。”
彩蝶听闻是天心宗，眉头轻皱。
主子之前是准备加入天心宗历练的，不仅仅因为功法合适，同时也是为了了结老爷生前的遗愿。若此事真是天心宗所为，那其心着实可诛，接下来别说拜师学艺了，恐怕结局就是不死不休。
“年！”
“哗啦。”
碎石块落了一地，凄惨的海茕身形暴露出来。
“咦？”
袁辰上前打量，再仔细检查了尸体的皮肤骨骼，发现居然不是任何一位他所熟知的天心宗金丹修士。
要知道，天心宗虽然在仙门之中排名靠前，门生遍布十四州，单论人头数可称得仙门第二。可金丹不是大白菜，天心宗在世金丹修士也就一百余人，而且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别的门派可能还不一定都能认清认全，可袁辰做为炼尸派长老，对天心宗所有金丹修士已研究得彻彻底底。别说金丹了，就算是一些天赋好的先天，他也能一眼认出来。
但如今这位看样子归属神袍峰的女子，他却完全陌生。袁辰心想，看来不是天心宗暗中培养的死士，就是不知从什么渠道习得天心宗功法的散修了。
“怎么？长老认识她吗？”
旁边那位公公好奇地问道。
袁辰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就算真是散修，他们也要抓住这次机会。
刚才谢无僵对他灵识传音，袁辰此时的任务是尽快离开此地，抓紧时间为田海山报信，然后让田掌门联系萧院长，找老夫子告状去！
“唔...有点印象，但不太确定，我得先带着她回城主府确认一下。”
袁辰说完这句话后看向彩蝶。他先是忍不住看了眼被彩蝶重新插回剑鞘的尚方宝剑，然后恭声询问：
“彩蝶姑娘，我现在可否带着这位凶手去城主府确认身份？”
“这事不是找衙门么，六扇门更擅长此道吧？”
彩蝶疑惑问道。
“我们本有些线索，只需多加确认即可。更重要的是，谁都知道六扇门和天心宗关系莫逆，交到他们手里，老夫还真担心线索从此断了。”
袁辰略带紧张地解释道。
刚才谢无僵向他交代的第二件事，就是把尸体拿到自己手上，这样接下来才有主动权。尸体一旦被天心宗得到，这事很可能就会被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袁辰一提醒，彩蝶瞬间联想到了芮尘。她点了点头说：
“那就拜托袁长老了，请务必查明真凶！不管主谋者是谁，哪怕是仙门宗主，敢伤害到主子，他这次都死定了！”
“死？呵呵呵。”
贝鲁鲁突然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阴戚戚地说道：
“有些时间没陪着宝贝大人屠门了，别说，还真有点怀念。”
“......”
众人基本能确定，这只鼠妖精神有问题。眼看袁辰带着那具女尸急匆匆地飞天而起，宇文雍立刻转移了话题：
“这是先生杀的第二名金丹吧？第一次跨境界斩杀金丹，还有人说他攻其不备，打了个措手不及。
此次十里奔袭，对方肯定听闻过先生的手段，有备而来。双方正面交战，对手使得又是以速度闻名的《修衣剪法》，先生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堂皇而胜之，真乃神人也！”
宇文雍说这些话虽然有拍马屁的成分，但差不多也是肺腑之言。接下来其中一位亲卫的话，更是让这几位大佬感慨万千。
只见那位亲卫手中拿着块变形的物什走过来，颇为震惊地汇报：
“各位大人，这是件被耗光灵气，结构和铭文全部被损坏的贴身法器，似乎是灵丝宝甲！”
“唰！”
几人又齐刷刷地看向了人杰，就连最“了解”他的谢无僵也是满脸惊讶。
“呼！还好，公主也没事。”
彩蝶此时刚检查完人杰背上的剑鞘，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她震惊地发现，即使主子伤成这般，整个剑鞘以及剑鞘顶端的蝴蝶结，居然丝毫未损。
“公主？！！”
第一百二十三章 院长告状
李君知在赵府疗伤一事还未公开于世，几位大佬花了好些功夫，才恋恋不舍地将充满八卦的目光从那把剑鞘上收回。
等人杰被带回赵府时，虽然身上伤势好了大半，但是意识还未复苏。
整个赵府愁云惨淡。
大家上午还满心欢喜，不知公公手中的圣旨会封策哪些人，府里会冒出哪些大官。罗少爷可是神秘得很呐，这半日吊足了大家胃口。
结果乐极生悲，好消息未等到，反而一连串噩耗接踵而来。先是秋香晕倒，再是花月被虏，待被救回来时，虽然花月的小命未丢，整个人却变得痴痴傻傻。
花月性格温婉善良，聪颖大方，擅长音律，一直被众人所喜爱，许多人本就因此事难受得无心进食。结果没过多久，他们又看到被大人物们簇拥起来的祈年，背着一身血的少主子落回院中...
虽然谢无僵再三保证已无大恙，可九娘还是哭得死去活来，她对着昏迷的人杰大声哭诉：
“你这孩子，何至于为一个丫鬟拿自己珍贵的生命去犯险。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叫姨娘到九泉之下如何与老爷交代啊！”
旁边聚拢过来的罗横忍不住询问：
“彩蝶妹妹，凶手是谁！”
彩蝶从储物戒中取出那把已被谢无僵施术封印起来的大剪刀。她看了看罗横，又看看平铨：
“对方尸身被铨哥的师傅袁长老带回城主府了，具体身份还在查验，但可以确定的是，对方主修天心宗心法，而且是神庖峰一脉。这是对方留下来的本命真器，传说中的‘修心剪’。”
“天心宗！”
罗横满脸杀气，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不管真凶是谁，天心宗难逃其咎！敢把杰哥伤成这样，胆子真肥，哼，也不怕老夫子扒了他们的皮！抽他们骨头！”
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到老夫子暴怒的声音从天道书院传了出来：
“于小菁！前来诫室受审！一刻未到，天心宗不存！”
“......”
虽然“神嘴”之威早已天下闻名，但不少人还是头次亲眼所见。贝鲁鲁惊讶地看了看罗横。谢无僵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他默默为罗横竖了个大拇指，暗道没白疼这小子，然后饱含期待地静候下文。
......
时间回到一炷香之前。
袁辰将海茕的尸体收入储物戒，无比激动地回到城主府，然后第一时间冲向控尸宗掌门田海山的闭关之地。两位看门弟子看到神色匆忙的袁辰后，先是恭敬行礼，然后挡门说道：
“掌门昨夜偶有所得，如今正在闭关突破...”
“都给我起开！”
“哎呦...”
袁辰难得失态，但他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道灵力从他身上喷涌而出，将两位先天期弟子直接冲飞。其力道微微过猛，被冲飞的弟子就像葫芦一般，在地上止不住连打十几个滚儿，重重撞在墙壁上。
“袁长老！这是作甚！”
控尸宗大弟子，田镇尧亲叔田无忧闻声从高处飞来，远远看见袁辰的无理举动后大怒。
袁辰却是理都未理，直直向内殿狂飙而入，口中大喊：
“袁辰有要事求见！恳请田掌门速速出关！”
“大胆！别扰家父悟道，你给我止步！”
田无忧见状急眼了。低吼完这句话后，他见袁辰罔若未闻，于是浑身尸气大冒，召唤出一个挂满锁链的漆黑色棺材，然后对着袁辰的行进路线施展绝招：
“坠星禁限！”
那个黑色棺材突然变大，化作一颗骤然失力的燃火星辰从高空猛然俯冲，宛如天空中的雷霆劈落一般，携夹着万钧之势轰然砸向袁辰。
“别碍事！”
袁辰眼看就要冲到内殿门口了，结果被田无忧阻碍。他此时不仅不能再往前走，还要极力躲避这招《横空九大限》中唯二从天而降的招式。
这招不仅威力奇大，而且会对地面产生一种向落地中心塌陷的强大吸引力，使得附近之人很难逃脱，只能强行招架。
袁辰当然不会仓促间与田无忧硬拼，他也没这个功夫。作为炼尸派长老，他对这招再熟悉不过，知道如何去躲避。
“嗷！”
袁辰当即变身化作红色飞僵，手上本命真器也接着显形，竟是一对能与手腕融合的血爪。他将两只血爪并拢向前，对着侧面一伸，整个人向着左方回旋飞起：
“血劫爪·邪血飞凌！”
“嘭。”
袁辰在焚星禁限落地的前一瞬，带着血色尸气突破了此处大招范围的向内吸引力，然后在空中一折返，绕了一个大圈。
“轰！”
黑棺重重砸在地上，饶是此处地面坚硬无比，还是被砸出一个五丈宽的深坑。周围土石飞溅，火苗蔓延。黑棺上层层缠绕着的锁链，另一头正被田无忧双手紧紧握住，此时已被拽得笔直。
他眼见袁辰又准备飞向内殿，便继续调动体内庞大尸气和非凡的**力量，直接在空中扯着锁链，拽着黑棺，做了一个过肩摔的动作：
“斩日禁...”
“住手！”
黑棺刚从深坑中飞起，一道传音瞬间传入田无忧的脑海。袁辰脑海中也响起了田海山的声音：
“小辰，进殿来叙。”
片刻后。
正在天道书院备课的萧如华突然听见自己丈夫一阵急切的传音，她瞳孔猛地一缩，满是不可置信，接着又出现三分为难。她站起身，焦灼地来回踱步，一边思量，一边做着激烈思想斗争。
过了一会，萧如华停在原地，闭上眼睛。待她睁眼时，眼中之色已全部化作坚定。她两个闪身就来到诫室门口，诫童们看见后恭声道了句：
“院长好。”
萧如华点点头。她沉吸一口气，朗声喊道：
“学生萧如华，有要事禀报。事关先生安危，恳请老夫子一见！”
在两排诫童惊讶的目光下，老夫子无比迅速地响应了院长。诫室木门在院长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轰然打开，一道听起来带着焦急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速进！”
“轰隆！”
大门重新关上，萧如华刚刚进来，就撞上了拔出戒尺的老夫子。老夫子紧张地看着萧如华，喘着粗气问道：
“先生怎么了？”
这...竟对先生在意到如此程度了吗？
萧如华心中震撼地想，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她强压不安，将刚才组织好的语言快速说了出来：
“启禀老夫子，先生出事了！先生府上一个丫鬟突然被人掳走，先生为救丫鬟，用特殊手段寻到凶手。又为了不误时机，他孤身前往营救，结果...结果...”
“结果怎么了！”
老夫子看萧如华还支支吾吾了起来，顿时青筋直冒，大声质问。
“结果对方狠辣无情，竟对先生下死手！先生此时手脚齐断，被对方伤得奄奄一息。若不是湘城城主和神策军统领及时赶到，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了...”
