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庇护人族
乾坤兜空间内,杨可可焦急地飞在半空,昂首望天。
一根带子绕过她腋下,正往后绑着一个半人高的黑黄大棉框,将其牢牢固定在她背上。杨果子头长青叶的圆脑袋从棉框中冒了出来,也学着娘亲抬头望天,身边血气弥漫。
远处几个藏宝大殿此时一个个缩小后悬浮在杨可可四周。下方就是仙田和足足十六只神兽围成的一个简单五行方阵。
只见仙田和其中五株十丈高的神植在东,一只白泽、两只白虎在西,一只朱雀、两只三足金乌在南,一只玄武、一只霸下、一只夫诸、两只三足金蟾在北,中央处是一只麒麟与四只食铁兽。
其中白泽和麒麟都是修仙界的“十大神兽”之一。
如此多的神兽,对修仙界寻常小族而言,可以算是无敌阵容了。只可惜此时乾坤兜内的这些神兽,除了麒麟和白泽刚到达成长期,能够媲美人仙之外,其余全是一群幼年期的幼崽,有些幼崽明显还是同一窝生的。
器灵鼠来宝此时正拿着根小皮鞭,满头大汗地跑来跑去,艰难维持着阵容。尤其是那几只食铁兽,简直就像是得了多动症,无时无刻都想着滚来滚去。
杨可可把贝鲁鲁所有家底都集中在一块,没有别的心思,就是想在他投靠妖刀大圣时能多一些筹码。相当于投名状,不但展示了财力,证明了他的逆天吉运与寻宝能力,还附赠一个专业的养殖天才负责打理,这些都是螳螂妖族所稀缺的。
杨可可甚至还事先设计好了投诚的计谋与台词,让贝鲁鲁反复背诵。若这些还不能打动慕尔凡,他们还有大杀器!瞄了眼旁边用保温箱装着的一箱烧烤,杨可可点了点头:
只要对方还是个妖族,那就万无一失了!
杨可可正严阵以待,手心冒汗,脑中胡思乱想着,突然天空中开了个口子,一个昏迷的光屁屁小娃娃从外面掉了进来,天地间传来了贝鲁鲁的灵识之音:
“可可快接着,这是化形后的宝贝大人,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
“不可能!李姨不会死的!”
杨可可接住小男婴,落了下来,然后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答应了要带我一起找我娘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爹,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照顾过我,对我这么好。李姨...我还要每天听你讲故事...我还要跟你学写诗...我不要你死...呜呜呜...李姨...我好想你...我不要你死呜呜呜...”
杨可可此时哭得号恸崩摧,几乎要晕了过去。她仿佛又回到了爹爹在面前逝去的那一刻,如此的悲伤,又如此的无助。
“可可你别哭,呜呜呜,虽然我也很难受,但你还...还有我呢!我们还有宝贝大人呢!你可别忘了我们身上是有任务的哦!羞儿姐姐她现在肯定比我们还难受,但她和我一样,都...都已经假意投靠了慕尔凡,我们接下来要全心全意帮助宝贝大人快快成长。”
“嗯...对了,宝贝大人!咦?宝贝大人这是怎么了?”
杨可可这个时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怀中的小男婴身上:
“他是还没苏醒吗?”
“慕尔凡不知道为啥把宝贝大人弄晕过去了,但羞儿姐姐说他没有恶意,让我们照顾好宝贝大人,但也不用马上把宝贝大人叫醒,继续静观其变。”
贝鲁鲁把刀灵羞儿的话转告给了杨可可。
“化形后的宝贝大人看起来真可爱,这眉毛,这鼻子...看起来好像李姨啊。李姨,李姨...呜呜呜...李姨...李姨...”
杨可可看着看着,又继续伤心地哭了起来,心里好难受好难受。
贝鲁鲁用灵识看到这一幕,连忙继续传音:
“唉!可可你别哭!别哭!对了,李姨身前还给你留了一句话哦!”
“什...什么话?”
杨可可哽咽地问到。
“她让你不要为她伤心,今后有什么事就直管找我,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贝鲁鲁都不怕!”
“这应该是你说的话吧?”
杨可可疑惑地问道。
“李姨,李姨还说...她还说让你做我媳妇,今后就安心地跟着我。”
“贝鲁鲁你去死啦!李姨才不会让我嫁给一只肥老鼠!”
“嫁给我怎么啦?我贝鲁鲁可是圣皇子,又聪明又可爱又英武又多金!”
“你就是个呆瓜!!”
......
至圣灵地内,以孙悟凡为首的妖族和各族刀修代表们,看着远处天际一会儿黑,一会儿白,一会儿晴,一会儿雨,一会儿鬼泣森森,一会儿金光密布,忍不住暗叹:
“不愧是后山女魔头,以人仙修为居然打出了如此威势。”
遥遥感受到那一阵又一阵惊天动地的刀意,一名魔族刀修面带崇拜地说道:
“虽是人族,却乃我辈之楷模!我原来被族内寄予厚望,一直自诩为刀修天才,如今看来却是差得远了!”
旁边一众不由跟着点头,心有戚戚。
直到天际金光消失了一阵子后,孙悟凡开口说道:
“好一会儿没动静了,怕是已经出结果了。”
“你们说那女魔头能不能胜,再次创造千古奇迹?”
“我看悬!传说妖刀大圣平时根本不会出全力,只有第三次挑战才有可能全力出手,那石磨刀也是靠着天赋特殊才勉强通过的。”
“万一这女魔头获胜了,你们说她会提什么愿望?”
“还能有什么愿望?毕竟是个人族。人族真是奇怪的种族,君临天下时,内讧不断内斗不止,快被灭族时,倒是变得出奇的团结。我看她八成是希望大圣能够庇护人族吧。”
“以修仙界的局势,难!别说大圣,就算是整个妖族,只怕也不敢说庇护人族吧,大家都被人族欺凌怕了。人族现在就是个烫手法器,谁敢保,谁就可能被万族针对,甚至群起而攻之。”
“话虽如此,以大圣的性格,即使保不了整个人族,保下至圣灵地这一部分还是能做到的,这点面子万族还是得卖,这点数量也翻不了天。”
“话别说太早,我跟你们讲,不是我吹牛,从我们至圣灵地出去的人族,个个都是精英,听说女魔头前面那一位,也是绝世妖孽,祖地都被惊动了。”
“嘘!禁声!大圣来了!”
天空一暗,众妖和万族刀修内心一紧,看着慕尔凡出现在鹰爪峰上方天空,齐齐下跪。慕尔凡洪亮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
“悲刀胜了,在第三次挑战中战胜了本座,她的刀意比石小子更强,本座愿称她为千古第一女仙!”
“不是吧!真的赢了!”
“怎么可能?居然比石磨刀还强!”
几位刀修在互相传音。
“我就知道大人能赢!”
人族老者内心激动的感慨。
“千古第一女仙,女魔头确实担得起这个称号。”
虎大贲、蝇妖守卫等一众妖族默默点头。
慕尔凡低沉的声音继续传来:
“但她死了!她最后一招的刀意实在太强,逼得本座不得不解封修为,不得不全力反击,结果被本座以天仙级修为杀死。”
不等下方众妖消化,慕尔凡声传万里:
“人族女仙易安,在同级修为下三次战我慕尔凡而胜。胜后却被本座失手误杀!为表敬意,遵守承诺.......”
慕尔凡沉默了两秒,进而喝道:
“品仙台何在?”
山脚下有三头身穿品仙台制服的鼠妖,此时跪在最中间的一位年轻鼠妖大声回应道:
“大圣,小鼠乃品仙台所属猴妖族二品记录官。”
“回去告诉你们那三个老不死,让他们转告至尊,人族女仙虽死,但念其实力冠绝古今,理当维持人榜榜首名号百年。这是我慕尔凡的意思!”
“小鼠遵命!”
“孙悟凡何在?”
慕尔凡缓缓转向。
“晚辈孙悟凡在此,妖刀大圣有何吩咐?”
“本座在人族女仙临死前,答应了她的愿望,凡是从你至圣灵地飞升的人族,无论是从前,还是往后,都将受到本座的庇护。我将在螳螂妖族划出区域供这些人族生养。
你安排人联络,通告所有购买了至圣灵地飞升人族的生灵,立即放人!凡有不从者,本座将亲自登门,至死方休!
回去转告你们本代齐天大圣,至圣灵地的一应损失,由我螳螂妖族一力承担,另外算本座欠他一个人情。”
“谨遵大圣法旨!”
孙悟凡恭声领命道。
慕尔凡又转头看向山顶的那位人族老者说道:
“我会派我族子弟常驻在此,你就作为人族的联络人,待孙悟凡将那些被奴役的人族带回来后,与我族子弟一起将他们带往我族族地。之后飞升的人族,也由你负责安排护送。”
“谢大圣庇护!子瞻在此代全体人族,拜谢!”
人族老者伏拜在地。
“哼!本座只是遵守承诺罢了!那人族女仙葬在交手平原处,尔等传令下去,将其列为禁地,一应生灵不得靠近,若有生灵胆敢破坏,便是与本座为敌。”
说完后“嗡”的一声响,此方地域重现天日。
第十五章 种族大咒
螳螂妖族曾有一段震惊万族的光荣史。初代老祖“螳”是一代传奇,天生就有三大本领。
一是天生神通,他将此神通取名为《祷告术》,于是继乌鸦妖族之后,妖族出现了第二种自带“先知神术”的妖。螳螂妖最初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祷告虫妖。此神通比较特殊,其后代并不一定每一头都能觉醒。
二是天生神眼,他将此眼取名为“千瞳眼”,随着修炼,能逐渐集亿万眼瞳为一体,为身体提供透视、入微、破妄及动态捕捉能力,提供必中和致死能力,同时还能为大脑辅助计算。
此神眼如此逆天,却有个致命缺陷。它无法控制施术的时间及时长,让“螳”始终处在一个高速的计算状态,无时无刻消耗着他的精、气、神,导致每天都会不受控制的沉睡一小段时间。
“螳”的后代们想到一个办法,就是在非修炼和战斗状态时,将“千瞳眼”封印起来。
三是天生妖兵,这是一种修仙界从未见过的妖兵,在“螳”开创那条新的大道时,将其取名为“刀”。“刀”在“螳”的手中名扬天下,这种兵器由于实用性强,迅速在万族中被模拟推广。
自此,妖族出现了第六种自带“本命妖兵”的妖,另外五种分别是鹰族妖爪、蝎族妖钩、蚊族妖矛、螃蟹妖剪和乌龟妖甲。
“螳”身怀逆天天赋,又领悟了刀之大道,自诩为天下第一,曾获得了“神挡杀神”、“自己都杀”两个前无古人的绰号。他后来将自己的种族名字改为“螳螂”,意思是“霸道的虫”,甚至还做出了“一螳一刀,孤身拦下巫族至尊座驾”的壮举,被后世典故称之为“螳臂当车”。
至尊暴怒之下出手,“螳”居然成功脱逃,并在销声匿迹十万年后,伤势尽复,再次挡道。这一次,他带着足足二十名天仙子嗣一起围攻巫族至尊,虽然还是失败了,但却让至尊受了伤。
谁也没想到螳螂妖族的繁衍速度居然如此恐怖,那段时期足足衍生出了两千多个种族,包含一百四十七个大族,三十六个皇族,十个圣族,手下大妖一个个骁勇善战,高端战力简直坐拥了整个妖族的半壁江山。
不等“螳”第三次上门,巫族至尊突然举全族之力并联合另外两族开启了螳螂妖族的灭族之战,趁其因“千瞳眼”沉睡,将“螳”当场杀死,还设下了两个恶毒的种族大咒:
一个是必须杀死丈夫才能怀上下一代的“杀夫咒”。
一个是同一窝幼虫必须自相残杀,最终只能活下一头的“灭亲咒”。
在大咒影响下,随着时间推移,螳螂妖族一度濒临灭种。
危难时刻,慕尔凡横天出世,力挽狂澜。
两万年前,慕尔凡请妖族至尊及三位精通血脉术的天仙共同出手,在当代祷告宫圣女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后,终于成功改良《祷告术》,将其运用到“灭亲咒”中,让每次“百卵相残”的存活率从一头提高为两到三头,这才使螳螂妖族的数量不至于越来越少,得以重新壮大。
现如今,螳螂妖族还保存下了五十六个种族,其中有五个圣族,分别是狭翅螳螂妖、绿巨螳螂妖、兰花螳螂妖、钢铁螳螂妖和幽灵螳螂妖。
幽灵螳螂妖不仅是螳螂妖族的圣族之一,自本族圣皇慕尔凡成为第一大圣和救族英雄后,势头更是如日中天,俨然成为螳螂妖第一圣族,不但将族地整体搬迁至都城--刀葬山脉,更有其核心成员随着慕尔凡一起入主妖刀宫,成为了螳螂妖族的实际掌控者。
希尔出生于幽灵螳螂一族,从出身起就极具刀修天赋,身怀与慕尔凡一模一样的伪仙品“死灵刀”三属性灵根,诞生至今仅修炼一万年不到,就已有顶级人仙的修为,还曾入过元榜,因此在螳螂妖族颇有盛名,被称为“幽灵公主”。
和当今所有螳螂妖族成员一样,希尔从小听着妖刀大圣的故事长大,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却也崇拜着慕尔凡,爱模仿慕尔凡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甚至是一招一式。
慕尔凡在整个妖族有数不胜数的崇拜者和模仿者,希尔仗着自己种族和灵根的先天优势,模仿得深得其味,甚至有族人打趣的称她为公主版妖刀。
希尔与钢铁螳螂妖的桑格是青梅竹马,被其苦苦追求上万年。五年前,希尔答应了桑格的求爱,并在三年前与其洞房。希尔忍痛将桑格杀死后,“杀夫咒”生效,她成功怀上了属于他们俩的孩子,之后在妖刀宫灵气最充裕的养刀谷静养,一呆便是三年。
这一日,整个螳螂妖族九百万里天地同时响起了慕尔凡的声音:
“本座慕尔凡,现在宣布两件事。”
“第一件事,人族女仙挑战三次成功,本座满足其愿望,所有从至圣灵地飞升的人族,都将受到我们螳螂妖族的庇护。本座将在刀葬山脉北侧划出万里区域,取名为念安城,供人族生养。
所有本族子民,今后对这些人族亲如同伴,不得欺凌,不得奴役,同时保护好念安城,使其不受外族迫害。”
“第二件事,本座即将在妖刀宫闭关百年。在本座闭关期间,妖刀宫开启万刀大阵,本族一应事宜转交祷告宫圣女定夺。所有幽灵螳螂妖族暂搬至念安城管理人族,待本座出关后,再返回妖刀宫,并将念安城转交人族自行管理。”
“谨遵法旨!”