“什么！！！”
在萧如华惊恐的注视下，老夫子身上爆发出了从所未见的强大气势。这股气势，比乔广宗还要强大百倍，再配上老夫子此时那白发激荡的模样，简直像魔神降临，压迫得萧如华阵阵窒息。
“先生此时怎样了！”
“他们给先生服下灵药，现已脱离危险，只是还在昏迷中。”
“谁！是谁干的！”
老夫子已把本体《礼经》唤出来了。他微微低下头，让萧如华看不见他的眼睛。萧如华只能感受到，老夫子的额头下已一片黑暗。
“凶手是个女子，其真实身份还在调查，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她修得是天心我心决，用得是天心宗独有本命真器...修心剪！”
“天心宗！好！好啊！竟胆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真是好得很！”
老夫子咬牙切齿地低喃一句，然后《礼经》光芒大盛，连带着与各处天道书院产生了一股神秘的联系。他狂怒地吼道，声音震荡十四州：
“于小菁！前来诫室受审！一刻未到，天心宗不存！”
......
荆州，襄阳郡，天心山脉。
此处林木葱郁，山峦叠嶂，远近千里矗立着大大小小上百个山峰，看起来生机勃勃。从高处望，核心处有九座高耸入云的大山。这九山晖光洒洒，条条彩霞缠连，光芒如红彤烈火般点燃了整个山脉，倾染着半片天空。
许多人谈天心宗宗地，都只会谈到这气势磅礴的天心九峰，却不清楚在九山中央，还有一个看似普通的小山村。小山村临山靠水，灵气缥缈。
村里零零落落遍布着四十九个矮草屋，有些草屋空无一人，似乎被荒废已久。这里最高的建筑是一座阁楼，名为静心阁，它是历代宗主的潜修之处，也是召集九峰众议的核心之所。
此处前一刻还清静自在，安宁逍遥，结果就在下一刻，老夫子那句狂怒的话就响彻天地。
天心宗变故骤生！
“轰轰轰！”
一阵阵滔天灵气从九峰的云端上直射小山村，这些人还未到，从静心阁中就走出一位不染凡尘的布衣姑娘。姑娘头戴草环，手拿木雕，光着玉足，看起来只有花信年华。
她此时眉头紧皱，面上充满了疑虑和担忧。
第一百二十四章 贬为奴籍
宗内嘈杂声群起。
伴随着于小菁紧皱的眉头，还有九峰上那些慌乱的身影。人们来回走动，有三五成群七嘴八舌者，有草木皆兵哀叹不休者，还有心怀不轨蠢蠢欲动者。
孩童泣，老者颤，鸡狗惊，井泉涌。一般弟子也就罢了，金丹乃至元婴长老们“我心”激荡之间，带动地滚石飞，黄沙侧卷，甚至勾动了“天心”，造成雷电交加，狂风呼啸，冥冥中似有重倾压境！
偌大的天心宗，一时间人心惶惶，已有末日临近之兆！
八位元婴修士从九峰上飑射至静心阁前，周围草屋中也闪出五位元婴，加上于小菁，天心宗仅在宗地，竟然就有足足十四位元婴大佬！不止如此，一些更加恐怖的气息在草屋之中吞吐不定，其内似有鬼神蛰伏，正与外界众人暗中呼应。
“诸位峰主、长老，虽然我也不知发生何事，”
核心层刚到齐，于小菁就取出一个飞鸟状的精致木雕。她将心眼意志力覆盖其上并抛起后，木雕展翅增大，似乎变成了活物。于小菁跳上鸟背，冲天飞起，一边给其他人灵识传音：
“但来不及商议了，老夫子掐准了时间，我得立即赶赴天道书院！以神掌峰为首，其他峰辅助，速速探清事情原委！我不在时，或我死于诫室，恳请红玉师祖暂代宗主一职！”
“哎。”
只见门前小院立了个李清照雕像的草屋内，传来了轻声叹息。那女声轻柔悦耳，带着些许担忧说道：
“去吧，有我。”
地面上仰头望天的各位元婴俱是面露哀色，身躯剧震，一个个悲戚对着空中的于小菁拱手传音：
“宗主，一定要保重啊！”
......
襄阳郡，天道书院。
此时此地，上万名学生，已经快要把书院给吵炸了！做为荆州第一大郡，同时又是天心宗大本营，襄阳郡所辖百姓，对天心宗都有深深潭水般的羁绊。
宗主于小菁，不仅是仙门之主，还兼任荆州刺史，是站在整个荆州最顶端的女子。她是一部传奇，她也是有史以来最出名的妖精。
是的，于小菁不是人类，是罕见的妖精一族。她被萧无生抚养长大并带入天心宗后，用惊艳四方的天资，成为当代年轻修士最耀眼的明星。
随后，她一次又一次用温柔和善良，打动了世人。她甚至还为神木峰创造出了一种绝世奇功--《雕心赋灵功》。这种功法，以灵木为躯，以灵气为魄，以心眼意志力为魂，能将木雕化作傀儡。
于小菁不喜争斗，世人从未见过她用她的“雕心刀”来对敌，所以一直都是神木峰的另类。可以说，她压根就不是刀修，“雕心刀”在她手里，还真的只是用来雕木头的工具。
入门前五百年，她因此被同门嘲笑了很久。许多嫉妒她美貌和声名的师姐师妹，更是以欺凌于小菁为乐。
练成《雕心赋灵功》后，于小菁终于拥有了强大战斗力，但她从未报复过谁，甚至在对敌时，她也从不伤人性命。即使在宗主大选的武斗环节，她都没向世人展现过她的全部实力。
传言猜测，以于小菁两千年来积累的木雕傀儡，此时至少能敌十万神策军！
如此强大、美丽、神秘、善良的妖精宗主，如何不受当地百姓的爱戴，如何不受门内子弟的拥护？
她爱民如子，在她领导下的天心宗规模和声誉都蒸蒸日上。
所以，她是襄阳郡所有人心中的骄傲。
可想而知，此地天道书院的学生，在听闻老夫子刚才那句话后会有何等反应。不仅是学生，就连院长和夫子们，此时都一个个带着无比沉重和焦灼的心情，集结在诫室门口。
人们把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来了，刺史大人赶到了！”
一位金丹期的夫子激动地喊出声。
他们知道，于小菁要在一刻钟内赶到书院，只能选择襄阳郡分院，其他书院根本赶不及。修为高的夫子们还知道，按照普通元婴的速度，就连此地，一刻钟时间也非常勉强。
“刺史大人！”
所有人恭恭敬敬地向着天空那道身影呼唤行礼。他们眼睁睁地看见那道美丽且又高贵的身影，落到地上，收起飞鸟，然后跪在诫室门前。
“咚”的一声，于小菁将头重重磕在地上，脆声喊道：
“学生于小菁，前来候审！”
“呜，咣！”
漆黑的木门自动打开，仿佛用力过猛似的，急促地撞在墙边两侧，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砰砰砰...”
众人落饺子似地一个个被吓倒在地，有些修为低的学生直接晕了过去。造成这一切，皆因木门内正汹涌喷发着远超出大家往常认知的恐怖气势。
“给我滚进来！”
老夫子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
于小菁咬了咬嘴唇，然后在院长等人不可置信的注视下，把身体一蜷。仙女般的妖精宗主，真开始打着圈，不顾形象地往门内滚了进去。
“咣当！”
大门急速且暴躁地关上，那股夸张的气势终于消失了，可所有还保留意识的人们，却根本回不过神来。
“咕咚。”
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滑落，连院长此时都忍不禁咽起了口水，他脑海中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天心宗，不会真的要完蛋了吧？
外面的人，因大门阻隔，倒是不再被那股人仙顶峰的气势继续蹂躏了。而进入诫室的于小菁，此时却苦不堪言，打滚都变得艰难无比。
她头晕脑胀，汗流浃背地往前滚，直到自己撞到了“一座大山”。她颤抖地抬头一看，就见到老夫子那张白发飘飞、双目虎睁的凶脸。
此时老夫子身上的灵气仿佛冲击波一般，在诫室之中往返冲荡。他右手已将巨大的戒尺高高扬起，口中暴喝：
“说！是不是你派人掳掠赵府下人，袭杀先生！”
“不...不是！”
“嘭...砰！”
老夫子将戒尺一扬，重重甩在于小菁身上。于小菁那道娇小的身躯被猛地击飞，狠狠地撞到门背上。要不是老夫子刻意收敛灵气，只怕她已香消玉殒。
饶是如此，于小菁也身受重创。她在落地时喷出了两大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于小菁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模模糊糊地看着朝自己大步走来的老夫子，她将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坚定地举过头顶：
“学生发誓，对此事真的毫不知情，太清天在上...”
“不知情？那就是你下面人私下干的好事了？凶手用的是天心我心决练出的‘修心剪’！你别告诉我，修心剪炼制之法已经外传。真要这样，先生此次遇难，你们也难逃其咎！”
老夫子来到跟前，居高临下，待于小菁发完誓后，继续生气地质问。
“此...事，学生也...想查明，求给学生...一个...找出真凶的机会...咳咳”
于小菁用一只带血的小手抓住了老夫子那似实似虚的裤腿，同时抬起头，态度诚挚地恳求道。
老夫子观望了一会于小菁的神态和心眼，片刻后，才冷笑了一声：
“让你们来查明真凶？你真当老夫不知道你们这帮娃娃的手段？此事天道书院会亲自介入调查！在这段时间，你给我老老实实受罚！”
说完后，老夫子召唤出本体《礼经》，并控制着书本在空中快速翻页。一道浓郁的白光从书页中对着于小菁罩头而下，于小菁刚被这道光接触到，就发出了凄凉的惨叫声。
老夫子冷漠的声音传到她耳里：
“著有过，刑仁讲让，示民有常！”
受这道白光影响，于小菁的修为不断被剥夺。一盏茶过后，诫室大门重新打开，濒死般的于小菁被扔了出来。
襄阳郡分院院长眼疾手快，急忙用灵气将于小菁包裹而住，然后小小心心地放在地上。众人刚关切地围了上来，就听到整个天地间回荡起老夫子无情的宣告声：
“孔颖达，立刻率领太学院赴湘城查验袭击先生的元凶！凡有从中扰乱者，以及查出的罪魁祸首，清洗令以平之！
天心宗于小菁，监管不力，兼怀重大嫌疑，吾现已将其修为尽废，并罚其至赵府贬做下等奴婢。在天心宗排除嫌疑之前，不得脱离奴籍！”
向天下宣告后，老夫子又向襄阳郡天道书院的分院长单独吩咐：
“立刻将其送至赵府，不得耽误！”
“学生遵命。”
那位院长及周围一应夫子，声音颤抖地应道。
......