所有螳螂妖族子民此时趴伏在地,恭敬领命。
此时养刀谷的希尔也不例外,她刚站起身,就发现慕尔凡居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手里还拎着只胖鼠妖,旁边浮着把白色仙刀。希尔激动不已的再次趴伏了下去,尖叫到:
“见过老祖!”
“你可是即将产卵?”
慕尔凡冷声问道。
“禀老祖,晚辈腹中孩儿们已经足月,随时可能应咒。”
“你现在就让孩子出世,本座有大用。”
“是!”
希尔大声应道。虽然不知道缘由,但听慕尔凡说自己的孩子有大用,心内又激动了起来,也不顾那么多,当即运转妖力,使劲吹出一口气,然后陆陆续续飞出了五个卵鞘。
每个卵鞘落到地上变大至十丈,里面均有二十个脸盘大的螳螂妖卵。
“若有...精血类的宝物浸泡,孩子们从里面出来的时间...会更短。”
希尔喘着气,看着自己产的卵,一边对着慕尔凡说道。
“你的使命已经完成,接下来的事情乃是绝密,你是我族精英,给你一条生路,现在立下天道誓言,效忠此鼠妖,然后到其本命空间法宝内生存。今后若没有我的吩咐,永远不可以出来!”
慕尔凡冷漠说道。
“啊!是...谨遵老祖法旨!”
希尔听到慕尔凡的命令后,声音微颤,虽然毫无心理准备,依旧咬咬牙,立下了对贝鲁鲁效忠的誓言。贝鲁鲁听罢,当即跟候在兜内的杨可可打了声招呼,把希尔收了进去,再把杨果子和白泽给召了出来。
“鲁鲁!鲁鲁!”
杨果子一出来后便左看右看,看到贝鲁鲁,开心的张开双手,一下子就蹦到了他的怀里。
“十大神植之一的人参果成精!”
虽然路上听贝鲁鲁说过,但此时见到了实物,即便是慕尔凡见多识广,内心也颇有几分震撼。
“果子乖,看到这些卵没有,你用寿血之气包住他们。”
“诶!”
杨果子听话的点点头,先是脆喊一声,然后深吸一口气,身上发出漫天红光,对着面前的卵鞘,做了一个长长的吐口水动作:
“噗!!!”
只见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精血之气弥漫开来。慕尔凡堂堂天仙级强者,吸入一丝后,竟也发现自己的寿元增加了些许。眼前这一百个小螳螂卵,更是如饮甘露,陆续发出了一道道清脆的声响,接着天象大变!
“就是现在,白泽!”
贝鲁鲁一声令下,白泽也朝前喷出了一道白雾。白雾之内目不能视,也只有外面慕尔凡和贝鲁鲁用人仙以上妖力才看得清清楚楚。
......
人杰从有意识的那一刻起,就发现被包裹在一个球里,动也动不了,但浑身上下无时无刻暖洋洋的。
他起初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迷迷糊糊感应到,有个声音在跟他说话,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传入脑海,仿佛有什么东西,划出了一道又一道轨迹,能劈开一切。
时间一长,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原来这个东西叫“刀”。
再后来,人杰的意识时常能进入到一个非常好玩的地方,这个地方很大很大,他在这个地方能模糊的“看”到一些画面。
或是看到有很多很多白色的刀,每把刀都在不停的舞动,变大变小,还会发出各种光亮,很漂亮,很酷炫,舞到精彩处,他还能隐隐听到一些声音,虽然理解不了,却觉得精神振奋。
或是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浑身黑衣,拿着两把恐怖的黑刀与这些白刀不停地互相飞舞,煞是好看。
直到有一天,他能感觉到球外面的世界了,他清晰的听到了一个声音不断在耳边回荡:
“我的孩子”...“你的名字”...“人杰”...
他感觉到自己可以出来了!
此时的人杰,身体有一股巨大的燥动,内心有一股强烈的**,他肆意地将这燥动和**,随着自己的双手与双脚砸向了肉球,想把它撕出个口子。
终于,裂痕越破越大,一道光亮射了进来,他奋力一跳,来到了一个明亮的世界,兴奋地大吼一声:
“我出来啦!”
人杰出生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密密麻麻的刀,他感觉这些刀就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想起了无数次看过的那些画面。
人杰激动得难以自已,随手抽出最近的一把刀,按着自己灵魂中最深刻的记忆挥舞了起来,舞到兴致处朝天一划,壮志凌云地喊到:
“看我把天劈开!”
这个时候,一道印象中经常看到的身影出现在了面前,人杰期待的问到:
“你是我娘吗?”
“嗯,我是你娘。”“你现在还不配有名字,至于你父亲...被杀了。”“你马上也要被杀了。”
刚听完这些话,人杰只觉眼前一黑,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第十六章 湘城屠夫
待人杰睁开眼时,一个老泪纵横、又黑又丑的大脸近在眼前,他本能地想握住东西甩到那人脸上,但发现两手空空。
再细一眼看去,发现此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黑面虎躯,身长七尺,虽然头发泛白,却也是个魁梧老汉。
老汉却是被吓了一跳!
老汉名叫赵大胆,是荆州湘城有名的屠夫,绰号操刀鬼,明面上是个猪肉铺户,实际上却是本地帮派“五鬼帮”的三头目,一手杀猪刀法号称“杀人如杀猪”,算得上是江湖好手。
别看赵大胆五大三粗,可他曾经也读过书,还考上过秀才。后来父亲病重,家中为供他读书已拿不出看病钱。于是赵大胆放弃学业,子承父业,做了市井杀猪人。
父亲临死前告诉他,赵家祖上是做金石淘宝生意的,是大官!祖上不但住在豫州大城,曾挖过仙器,甚至还娶过仙女。后来因招觊觎惨被灭族,只有一名后代侥幸活了下来。
那名后代流落到荆州,从此改头换面,其子孙历经辗转,做过很多活计。居然他们赵家也出过当官的,但官不过三代,到了近代更是中道没落,均以杀猪为生。
赵大胆父亲在临死前从祠堂拿出一个木盒,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并告诉赵大胆,这是祖宗娶的那位仙女,在飞升之前传下的“愿望石”,让他务必遵守祖训,好好保管,世代供奉。
据说时机成熟后,愿望石里会出现仙人,只要把祖上事迹说予仙人听,就可以许一个愿望,一个哪怕是拜相封侯、得道成仙的愿望。
赵大胆对这些话半信半疑,他问老父亲石头传承多久了,得到的答案是两万多年。两万多年,仙人的影子都没见过,怕不是个假的!
赵大胆虽然按照遗嘱谨慎保管“传家宝”,却也没被冲昏头脑,努力经营着自己的猪肉生意。
几十年后,赵大胆不但生意做大,开了自己的养殖场和屠宰场,门下子弟数百,还通过重金购买武功秘籍,日夜修炼,练出了内力,创了一门独门刀法,成为了后天九品高手,如今在江湖中都拥有了自己的绰号。
他在先天高手--绰号“横江鬼”的田镇尧带领下,伙同结拜五兄弟共同组建“五鬼帮”,手下操刀堂直属帮众就有两百余人。
不知是不是屠夫一行杀生太多,罪孽太重,从前几代开始,赵大胆家族开始人丁凋零,到了这一代,就只剩下他一根独苗。
更惨的是,别看赵大胆龙精虎猛,娶了十个夫人和小妾,却是四十年无所出,一个后代都没有!被人背后耻笑也就罢了,当今天子重孝,像赵大胆这种情况还会被留下个不孝骂名。
赵大胆不堪重负,找不到亲人过继,于是将大徒弟收为义子,改名赵大屠,还四处说自己有亲儿在外,只因从小被道长看中,所以始终未归,不信还有家中族谱为证!
大家看赵大胆在那打肿脸充胖子,虽然心中鄙夷的很,但念其是个厉害黑道人物,嘴上也不敢多说。
天有不测风云。
这几年,许多大城小县都陆陆续续冒出了一个同名的帮派组织--“问天盟”。“问天盟”发展极快,四处抢夺地盘,很快把触手伸到了湘城。
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五鬼帮这个地头蛇却在与问天盟的一次交手中吃了大亏,二头目身死,赵大胆作为三头目落了个丹田被毁、修为尽失的下场,但也独杀了两名后天九品高手,其中一名还是问天盟核心成员曹玉。
此战过后,赵大胆被问天盟下了必杀令,威胁说要杀尽全家。
田老大让赵大胆安心养伤,委派不少帮中好手为他看家护院,但没过几天,赵大胆养殖场就在问天盟的设计下一夜之间易主。
义子赵大屠义愤填膺,带领屠宰场子弟上门对峙,却中了陷阱。赵大屠为保护兄弟撤离,当场横死,屠宰场子弟死伤惨重。
整个湘城近期都因此变得没人杀猪,肉价上涨。
这个时候,赵大胆已经意识到了问天盟杀他的决心。他当即狠心休了所有妻妾,遣散了所有家奴,除了其中一位小妾坚决要留下来外,其余包括大夫人在内,都拿着休书和他收拾出的大半细软含泪离去。
他还想让屠宰场从此跟他一刀两断,可所有子弟誓与赵大胆同生共死。殊不知,此时的赵大胆已经万念俱灰。
他并不在乎个人生死,但唯一一位义子身亡,给他造成的实在打击太大。他意识到,赵家即将在自己手中绝后了!
这天下午,赵大胆绝望地跌坐在祠堂里,突然看到那个供奉于此的盒子。他猛的一机灵,仿佛抓住了生命中最后一根稻草,取出“愿望石”后,对其疯狂跪拜起来。
“仙人在上,祖宗在上,赵家不孝子孙赵大胆在此恳求仙人显灵!”
赵大胆重重磕在地上,鲜血飞溅,用浑身气力吼到:
“不求成仙!不求封侯!只求老天爷赏一个儿子,让赵家薪火传承,不至于在我手里断子绝孙啊!苍天!如果有仙人,看见赵家供奉了两万多年的份上,求求您,显灵一次吧!!”
“嘭”的一声,赵大胆赶紧抬起头。
只见愿望石此时飘浮在半空,已经崩裂了开来。石块四射飞溅后,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一根灯芯。灯芯无火自燃,先是明灭不定、时大时小,再接着猛地膨胀爆炸,在原地留下来一处黑洞,黑洞仿佛沟通了无尽深处。
眼前一切明明是光怪陆离,理应声势浩大,但眼看灯芯消散,赵大胆却感觉不到一丝气息,听不到一点声音。
就在愣神的过程中,一个身穿黑衣的昏迷小伙子从黑洞中掉了出来,落在他面前。
赵大胆整个人都呆住了,傻愣愣的跪坐在那里,连黑洞什么时候消失了都不知道。足足过了半晌,他才一声大吼:
“仙人显灵了,真给我送了一个儿子!”
然后迫不及待的凑近细细一瞅...这是怎样一个冷酷神俊的小伙子啊!