“当啷！”
一处密室内，芮尘脸色铁青，将手中茶杯摔得粉碎，狠狠地说道：
“赵人杰！！！”
他身前一位单膝跪地的蒙面青衣男子沉声说道：
“小主子，您不是已经料想过这种结果了么？”
“是，我是想过被高人发现的下场。我只是没想到，这次居然被赵人杰单独撞上。这么好的机会，茕姨把命都赌上了，居然还没能杀死他！而且老夫子竟然对那家伙紧张成这样。照此看来，以后再想动他，怕是难上加难了！”
芮尘说完这句话，目光锐利地看向男子：
“扫尾工作都做好了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暗流汹涌
“小主子放心，天乙在赵府门口得手的那一刻，属下就已把参与者及知晓天乙身份的手下全部料理干净了。
此事天知地知，就连天心宗配合‘清扫行动’的负责人也不知详情。为了保险起见，您叮嘱我们不准将所有有关先生的讯息告知宗门，所以神掌门直到现在，还不知花月父亲之事。
反而是湘城牙行那边，当日赵人杰买下花月，他父亲一席话有不少人都听到了。不排除书院以此为线索进行联想，把‘清扫行动’整个摸查一遍。到时候，宗门和小主子您怕是都有些嫌疑。”
没想到芮尘听到这反而笑了笑：
“嫌疑？呵，整个荆州参与清扫行动的何止是我们？多少宗门忙着擦屁股？正好，要是赵人杰未来真加入天心宗，于小菁定会因为萧无生的关系对他百般偏袒。如今倒是歪打正着，提前除去了隐患！
此时宗门毫无准备就进入生死之局，若我们雪中送炭，借势发力，助宗门洗清嫌疑，度过难关，那就立下了大功，化坏事为好事。
只可惜，茕姨忠心耿耿，知道事情危难仍然义无反顾。茕姨此次一死，如断我一臂矣！那赵人杰，如此幼稚，如此莽撞，居然都未死，看来确实有些气运，哼！”
说到这，芮尘脸色再次变得难看，接着又转成阴狠：
“没关系，就算动不了他性命，也有的是法子让他悲愤欲绝，痛不欲生！”
突然，下方那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打了个寒颤。他赶紧对芮尘提醒道：
“小主子，还有个问题，这次怕是被谢无僵抓住个把柄，老夫子那边也八成是他们在煽风点火。最麻烦的是，天乙的尸体被炼尸派扣下了！
天道书院那边倒不担心，他们查不出什么。属下担心，谢无僵若拿天乙的尸身做文章，消息肯定瞒不过老主人。老主人要知道这个天大灾祸，是您一手谋划...”
“呵呵，你以为我没想到？”
芮尘听到后不但毫无担忧之色，还露出了冷笑：
“父亲肯定会向我问责。不仅如此，此事还有个漏洞，一旦发现，你我顷刻间就要粉身碎骨！”
“这...是何漏洞？”
那位男子见状反而放心了下来。无他，此刻的芮尘明显胸有成竹。
“茕姨本命真器是否也在谢无僵手中？器灵可有消散？”
芮尘向男子问了两个关键问题。
“器灵是否消散，暂时还无法确认，但本命真器确定已落入谢无僵之手。小主子您是说，万一器灵未散，他们可能通过特殊手段倒查我们？嘶！属下愚笨，竟遗漏了如此重要的环节！”
男子倒吸一口凉气。他慌张地看向芮尘，想知道这位小主子有何应对之法。却听到，芮尘居然笑出了声：
“嘿！好得很，自寻死路！”
见男子一脸茫然与疑惑，芮尘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手下两大金丹强者立下过天道誓言，都是可信之人。两人中，天乙，也就是海茕，此人计谋过人。所以他之前许多事都喜欢与海茕共同商量，也放心地把一些复杂的任务，交给海茕自己全权处理。
不像这位代号天丙，名叫李凯的男子。其人虽然不傻，办事也算靠谱，却根本无法助他出谋划策。
看来今后在寻得其他得力助手之前，要花大力气培养培养李凯了。
芮尘想到这，耐下了性子，继续对着李凯步步引导：
“之前我们花大代价，好不容易掌握了炼尸派关键证据，准备借此将其写入清单，连根拔起。但父亲为何不允？”
“因为老主人反复交代，不得与赵人杰为敌。赵人杰的结拜大哥已拜入炼尸派，老主人怕因此与赵人杰彻底交恶。”
李凯迅速答道。
“我如果主动将此事与父亲禀报，只谈协助宗门行动之因，也只提今日意外，皆由赵人杰行为反常所致。事已发生，若被谢无僵知道了我等身份，恐怕整个芮府都将遭遇灭门之祸。
如此说来，你猜父亲应该会怎么做？”
芮尘从身旁始终不发一言的端木红妆手上，抽出了自己的贴身长剑，用双指在剑身上细细擦拭。
李凯眼睛一亮，大声说道：
“恐怕老主人也别无他选，只能公事公办，硬着头皮将炼尸派写入清洗名单，上报朝廷，尽快促成清剿。咦，不对啊...”
李凯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迟疑了起来：
“可皇帝正极力拉拢赵人杰，连月亮公主都送去了赵府，恐怕爱屋及乌，对清剿炼尸派的折子不会批吧？”
“你放心，事关芮府生死存亡，父亲一定会想办法让陛下批准。只要从中提一句，不将那吴平铨算入炼尸派即可。”
“可就算批了，赵人杰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炼尸派灭门啊。以他性格，九成九会为了此事强出头。而且他现在可是御封的天策上将...那些负责清剿的神策军，可能不敢下手吧？”
芮尘闻言，稍稍欣慰地看了一眼李凯：
“你说的没错，所以清剿之事必须保密，而且要等待赵人杰离开后再行动。他不是参加仙门会谈么？此等大事，罗横定要吵着跟上去，那么吴平铨也会离开。其中的时机，我们得拿捏好，而且我还会提前与陛下沟通，达成一致。
你以为陛下就不忌惮赵人杰？
呵呵，你可知红叶公公曾私下联系过我。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我一听便知！正好，咱就借用此次机会，‘帮帮’陛下做些他一直想做而又不能做的事。
明面上，此事与赵人杰完全无关，而且等仙门会谈盖棺定论时发动，所以不但不会影响国运大计，而且掐准了那小子‘功高盖主或身败名裂’的关键时机。届时，定要推平炼尸派，再顺手灭了五鬼帮，不放过其中一只蝼蚁！
等事成之后，赵人杰回府得知，哪怕再痛恨，再悲愤，在大义上也无话可说。
至于他的职务，不过虚职罢了。他自己提出来的，会谈后就撤免。况且，任命文书上，他接任的其实是乔广宗之位，也就是左神策军大将军。
而接下来负责清剿任务的是右神策军。只要陛下选出一位接替黄虎的右神策军大将军，由那位天策上将带头清剿，便能打消将领们的顾虑。”
“小主子英明！”
李凯恍然大悟。他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芮尘继续盯着自己的淡然目光。李凯顿时愣了愣，赶忙绞尽脑汁，继续思考是否还有遗漏之处。
芮尘也没打扰，而是闭起眼睛，感受着手中长剑的微弱共鸣。
他知道自己这次一定会受到责罚，但不会太严重，否则他父亲此举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会引起他人怀疑。他决定干脆就趁着这段时间，一边戴罪立功，一边刻苦修炼，尝试凝练金丹。
今年的先天武举，他是彻底不想了，他实在看不到任何胜过赵人杰的希望。开玩笑，正面杀死茕姨！单从战绩上看，芮尘真是有点被吓到了。与其在武斗上自取其辱，不如早日晋升金丹，将精力转移到与吴伯阳的文斗上来。
本命真器“诛心剑”，他于两年前就已做得万事俱备，只欠修为上的临门一脚，以及与兵器上的些许共鸣了。
一盏茶时间过去，李凯突然一拍手，大声叫道：
“糟糕！”
他着急地说道：
“天道书院正在赶赴湘城，即将介入调查。到时我们就算把炼尸派灭干净了，恐怕也阻止不了器灵泄密啊！额...”
看到芮尘赞许的目光，李凯就知道，此事小主子定又想好了对策。
果不其然，芮尘接着他的话开口：
“所以说，我们还得找一位帮手，一位能在炼尸派起决定性作用的帮手。”
见芮尘表情淡定，李凯也冷静了下来，他虚心请教地问道：
“您准备找谁？我们安插在天心宗的细作目前都无法进入核心层。”
“谢小语。”
芮尘口中吐出了一个令男子十分意外的名字。
“血灵郡主？这...她怎可能会帮我们去害自己门派？恐怕她连接触的机会都不会给我们。”
李凯对芮尘的这个脑回路有点莫名其妙。
芮尘指触长剑，眼睛睁都未睁，慢悠悠说道：
“她当然不会见我们。但你想想，若灭炼尸派，有个人，定会千方百计，不顾一切地去寻她，救她。只要这个人失去理智，就可以在他身上好好做文章，进而影响谢小语，让谢小语在不知不觉中，走入我们精心布好的陷阱。
我说的那个人是谁，你仔细思量。”
见李凯苦思冥想半天没反应，芮尘轻叹口气：
“给你点提示。若朝廷正式清剿炼尸派，谁会是主力。”
李凯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当然是右神策军！”
见芮尘不再说话了，李凯拼命转动念头，顺着此条线索分析：
“涉及炼尸派这种底蕴深厚的大派，《尚书》是一定要带来的，不过主力应该还是右神策军。既然会千方百计去救谢小语，那肯定是与谢小语相熟之人，本地驻军？宇文雍？
不，不对，宇文泓？对！宇文公子！他苦苦追求谢小语多年，若被他知道此事，一定会想方设法出手！
可是，谢小语似乎不喜欢他，应该很难被他影响到...吧？”
刚说到这，芮尘脸上就露出了几分失望的神色。李凯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他平时就不太擅长谋略，今天第一次被芮尘反复考教，实在有点心累。
“哎。”
芮尘将长剑插回端木红妆捧在手心中的剑鞘，然后长身而起。他取出能够联系父亲的传讯石，在经过李凯身旁时，鼓励地拍拍李凯的肩膀，朗声说道：
“情之一字，最是**。生死之间，又有几人能辨真伪？”
芮尘头部微抬，心耳发出性光，似在陶醉地倾听：
“不知赵人杰在感受痛苦的时光里，会发出何等美妙的声音？”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以念换心
果不其然，芮尘在与父亲秘密通话后，虽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但他父亲在这大难当头的特殊关口，生生忍下了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然后只能捏着鼻子，继续把这条路走到黑。
芮南天是做大事的人，知道没了其他选择，很快调整好心态。他认真地在原思路上查缺补漏，又向芮尘提出几点建议。芮尘闻言，对芮南天又多了几分敬佩，心中感慨：
姜还是老的辣！
一件件后续细节工作向李凯交代完毕，芮尘心耳上的光芒大盛。白色性光向外冲出，芮尘左手同步捏了一个手印。
只见那道性光在空中猛地调转方向，冲向了芮尘右手那把灵气激荡的长剑。芮尘将手腕一扭，让裹着性光的长剑也调转方向，将剑尖朝向自己。
在保持“天心”与“我心”之间的特殊联系后，芮尘头一次对着自己使出了那招世上只有他一人能施展的禁术，那是父亲与他联手琢磨出来的专属招式：
“诛心剑法·改·以念换心剑！”
在一道设定好的心耳意志力加持下，长剑毫不犹豫地被芮尘插入了自己心脏，然后与心脏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顺着他的“我心”向上冲去。
“嗡！”
芮尘放松心神，仍由那股意志力冲击“天心”，大脑紧接着传来一阵阵剧痛，进而变得空白。弹指后，芮尘右手一松，眼睛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唰！”
一旁待命的李凯，见状以极快的速度抽出长剑。端木红妆也出现在芮尘身后，将芮尘轻轻抱在怀中。她手中取出一瓶天心宗秘制的黑色膏药，开始往芮尘伤口小心涂抹着。
诡异的是，长剑一刺一拔，明明击穿了心脏，却根本没有血液飑射而出，仅仅造成了一些普通的皮肉伤。在膏药治疗下，芮尘前胸后背，两个小小的伤疤也很快消失不见。
过了一炷香时间，芮尘缓缓醒来。他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倒在端木红妆怀里，顿时惊得肌肉紧绷，赶紧站起身。
“主子，没事的，刚才是您对自己施展了那招。”
端木红妆嘴唇未动，声音飘入了芮尘耳中。
芮尘闻言浑身一震，他看了看端木红妆和李凯，沉声问道：
“怎么回事？”
李凯组织着语言，将芮尘刚才亲**代的内容，一字不漏地又重新说回给芮尘听。芮尘听着听着，眼中若有所思，嘴角开始微微翘起。到了最后，他止不住地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芮尘狂笑一阵，从李凯那接回了长剑。他看着做好准备的两人说道：
“那么，接下来轮到你们了。”
“以念换心剑！”
......