他安静的躺在地上,看起来大约有十六、七岁,身长六尺。赵大胆乍一眼望去,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这哪里是人类,分明是把绝世宝刀!只见他:
面如刀鞘,暗藏杀机;发若刀光,飞扬耀眼。
鼻如刀悬,霸道外显;嘴若刀芒,冷酷无边。
鬓若刀裁,整齐划一;眉如刀锋,气势如虹。
胸如刀横,器宇轩昂;体若刀直,挺拔成松。
即使此时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小伙子全身都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
他脸上有两条刀疤交叉而过,额头上还有个小小的黑色螳螂印记。赵大胆刚凑近一瞧,就见一头霸道凶虫正在九天之上俯瞰咆哮,随后脖子一凉,浑身一哆嗦,恍惚间又发现只是个普通的印记,兴许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赵大胆看小伙子的眼神那是又满意,又害怕。
他做屠夫多年,最不喜欢那种和女人一样柔弱的男子。眼前小伙子形象冷酷,脸上还有刀疤,如果真是他儿子,那就太完美了!
可他心里也害怕,怕眼前这小伙子压根不是什么仙人送的儿子,就是那仙界仙人...
赵大胆不敢想下去了,看小伙子一直没动静,听了听后发现呼吸绵长,当是性命无碍。他小心地又是按人中,又推宫活血,忙活半天后,见小伙子眼皮子动了动,似是要醒了。
赵大胆大气不敢喘,紧张地盯着。待小伙子睁开眼睛时,他却是被吓了一跳,心里暗叹,我滴乖乖,这也太吓人了吧!
只见小伙子眼睛里没有正常人的眼白,却有白光快速流转,就像一个不断变幻着图案的复杂花纹。被他看上一眼,赵大胆仿佛浑身都被穿了个通透,再也瞒不住任何秘密。
......
人杰睁开眼时,一个老泪纵横、又黑又丑的大脸近在眼前,他本能地想握住东西甩到那人脸上,但发现两手空空。
人杰此时大脑一片空白,除了隐约听见有个声音在喊“人杰”之外,什么都想不起来,于是开口对着老汉问道:
“你是谁?”
那老汉看起来有点局促,磕磕巴巴地说:
“湘...湘城赵大胆。”
“那我是谁?”
人杰茫然问道。
只见那赵大胆激动地搓了搓手,紧张看着他说:
“你是我儿子?”
“哦。”
人杰点了点头,原来这位是自己父亲。刚坐起身来,就见这位父亲扑了过来:
“嗷!我的儿子!儿子啊!爹终于把你给盼来啦!”
人杰被父亲紧紧抱住,安静地没有打断他,直到看他哭得没力气了才继续开口问道:
“人杰是我的名字吗?”
“人杰?你的名字叫人杰?你还知道别的什么?”
赵大胆瞬间又紧张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人杰摇了摇头: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喊‘人杰’,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是老天爷赐的名字,那就叫人杰!咱家姓赵,走刀赵,你从今天开始,就叫赵人杰。”
赵大胆顺着杆子往上爬。
“嗯。”
人杰想了想,说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为何我没有记忆?”
“因为你是仙人赐给我的儿子!”
赵大胆一脸自豪地回答,并把之前经过都跟他说了一遍。
人杰心中暗叹一声:
“我竟是仙人给父亲造的儿子。”
他对着父亲点了点头,继续问到:
“这是何处?”
只见父亲吐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似是心满意足地说道:
“这里是咱家,第六横街最大的宅子。”
“第六横街是何处?”
“第六横街是湘城居住普通百姓最多的一条街。”
“湘城是何处?”
“湘城是荆州第二大郡的主城。”
“荆州是何处?”
“荆州是大唐天国最富饶的一个州。”
“大唐天国是何处?”
“大唐天国是...”
赵大胆傻眼了,发现人杰什么都不懂,于是直接照搬说书人的原话,让他了解下天下大势:
“儿子,爹给你好好说一下。
咱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大得很。天下共有十四州,这十四州如今有三个大国,分别是大唐天国、西域魔国和万岛仙国。
其中大唐天国最为强大,帝王治国,独霸九州。西域魔国边陲一偶,宗教治国,占有两州。万岛仙国统治东海,联盟治国,共据三洲。”
“经过无数年竞争淘汰,天下十四州,每一州都诞生了一个巨无霸的州级势力,当今十四个州级势力便是‘一军,二楼,三宗,四剑,还有四大豪门。”
第十七章 十四仙门
“当今十四个州级势力便是‘一军,二楼,三宗,四剑,四大豪门’。
‘一军’是大唐天国最强武装力量--左右神策军,拥有奇书《尚书》,左神策军坐镇豫州都城京洛,右神策军遍布九州,威慑天下。
‘二楼’分别是大唐天国的冀州天机楼,拥有奇书《易经》,万岛仙国的瀛洲仙音楼,拥有奇书《乐经》。
‘三宗’分别是大唐天国的荆州天心宗,西域魔国的幽州魔宗,万岛仙国的生州轮回仙宗。
‘四剑’则全部隶属于大唐天国,代表了大唐的鼎盛剑道气象,分别是梁州青莲剑派,雍州意念剑派,扬州春秋剑派和青州剑舞山庄。
‘四大豪门’分别是大唐天国的兖州孟家和徐州郑家,西域魔国的庆州罗家,万岛仙国的长洲洛家。
虽然拥有修仙之法的门派远远不止上面说的这些,但只有这十四个州级最强势力,才被众人称之为十四仙门。
除此之外,还有四个被称之‘亿万年天下虽分合,亘古间存世永不变’的特殊势力。
一是天道书院。
天道书院遍布十四州,除了私塾之外,小到州、县之书院,大到三国之国子监,均是由天道书院负责建设管理。
天道书院传说是由创世至尊亲手组建,拥有三大奇书,其中《礼经》可分别施展‘仁术’与‘礼术’来提升与废除上位者修为,《诗经》可定天下‘文榜’,助榜内文人化诗为招,《春秋》可定天下‘武榜’,助榜内武者改善灵根。
一院三书,监察千古,宪章文武,可谓是凌驾于天下所有势力之上。
二是孔雀圣地。
孔雀圣地横跨梁州与庆州,一部分在名义上附属于大唐天国,一部分附属于西域魔国,但实际上却是独立自治。
孔雀圣地老祖传说是由创世至尊从仙界带来的两大妖王之一---瞠目细冠孔雀妖,拥有本命神通‘五色神光’。
孔雀圣地大本营虽在梁州庆州,但却是天下所有陆地妖族的圣地,其立世宗旨为‘妖人共存’、‘妖尊儒道’,要求妖族在修为到达先天化形后,赴大唐天国和西域魔国的天道书院学习‘妖族五礼’,只有将结业旗杆背回孔雀圣地,才能得到后续修行之法及妖地分封。
三是东海龙宫。
天下海洋大多都在陆地以东,所以统称为东海。东海除岛屿外的所有海洋都归东海龙宫管辖,如今在名义上附属于万岛仙国。
东海龙宫老祖传说是由创世至尊从仙界带来的另一大妖王---黄须景福青龙妖,拥有本命神通‘呼风唤雨’。其立世宗旨与孔雀圣地如出一辙,也要去万岛仙国的天道书院学习,甚至还联合总院在龙宫旁开设了一家海底分院。
众多海洋妖族流传了一句话叫‘待人如兄长,读书不落人’。
四是禅宗六寺。
禅宗是何时成立的已不可考,但是却以其‘不涉朝政,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独特风格传承万世。
其实力说强大也强大,六寺遍布十四州,靠着‘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奇特佛功造就了无数强者;说‘弱小’也‘弱小’,其高僧从青山绿水中察禅味,从行住坐卧中验禅悦,讲究‘自然、内在和超越’,一个个都与世无争。”
人杰认真的听着,懵懂问道:
“我需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
赵大胆呆了一下,认真想了下这个问题,然后回答:
“你要好好活下去,然后为我们赵家传宗接代!”
“??”
人杰一脸不解地看着父亲。赵大胆连忙解释道:
“传宗接代就是找个能生养的婆娘,多生几个胖娃,然后把他们抚养成人,告诉他们是赵家男儿。”
“婆娘是什么?胖娃如何生?”
“婆娘就是能生养的女人,等你遇到就知道了。至于怎么生胖娃,等你有了婆娘自然也知道了。这是最重要的使命,记住了吗?”
“嗯。”
人杰点了点头。
“不过当今最紧要的是先活下去,上面说的那些还得放到下一步。”
赵大胆脸色变得严峻:
“你爹我丹田被毁、修为尽失,外面又有强敌环伺,所以当务之急,你得先想办法活下去!现在活下去的办法只有两个,要么尽快变得强,要么赶紧逃离这里,反正现在也没人知道你是我赵大胆的...”
刚听到“逃”这个字,人杰本能的反感,心中出现了一股暴虐的情绪,他皱着眉头看着父亲,一字一顿道:
“不逃!宁死!”
“好!不愧是我赵大胆的儿子!不逃就不逃,咱想办法变强。”
赵大胆楞了一下,然后拍着大腿站了起来。他来回渡了两步,认真分析:
“你爹我好歹也是五鬼帮的英雄,帮主田老大作为先天级高手,和我生死兄弟,在这个时候会全力保我。问天盟和帮里到了交手最激烈的时候,抽不出太多人手来专门针对我。
所以,我们只要平时不出门,小心他们使阴招,同时让屠宰场弟兄们先躲起来,短时间内当无大碍。说不定时间一长,事情还能有另有转机,毕竟田老大背后站着的可是城主府。”
赵大胆说完这句话,转过身目光炯炯的看着人杰:
“儿子你肯定不是常人,别的不说,光是你这眼睛,一看就是天生神眼!咱湘城天生神眼的可不多啊,起码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那是没听说过附近谁有神眼的,倒是有个天生神嘴很出名。
儿子你跟我说说,你这眼睛和我们的眼睛有啥不同?”
人杰懵懵地看着父亲,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赵大胆抓了抓头,重新问他:
“你能看到什么我看不到的东西吗?”
“难道什么东西看不到吗?”
人杰很奇怪。
赵大胆感觉自己又问了个蠢问题,于是换了个问法:
“你这眼睛能把人给瞪死吗?要不你轻轻瞪我下。”
人杰和赵大胆两人大眼看小眼看了半天。
“.......”
“你这眼睛能不能喷水、喷火、喷出雷光来什么的?”
“不能。”
“难道是传说中的千里眼?儿子你最远能看到多远?”
人杰琢磨了下视线最远处的场景:
“看到四个很长的城墙,每个城墙中间都有一个城门,很多人通过城门走来走去。”
“什么?四个城门?”
赵大胆惊了,要知道第六横街正好处于湘城正中央,离城门足有十里,看能到这么远的距离,此眼果然不凡,而且也没见人杰有转过头,同时能看见四个城门,那岂不是说...
“你还能看到脑袋后面啊?”
“嗯。”
人杰觉得没什么奇怪,他从一睁眼起就是这样的视角。
“不愧是我儿子,果然牛逼!”
赵大胆竖起了大拇指,突然又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你看到的地方没被这些门和墙给挡住?”
“嗯,没被挡住。”
“咱家宅子最中间那个房间床底下的箱子里放了什么?”
“两把刀。”
“你爹我今天里面穿的汗衣是什么颜色?”
“白色。”
“咕咚”人杰看到父亲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看向他:
“那...那些婆娘,哦,也就是跟你爹我长得不一样的大人,胸前肉...肉比我们多的,衣服里也能看清?”
“嗯。”
“我滴娘咧!儿子你这真是神眼啊!”
赵大胆哀嚎一声,然后赶紧说道:
“咱宅子最东边那个房间里的婆娘不准乱看知道吗!按辈分你得叫她姨娘。”
“嗯。”
“咱湘城最北边那个最大的城主府看到了吗?那个最漂亮的房间,里面是不是有咱湘城最好看的女人?”
“怎样算好看?”
人杰不解地问道。
“嘿嘿嘿......”
......
赵大胆问了好半天没营养的话题后,心满意足地对人杰说道:
“神眼!神眼啊!只可惜没有直接战斗力。儿子,除了这眼睛,你还有哪跟我们不一样的吗?给爹说说。”
“我看到右手有这个。”
人杰将身上扫了一遍,发现有几处不同,先是伸出右手,张开五指,现出了手心上的一个纹身。
“这是什么?黑色长刀?是仙人赠送的仙器吗?难道是本命真器不成?能不能召唤出来?有仙器在手,咱就天下无敌了!”
“试过了,用不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人杰摇了摇头。
赵大胆听到后有点失望,继续问道:
“还有吗?”
“有,我看到背上还有东西。”
人杰站了起来,转过身背对着父亲,然后把上衣脱了下来,只见其背上也有纹身,其中有文字,有图案。
“这是什么文字?我从来没有见过,难道是传说中的仙文?仙文居然歪歪扭扭,这么丑的吗?还有这个图案,这是只什么妖怪?有点像老鼠妖...儿子你也不知道这些是干啥用的?”
“不知道。”
人杰穿回了衣服,然后对着父亲说:
“没有了,我比对过了,其他都差不多。”
末了,他又认真补充了一句:
“对了,我胸口没长黑毛。”
......
第十八章 后天九品
“没胸毛确实挺可惜的。”
赵大胆拍了拍人杰的肩膀,对他说道:
“看来能马上派上用场的就是你那神眼了。有神眼在,咱爷俩起码不用担心被人偷袭。背上的那些纹身,以后咱有机会就去天道书院问问,看有没有人能认出来。现在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赵大胆看着眼前的人杰:
“儿子,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修为?”
“不知。”
“你身体里有没有装着一个小人?”
“没有。”
“你身体里有没有一个金色种子,或者说...你会不会飞?”
“不会。”
“你有没有灵气?”
“何为灵气?”
“就是一种...哎!你爹我也没练出来!那你能不能把体内的气给外放出来?”
“如何外放?”
“......”
“那你身体里有没有一种气?或者是内力?”
“何为内力?”
人杰问完这句话后,赵大胆露出了无奈的神色,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拉着人杰开始往外走:
“走,我们拿个东西试试。”
走到门前,赵大胆又突然叮嘱了人杰一句:
“对了,你平时不要睁开眼睛,把眼睛闭上。”
人杰迷惑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听到父亲问:
“不影响看东西吧?”
“不影响。”
“好,接下来爹给你说的两件事,你一定要记住了!”
“第一,不管你有没有内力,只要没到金丹,神眼就绝对不能暴露,否则的话,被挖去双眼都是轻的,还会招来杀身之祸!接下来你就假装成盲人,遇人问起,就说练《天心我心诀》已入门。”
“这《天心我心决》是天心宗所创,天心宗不愧是仙门大派,为帮世间残疾之人,同时也为挑选弟子,向天下十四州公布了其镇派神功《天心我心决》入门篇,所有盲人或聋哑人均可修炼,修炼有成后不但能像正常人一样能看能言,而且直指先天大道。
一旦此功有所成,就能加入天心宗,传授先天之法。若是自己练到先天,更是能直接成为真传弟子。想当年,有多少正常人为了先天,为了入天心宗,狠下心来自残练功的!”
赵大胆“啧啧”了两声,摇了摇头:
“只可惜,通过后天自残练神功的,一个都没练成,时间久了大家也就死了这条心。”
说完后得意地看着人杰说道:
“还好你爹我聪明,灵机一动想到这法子,哈哈哈!回头我拿本《天心我心决》入门篇给你看,这书你爹我早年也琢磨过,还是有不少借鉴之处的,你有时间多琢磨下,不要被懂行的问露馅了。”
“第二件事,以后不管谁问起来,你就说是我亲生儿子,绝不能暴露仙人之事。当年你爹我还真在族谱上编了一个儿子,回头我再改改...若有人再细问起来,你且听我是怎么说的。”
说完后,人杰被赵大胆带着出了祠堂,在护卫诧异的眼神中来到宅中后院,只见赵大胆吼了一声:
“小子们,都过来!”
不一会儿,三十几个看起来练过功夫的小伙子围在了两人周围,其中还有五个太阳穴鼓起,起码有后天中三品修为,人到齐后喊到:
“赵老大!”、“师傅!”
人杰听父亲向众人介绍到:
“这是我亲生儿子,人杰!孩子可怜,生下来娘就死了,还天生残疾,眼不能视。好在天赋異稟,从小被一道长看中,带在外云游修炼。直到今天,我儿《天心我心决》入门篇有所小成,已经能和正常人一样能看能走,所以回到家里和老子团聚了!”
“恭喜师傅!”
“恭喜赵老大!”
“少爷如此英俊神武,一看就是赵老大亲生的!”
“师傅还真在外面有个儿子啊!之前还不太相信...”
“嗯???”
赵大胆虎躯一震,虎目一瞪!
“但谁不知道,师傅雄壮威武,一言九鼎,岂能有假?!”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见赵大胆仰天长笑,然后大手一挥:
“今天的事,不可对外声张,这段时间小心些!三壮,你辛苦跑一趟,叮嘱兔崽子们都别冲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兄弟们这段时间都给我躲好了!保住身家性命为重。至于屠宰场,咱不要了,转手便是。有朝一日若能报仇雪恨,还怕拿不回来?好了,都散了都散了。”
“是!师傅!”
众人散去后,人杰跟着父亲来到块丈高的大石头边,石头上满是掌印和刀痕。赵大胆介绍道:
“这石头很硬,堪比凡铁,一般下三品武者用内力出掌能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中三品能深及手掌,上三品能深及一尺以上。你再试着看体内经脉有没有内力流动,如果有,就用那股内力汇聚双掌,用力朝这个石头拍一掌。”
人杰走到石头跟前站住,快速出了一掌。过了半天也不见父亲说话,便疑惑地看着他说:
“好了。”
“什么好了?”
“打一掌好了。”
“嗯?”
赵大胆赶忙往大石头一看,只见人杰正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清晰的五掌之印,目测之下,掌印深及手肘。
“劈石如豆腐!九品!绝对是后天九品!老子我以前也就这内力了...你是什么时候出的掌?怎么没一点声响,石头都没晃一下?”
赵大胆喃喃道,然后缓过神来,开始哈哈大笑,无比满意地拍了人杰肩膀:
“好!不愧是仙人赐子,天赋異稟,天赋異稟啊!儿子你这出手速度简直神了,内力也不弱于老子我,有后天九品修为,在咱湘城老百姓中可以横着走,即便那问天盟,也就一个先天高手而已。”
赵大胆越想越得意,双眼冒光:
“儿子你年纪轻轻就如此修为,我看在仙门里也能算得上天才,要是能拜入仙门,习得先天功法,踏入先天指日可待!
有空先琢磨琢磨《天心我心决》,万一能练成,便加入天心宗。练不成也没关系,爹带着你去其他仙门拜师,以儿子你的天赋,肯定被仙门抢着要。”
赵大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继续说道:
“眼下光有内力不够,你得先学会相应的招式,领悟武道意境。不然空有强大内力,你却很可能连后天中品都敌不过!你爹我杀猪习武四十年,从中悟出一套刀法,在江湖中小有威名。只要儿子你把爹的刀法融会贯通,让刀法‘入形’,再配合这一身内力,先天以下无惧也。”
“对了,跟你说一下武道境界的划分。天下武道共分六个境界:
一是武道‘入形’,达到这个境界,招数融会贯通,信手拈来,就算是内力稍差,也可越品挑战。
二是武道‘入章’,招数自成一派,到了这个境界的人被称之为宗师。有些天才凭后天修为就当上宗师,可敌先天。
三是武道‘入身’,将武道和自身融为一体,也被称之为‘天人合一’,据说能借天地之力,可敌金丹。
四是武道‘入势’,将武道化成一股强大的气势,以势压人,据说可敌元婴。
五是武道‘入心’,这个境界已经不拘泥于外象了,直接诛心,听说仙人都不一定会。
六是武道‘入意’,直接化为一种意境,说不清道不明,这个境界说书人也没讲个明白,从古到今练到这个境界的不超过百人。这种人物,据说飞升后也能无敌。
至于后面还有没有更高的境界,那得去仙界才知道了。”
说完这些,人杰又被父亲带到后院深处的一排猪舍面前,听他说道:
“你爹我杀猪出生,对养猪也是在行,虽然后来开了养殖场,但在自家后院还是养了一些。自家猪舍可养六十多头猪,养殖场被那叛徒夺走后,屠宰场这些天没猪杀,大家都到咱家里来求猪肉,现在也就剩下最后两头了。”
也不见喊人,只见赵大胆从旁边拿出一个梯子,一个筛篮,一个挂钩,一根绳子,两块布,两把杀猪刀,三个大盆,再拿桶到院中水井打了一捅水,把这些都放在院中空地上,接着从猪舍赶了一头肥猪过来。他立定后也不见别的动作,就把肥猪吓得原地不动。
赵大胆对人杰说:
“我有一刀法,名叫杀猪刀法,欲学此法,先得杀猪。接下来你仔细看好我的每一个动作,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
“很多人看不起我们这些杀猪的,殊不知,杀猪也是门学问!
对一个没练过武的普通人而言,杀猪可不比杀人容易。习武之前,咱要杀一头猪,还得准备笼子、杆子、木板、刮瓢、烙铁、开水、牛皮裙、剃毛刀,但这些,在你爹我学会武功后,通通都不用。
不是你爹我吹牛,杀猪这行当,老子认天下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说完拿起双刀,挺直腰板,眼睛一瞪:
“第一招,杀猪势!”
“这一招讲究‘势’。猪的力气很大,寻常得三四个大汉一起按着,还会一直挣扎。
我自习武之后,琢磨《培元功》和《天心我心决》,结合无数次杀猪的体验,通过反复观想,实操训练,转化内力,连接心脏,刺激大脑,沟通地魂,最终研究出一个让猪恐惧的法门,可以从身上不断转化出一种针对猪的杀气,这一招的名字就叫杀猪势。
法门口诀是‘观猪形,蔑猪身,恨猪生,忆猪死,手催肉,肉催力,力催心,心催脑,脑逼魂,魂逼神,不罢不休!不听不闻!”
说完后大吼一声:
“生死由我判!天下猪断魂!”
第十九章 杀猪刀法
赵大胆虽然修为尽失,身上带伤,但杀猪过万,杀气丝毫未减。此招爆发之下,有道淡色红光一闪而逝。那猪被红光一扫,顿时四肢一软,眼睛一白,跪在地上晕了过去。
赵大胆挪来盆子,右手把刀别在腰间,然后一手抓着猪后颈,将整头肥猪提在半空,另一手明晃晃的刀子在猪颈口毛发处,擦一下,再擦一下,然后认真对着猪说:
“命中注定无办法,来世投胎做好人!”
“第二招,放猪血!”
“这一招讲究‘快、准、深’,能练‘出刀手感’,助你‘刀法入形’。用你的那双神眼看清楚了!认准这根最大的血管,直接扎在脖子上。
要砍得快,砍得准,这样血才能放得干净,猪才能早点超生。一旦速度慢了,角度错了,深度浅了,猪就杀不死,它会跑掉,会承受更多痛苦。太深了也不行,会把整个脖子切下来,血往前面喷,溅得到处都是。”
只见赵大胆闪电一刀,见血封喉。眼前猪身颤栗,红色的血液河流一般涌向脚下盆子,一滴不留,一滴不漏。
随后赵大胆拿起挂钩,先是把猪倒吊在三角梯子上,然后折返身来,提起那捅水,开始往盆里的猪血倒水:
“这猪血不但能卖钱,还是咱湘城有名的美食,能有这种声名,也离不开你老子我的头等功劳!”
赵大胆得意地说道:
“猪血好不好吃,除了看煮猪血的手艺和做菜人的厨艺,还有一环,就是看我们杀猪人的经验,这盆猪血收满后,你再往里面倒这么多的水,不要多,也不要少,做出来的猪血一定鲜嫩美味。”
做完这些又走到梯子旁边,对着人杰说道:
“接下来,换成是普通人还得两三人一起把猪抬到大澡盆里,开口子,吹猪皮,将粗绳套猪身上,一边加开水,一边给猪‘搓澡’,这才能把全身上下包括犄角旮旯里的猪毛都刮干净了。可你爹我不用,下面每个动作,你给我看清楚了。”
赵大胆两手各提一把杀猪刀,大喊一声:
“第三招,刮猪毛!”
“这一招讲究‘猛、奇、变’,能练‘使刀技巧’,也许有一天能‘刀法入章’。
猪身上的猪毛,长的角度不同,而且有的很软,有的很硬,本要用专门的刨刀来刮。但你爹我在学武之后,一边杀猪,一边习武,将‘扫、劈、拨、削、掠、奈、斩、突’刀中八法尽数融入到此招之中。”
只见一阵眼花缭乱的刀光飞舞之后,眼前出现了一头白白净净的光猪,地上是整整齐齐的猪毛。赵大胆气喘吁吁地将刀往腰间束带一插,用手将猪毛一拢,拿起旁边绳子一捆,背对着人杰说:
“猪毛能做毛刷,能做药,也能卖钱。”
接下来赵大胆抹了抹汗,站在原地休息了会,又挪来几个盆子,然后猛地取出杀猪刀,口中喝道:
“儿子,最后三招看好了!”
“第四招,砍猪头!这一招讲究‘狠’,一刀两断,绝不留情!”
大猪头被赵大胆卸下,落入盆中。
“第五招,开猪膛!这一招讲究‘凶’,一刀毙命,闻风丧胆!”
猪身从下到上,被赵大胆一刀整个剖开。他把内脏放在另一个大盆里,用筛篮把大肠装好。
“第六招,削猪肉!这一招讲究‘巧’,要熟悉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肉之间的结构和纹理,即使他密不透风,坚硬无比,一套使下来,也得骨肉分离!”
赵大胆左右开弓,手起刀落,一气呵成。只是一盏茶的光景,铁钩上的猪身便被他砍得干干净净。
他脚边一块布上此时分类放着肋骨、软骨,另一块布上分类放着里脊肉、臀尖肉、坐臀肉、五花肉、夹心肉、上脑肉、奶脯肉、弹子肉、猪颊肉、猪颈肉、前腿肉、后腿肉、梅花肉,还有猪尾巴、猪耳朵、猪舌头、猪蹄等。
赵大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拉风箱似地喘着气。他身上有几处伤口崩裂,鲜血印了出来。
歇了好一会,赵大胆把自己六个徒弟喊了过来,让他们帮自己重新包扎了伤口,把东西都收拾好,在一片欢呼声中宣布道:
“从今天开始,人杰就是你们的小师弟。为了庆祝我儿归来,今晚咱大家什吃杀猪饭!还有,再给我整套干净的用具出来。
“西傅,您系在教小西弟杀猪吧?我们可以一起看看吗?”