湘城，赵府。
绝大部分人听到老夫子接下来说的那句话，都变得瞠目结舌，唯有贝鲁鲁、三小和九五二七镇定自若，觉得理所当然。谢无僵表面上跟着做出了惊叹的神色，心里其实有点小失落，本以为直接灭了天心宗最好，但他很快又调整了过来。
也是，于小菁怎可能不按时赶到？接下来还是在总院长的队伍到来之前，踏踏实实谋划好。即使真不是天心宗所为，他们该如何通过此事，最大程度打压天心宗，将炼尸派的利益最大化！
谢无僵今日底气渐浓。
受人杰的潜在影响，他所管辖的宗门与地界，在大唐天国境内各个方面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让平铨加入门派，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他和田海山越想越满意。
谢无僵直观地感受到，在那次平铨拜师后，整个赵府都对炼尸派表现出了亲近之意，连带着朝廷在近段时期都对本派多有照料。
他也算是渐渐想通了。
如今小语对人杰的感情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也许有三分认可，但起码有七分抗拒。在那次年兽之战后，小语一心一意待在血池闭关，期间，也只有平铨拜访那次破例见了一面，两人似乎还聊了许久。
万一，人杰那边的关系实在做不通，那么退而求其次，把平铨关系维系好也是条方向。当然了，谢无僵是绝不可能把小语许给平铨的，除非平铨能以凡品吉灵根之躯，向他展现出元婴之姿。
想到这，谢无僵顿时用慈爱的目光看向了平铨，并向他招了招手，询问近日血魔神功的修炼情况。
此时人杰被送回主屋，有彩蝶的悉心照料，他只要多睡一会，自然可以慢慢恢复心神。
剩下的其他人，那位公公自不必说，肯定要继续候在赵府宣旨办差。
宇文雍作为本地的神策军统领，怎么着都得在这位新任天策上将面前第一时间露脸，表表忠心。他决定了，只要赵府不撵人，他这段时期都会做足样子，给“赵将军护驾”。
谢无僵本来想立即告辞，抓紧时间回城主府安排后续的一系列工作，但那边有田海山主持，倒也不必太过担心，而且他一直在分神用灵识与袁辰保持着联系。
他之所以想继续留下来一会，最主要的还是想亲眼看一看，那位压制了他几千年的天心宗宗主，如今变成奴隶送入赵府的样子。
仔细感应平铨激发功法后的体内情况，谢无僵表面上夸赞，以自己是师祖的名义，挑了好些辅助修炼之物塞给平铨，其心里却在暗自摇头：
明明袁辰之前也给了不少好东西，宝贝徒孙转化血气还如此之慢，这般资质，已经不是用平凡来形容了，如果不客气的说，是差劲得很！按照这个速度，别说金丹无望，估计到先天都需要四五十年，这还是有精血和灵丹超标供应的情况下。
罢了，等这次小语用完血池，下次再专门为平铨准备一次吧。
“襄阳郡书院集文，奉老夫子之命，将于小菁押送而来，恳请赵府主事者一见！”
天边突然传来一阵浑厚的声音。众人精神一震，互相对视了一眼：
来了！
“走，我们去看看！”
九娘面色不虞地带头起身。谢无僵，宇文雍，还有那位公公，他们作为外人，也好奇地跟在了赵府家眷一行的身后。
来到门口，他们看到了一位身穿书院白袍制服的老者。在他面前，一位被五花大绑的女子正跪在门前。女子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可以看出其身材十分娇小，即使是站起来，最多也只有三尺出头。
好奇的街坊邻居们已将附近挤得密密麻麻，要不是街边两侧各有一位恐怖的神策军亲卫杵在那，他们说不定还可以靠近一点点...
九娘走到老者面前，向老者行了一礼：
“步九娘见过夫子。夫子您为了我们赵府之琐事沿途奔波，民女倍感歉意。寒舍已备好茶水，夫子路途劳累，可否进内一叙，正好稍事歇息。”
那位名为集文的老者赶忙对着九娘回了一礼，摇摇手说道：
“赵夫人您客气了。鄙人得尽快回书院向老夫子复命，而且学生们还在学堂等鄙人回去上课，所以实在可惜，无福身临贵府的仙灵之地。不过，鄙人在走之前，想向先生行学生之礼，不知先生是否方便？”
九娘闻言，叹了一口气：
“人杰此时还昏迷未醒。”
“这...”
集文没想到人杰伤得这么重。他也跟着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对着赵府内抱了抱拳，再对九娘似有深意地说道：
“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鄙人也相信，那些加害先生、陷害忠良的元凶，也早晚会大白于天日。
您眼前这位，就是荆州刺史、天心宗宗主于小菁。她在来时，虽然亦不知具体发生何事，却请鄙人用麻绳将其捆缚，说要认真履行老夫子交代的责罚。
于小菁廉政爱民、贤良淑德，鄙人羞愧，实在不忍继续多看，就此向夫人告辞了！”
话音刚落，集文再一行礼，然后右手掩面，逃也似地飞空而去。
集文一走，众人顿时将目光集中向那位身捆麻绳，衣服上带着斑斑血迹的传奇女子。九娘走到她跟前，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似生气，又似畏惧地问道：
“于宗主，民女不敢托大，继续称您一声于宗主。民女心知，此一问，也问不出什么真相，但还是忍不住想当面一问。敢问宗主，伤人杰，掳花月，究竟是不是您所指使？”
闻言，于小菁缓缓抬起了头，在人前露出了那张属于妖精一族的脸。
花容月貌。
一眼望去，众人心中就出现了这个词汇。
这个词通常用于形容美丽女子，但在于小菁身上，就变得形象逼真了起来。
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虽然眼睛始终闭着，但于小菁的脸蛋整体看起来似雅似艳。她在刚抬头时，给人的感觉就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而在下一刻，即便她将从高贵的仙门之主化身为低贱的赵家之奴，其表情居然是：
微笑。
她的微笑，无比自然，仿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她的眼神，无比灵动，仿佛能张口随时，说出话来。一眸一笑，不仅毫不做作，而且显得甜美，真诚，可谓是“绣面芙蓉一笑开，眼波才动被人猜”。
于小菁轻启朱唇，发出燕语莺声：
“家父命灯已灭，我已不胜伤悲。先生作为家父生前收的唯一一位亲传弟子，在我心中，宛如亲弟。
他是我世上仅有的亲人，我只会亲他，护他，永不会坏他，害他，更从未指使过，做出过，甚至听闻过，我宗门之内有人要加害于他。
太清天啊，以上皆为我于小菁的肺腑之言，若有一句假话，定叫我天魂归天。”
九娘呆呆地看着于小菁，众人皆沉浸在她的这番话中，无法自拔，谢无僵更是慌了，发现事情似乎开始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就在此时...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将于小菁狠狠地甩在了地上，毫不留情。
第一百二十七章 妖物当道
贝鲁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于小菁面前。他刚才先是静静地看着于小菁发誓，然后抬手就是一巴掌，没半分迟疑和顾忌。
九娘见状立马懂事地退后了一步，退到了贝鲁鲁身后。
彩蝶今日在上学之前，专门找她以及赵府其他人交代过了：贝鲁鲁，是人杰那位神秘师傅，在人杰刚出生时就安排在身边的玩伴。
他是从小到大陪伴人杰在外云游修炼的亲密伙伴，也是多次救人杰于危难之间的救命恩人。
彩蝶说了，论交情，整个赵府上下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贝鲁鲁，并且再三强调，所有人看见贝鲁鲁，必须恭恭敬敬地喊其绰号“神王大人”。
要是被彩蝶发现有谁对贝鲁鲁不敬，立刻就地处决！
彩蝶还私下跟九娘说清了利害关系。虽然老爷与人杰是至亲，但毕竟相处时日太短，真要碰到一些重大决策，人杰哪怕是放弃赵府，恐怕都会站在贝鲁鲁那边。
说实话，人杰出现得突然，崛起得突然，九娘本就因为与其比较陌生，总觉得自卑，没底气。随时时间推移，九娘肩膀上的压力越来越大。由其在陛下亲临，月亮公主留下之后，她就明显感觉到：
赵府，不是凡人所能掌控的。
要不是有彩蝶这位贴心女儿时时安慰和鼓励，她都不知该如何撑下去。
如今听彩蝶这样一说，九娘很快便想通了。人杰不肯管事，既然这样，以后赵府明面上主事人还是她，实际上，一切听贝鲁鲁的。
想通了这环，九娘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海阔天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九娘虽然被贝鲁鲁刚才的行为吓个半死，但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彩蝶说贝鲁鲁英明神武，不会出错，她也很好奇，“神王大人”到底准备怎么做。
“别装死，给我把头抬起来。”
已经成为凡人的于小菁，右脸蛋已肿得老高，闻言一脸茫然地撑起了身体。
“刚才那巴掌是在告诉你，同时也警告天下人，不要尝试跟宝贝大人乱套关系。还亲弟弟，你怎么不飞天？”
“啪！”
又是狠狠地一巴掌过去。这次于小菁喷出了一大口血，倒在地上后，她直接陷入了昏迷。
“这一巴掌，是在罚你监管不力。不是你干的，天心宗就没事了？对方的功法和本命真器能假？说明你这个当老大的不称职，下面人可以背着你，无法无天！”
？？？
看着嚣张的贝鲁鲁，还有他身后一大票低眉顺眼的赵府家眷，所有人头顶都冒出了好多问号。
贝鲁鲁的牛逼之处，谢无僵之前已经领教过了。此时他忍不住在心底对着贝鲁鲁也竖起了大拇指，惊叹道：
这位鼠兄，谢谢啊！
彩蝶眼见于小菁两边脸蛋全都肿了起来，脸上也是一阵阵发热。她顿时回忆起自己那段悲惨的经历，忍不禁打了个寒颤。
众人只见，彩蝶此时抬头挺胸，往前站了一小步，坚定地站在贝鲁鲁左后方，脸上一片神圣，似乎她就是贝鲁鲁最忠实的马仔。
罗横也突然从后面冲了出来。他站在昏迷的于小菁旁边，神色狰狞地指着她破口大骂：
“你这个不要脸的姑娘，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敢占杰哥的便宜，还惹得神王大人生气，我看你就是活腻了！”
说完这些，他又转身面对向贝鲁鲁，表情与神态立马改变了，整个人点头哈腰，低声下气地问道：
“神王大人，何至于为点点小事，脏了您的神手。以后要再碰到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您只要哼一声，都不用开口，小的定给您料理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怎么样？要是您没出够气，小的再狠狠地揍她一顿，或者是...”