口音略显奇特的小徒弟吴平铨好奇问道,其他弟子一边整理着用具,一边齐齐看着赵大胆。
“儿子,你第一次上手,让不让师兄们看?”
赵大胆得征询宝贝儿子的意见。
“无所谓。”
人杰很淡定,他反正什么也不懂,父亲说啥就做啥,怎样都无所谓。
赵大胆示意吴平铨把自家猪舍最后一头猪赶了出来,对着人杰问道:
“刚才每个细节都看清楚了吗?”
“清楚了。”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你来一遍。”
说完把两把杀猪刀交到了人杰手上。
在人杰手握杀猪刀的那一刻,大家感觉他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
人杰自打苏醒起,一直都有点茫然。虽然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但他始终感觉,像是少了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脸上的表情始终很平淡。
直到他握住了那两把普普通通的杀猪刀!
“铮!”
仿佛听到了宝刀出鞘之声,众人接着便感到如芒在身,汗毛根根竖起,不由抬头望去。
只见人杰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蒙着眼,低着头,握着刀,也不说话。
渐渐的,他体内冒出了一股野兽般的气息,浑身上下微微颤动,手中两把杀猪刀也跟着轻颤了起来,发出低低的刀鸣声。
众人如坠冰窖,感觉眼前蹲了头洪荒巨兽,稍一动弹便会丢了小命。
赵大胆此时也好不到哪去,他抖着双唇,睁着牛眼,震惊地看着人杰,身体也无法动弹,心中却在狂嚎:
“妖气!好浓的妖气!儿子居然会妖族功法!还有这气息是什么状况?难道不是后天?”
整个后院落针可闻。人杰没有注意到身边一个个仿佛中了定身术的众人,只是死死盯着手中双刀。自从手握双刀后,他的三魂七魄好似久逢甘露,有种浸泡在蜜罐中的愉悦感。
再望向眼前那头已经抖成了筛糠的大肥猪,人杰破天荒地地变幻了表情,嘴巴微微弯成了一个弧度:
拿刀的感觉很好,用刀砍东西也很期待。
这个时候他听到赵大胆出声提醒:
“杀猪势这招,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练成的,你细细品就行。此招就算是初步练成,转化出的杀气也会受到领悟度、熟练度、意志力、内力修为等多种因素影响,得水磨工夫。最好的办法就是今后多杀猪,杀的多了,自然就能掌握诀窍了。”
人杰发现自己越兴奋时就越冷静,他忍住了马上出刀的**,一遍又一遍仔细感悟着杀猪势的口诀,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厉喝道:
“生死由我判!天下猪断魂!”
如果说赵大胆可将杀气范围影响到一丈远,修为完好时可覆盖到十丈,杀气如泉水。那么人杰“出生后”明明一头猪都没杀过,可此时爆发出来的杀气却是如江如海,直接形成了一道巨大波动。
淡淡红光仿佛一个无限大的圆形领域,以人杰为中心,用极快的扩张速度一闪而逝。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嘭”的一声,眼前这头肥猪眼睛翻白的倒在了地上。
“好...好厉害!一次就成功了!”
“我眼花了吗?怎么感觉比师傅还强?”
“我好像也看到了,就那么一瞬间,杀气范围特别大!”
“还好这招的杀气只针对猪...”
“小师弟真是天才啊!”
“听说练天心我心决的意志力强,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小西弟威武!”
“好!儿子好样的!”
众人一脸赞叹,你一言我一语。赵大胆“好”了一声后,老脸笑开了花。他无比肯定,人杰刚才使出的杀气比他要强上百倍!
什么叫天才?赵大胆今天总算是明白了,感情原来那些从娘胎肚子里生出来的天才,都是假天才!只有像他儿子这种从天上掉下来的天才,才叫真天才!
眼见人杰挪来了盆子,要接着动手,赵大胆赶紧闭上嘴,充满期待的望着。
“放猪血!”
“刮猪毛!”
“砍猪头!”
“开猪膛!”
“削猪肉!”
人杰将五招一气呵成后,发现所有人嘴巴都张得老大。
赵大胆刚才亲自杀第一头猪,共计花了一盏茶时间,修为被废之前全力出手也要半盏茶。而人杰作为杀猪新人,除去放猪血的过程,后面从头到尾居然只用了一弹指时间!
短短一弹指,众人连猪怎么被挂在梯子上的动作都没看清,就见一团团刀光乍现,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地上分类摆好了各类骨头、生肉、内脏和捆好的猪毛...
“咕咚!”
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但此刻众人却是浑然不在意,都只是愣在原地。直到吴平铨喃喃说出了一句:
“小西弟系变戏法吧...”
大家才如梦初醒,“嗡嗡”的议论了起来:
“这还是杀猪吗?我感觉这么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没听铨儿说吗?小师弟是在变戏法给我们看呢!”
“放屁!这哪是戏法,这分明是仙术!我告诉你们,有种仙术叫点石成金之术,而小师弟使得则是另一种闻所未闻的仙术...”
“啥仙术?”
“点猪成肉之术!”
......
赵大胆又去了趟祠堂,然后亲自下厨去了,如今正和七八个大汉一起在庖屋里“叮叮当当”忙活得热火朝天。
人杰在父亲做饭之前,习得了《杀猪刀法》的进阶形态,说是可以用来对付人的。
本来练进阶后的刀法还有个重要步骤,就是先熟悉人体结构。但人杰在神眼的帮助下,不但迅速将此步完成,还反身过来帮父亲纠正了不少错误。
整个下午,人杰一直留在后院空地。
他就像是找到了心爱的玩具,疯狂练习着进阶刀法。尤其“刮猪毛”这招蕴藏的刀中八法,明明是第一次施展,人杰却感觉练过无数次一样,对这些出刀动作既熟悉,又亲切。
他觉得玩得很开心。
辗转腾挪之间,人杰自己都没发现,他很自然地闪、转、俯、仰、吞、吐。明明没人教过身法和步法,但仿佛被刻在了骨子里一样,他两腿有韵律地上、撤、进、退、跟、插、行、跃。
外人看不清他此时的动作,但若放慢几十倍,就会发现他的一举一动根本不似人类,像一只下肢稳固的巨虫,动若闪电,静如枯叶。
第二十章 吃杀猪饭
吴平铨今年十六岁,是个从外乡流浪来的孤儿,从小吃得少,却是易胖体质,常被叫成“小胖子”。虽然他体型微胖,可身手十分敏捷,还时常撞狗屎运。为了生存,他曾被人拉着入伙做摸包儿。
一次被当场抓住后,他被打得奄奄一息,然后被路过的赵大胆救了下来。
赵大胆看他本性纯良,有几分力气,便带入了屠宰场。他们平时都喊他平铨,或是铨儿。平铨虽然来的时间最短,但人可爱,嘴巴甜,大家都对他很是喜欢,平时有事没事都爱逗着他聊两句。
赵大胆很多年没收亲传弟子,最后却破例收平铨为自己的六徒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有灵根,不仅悟性非常强,半年就练出了内力,还把《杀猪刀法》耍得有模有样,可以不用刮刀,直接用杀猪刀来刮猪毛了。
这天下午,在大家都去帮忙做杀猪饭的时候,平铨自告奋勇留了下来,说是要给小师弟练功搭把手,一边为他端茶倒水,一边絮絮叨叨地与人杰话着家常,很快就问出了“弹指杀猪”的真相。
原来,人杰很可能有天生仙骨。他身法奇快,出刀速度迅捷无比,根本不能以常人相视。
普通练刀人,好比平铨,熟练之后可做到瞬间出一刀。一般后天九品,能做到瞬间三刀。赵大胆沉浸杀猪刀法多年,可瞬间四刀,所以才打出了单杀两名同级高手的战绩。
据说先天期刀修能瞬间十刀,金丹期能瞬间三十刀,元婴期能瞬间一百刀。
当平铨好奇地问人杰,他一瞬间共出了多少刀时。人杰一边沉迷耍刀,一边向平铨回复说:
两百刀。
平铨跪了。他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种修行路线叫炼体,此时感觉人杰好像比元婴还厉害,已经无敌了...他第一时间蹑手蹑脚地走到赵大胆身旁,将人杰的逆天刀速悄悄告知于他。
平铨本来满怀期待地要欣赏下师傅震惊的表情,结果发现师傅毫无惊讶之色,先作恍然大悟状,然后满面春风地交代众师兄们不得把人杰杀猪的过程透露出去。
平铨对师傅表现出的淡定极其佩服!
到了傍晚,众人期待已久的杀猪饭终于在一阵鞭炮声中开张了。
宅中大堂摆了三张桌,最中央圆桌上分别落座着赵大胆,侍妾扶正的患难妻子步九娘,仙赐儿子赵人杰,三徒弟隗义,四徒弟兼五鬼帮操刀堂堂主叶若凡,五徒弟左如怀,六徒弟吴平铨,五鬼帮横江堂副堂主封不白以及另外两位香主。
他们在人杰和隗义之间还留了两个座位,一个给“两场之战”中死去的赵大屠,一个留给外出办差尚未赶回的二徒弟。其余护院帮众及赵家杂役们围坐在另外两桌。
上菜之前,赵大胆先让众人倒满一碗酒,然后站起身,端起酒碗朗声说道:
“诸位!这些时日,老夫一直魂不守舍,痛不欲生。屠儿葬礼办得草率,因为我也不知能活几日。如今,我儿带着一身远胜老夫的本事回归,待他刀法有成,咱就加入帮中战役,血洗那问天盟,为屠儿和死去的弟兄报仇雪恨!”
“血洗问天盟!报仇雪恨!”
众人一个个跟着站起了身,抽出腰间兵刃,凶狠地跟着喊道。
赵大胆带着众人将酒洒在地上,呛声唱:
“一碗老酒,祭奠屠儿和众弟兄们太清天之魂。”
众人附和:
“大师兄走好。”“赵堂主走好。”
“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吃了几天素,今晚大家伙就别再哭丧着脸了,给我尽情吃!大口吃酒,大口吃肉。闻了一下午的香味,想必早就馋了吧。废话不多说,上菜!”
赵大胆话一说完,三张桌子便开始陆续上菜了:
有十个猪肉菜,分别是红烧肉、千张肉、炖酥肉、坨坨肉、粉蒸肉、回锅肉、拌生肉、梅菜扣肉、辣椒炒肉、糖醋里脊。
有两个猪骨菜,分别是椒盐排骨和骨头汤。
有七个猪杂菜,分别是猪心肺、扣百合、溜肥肠、猪皮冻、猪血豆腐、黄豆蹄髈和凉拌猪头肉。
另外还有煮长菜、炒花白、菜豆花以及香喷喷的八宝饭。
虽然大部分都是荤菜,可是酸甜辣味道各异。赵大胆和几位老手师傅把猪的每个部位都物尽其用,还通过各种各样的做法,做出了各式各样的味道,吃起来油而不腻。
这些大老粗哪还会像那些达官贵人一样讲究什么仪态,开动前向赵大屠的空位报拳说了声:
“大师兄一起吃,咱不客气了!”
然后便在赵大胆带头拾筷之下,饿狼似地“嗷嗷”扑向满桌佳肴。随着五坛陈年老酒的陆续开封,众人将这席杀猪饭吃得酣畅淋漓。
人杰早就通过神眼发现,自己身体会主动吸收天地之间的稀薄灵气,然后在体内通过特定路线转化成另外一种更加野蛮的气息,所以他其实一点不饿。
但不知道为何,看着周围陌生爹娘、陌生师兄脸上真情的笑容,吃着父亲时不时夹给自己的菜,听着他一个一个介绍着菜名,心底那种暖乎乎的感觉就在全身流淌。他发现除了耍刀之外,自己又有了一件喜欢的事情,就是和大家在一起。
一桌子杀猪菜,色香味俱全。
人杰夹了好几块粉蒸肉,一起塞进了嘴里,把自己嘴巴塞得满满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细细咀嚼。赵大胆突然从锅里盛出一块最大的骨棒子,再取出根芦苇管插进骨头缝隙里,递给人杰,口中说道:
“儿子,这个好吃!慢慢吃,里面烫。”
隗义的九岁儿子隗飞和赵宅如今剩下的最后一位丫鬟小翠,正口水直流地蹲坐在门口,小翠虽然和九娘一样死都不肯走,但她今年也只有十岁。
步九娘看到这两个孩子后,从锅子里盛出几块大骨棒,放在一块大大的碗里,让他们到一边慢慢啃,吃得两小恨不得把舌头都咽下去。
这时,二徒弟裴三壮火急火燎得赶了过来,先干一碗给大家告个罪,然后一屁股坐下来说道:
“师傅,屠宰场的弟兄们都招呼好了,不过又出了一件大事!就在今天下午,全城的猪突然死绝了!”