“唰。”
罗横把龙纹银光扇取了出来，指了指于小菁，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我直接把这贱人的脑袋割下来，给您当球踢？”
旁人：
“......”
“算了，就她现在的小身板，再折腾几个就嗝屁了。我闻到她身上有些宝贝的味道，留她一命，说不定有些用处。”
贝鲁鲁将左手负在身后，右手轻轻一挥。
“好咧~她现在也是咱赵府的奴婢了，您有什么想法？我看这于小菁有几分姿色，之前又有些身份，还是罕见的妖精，在咱这小地方，也算是极品了。”
罗横对着贝鲁鲁开始挤眉弄眼，显得无比谄媚，无比...猥琐！
“滚！”
贝鲁鲁先是嫌弃地对着罗横吼了句，同时似又想到了什么，便好奇地问道：
“我问你，你们人族男子，是不是普遍比较好色？”
“嘿嘿。”
罗横顿时止住了自己准备打滚的动作。他搓了搓双手，那张又丑又黑的脸上微微泛红，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回答：
“这也不叫好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嘿嘿，君子好逑...”
贝鲁鲁闻言，皱了皱眉头，不太高兴地训斥道：
“我怎么感觉宝贝大人跟你们待了一阵子，都要被带坏了？”
罗横听到这句话，吓得直接跪了下来：
“没...没有啊！不敢！万万不敢！小的发誓，从来没人敢影响杰哥！而且杰哥出淤泥而不染，一直洁身自好，不沾女色...”
“你放屁！”
贝鲁鲁不等罗横把话说完，就不爽地打断：
“这才几天，就睡了一个女人，要是我再晚来几年，是不是要妻妾成群了？”
有一句话贝鲁鲁没说出来：
说不定孩子都出生了，那你们不是坏我大事！
“啪！”
罗横先是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惊恐地说道：
“是，是，是，小的放屁！”
他真的“噗”一声，放了个响屁。
众人：
“......”
看见贝鲁鲁脸色越来越差，罗横腿肚子都开始打抖。他无比后悔，自己没事找事，干嘛要自作聪明。这下好了，神王大人不高兴啦！
罗横在梦里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大场面，但那些毕竟都是虚幻，无需承担太过严重的后果，所以愈发助长了他这种肆无忌惮的性格。
这次他算是买了一个教训，惊觉现实不比梦境，一定要再三谨慎。可此刻事已发生，若不消弭掉神王大人的不满，从长远来看，后果不堪设想。
包含谢无僵、宇文雍在内的吃瓜群众，一个个都觉得罗横今天有点莫名其妙，小题大做。可三小和躲在人群中的九五二七却觉得，出大事了！
“神王大人！”
平铨越众而出，来到贝鲁鲁面前。他站在罗横身旁，“咚”地一声也跪了下去，然后双手合十，诚挚地说道：
“我们人族，情感确实会丰富些。为情，有人重生娑婆，为爱，有人深堕轮回，就因为人族有牵挂、不舍和强烈的**，因此在人族聚集之地，才会这般多姿多彩，人们才会不断的滋养壮大。
人族姻缘，源自爱欲。纷纭的爱欲需求，累世的汇聚因果，在业力的牵引下，导致人族男女经历一个个劫难，但同时也成全了人族的一个个美好。
小师弟来到人族聚集地，与我们生活在一起，确实受到了此种氛围的影响。他本身渐渐认可了人族的爱恋观，产生了对**的‘我见’，所以他才会成全小荷妹妹，在她临死前，与其结下夫妻之缘。
但这并不是好色。
小黑说的没错，小师弟一直洁身自好，从未受到**的影响。他此时对女子的认可，均源自于他本心。这种本心，也许是好，也许是坏。但小师弟自己做出的选择，我们不敢妄加揣测，不敢加以干预，更别说从旁教唆了。
若神王大人觉得此举不妥，会影响小师弟未来大道，您可做主向他谏言，相信小师弟也定会认真听取您的建议。我们赵府上下，定将遵照您的旨意，为小师弟扫平一切魔障。”
说完这些，平铨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微微向贝鲁鲁俯身行礼，心中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贝鲁鲁听完后，心中也默念道：
这道理我懂，只是时机未到罢了，宝贝大人现在喜欢再多女子其实都没关系，但唯独不能是人族。不过小胖子把这些话在众人面前说出来，也是件好事，看来又是一个机灵鬼。
在旁人眼里，贝鲁鲁听完后点点头，然后说了一句话，将声音传得很远：
“行了，你们两个起来吧！就和你说的一样，人族心思重，业力强，为了宝贝大人的修仙大计，以后还是少让你们人族女子接近咱宝贝大人。”
他又看了眼晕死在地上的于小菁：
“妖精一族的品性，我其实比你们谁都要了解得更透彻，把她放在宝贝大人身边，我反而是比较放心的。”
九娘闻言，赶紧转头说道：
“赵妍，听到没！还不赶快安排！”
众人：
“......”
突然，从人群中传来一句高亢的口号：
“神王大人英明，神王大人万岁！”
所有赵家下人跟着齐声大喊：
“神王大人英明，神王大人万岁！”
罗横刚站起来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心中对九五二七那是相当服气。
众人：
“......”
这老鼠妖怕不是赵老爷投胎吧？不对，赵老爷不是这样的风格，应该是对方使了什么手段，把先生给蛊惑住了。
嘶，赵府如今妖物当道，看来还如此猖獗，这是运势落败的征兆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自是花
于小菁经过医者治疗，很快就醒了过来。她此时修为尽失，心眼沉眠，赵府之人这才发现，她竟成了一个目不能视的瞎子。赵妍顿时犯了难，眼看屋里就剩下她们两个，左右无人，便偷偷问道：
“于宗主，神王大人刚才吩咐了，让您去伺候少主子，可您现在这个样子...您觉得自己能做些什么？”
于小菁抬头，将螓首摇摇说道：
“多谢妍管家体恤。奴婢只是一名贱婢，已不是什么宗主，您不必对我如此客气，就喊奴婢小菁吧。奴婢虽失去视觉，但只要是吩咐交办的事，不论遇到什么困难，奴婢都会想办法去克服，尽力不为府上添乱。”
随即她弯眼一笑：
“若是奴婢没做好，妍管家您公事公办，直管责罚奴婢。”
赵妍心中一阵苦笑。此话说得轻巧，万一天心宗清洗了嫌疑，您又回去当仙门之主，背地里再记仇怎么办？我可不想和可怜的花月一样，哪天一露头，就被折磨成了痴儿。
赵妍小心问道：
“这样，小菁，您有什么特长？或者说，您觉得此时能为少主子做些什么？要有的话，我不但好安排，接下来咱俩的工作都好做。”
于小菁想了下，认真道：
“我会唱歌，还擅长点心，这个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现在就带您去主屋，若彩蝶大人同意，您就负责给少主子唱唱歌，说不定还能帮他快些醒过来？一会您看做点心需要哪些食材工具，我会让秋香配合您。”
“全听妍管家安排。”
赵妍闻言放下了心。她将于小菁柔若无骨的小手抓住，然后牵着于小菁，缓缓走向主屋。
“妍管家，给您添麻烦了。”
于小菁说这句话时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不麻烦，不麻烦。”
赵妍看见于小菁的神态不似作假，愣了愣，随即又客气地说道：
“您有事尽管麻烦我。”
“奴婢还真想向妍管家请教一个问题。”
于小菁迈着小步子，轻言轻语地问道：
“平时在赵府，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吗？”
“有的，您一定要记住，千万千万不能对神王大人有一丝不敬，不然会被杀掉的！”
“嗯，奴婢记住了。”
“然后咱赵府的主子们就剩下夫人和两位少爷，彩蝶大人虽然是大丫鬟，但您也得把她当主子看待。这些主子里，夫人和吴少爷好说话。彩蝶大人那边，您只要把少主子和神王大人伺候好，她也不会为难您。
倒是罗少爷，性格多变，而且有点神秘。他前几日一觉醒来，毫无征兆地打死了一位家丁，也不跟我们说为什么，我们也不敢问，其他主子也没意见...”
“谢谢妍管家，怎不听您提及少主子，他是赵府最尊贵的人吧？”
“呵呵，少主子自不用提。”
赵妍脸上不自觉地幸福一笑：
“他除了用膳歇息，所有时间都沉浸在读书与修行。他不会管任何事，一般情况下也不会与任何下人说话，但是，他却是世上最仁义的主子。”
“最仁义？”
于小菁歪了歪小脑袋，期待地转头面向赵妍。
“是啊，您别看外界把少主子传得多么多么恐怖，那是面对敌人。在面对自己人时，虽然交流得少，可我们都能清晰感受到，他那颗向着我们的心。
下人们在他面前不小心犯了错，他从未责罚，下人们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他只要听到了，都会热心去关照。这次花月遇难，他一得到消息，就冒着生命危险去搭救。
外人都在传，少主子这是因为看上了花月。可我们赵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少主子与花月其实并不熟络。相信这次要换成其他人，少主子也会这般地奋不顾身。有这样一位主子，真是咱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诶，前面就是主屋，一会见到彩蝶大人，您记得恭敬一些。”
“咄咄咄。”
赵妍对着守在门口的秋香和晴儿点点头，然后小心地敲了三下门，轻轻唤道：
“彩蝶大人，神王大人安排于小菁前来伺候少主子，我们可以进来吗？”
“......”
“彩蝶大人？”
这次，门内彩蝶的声音传了出来：
“进来吧。”
“嘎吱。”
赵妍牵着于小菁，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然后踮着脚尖走到床前。只见床头点了一根养魂香，香气入鼻，让人觉得神清气爽，神魂滋润。彩蝶眼睛红红地坐在床上，两腿伸直并拢，正在为枕在自己腿上的人杰，一下一下按揉着头部。
赵妍刚准备开口汇报，她和彩蝶两人就惊讶地看见于小菁双屈一膝，在地上恭敬磕起了头：
“贱婢于小菁，拜见少主子，拜见彩蝶大人。”
“你贵为荆州之主，仙门之王，今日成为最低贱的奴婢，竟然还对着我这个丫鬟下跪磕头，真是好深的城府！我就不信，你心里一点不怨？”
彩蝶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中光芒流转，闪过了七彩虹光。
于小菁笑着摇头，温柔地看了看人杰，然后对着彩蝶说道：
“虽然神王大人不喜，但在奴婢心里，真把你们看成弟弟妹妹。不管真凶是谁，奴婢都有责任在身；不管如何受罚，奴婢也心甘情愿。只要能消除罪孽，别说为奴为婢了，就算您要取奴婢性命，奴婢也不会心生怨言。”
虽然于小菁的眼睛一直闭着，但不知为何，彩蝶听这话时侧了侧头，又转了回来，似乎躲避了一道灼热的视线。她惊讶地看着于小菁，旁边赵妍也微微张口。
“你...”