“什么?!”
......
能在天道书院举人班读书的,都是通过了“一次文举”的举人老爷。
湘城天道书院这届举人班除了准备参加“二次文举”的人族学子外,还有两名妖族插班生,分别是望族出身的狐妖苏丞丞,还有野路子出身的猪妖乌力。
乌力是一只较罕见的一代觉醒妖族,原身是一头变异猪妖,经路遇妖族前辈提点后,成功修炼至先天,掌握了化形之术,然后就来到书院进修“妖族五礼”。
这天下午,乌力正在课堂上紧张地回答夫子问题,一阵红色杀气扫过,顿时口吐白沫地昏了过去,现出了妖族真身。
只见其真身长六尺,高四尺,浑身金黄,在软软肥肥的身躯上,露出了一只翘翘小尾巴、两只趴趴小耳朵,还有四只短短小蹄子。他的后颈有一条黑线,后背还有“招财进宝”四字胎记。
整个举人班一阵鸡飞狗跳!
......
湘城北郊有个小有名气的东家叫禹书桓,祖上曾出过大官,家道殷实,有良田上千亩,还做着酿酒生意。
禹书桓自己也是秀才出身。他连续五回“一次文举”失败,又发现自己没修炼天赋后,便老老实实经营着家产。没想到其生意头脑不错,又懂得精打细算,这些年下来倒是越过越富足,成了一位大地主。
禹书桓喜欢广交秀才好友,时不时请些秀才到家中以文会友。禹书桓和赵大胆立了契约,租了一大块地给他开养殖场,每年下来这笔租金也不是个小数目。
“两场之战”后,他本就担心会影响到场地收租,突然听说所有猪得怪病死掉了,赶紧吩咐管家前去了解动态,务必在年前把租金收回来。
......
湘城养殖场坐落在湘城西郊,其养殖肉猪的年出栏量达到了在万头以上,占了整个湘城的九成九。
赵大胆收的子弟虽然都是穷苦人家,但在发展两场的过程中,特意把身强体壮、能杀会削的分配到了屠宰场,把体质较弱、适应不了杀生的分配到了养殖场。
所以他传授杀猪刀法的所有亲传弟子都是屠宰场子弟,跟着他加入五鬼帮的也是屠宰场子弟。义子赵大屠既是他的大弟子,也是屠宰场的场主,还是操刀堂的原堂主。
胡瘸子体弱多病,因为瘸了一只腿,被大家称为“瘸子”,时间久了,大家都忘了他叫什么,只记得姓胡。
瘸子很早之前就跟在赵大胆身边。他足智多谋,很有经商的头脑,所以最后当上了养殖场的场主。在所有人眼里,胡场主一直兢兢业业,从不曾与赵大胆闹过半点矛盾。
没想到其狼子野心,在问天盟的挑唆下,激化了养殖场和屠宰场之间的矛盾,编造了屠宰场加入帮派势力后的一系列罪名,通过扭曲事实,断章取义,放大了养殖场众人的耻辱感。最后通过导演一起杀人事故,彻底引爆了“两场之战”。
期间他引来了问天盟的杀手,美其名曰“打黑除恶的江湖义士”,将冲突对外宣称为被欺凌后的自卫反击。
如今,虽然走了部分人,但养殖场却是被瘸子彻底控制在手中。
瘸子这天下午踌躇满志地召开全体劳工大会,安慰众人无需愁苦。他说已从别处县城寻来十几位杀猪师傅,同时也在四处招人。在这段时间,需要众人沉住气,不杀猪,继续把猪养肥,坐看湘城猪肉价飞涨一会。等他们的杀猪班底培养出来后,就是养殖场的翻身之日。
还有,他不叫瘸子,叫胡偿!
......
赵家大宅杀猪饭的主桌上,裴三壮一边口沫横飞地向一桌人说话,一边拍着桌子:
“哈哈哈,你们是没看到那群叛徒的脸!听说瘸子那老贼当场吐血昏过去了,整个养殖场哀嚎遍野哭了一地,最后还找上了咱场的弟兄们,跪着求我们谅解,求我们去救命。
救命?没要他们命就不错了!老子一脚就把他们踹出门去,太解气了!师傅,您怎么说?
对了,我回来的时候确认过了,不光是养殖场,整个湘城剩下几个散户家养的猪都死光了,他们说这是犯了猪瘟。我呸!哪听过这么厉害的猪瘟?我看分明就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降下了天罚,惩罚那群狼心狗肺的王八蛋们!
诶!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三壮奇怪地望着眼前神情开始变得惊恐的师傅和师弟们。人杰也觉得气氛有点凝重,然后便见平铨怪叫一声,一个虎扑跃了过来,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大腿,口中低声哀嚎道:
“小师弟!进阶后的杀猪刀法千万别乱使诶!”
人杰正一头雾水,只见父亲又丢下碗筷,蹭地站起身来,还打翻了个酒碗。人杰被父亲一把拉着匆匆往外走,发现他手心里全是汗,还听到他用颤抖的声音小声说道:
“走!爹现在就教你‘杀猪势’的杀气控制之法!”
第二十一章 何为仁义
“什么?师傅您要去养殖场救那群叛徒?”
“这是报应!我看他们就是活该!”
“若不是我们几个中了狗贼的调虎离山之计,当时就把他们全宰了!”
“是啊,师傅,您看他们是怎么对我们的?二十多个朝夕相处的弟兄们,二十多条人命啊!他们居然束手旁观!大师兄为了保护弟兄们...呜!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对!所有人从明天开始吃菜叶子吧,谁都别想吃猪肉了!”
“还有问天盟,巴不得将我们一网打尽,现在过去就是羊入虎口,您不是说先隐忍一阵子吗?”
“......”
一得到三壮的消息,赵大胆第一件事就是教人杰杀猪势的控制之法,然后杀猪饭也不吃了,交代其他弟兄继续吃好喝好后,赶忙把徒弟们喊到自己屋里。接着他就当场宣布,决定把屠宰场所有子弟们召集起来,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养殖场救场。
大家一听,顿时一个个义愤填膺,最后还是平铨安抚了众人:
“你们先安静下来,听听西傅怎么说。”
“之所以决定去救场,有三个原因。”
想到义子的死,赵大胆比谁都心痛,他眼睛略红,沉声说道:
“第一,冤有头债有主!出手杀死大屠和弟兄们的不是养殖场,而是问天盟,养殖场只有一个人真正该死!就是瘸子!瘸子...胡偿!老夫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把此等包藏祸心之徒当亲兄弟!
大屠和弟兄们的死,我有责任,是我识人不明!”
“第二,我们也犯了错!如果真的一点错没有,瘸子和问天盟又怎么可能挑拨得兄弟之间反目成仇?修为被废的这些天,我天天在反思,我发现我也错了!
我错在自己产生了偏见,这些年只在屠宰场收徒,只带屠宰场的弟兄们办事,不知不觉寒了养殖场弟兄们的心。还有你们,即使我再三告诫,你们敢说平时没有看不起养殖场的弟兄,从来没有欺负过他们吗?”
看见徒弟们不做声地低下了头,赵大胆深叹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
“第三,做人要讲仁义!你们在拜师的那天,我是怎么教你们的?我今天再说一遍!人杰,今天忙着做杀猪饭,爹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你也认真听听。
我们虽只是个杀猪的,不是大富大贵,没有高人一等,但生而为男,就要顶天立地,就要心怀仁义,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
“养殖场的弟兄们是我赵大胆一个个挑选进来的,我认错了一个瘸子,但不会瞎到认错所有人。我相信他们只是被一时蒙蔽,只是想出口气罢了,绝对不可能真的动杀心!
你们想想,死去的弟兄们有多少也是他们平日里的好兄弟,他们难道不痛苦,不后悔吗?更重要的是,他们和你们一样,都是穷苦出身,一个个上有老下有小,养殖场的那些猪,就是他们的命根子!
什么是仁义?仁义就是兄弟有难,八方相助!
什么是仁义?惩恶是仁义,扶弱难道就不是仁义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不仁,我赵大胆也不能过河拆桥!既然弟兄们犯了错,那就说明我当初也有错,我赵大胆愿在此时舍身取义,用心中仁义以报之!”
这是人杰听到的第一个道理。
“心怀仁义么。”
他回味了下父亲的话,点了点头,虽然还不是很懂,但他记在了心里。
屋内众师兄们先是沉默着,然后...
三壮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糊涂啊!前几日冲到我那小表侄家要打断他的腿,狗子哭着自己动手自废一条腿,当时还觉得那小子算是有点良心。现在想想真是糊涂啊。
我表哥走得早,弟媳身子也不好,狗子还有两个弟弟要读书,都靠狗子一人撑着,现在全家还反过来骂狗子不是东西...不行,我得赶紧去一趟!”
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被赵大胆叫了回来:
“你给我回来!总是这样毛毛糙糙!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去你弟弟家,而是想想怎么用最快的速度把整个养殖场救回来!两天,我们最多只有两天时间,两天后猪就全臭了。”
“可就算是现在把所有屠宰场的弟兄们全部召集起来赶到养殖场,也来不及了啊!
现在能临时凑起来的弟兄最多百人,而养殖场有差不多一万两千头猪,就算是大伙不眠不休,也得花上十天半个月,这还不算上卖肉的时间。师傅您当年最高纪录也就是一天杀一百头猪而已。
咦?你们为何都看着小师弟?”
“儿子,照今天那速度,你能坚持多久?”
赵大胆郑重地问人杰。
人杰根据下午的体力消耗计算了下,发现自己不眠不休全力出手,最多坚持一天。他想了想刚才的话,觉得自己也要向父亲学习,于是回答道:
“可以坚持。”
“好!杀猪这事算是有解决办法了,咱们先尽人事,再听天命!
三壮,义儿,铨儿,你们现在去召集屠宰场的弟兄们,让所有收到消息的人不要耽搁,带上家中木杆、线绳和盐,连夜赶往养殖场。”
“是!”
三人领命后立刻动身。
“慢着!凡儿,怀儿,你们两跟着一起出去,事情闹这么大,问天盟那边不得不防!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后,凡儿再去找田老大,然后跟着他直接去城主府,不用顾忌问天盟,城主府若出动,只怕他们不敢来!
通过田老大,想办法请城主府控血宗的高手出马,就说这些猪血我们不要了,全献给他们炼制血池。另外让帮中弟兄也全部过来帮忙,来的人每人送五十斤猪肉。
怀儿你这两天继续去衙门蹲着,全力帮他们调查那件事,一有结果,立刻带捕头赶过去。”
“是!”
两人领命后,平铨问了一句:
“西傅您呢?”
“我现在就动身去养殖场!放心,我带人杰一起过去。”
......
赵家大宅门外,问天盟两位堂主带着六十多名手下刚刚集合完毕,埋伏在横街巷子四周,将赵宅前后左右围了起来。
暗哨在屋顶随时关注着大宅动静,一名长期负责此处的精英手下汇报道:
“老大,那赵大胆现在都可以改名叫赵乌龟了。小的在此处盯了五天,赵大胆天天窝在家里,头都不敢冒一下。还有里面的守备力量非常强,现在足足有五名中三品高手!”
“是啊,知道咱对他下了必杀令,应该不敢出来吧?我们这么多人看他们在里面吃杀猪饭?”其他帮众开始担心的说了起来:
“这味道真他娘香,弟兄们馋都要被馋死了,故意的吧!反正咱人多,要不直接冲进去开干得了!”
“都给我闭嘴!”
带头堂主轻喝了声:
“曹先生说了,那赵大胆重义气,发生这么大事不会不管,是一个好机会。等吧,今晚都别睡了,只要他那四位徒弟有人落单出来,或者里面只剩下三名以下高手,咱立即动手!
说来也晦气,先生好不容易施计将养殖场变成自家产业,结果居然发生了猪瘟,这摇钱树算是完了。”
“老大!赵大胆徒弟出来了!五个一起出来了!”
“会不会是陷阱?难道赵大胆不想活了?”
“现在里面只剩下一个五鬼帮的封不白。”
堂主点了两人说道:
“你,你,远远跟着这几人,小心点,等确认走远后立即回来禀报!”
“是!”
“老大,那几人确定已走远,然后分头行动了,不知要去什么地方。”
“好!大家动手!迟则生变!”
“老...老大!赵大胆直接出来了!身边只有一个瞎子!要不要...诶?你们...嗬...嗬....”这位帮众意识消散前,好似听到三个字:
“放猪血!”
......
“人杰,屋外面是不是有埋伏?”
人杰从父亲手中接过了他从床底箱子里取出的两把玄铁杀猪刀,听父亲交代了一些事,然后在出门前听他开口问道。
“是,六十七个人,屋顶十一人,前面巷子十九人,其中一个后天六品,后面巷子十三人,一个后天五品,左边和右边宅子各十二人。宅子里原来的人刚刚都被他们杀死了。”
“什么?邻居被杀你怎么不阻止?”