彩蝶一时竟然不知说些什么，她干脆扭头看向赵妍：
“神王大人有没有吩咐让她具体做何事？也是通房丫头吗？还是说...侍寝？”
赵妍立刻明白了彩蝶之前有些迟疑的原因，她连忙摇头回道：
“没有，神王大人只是随意交代一句。如今小菁失去心眼，目不能视，恐怕连日常服侍都有些困难，但小人了解到她会唱歌，还擅长做点心，就先让她做这两样。彩蝶大人，您觉得呢？”
“唱歌？做点心？”
彩蝶略抬眼角看了于小菁一眼，轻吐了口气，缓缓说道：
“意见倒是没意见，只是主子忙于学习修炼，唯一的爱好就是写字，花月之前又会弹曲子又会唱歌，主子都不太感兴趣，恐怕对你也一样。
至于做点心...你等主子醒来后试试。不过我得告诉你，主子不太爱吃甜点，你也得做好心理准备。”
于小菁除了皱眉与思虑，似乎在其他时候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她温声回复道：
“谢谢彩蝶大人提点。奴婢有妖精天赋，唱歌可以凝神驱邪，或许对少主子的恢复有帮助。在点心方面，奴婢也有些自己的心得。等少主子醒了，奴婢为他唱唱歌，做做点心，若他不喜，奴婢愿意继续尝试其他。
奴婢不是没经历过漆黑无光的日子，奴婢可以练习。里里外外多走几遍，把这里东西摸熟悉了，其他下人能干的活，不管是什么，奴婢也能干。”
“妖精天赋？你现在试试，要真能助主子早日苏醒，也是大功一件。”
彩蝶眼睛一亮，虽然谢无僵和宇文雍再三保证，只要多休息几日便可。但人杰若能早点醒来，彩蝶便能早点安心。人杰这副昏迷不醒的样子，让她时时有种暗无天日的恐惧感。
“嗯，那奴婢献丑了。”
于小菁继续跪地，做出了像香客们拜佛的姿势，只是她双手不是合十，而是十指交错地握在一起，然后朱唇轻启，发出了天籁之音：
我自是花，清晨不负昭华，
岁岁又年年，抚慰那忧伤。
我自是花，夜晚不刹风华，
梦回小池边，洒下那芬芳。
我用三生觅，换来一世情，如花如叶如美眷，如梦如痴如无痕。
我用花开时，换来纤尘陌，似水似山似流年，似蒹似葭似伊人。
我自是花，春夏指间流沙，
岁月又静好，印住那脸颊。
我自是花，秋冬溯游月下，
水落清莲上，织画那故乡。
一瞬一转空，一步一追思，一笑一念皆看淡，一泪一言顾一方。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曲一场轻声叹，一生一世寻一人。
......
曲调幽幽，声音幽幽，仿佛灿烂的星空下，一朵小花正在静静地诉说着自己一生。平淡且乐观，执着且纯真，哪怕岁月无情，她也憧憬着未来的美好。
没有撕心裂肺的呻吟，没有令人动容的配乐，一切都很平淡。于小菁空灵纯净的嗓音响起，犹如一汪清泉流过众人心田，濯洗去凡世沾染的尘埃，令人在不知不觉间，喜乐满足。
彩蝶、赵妍还有门外两位丫鬟，听着听着，忘记了说话，就像饮下了一杯美酒，身体微醺，神魂微醉，仿佛趟卧在云间。
好一会儿，几人才回过神，彩蝶再看于小菁的目光变得柔和，她低头一望：
枕在自己腿上的人杰，紧蹙已久的眉头微微舒展，嘴角也轻轻上扬了几分，似乎正在做着什么，甜美的梦。
第一百二十九章 琴弦儿轻
时值初春，万物复苏之季，赵府主屋窗前两株老树抽出了嫩嫩的新芽，午后微暖的日光，透过冷树枝丫照进了窗子里。
主屋内，彩蝶看着于小菁发了一会呆，转头问向赵妍：
“妍姐，她立了天道誓言吗？”
“立了，卖身契也签了，小菁很配合，您大可放心。”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我有话单独与她说。”
“是，彩蝶大人。”
门被轻轻地关上后，屋内清醒着的人只剩下彩蝶和于小菁。彩蝶想了想说道：
“于小菁，既然你已立誓，我可以暂时相信你。但我现在再给你一个选择。若要你对主子再立一誓，承诺即便出了赵府，回到仙门，且不论今后发生何事，仍效忠于主子，你是否愿意？”
“奴婢愿意！”
于小菁想都没想便一口同意了。在她心里，人杰虽素未谋面，但本就是她想要相认的亲人。此次人杰出事，她心里愧疚万分，能和亲人没有顾忌之心地在一起，效忠又何妨。
她抬起头，对着彩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并伸手做立誓状。
“等等，”
彩蝶面色复杂地看着于小菁说：
“主子真名叫慕人杰。”
“赵人杰也好，慕人杰也好，太清天啊，我于小菁愿意效命于眼前这位男人，天长地久，忠贞不渝。若违此誓，天魂归天！”
“哎。”
彩蝶轻叹了一声，上半身前靠，伸手把跪在地上的于小菁拉了起来：
“小菁姐姐，你是神王大人钦点给主子的奴婢，既然立誓，今后咱俩便以姐妹相称，你叫我妹妹吧。”
“好的，彩蝶妹妹。”
于小菁捋了捋发梢，温柔地对着彩蝶唤了句。
“小菁姐姐，既然是自己人，那我便没有顾忌了。主子这次遇害，你当真不知情？”
“是真的，刚才我在赵府门口，当着众人面发过誓。老夫子叫我去诫室的那一刻，我都尚且不知发生何事。等晓得是主子出事了，还可能和天心宗有关，我心里又愧疚，又难过。出宗门前，我已交代各峰全力调查，相信在总院长的牵头下，真相早晚会浮出水面。”
“好！有姐姐你这句话，我可以在这里向你承诺，若真是下面人背着你搞的鬼，我会劝说主子，让他通知老夫子，饶过天心宗，只把相关人员除掉就行。”
“谢谢妹妹！”
于小菁先是甜甜地道了声谢，然后吃惊地问道：
“通知老夫子？对了，老夫子为什么如此紧张主子呀？”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奇？”
彩蝶向着于小菁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神情变得越来越亢奋，似乎有一种...嗯...将埋藏许久的大八卦、大秘密、大疑团，向新伙伴揭开的仪式感。
她让于小菁坐在床头，嘴巴靠近于小菁的耳朵，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跟你说，咱家主子不是人！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于小菁的嘴巴越张越大，最后实在忍不住惊叹出声：
“我的天！”
为防止隔墙有耳，她赶紧用双手捂住唇，然后呆呆地看着人杰，整个人止不住地战栗。
过了好一会儿，彩蝶也不知为何变得浑身颤抖，小脸还憋得通红：
“小...小菁姐姐，能不能替我照顾一会主子，你将他枕在腿上，给他按按头，这样他说不定会舒服些。”
“好的，彩蝶妹妹你怎么了？”
于小菁回过神，听彩蝶声音似乎有些不对。
“唔...我未至先天，脏腑还无法将谷物炼成精化成气，早...早就想出恭了...”
“噗呲。”
于小菁闻言轻轻拍两下彩蝶的小手，示意她放心：
“妹妹，这可不能憋着，快去吧。”
彩蝶小心地将人杰从她腿上放下，然后走下床，理了理身上的衣裙。在出门之前，她好奇地对着于小菁问了句：
“小菁姐姐，你现在也是凡人...凡妖精了，是不是也要出恭的？”
于小菁正慢慢地摸着床，调整自己的姿势，她闻言摇了摇头：
“我们不出恭，也无需进食的。”
“啊？那你们精气从何而来？”
“太阳光和水，就是我们在先天之前能摄取的全部了。”
“嘎吱。”
屋里有夜壶，但只是个摆件，彩蝶可不好意思在人杰眼皮子底下出恭。此时房门一开一合，彩蝶急着去了屋外。顿时，屋里留下了人杰和于小菁两位“孤妖寡精”。
“咚咚咚。”
于小菁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她头一次和男性此般独处，还都在床上，人杰身上的男子气息愈加明显。好不容易坐进了里侧，她眼睛看不见，只能用手小心地摸索着。
突然，她摸到了一处硬物。
将那硬物上上下下细细摸了一遍，她发现这根硬物很长...
居然是一把剑鞘！
剑鞘口似乎绑着什么东西，被她一不小心给扯开了。
于小菁吓了一跳，但似乎又没什么事发生，便把剑鞘放了回去。她红着脸，紧张地捧着人杰的头部，将其小心地枕放在自己腿上，然后一边用两手轻抚，一边柔声哼着民间流行的摇篮曲：
月儿明，
风儿静，
大树影儿遮窗棂。
蛐蛐儿，叫吟吟，
好像那根弦儿琴。
琴弦儿轻，
曲调儿听，
摇蓝摆动轻又轻。
小宝宝，
闭眼睛，
娘在梦中护着你...
于小菁的声音像羽毛一样柔软，在天赋作用下，歌声似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亲和力。
在她看不到的外界当中，剑鞘口出现了月华光点。光点刚看到人杰，就要开心地往外冲，但又看到旁边还有陌生人，顿时被吓了一跳，迅速地躲了回去。
过了会，光点又再次微微冒出来。在歌声的安抚下，光点似乎变得稍微勇敢了些。缓缓凑近，在看见于小菁唇齿张合之间那张温柔的脸庞后，光点愣住了。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光点从剑鞘里涌现。一片光团开始在人杰和于小菁周围欢快飞舞，最后，李君知的身形彻底显现了出来。
她学着人杰的样子，将头并排枕靠在于小菁腿上。
李君知一举一动都很小心，加之轻若无物，所以修为尽失的于小菁，竟然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妖精一族的性格果然神奇，于小菁已将人杰那恐怖的身份抛在脑后，再次把他当成一位自己想要悉心照顾的人，专心地继续哼着歌。
有仙音绕梁的歌声陪伴，再看此时的李君知，小脸那是全部写满了开心。她甚至兴奋地蹬了两下脚，然后悄悄转过身，用星辰般的大眼，近距离看着人杰。
她此时精神已变得十分放松，在发现人杰始终闭着眼后，忍不住出声祈求：
“光！想要光！”
“小妹妹，你是谁呀？”
于小菁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停止歌唱，柔声问了一句。
“呀...”
李君知也被于小菁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于小菁说话声很柔，很轻，而且歌声的影响还在，所以李君知并没像原来那样直接化光躲回去，只是在“呀”了一声后，缩了缩脑袋，小心地望了望于小菁。
“小妹妹？”
于小菁又试探地问了一声。
“怕...”
李君知弱弱地吐出一个字，带着颤音。于小菁莞尔一笑，伸手对着声音的方向慢慢摸去，口中安慰说着：
“不怕，不怕哦。”
边说，于小菁边哼了起来。
李君知看见伸过来的手，本能地想躲避，但重新听到歌声，她又迟疑了一下。就在迟疑的当口，手掌落在李君知的头顶上。她抖了几抖，但在玉手无比温柔地抚摸之下，整个人又渐渐安静下来。
“琴弦儿轻，曲调儿听，摇蓝摆动轻又轻。”
歌声环绕，手掌轻抚，李君知侧脸枕在于小菁的腿上，与人杰鼻子碰鼻子，额头顶额头，双手牢牢抱住人杰右臂。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脸上挂着幸福笑容，沉沉睡了过去。
“嘎吱。”
彩蝶刚打开门，就听见于小菁发出“嘘”的一声。
她定睛一看，顿时吃惊地捂住了嘴巴。
于小菁压低的声音传入彩蝶耳里：
“你轻一点过来，这位小妹妹似乎睡着了。”
彩蝶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头，看见李君知那张挂着甜甜微笑的倾世容颜，再次被震惊地无以复加。她也压低了声音询问：
“小菁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位小妹妹是谁啊？”
“她就是月亮公主，李君知。”
“原来是她呀，听声音真可爱，就是胆子小了点。”
“不是小了点，是十分胆小。除了主子，她谁都不敢见呢。你是第二个能让她见面还不逃跑的人，好厉害！”
“呵呵，可能是因为爱听我唱歌吧。”
于小菁一手一个，同时抚摸着人杰和李君知，又轻轻哼了起来。
彩蝶刚开始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对两人这般亲昵的样子十分羡慕。可听着听着，她也忍不住爬上床，爬到至最里面，然后抱着人杰另外一边的臂膀躺了下来。
没过多久，彩蝶的眼皮子也开始打架，嘴角露出了一个弧度。
“小宝宝，闭眼睛，娘在梦中护着你...”
第一百三十章 吉物镇压
翌日清晨，几只雀儿在院子里的老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休，淡淡曦光也从开了条缝的窗户中透了进来。
人杰悠悠转醒，眼皮未睁，习惯性地从虚空国度中开了一只小眼，然后一阵熟悉的香味传入鼻中。
“咦？”
人杰奇异地转过头。怪不得今天香味特别浓烈，原来是彩蝶在床上留下了一大摊口水。再转向右侧，怎么小猫仔也睡在这？太好了，看样子没有受到那一战的影响。不过她现在是已经不怕外人了吗？
人杰又顺着脑后柔软的触感向上“望”去，只见一位同样闭眼的女子也温柔地望着他。对方正用腕似白莲藕、指如青葱的一对小手，在他头顶上轻轻抚按着。
“你醒啦？”
“你是谁？”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女子抿嘴一笑，率先回答道：
“奴婢于小菁，主子受伤一事天心宗有嫌疑，老夫子便罚我来赵府当奴婢。尊敬的圣子大人，奴婢以后，就是你的妖精了。”
“妖精？你是那位天心宗宗主？你怎么知道我身份，贝鲁鲁告诉你的？”
人杰皱了皱眉，本能地想坐起身，可左右两边实在抱得太紧，他怕把两位小家伙给吵醒了。
彩蝶其实在人杰说话时就醒了，只是难得有这样的好姿势，便装作听不见地将头埋在人杰手臂上。此时听人杰发问，她不好继续装睡了，帮忙出声解释道：
“是奴婢告诉她的。主子，小菁姐姐是神王大人钦点来服侍您的，已对您立下效忠誓言，绝对可以信任。那位抓花月的女子，小菁姐姐她自己也不清楚是何人指使，如今老夫子派了上次那位孔院长负责调查此事。”
“对了，花月！”
人杰顿时想起来这个他在昏迷前一直关心的事：
“花月现在怎样了？她没事吧？”
“花月她...”
彩蝶咬了咬嘴唇，将抱着人杰手臂的手紧了紧，小心地抬头看向人杰：
“对方的搜魂之法太过恶毒，虽然花月性命无碍，但人已变得痴呆了...”
“什么！”
人杰再也躺不住，直接坐了起来，彩蝶也跟着连忙坐起。
旁边的李君知也被惊醒。她揉揉双眼，一睁眼就看到了人杰，顿时两眼一弯，甜甜地喊了声“大哥哥”，然后她又发现了头顶处的于小菁。
在人杰和彩蝶惊讶的注视下，李君知只是缩了缩脖子，接着竟对着于小菁弱弱地喊了句“大姐姐”。只是在看到一旁彩蝶后，李君知还是“呀”了一声，赶忙坐起来躲进人杰怀里。
“......”
彩蝶颇受打击地鼓起了双颊，却又不敢吱声。
虽然神王大人明确表示不支持主子与人族恋爱，可彩蝶将很多细节都看在了眼里。由其这次主子在生死之斗时竟然还奋力保持剑鞘无损，她就感觉到，主子对月亮公主的感情，绝不仅仅是同情那么简单！
那一天他们待在屋里的两个时辰，到底做了什么？感情这件事，真的能受自己控制吗？就像她本人，知道主子是妖族了，又怎样？
于小菁听见李君知发出了一声小猫似的惊吓声，立马怜爱之心大作。她口中哄着“不怕不怕”，同时伸手去找李君知，似是想安慰她。李君知还埋在人杰怀里，在悄悄看见于小菁探寻的那只手后，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一边双手抱紧人杰，一边小心地把脑袋迎了过去。
“噫~”
被于小菁的手摸到脑袋，李君知轻轻抖了抖，但在歌声响起后，整个人又安定了下来，甚至还发出了幸福的呻吟声。
人杰听于小菁唱歌，整个人若有所思。他之前虽失去了意识，但也隐隐约约听到了这种带着神奇力量的歌。过了会，他拍拍李君知背部，试着问道：
“小猫仔，我要出去一下，你和这位唱歌的大姐姐单独待一会可以吗？”
“唔！”
李君知立刻用力拽紧人杰衣襟，坚决地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进来吧，大哥哥有事要办。”
人杰拿过了剑鞘，对着李君知温声说道。
“咹。”
李君知轻应一声，不舍地看了看人杰，顺带偷偷望了眼于小菁，然后化成月光钻进剑鞘里。
人杰把剑鞘口的蝴蝶结绑上，准备下床。
彩蝶对着窗外喊了一句，早早守在门外的下人们听到里头吩咐，赶紧端着物什推门进来。
被彩蝶伺候穿上鞋，人杰站起身，熟络地抬了抬手，秋香拿着早上刚熏了合兰香的衣裳开始为他更衣，晴儿半跪在地上为他整理着袍角。
彩蝶此时端来几杯水，先喂了口蜜水给人杰润口，再伺候人杰洗漱，另两位丫鬟从旁细细照应着。一切都井井有条，做起来十分迅速。只不过人杰始终绷着脸，神色有些焦急。
于小菁听着旁边窸窸窣窣的动静，脑中也清晰地展现出了一幅幅画面。不过碍于什么都看不见，她也只能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
既然知道帮不上什么，她自不会故作聪明地给人添乱。
等人杰带着彩蝶火急火燎地出了门，秋香却是留下来悄悄对着于小菁说：
“于宗主，妍管家让我听您吩咐。您需要吃些什么吗？您一会做点心需要备些什么？”
......
一路上，俱是与人杰打招呼行礼的下人们。等人杰找到九娘时，院子里训练祈年和乌力的贝鲁鲁，躲在密室专研佛经的平铨，准备去书院考试的罗横，以及在客房歇息的公公、宇文雍等人，都闻讯赶了过来。
九娘激动地为人杰整整衣领，边抹眼泪边抱怨：
“人杰你可算醒了，吓死姨娘了！你这孩子，姨娘这次得好好说说你！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去做便是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以身犯险啊！你说你要是出个三长两短，你让赵府怎么办！你让姨娘怎么跟你爹交代！”
人杰知道九娘这是关心她，也不顶嘴，老老实实由着九娘在那说。虽然与九娘接触的时日加起来并不多，但九娘平时的悉心照料，以及此时此刻的唠叨话，却让人杰有种娘亲在身边的感觉。
九娘好不容易说完，旁边贝鲁鲁一把抱住了人杰大腿，跟着抱怨了一句：
“宝贝大人，您确实是冲动了。早知道对方这么强，我当时说什么都不会让您去冒这个险。”
人杰将贝鲁鲁抱起，向所有人朗声说道：
“这次虽然情况紧急，但我也莽撞了，让大家伙为我这般担心，在这里向大家陪个不是。我向大家保证，今后定会多加谨慎。”
说完这句话，他神色微凛地看向九娘：
“九娘，听说花月现在状态不是太好，我想去看看她。”
“哎，我们一起去吧。”
来到花月歇脚处，众人便看见她此时正靠坐在床头，手里抱着琵琶，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旁边一位新来的丫鬟小心地向花月嘴里喂着水。虽然她还为花月系了件围兜，但还是有不少水从花月嘴角流出，溢在了衣服上。
丫鬟看见少主子带着这么多人蜂拥而入，顿时放下碗，紧张地下跪磕头。
人杰摆摆手，坐在了丫鬟刚刚坐的位置，然后拍拍花月的肩膀，温声问道：
“花月，听得到我说话吗？”
“......”
“花月，你看得到我吗？”
“......”
“花月，你还有意识吗？有意识的话就眨眨眼。”
“......”
见花月没有任何反应，人杰皱起了眉头。
此地“修为最高”的宇文雍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回禀道：
“启禀大将军，下官和谢城主也仔细为花月姑娘检查过，我们两个全力出手，也只能保住她肉身不死，但神魂上的问题实在束手无策。花月和您之前的情况不一样，您只是神魂消耗，尚可以慢慢恢复，而她却是一大部分神魂彻底消散。这是不可逆的，也是无法恢复的，说句不好听的话，恐怕她余生也只能这样度过了...”