“邻居不能杀吗?”
“当然不能了!儿子你记住,这世上有三种不平:杀善良者不平,杀弱小者不平,杀身孕者不平。若路见不平,你当拔刀助之!”
“那这些人可以杀吗?”
“可以杀!有两种人你看到就杀,一是滥杀无辜者,二是想要杀你者。按照儿子你所说,这些人当中也就两名中三品高手...咦?你还能看到是几品修为啊?”
“嗯,琢磨对比了一下,知道怎么分辨了。”
“好,放手上吧!第一次杀人也许会有点不适,但千万别手软,你不杀他,他就杀你!只要正常发挥,他们绝不是你对手,你就把这些恶人当成猪来宰!
对了,若碰到这种实力相差大的,实战中不要太依赖你那出刀速度,把速度控制到正常人水平,然后多运用‘放猪血’和‘刮猪毛’这两招,这样才能助你刀法早日大成。不过这次就算了,赶时间,直接用‘放猪血’速战速决。
嗯?人呢?”
人杰一听到“速战速决”这四个字,便立即出刀。
他出刀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
人杰冲到这些蒙面人身旁,一刀一刀认真施展着‘放猪血’。他小心控制着自己的力道,不要太重,也不要太轻。在这个过程中,他没遇到什么反抗,因为那些人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听到父亲喊自己,人杰赶忙收回最后一刀,然后回到父亲身旁应道:
“都解决了,这些人好弱。”
附近传来了瓦片摔碎声,兵器落地声。门口的巷子逐渐被鲜血印红。
......
此刻已是亥时,到了鸟栖虫鸣、圆月高挂的时候,在外劳作的人们都早早回到了家,准备进入梦乡,可就在此时,湘城西郊的养殖场却是灯火通明。
养殖场占地上百亩,原来有一百九十多名子弟,冲突事件后走了三十多人,又新招了十几人,目前共有一百七十二人。这些人除了几十个与屠宰场有亲戚关系的还在外四处求救外,其余的都留在此地,没有回家。
他们举着火把,站在猪舍前,看着往日“哼哼唧唧”的热闹之地,如今变成了悄无声息的横尸之地,一个个如掉进冰窖,此时都是六神无主,伤心欲绝。
他们的胡场主,连续吐血昏迷了两次,此刻躺在场中房舍的床上一动不动,旁边是匆匆赶来已哭成一团的妻小。大夫来看过后,摇了摇头说,最多两日,无力回天。
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子弟之间开始疯传,他们其实都错了,不仅错怪了赵老大,还害死了屠宰场的弟兄,所以这是天降神罚,老天爷在亲自惩戒他们这群背叛之人。
就在众人最绝望的时候,黑暗之中走来两名不速之客,他们也没用火把。
只见一名年轻冷酷的瞎子走在前面,在黑夜中牵着另一名老汉默默来到舍旁。众人此时还沉浸在悲伤茫然的心境中,竟没有发现二者的到来。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家耳边响起:
“兄弟们,不要怕,我来了!”
第二十二章 天上救星
湘城一处高楼的地下室内,一位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正独自在几案前看书,几案上放了两盏小灯。灯火扑闪,带动着人影摇曳。
一阵有节奏的暗号声传来后,轮椅男子转动身旁机关。室顶开了个口子,一名锦衣男子闪身落了下来,他微微一俯首便开口说道:
“曹先生,手下刚刚来报,前去斩杀赵大胆的弟兄全部惨死,伤口均是一刀封喉,应是先天高手所为,赵大胆不知所踪。”
“先天高手?五鬼帮帮主田镇尧那边什么动静?”
轮椅男子微微皱眉,翻过一页书。
“盯梢的弟兄看到赵大胆两名徒弟过去了,没过多久田镇尧就带着那两人去了城主府,会不会是城主府介入了?”
锦衣男子紧张地问了起来:
“帮派上不得台面,却能影响无数百姓,官老爷都想控制在自己手里,田镇尧背后肯定有城主府支持。像我这种先天修为,城主府起码有上百个,更别说还有金丹修士,元婴老怪,只要随便派一名金丹,弹指就能灭了我们!
曹先生您当初可是承诺过,湘城问天盟由我主事,但城主府那边您会负责摆平的。”
“慌什么,湘城城主府而已,若不是当下全国各处分盟都在暗中发展,还不能打草惊蛇,小小的湘城城主府又有何惧?更何况,这事即使是城主府介入,也肯定不是府内所有人的意思。”
“您的意思是?”
“你以为之前抢下了那么多地盘,城主府为什么袖手旁观,默不吭声?”
“难道曹先生您背后也有城主府支持?可这五鬼帮不也是他们暗中扶持的吗?”
“我只能告诉你,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不过此事既然惊动了其他先天高手,那我们对五鬼帮的攻势就先放一放吧,先天以上的敌人,我会想办法解决。接下来一段时日你静观其变,期间多从百姓中吸纳弟兄。
无论是上九流的商、工、农,中九流的医、相、僧,还是下九流的媒、盗、娼,都要渗透进去。有朝一日,等天下百姓不再蒙蔽,我们就用这悠悠众口,去那里问一问!”
“可田镇尧非常难缠,现在已经把我盯死了,若今晚的那位先天高手再介入咱民间帮派之事...”
“放心,我马上就会联系。”
“赵大胆那边?”
“他最多再活一日。之前我还不好开口请求增援,如今只要我们这边人一到,就是他的死期!盟中大事,我尚可以慢慢筹划,但玉儿的仇,我一日都不能多等!”
轮椅男子把手中书本重重合上。
......
城郊养殖场。
人杰到后,发现人们都聚集在猪舍前。他们没有像师兄们那样的魁梧体魄,身形普遍比较瘦弱。这些人一个个失魂落魄,面容憔悴地举着火把,双目无神地望着猪舍里一头头死猪,看起来很可怜。
人杰小心地扶着父亲爬上了一处屋顶,然后便看见他红了眼睛。只见父亲深深吸一口气,朗声对着下方喊道:
“兄弟们,不要怕,我来了!”
......
“赵当家!是赵当家!赵当家亲自来了!”
“赵当家!救命啊!救命啊!猪全死了!养殖场全完了!求求您高抬贵手,想办法救救我们吧,大半年的工钱都在这了啊!”
“赵当家,我们错了!我们害死了赵场主,还有那么多死去的弟兄们!我们有罪!我们该死!可家里妻儿老小都是无辜的,不能让他们跟着我一起饿死啊!”
“赵当家,您知道场里平时就需要周转,但现在饲料没钱结,东家刚才还派人来催租。我们哪还有钱啊,所有的钱都在这些猪身上了啊!”
在副场主瘦猴的带头下,众人一个个都跪了下来,哭着求赵大胆请屠宰场众人来救命。
“先起来!兄弟们这是做什么?都给我起来!”
赵大胆看大家仍然跪在地上哭求,有的人还磕起了头来,便“轰”的一下也重重跪在了屋顶上,暴喝一声:
“你们没错,错的人是我!”
看见大家抬起头来,赵大胆声嘶力竭的声音传遍了养殖场:
“我有错!把你们带入场里时,我口口声声说,今后就是一家人,我赵大胆要对你们亲如子侄,亲如兄弟。可结果呢!这些年,是我把兄弟们给冷落了!”
“这些年,我成天忙着自己所谓的大事,没有关心兄弟们的感受。这些年,我没有管好屠宰场那些自以为是的臭小子,纵容了他们的错误,寒了大家的心,但屠宰场弟兄们绝不可能有害尔等之心!
修为被废这几天,我在家中一次次反思,一次次忏悔!兄弟们,我赵大胆不怪你们,怪只怪我自己处事不公,埋下了恶果!怪只怪我瞎了眼睛,看错了瘸子那狼心狗肺之徒!”
赵大胆双手捶了下瓦片,吼到:
“我恨呐!为什么那天在这里的不是我!我恨呐!为什么那天死的不是我!为什么死的是我那善良的屠儿,还有那些可怜的孩子们!”
“我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你们!”
此时的赵大胆已声泪俱下。
下面养殖场所有子弟们一个个全愣住了,哽咽着:
“赵当家...”
“赵当家...”
“瘸子那畜生现在就躺在屋里头,我现在就把他抓过来,杀了他给弟兄们报仇!”
瘦猴咬牙切齿地站起身来,就要往房舍方向走,底下众人也一个个红着眼要跟上。
“都给我站住!”
赵大胆也站了起来,对着大家说道:
“瘸子有没有罪,要不要处死,不是你们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而是公道说了算!此事我已上报衙门,当天到底谁先动的手,谁在挑拨离间,谁把那群杀人凶手叫来的,我相信官府会还我们一个真相!
我今天过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是来解决死猪问题的!时间没剩下多少了,大家请认真听我说。”
所有人都停下脚步,紧张而又激动地拢了过来,看着上方此刻显得无比高大的赵大胆。
“瘦猴,这里总共有多少头猪?”
“一万一千八百五十九头!”
“这么多头猪,即使是屠宰场弟兄们全部到了,也不可能在发臭之前杀完。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降下了神罚,却也给我们留下了一条生路。”
见父亲朝他点了点头,人杰向前走了两步。众人此时才认真地看向这位从一开始就站在赵大胆身边的瞎子。
人杰刚才隐匿了气势,此时上前了两步。天空印下一片皎洁月光,将他影子拉得很长。
只见他黑衣在寒风中舞动飞扬,整个人牢牢钉在屋檐边角上。他两手握着腰间双刀,浑身明明没一丝动静,却突然给众人带来了如山的压力。
远远望去,此人有睥睨天下的气势。凑近一看,竟是个冷峻的翩翩少年郎。
赵大胆在人杰身后高声介绍到:
“这是我那从小在外修行的亲儿,名叫赵人杰,此时回归,不但《天心我心决》修炼有成,一身修为不弱于老夫我,还学会了一些奇巧变化之术。
他师傅自创法术,名叫分解术,经过我们改良之后,可在弹指间将一头死猪分解。或许眼前这上万头猪的屠宰之事,便要落在我儿身上了。”
众人震惊了,看着上方气度不凡的人杰,就像看仙人一般,“嗡”的一下议论了开来:
“还有这种法术?那以后杀猪的不是要没饭吃了。”
“没想到赵当家真有一个亲儿子,还这么有出息!”
“赵公子就是天上派来的救星啊!”
赵大胆没时间再等下去了,马上吩咐道:
“你们也有任务!在我儿施术之前,赶紧架好柴火,取几个大缸来,将大缸装满水,然后架在柴火上把水煮沸。”
“好!”
大家立马行动起来,有的搬缸,有的架柴,有的取水。一些有经验的老手向旁边人解释道:
“当家的这是要用热水汆烫之法来保存。”
“你们,把所有板车都推过来,一会运送猪肉。”
“你们,把房舍中所有盐都取来,加一些在水里。”
“你们,去找绳线,把所有能晒东西的地方腾出来。”
“你们,把所有能找到的布匹、被子都铺在屋顶上和远处空地上。”
“赵当家,猪血怎么办?”
“不要了!都这个时候了,哪还有时间接猪血?一会自会有人来收拾!”
“是!”
“女人和家属都去烧水做饭,吃了东西才有力气干活!”
赵大胆站在屋顶上纵观全局,快速下达着一条条指令,众人终于魂魄归体,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行动了起来。
不一会儿,五个大缸架在堆起的柴火堆上,里面水已被煮得“噗噜噗噜”冒泡。十几个板车也被陆续推到了猪舍旁。
人杰站在屋檐上后,从头到尾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众人身上,而是两手死死握着刀柄,用神眼直勾勾地盯着下方那一万多头猪尸。
他感觉自己迫不及待了,恨不得立马飞奔过去,狠狠砍个痛快。
终于,他听到了身后父亲的指令:
“儿子,从左边第一个猪舍开始,一排一排的来,不要逞强,坚持不住就停下来休息一会。上吧!”
人杰缓缓抽出双刀,微微屈下双膝。他兴奋起来后,身体本能地把双刀举高,做出了一个向天祷告的姿势。
他将嘴巴翘起一个弧度,用舌头舔了舔嘴唇,看着眼前一大片死猪,也不知道为何,他特别期待,心中有种疯狂杀戮的**,口中却学着父亲的语气,缓缓念道:
“命中注定无办法,来世投胎做好人。”
第二十三章 八方援助
养殖场一众,今天都仿佛活在了梦里。
先是老天降下神罚,场里还没宰杀售卖的肉猪全死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半年所有心血付之东流。他们不敢回家,有些家人却寻了过来,然后和他们一起坠入了地狱。
在这个时候,最不可能出现的那个人出现了。那个给他们一口饭吃的人,那个他们无颜面对的人,那个本应对他们恨之入骨的人。
他在最绝望的时刻从天而降,不但把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还不计前嫌的带着使者拯救他们。
第一个时辰,人杰庖解了一千头猪。
众人根本看不清他动作,只管埋头输送着地上沾血的猪部件,将其在开水中烫一下,用线绳穿起来挂在通风处。大缸中的水浑浊了就轮流倒掉重新煮沸。
猪毛都被人杰放在高处,大家顺手就能将其收拢堆放在一块。
“赵当家,盐用完了,平时就没存放多少。”
“赵当家,绳线用完了,找不到可以挂肉的地方了。”
一百多个人全力运作,效率还是有的,大家的速度能够稳稳跟上人杰那一刻不停的刀光。
“没关系,搬梯子来,先把切下来的猪肉都铺在屋顶上,屋顶放满了就放在远处空地上,一定要通风的位置。”
赵大胆站在高处有条不紊地指挥。
第二个时辰,人杰庖解了一千一百头猪。
大家渐渐跟不上他了。一方面,人杰速度越来越快,另一方面,众人速度越来越慢,他们体质本来就弱,此时又困又冷,哪怕是轮番休息,体力也逐渐不支。
“先...先喘口气,一会接着干。”
“你看赵公子,他比我们要辛苦得多。”
“赵公子,您要不要也休息会!”