人杰越听，眉毛就拧得越紧，到最后他喊了句：
“鲁鲁！”
贝鲁鲁坐在人杰肩膀上叹口了气，他拍拍人杰的头安慰道：
“宝贝大人，他说得没错。如果花月是修行者，此时存有意识，那么损伤的神魂还有些特殊办法可以修复。但她只是凡人，此时又毫无意识，那确实天仙难救了。不过您也别太灰心，您可以带着她去老夫子那看看。”
“老夫子有办法？”
人杰神情一振。
“也许有，也许又没有。你想想乌力，乌力曾丧失灵智，从妖族变成灵兽，这其实就和变成痴呆差不多，现在不是有起色了？虽然不知老夫子用了什么手段，但可以找他试试。”
“有道理！我们现在就去找老夫子！”
人杰想到做到，立刻将花月从床上抱了起来，大步朝外走去。
“大将军，下官担心在这个关键时刻还有宵小贼心不死，或想狗急跳墙，恳请为您护驾。”
宇文雍快步上前，弯腰表忠心。
“你是？”
“下官乃陵郡神策军统军，宇文雍。”
“好吧，这两日就麻烦宇文将军了。”
“不麻烦！不麻烦！下官还安排了两名亲卫，让他们日夜守护在赵府附近。”
“宇文将军有心了。”
宇文雍闻言喜上眉梢，心里乐开了花。他见好就收，此刻也不再多言，准备等过些时候再提他儿子的事。
人杰来到大院，安慰了几下兴奋不已的祈年，便和彩蝶跃上了祈年背部。贝鲁鲁则是先骑在乌力身上，再让乌力骑在祈年背上。
罗横也跟着跳了上来，说今日他正好要参加童生试，一起走。
九娘见平铨站在下方一动不动，顿时着急地问道：
“铨儿，小黑跟着人杰走了，你怎么不跟去啊？”
平铨笑着对大家解释道：
“不用了，小师弟最近得到一件天生吉物，即使我不在，他也能镇压住小黑的诅咒。”
眼见等了一天的正主又要走，那位跟在身后几次欲言又止的公公顿时急了。他硬着头皮唤了句：
“先生，请等一等！洒家乃陛下派来的御史，身上带着陛下旨意，还有天大事要宣给您听呐！”
人杰闻言问了句：
“可是天策上将那事？”
“正是！这次还有不少赵府之人一齐册封！喜事！大喜事！”
“那你直接跟九娘说就行，不必专门等我，劳烦了。”
人杰挥了挥手，说完这句话后又一跺脚，祈年庞大的身躯开始迅速升空。
“诶！先生，等等！这是圣旨，圣旨啊，一定得本人听宣！”
“是么？”
人杰刚准备回应，就听贝鲁鲁先他一步大声示下：
“大胆！还想叫‘先生’听宣？你们这是将至圣先师和天道书院的面子置于何地？忘了于小菁的下场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童生考试
在贝鲁鲁的示意下，人杰没有再理会地面上那位呆若木鸡的公公。他看见罗横顶着个黑眼圈，精神状态却异常亢奋，便关心地问了句：
“小黑，考试准备得怎样了？”
罗横眼见贝鲁鲁在场，顿时抬头挺胸、拍拍胸脯说道：
“开玩笑，小小童生考试还需要准备？杰哥，不是小弟吹，今年湘城秀才的第一名，肯定是我！要不是童生试由每个地方独立举办，我准拿全国第一，不，是准拿个‘天下第一秀才’的名号给您看，您信不信？”
“考试具体都考些什么？”
人杰好奇地问了问。他只准备读半年童生班，肯定不会参加后续考试了，而且他也对功名不感兴趣。
“童生试最简单，只考口试、丹青和诗赋三样，口试就是背诵。到了后面的文举，除了这‘老三样’，还要考帖经，墨义、明经、律令、策论、兵法、算学。
当然了，不管哪一等级考试，诗赋占的比重都是最重的。诗赋科目甚至拥有特权，如做出旷古烁今之作，引动《诗经》收录，那么哪怕其他科目的成绩皆为丁等，也能破格录取！
小弟准备考上秀才后，直接参加今年一次文举。秀才班的那些课，我早已自学得差不多了。
诶？杰哥，能否借您的黄流玉瓒笔用用呀？虽然不知这次诗赋的题目是什么，但万一我用黄流玉瓒笔做出什么传世之作，估计也能轰动一把。”
“小事，拿去吧。”
人杰从储物戒中取出黄流玉瓒笔递给罗横，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祝你旗开得胜！”
“好嘞！谢杰哥吉言！书院到了，祈年先把我在门口放下来，我还得去抽号。”
人杰他们此时往下方一看，发现书院门口已是人山人海。众多考生此时在家人的陪伴下，于院前广场一边场外抽签，一边等待着开考，数百名衙门官兵在此地协助夫子们维持秩序。
人杰他们从上方俯瞰，发现书院内今日不知从哪还冒出了大量的黑袍诫童。
“这还怎么上课？”
人杰不由奇怪地问道。
“主子，您昏迷一阵子，所以可能忘了，今日是假日呢。我们要现在进去找老夫子吗？”
“稍等等，小黑他嘴巴硬，但我看他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今天对他来说是人生大事，我们暂且在这看一会，为他打打气。”
两炷香之后，抽签截止时间到了，陪考的家属们被官兵劝退三里。此时还未到达此地的考生将按迟到来处理，一律取消今年考试资格。
“呜呜呜。”
巨大的书院大门徐徐打开，开门声音吸引了所有人注意，一道众人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从湘城天道书院走出来的萧如华，看到眼前数千人本来还比较淡定，但看见天上年兽还有年兽上的人杰后，顿时下意识地咳嗽了一声。
“考生根据号码排队入场，进了考场，诫童将对你们一一验明正身，若有舞弊者，代考者，劝你们即刻止步！一经发现，将取消相关人员的终身学习资格！尔等切莫喧哗，以免影响其他同学发挥，考试地点及考试规格，会有人具体告知。”
萧如华仿佛被某道目光盯得有点紧张，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一个侧身，示意考生进来。
已经在门外久等的考生们此时也是长出一口气。大部分童生都读了三年以上，数年寒窗苦读，花费无数时间和金钱，就只为这一刻，数百个夜晚挑灯夜战的努力，也将在这一日展现得淋漓尽致...
自己千万要争气呀！
考生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向书院内走去。在人杰视野里，平日张扬跳脱的罗横，此时亦安静如鸡地站在队列里，一步一步老老实实向前。
“杰哥，我要进去啦！您放心吧！”
罗横对着天空挥了挥手，用又感动又哽咽的声音大声地喊道。看他的模样不像是参加考试，反而像是要去成亲一样。
人杰他们也对着罗横挥了挥手，眼看罗横在一位侍童的引导下，进了一间临时插上“戊丙号房”的学堂。
“好了，我们去找老夫子。”
路上他们还看到一名大哭求饶的考生，被两黑袍诫童从考场里强行拖了出来。诫童手里抓着一些小字条，此时对考生的求饶毫无所动。
落到诫室门口，都不用喊，人杰便发现大门已开在了那里。两排诫童顿时弯腰行礼，口中喊道：
“恭迎先生。”
老夫子的声音也从里面传了出来：
“恭迎先生！”
诫童：
“......”
“咣当。”
诫室大门刚一关上，人杰就看见光着膀子、背着藤条的老夫子跪在门口：
“小人未能保护好圣子大人，竟让大人在凡界遇险，小人就是人族的罪人，在此恳请大人责罚！”
老夫子说完这句话后，将那把巨大戒尺双手捧上，想让人杰用这把戒尺来惩罚自己。
人杰顿时动容。他刚准备上前扶起老夫子，就看见贝鲁鲁双腿一夹，骑着乌力一把夺过戒尺，然后举着戒尺对老夫子的背上狠狠招呼而下。
“啪！”
戒尺明显不是凡物，老夫子明明是器灵，却被打出了一道深深的红印子，似乎还受了伤。
“确实该罚！派个侍卫过来还得藏着掖着，那要来何用？下次再碰到这种情况怎么办？我告诉你！要是宝贝大人出点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人族就完了！真的完了！”
“鲁鲁，你错怪老夫子了！”
人杰见状赶紧制止了贝鲁鲁，解释说道：
“不能怪他，是我特意交代不得让九五二七表露身份的。我不想事事被人护着，同时我也想锻炼锻炼自己，锻炼锻炼铨哥、小黑和彩蝶。”
“宝贝大人，站在成长的角度，您这样想没错。但您有没有想过，这个时候想害您的人，会是一般人？这个时候敢对您动手的人，那几个黄毛小子能是对手？您安危可不仅仅关系到您一头妖，还关系到整个宗族，甚至是受我们庇护的整个人族！
我知道您不喜欢被人护着，您原来也是这样，但我们又必须得这样做！在仙界，您上有大圣印记，让天仙怯步，下有我的神徒，时时刻刻保护，为什么？
因为您当前还不够强大，需要时间来成长！因为知道您情况还敢动手的人，肯定做好了万全准备！
您放心，您要磨砺自己，锻炼手下，有的是机会！这凡界不是有什么武举吗？再不过瘾，就一家家仙门打上门去，您自己挑对手，去跟他们‘友情切磋’。或者选一个您想灭掉的地方，您负责对付您能力范围内的人，在有生命保障的前提下，把他们统统干掉，这样还怕没对手？
在仙界，您用六十年时间，带我们灭了一个小族，屠了五个宗门，大圣每过两年就要为你的印记充能一次，这够刺激吧？
您要喜欢，我们在凡界也可以搞几次，但前提是，必须有足够强大的护卫力量，时时保障您的生命安全！”
“哎。”
人杰轻叹一口气，然后摸了摸贝鲁鲁的头说道：
“我知道了。其实道理我也懂，但之前总是不想面对这种身份，这种责任，是我太冲动，太自私了。我虽然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就和你说的一样，我的身上背负着整个螳螂妖族，甚至还有整个人族的希望。我不能再这般幼稚和任性，而是要学会谨思和笃行。”
贝鲁鲁立即问了一个问题：
“那我问您，如果让您重新选择，当时碰到花月那种情况，您怎么做？”
“若碰到自己没把握对付的敌人，即使时间再紧迫，也要带着足够的力量去救人。若救不得，就为她报仇雪恨！如此一来，总比我意外死亡后，给更多生命带来的灾难要好很多。”
“呼，太好了，您现在能想通，那就最好了！在仙界跟您根本说不通...我们之前真是被您一次次吓怕了，所以可可才提议，一定要建立‘神徒’。大圣第一次给您下印记，还是偷偷摸摸下的，您后来知道时，发了好大的火，还跑去和大圣打了一架...”
“......”
人杰额头上冒出几根黑线，自己原来这么头铁的吗？
不对，这不是头铁，是情绪控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中所想、所期盼的，还真就是贝鲁鲁说的那样。自己原来应该是不会控制...不对！是刻意这样去释放情绪？会不会原来掌控的那种生死刀道，和这种情绪有关？
贝鲁鲁轻吐一口气，旁边的老夫子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看来他刚才负荆请罪，也是为了从侧面说服人杰，但两人却见到人杰此时的神色越来越奇怪。
“怎么了，宝贝大人？”
贝鲁鲁关心地问道。
“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什么预感。”
“我原来的那种性格，可能不是因为不懂，而是自己刻意而为之，是自己在刻意释放天性。”
“不可能吧？要真是那样，我还会不知道？您不会瞒我啊！”
“因为这种话不能说，也不能去想，否则就要受影响了。”
“什么会受影响了？”
“武道，武道意境，我原来的那种武道意境会受影响。”
“生死意境？！”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蹦出这种想法，就是突然觉得，刀之一道，本该如此。要宁死不屈，宁折不弯，即使有再大因果，也得永不后悔，永不妥协。”
“这...”
贝鲁鲁听到这些匪夷所思的话，开始陷入了深思，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神色越来越复杂，也越来震惊，最后猛地一拍手：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