众人实在累得不行,一个个擦着汗,喘着气,喝水歇息的频率越来越高。他们虽然知道此刻正在与时间赛跑,但实在是体力不支了。就在此时,边上的狗子大喊一声:
“大家快看外面!”
只见寒冷漆黑的远方,亮起了点点火光。火光摇曳扑闪,开始变得越来越密,越来越亮,仿佛给人们送来了温暖和希望。
它们近了,近了,更近了,直到照亮了火光下的那些脸庞,那是一张张熟悉的脸。
“兄弟们莫慌!屠宰场一百零五位弟兄尽数在此,我们来帮忙了!”
裴三壮冲在最前面,往日的大嗓门,此刻传到人们耳朵里仿佛天籁。
在他身后,一众弟兄举着火把,腰插双刀,背着满身的物什,有的还推着板车。那几十个前去求救的养殖场子弟此时也跟在亲人身旁,一个个噙着泪光。
狗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步一拐走到三壮面前,哽咽道:
“叔叔!”
三壮一把抱住狗子,老泪纵横地拍了拍他的背:
“狗子,叔前几日说错了话,你是好样的!别怕,叔这就来帮你们。”
众人来到猪舍附近,看着立在屋顶上的赵大胆。
赵大胆对着众人点了点头,说道:
“弟兄们,该说的话相信三壮跟你们都说了,时间非常紧迫,我儿直到此刻都没歇过手,咱也不废话,赶紧行动起来!”
“三壮,你带着这些弟兄把绳线分下去,在四周把杆子全插上,给之前没沾盐的猪部件抹点盐水。”
“义儿,你立刻带着这些弟兄接上去,前面弟兄已经累得不行了。”
“以三壮和义儿为首,所有人分成两班,轮流休息,轮流作业。铨儿,你从旁策应。”
“是!”
转眼间再过去了两个时辰,天光大亮。
两百多名弟兄们轮班倒了两次,分解好的猪肉和其他部件已在四周挂得密密麻麻。
人杰脚下淌满了猪血,他却仍然一刻未停。虽然父亲无数次叫他歇息一会,让他不要硬撑着,可是他非但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累,还很愉悦。
是的,他感觉很愉悦。
人杰一招又一招施展着《杀猪刀法》,手上不停,心里兴奋地喊着:
“杀!杀!杀!”
无数次重复施展同一个刀法,让他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从初学刀法的那刻起,人杰就做到了刀法入形。
也不知为何,他出刀手感极佳,“扫、劈、拨、削、掠、奈、斩、突”信手拈来,每个动作一丝不抖,一毫不差,仿佛已经经过了千锤百炼,比赵大胆还标准。只不过,他之前给人的感觉像是机关,没有情感的复制机关,只是在单纯的模仿动作而已。
但庖解了数千头高矮胖瘦大小不一的猪,连续出刀亿万次之后,人杰感觉身体就像触发了某种信号,一种靠“本能出刀”、靠“知识出刀”的信号。
他的本能,已经做到了从头到脚,从每根汗毛到头发丝儿,都知道接下来该使什么样的力,做什么样的动作,不再是靠模仿,靠记忆,靠控制,而是自然而然地协同他的手,挥出他的刀。
他的知识,已经无比熟悉猪身体的每一处构造,不用看,不用想,甚至不用按赵大胆的每一个动作顺序来。通过身体高速出刀和神眼高速统计,人杰脑中已形成了一个最全知识库。
其实他的出刀速度并没有变快,但他明白了该如何更好地达到出刀效果,他的杀猪刀法更完善,更犀利,他的每一刀也变得浑然天成,不知不觉有了宗师风范。
“杀!杀!杀!”
人杰自己都没有发现,疯狂杀戮之下,他的那些小眼睛开始微微变红。
又过两个时辰,人杰突然感觉自己坚持不住了。
他本预计身体还可按照眼前强度持续挥刀六个时辰,但不知为何,此时觉得精神特别疲惫,提不起劲,很想立刻睡上一觉。
他内心在抵触,他觉得自己必须完成目标,他不想放弃,于是拼命对抗着这股倦意。
只是那双即使闭着眼皮也始终高速计算的神眼,却不受他的控制。如果说之前就像无数盏亮着的灯,那么此时灯开始一盏一盏熄灭。人杰只觉天地之间逐渐暗淡,然后一片漆黑。
他停下了动作,直挺挺倒在血泊里。
“儿子!!”“小师弟!”“赵公子!”
看到的人都被吓坏了,全部往人杰的方向冲了过去。
赵大胆直接从屋上跳了下来,也没想到自己此时就是个普通人,加上一天未闭眼,身体虚弱无比。他落地时个一踞趔,脚踝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整个人滚在地上,摔了个鼻青脸肿。
“师傅!”
正往前冲的左如怀听到身后的动静惊恐万分的跑了回来,一把扶起赵大胆。
“不要管我!儿子!我的儿子!快去看我的儿子!!”
赵大胆疯了一般,挣脱了就要往前跑,结果又狠狠摔了一跤。
“师傅!没事,没事,小师弟只是昏了过去!”
三壮此时从人群中挤过来,扯着嗓门对着赵大胆喊着。赵大胆一听儿子没事,顿觉一股巨大的疲倦袭来,眼前一黑,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
醒来时,人杰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马上便坐了起来。旁边平铨惊喜说道:
“小西弟醒了,快喝口水。”
人杰并不渴,但还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对着他六师兄问:
“我睡了多久?”
平铨应道:
“小西弟没睡多久,也就过去了半个习辰,现在还系午习。西傅在你后面也累到了,不过比你早醒了一小会。他脚还受了伤,也不肯听我们劝,这会儿又跑器外面了。
哎,小西弟等等,不再多休息会吗!”
人杰已经用神眼看到了外面一片混乱的情况。
只见在三壮和隗义的带头下,屠宰场大部分子弟都已撸着袖子前去宰猪了,但因用具有限,整体屠宰效率并不高,其他所有工作又全部重新交回给养殖场子弟。
此时两场弟子一个个都在靠意志力支撑,到了体力极限。
人杰看着这些努力的哥哥叔叔们,想到了父亲教他的道理,心中涌现出一个声音:
他要赶紧去帮他们,他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想到这,人杰不顾六师兄劝说,拿起床头杀猪刀就往奔去。
“赵公子!”
几位做后勤的看到人杰出来后,都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人杰身形一闪,便来到父亲身旁。
赵大胆看见他后,上前拍了拍肩膀,又高兴又担心地说道:
“儿子你刚才把我给吓死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多休息会?你的身体更要紧,已经宰了八千多头,剩下这些就交给我们,能宰多少算多少。”
“我现在状态很好,可以继续开始。刚才身体并不是太累,好像是眼睛消耗有点大。”
人杰回想了下之前的状态,不是很确定地跟父亲说道。
“神眼消耗很大?”
赵大胆小声对人杰说:
“那儿子你自己要学会控制,太累了就看能不能不看东西,休息会。”
“不行,控制不了,一直都能看见。”
“不出刀时会不会好一点?”
“眼睛每时每刻都在盯着各个地方,站着不动和出刀时的状态是一样的。”
赵大胆听后也颇为无奈,看来儿子注定每天都要沉睡一会,果然这么逆天的神眼是有副作用的!他也不继续矫情,在一片欢呼声和关怀声中,宣布让大家撤回来,重新换人杰上场。
“师傅,小师弟,有点麻烦了!”
三壮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
“猪血弥漫到了还未屠宰的其他猪舍,死猪被血浸泡后会加快变臭的。”
赵大胆刚把眉头拧了起来,人杰突然开口:
“父亲,有很多人过来了,速度很快,冲着我们来的。”
赵大胆刚抬起头,一道内力雄厚的声音从远处传到了每个人耳旁:
“老赵!哥哥我没来晚吧!”
只见八名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飞驰到众人眼前,为首者正是五鬼帮帮主、绰号横江鬼的先天高手田镇尧!
田镇尧看到猪舍的局面,上前拍了拍赵大胆肩膀,沉声说道:
“老赵,帮里这次召集了两百多位弟兄,正在赶来的路上,我们这些腿脚快的先过来了。对了,跟你正式介绍一下。”
田镇尧引着赵大胆看向旁边那七位轻功不弱、穿着黑色制服、浑身弥漫着阴森气息的同伴:
“他们是城主府派来的控血高手,全是炼尸派的先天真传弟子。”
“多谢城主!”
赵大胆先向城主府方向认真拜了拜,然后转身面对这些炼尸派弟子:
“赵某也万分感谢各位少侠出手相助!不知哪位是主事大人?”
“在天上!”
人杰出口提醒。
田镇尧颇感意外地看了人杰一眼,引着大家后退了几步,抬头喊道:
“袁大人!地方到了,这位便是赵大胆。”
只见一位身背红棺,浑身冒着黑气的人影从天而降。他看也没看众人,而是把红棺轻轻横放在地上,在炼尸派弟子的狂热注视下,先是“咄咄咄”敲了三声,然后躬身说道:
“郡主,起床了。”
第二十四章 血灵郡主
荆州的最高长官是刺史,刺史由天心宗宗主兼任。荆州再下面有九个郡,每个郡都有一个主城和五到十五个不等的县城。
这些郡的最高长官不叫郡主,叫城主,都居住所辖郡的主城之内。他们的孩子反而被人们称之为郡主。
经过上万年沉淀积累,天底下很多郡都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修炼文化。
比如说陵郡,陵郡是荆州第二大郡,主城叫做湘城。陵郡的修炼文化是炼尸,听起来邪恶恐怖,却是实打实传承悠久的正统修炼体系。
由于荆州地理位置关键,在上古期间经历过无数次惨烈战役,这就导致地下阴气极重,很容易形成僵尸。所以最早就有一批修炼者专研养尸法术,开始驯养僵尸。
随着体系不断完善,他们终于自成一派,在早年间自称为赶尸派。
赶尸派虽然一直没出过仙人,驯养的僵尸也无法突破到人仙,但却有不少鬼仙,因其整体战斗力强悍,曾在凡界叱咤风云,独领风骚数万年,一直是荆州的州级势力。
顶峰时期,荆州九郡,赶尸派独领六郡。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整个荆州的僵尸差不多都被赶尸派给抓光了,即使有孕生僵尸之法,可这僵尸的生成速度,远远赶不上他们的炼化速度,通俗点说就是“练功材料供不应求”。
赶尸派的新晋弟子越来越可怜,最后还自嘲的做了首打油诗:“生来不凡天赋,立志出乡抱负,难得僵尸宝宝,百年跟人屁股。”
七万年前,荆州阳郡出了一位天之娇女,名叫顾天心。
顾天心只花了一千年时间就练至元婴顶峰修为,横扫无敌,还成立天心宗,手下门人遍布十四州,很快便取代了赶尸派,成为了荆州的领头势力。
之后赶尸派越发没落,荆州九郡练赶尸之术的人越来越少,赶尸派先是从州级仙门变成了郡级大派,普及的地区从六郡变成了陵郡一地,如果不是宗门有几位大限将至的鬼仙长老硬撑着,眼看就要被赶出湘城,沦落成县级门派。
这时候,赶尸派终于出了一位狠人,也就是第七十代祖师谢无陵。
谢无陵天生极品“僵”属性灵根,还是天灵根,刚入门就在赶尸派风头无二。只是他家中贫寒,没有修炼资源,也没有门中长辈,入门后被心生嫉妒之人刻意针对,几次害死“僵尸宝宝”。
谢无陵并不气馁,一边投身本门藏经阁专研功法,一边卧薪尝胆,耐心等待机会。
皇天不负有心人,谢无陵在二十年后终于又抓到一头铁尸,并只用了短短六十年时间,就将这头资质最普通的铁尸其练成极品飞僵。
随后,谢无陵走南闯北,收集僵尸,改进功法,一时间名动天下。
不料在一次途中被小人设计,陷入死局,所有僵尸被杀,他本人还被打落悬崖,生死不知。
百年后一天夜晚,一头带着面具的无主夜叉突然飞入赶尸派腹地,众人大惊,夜叉乃是僵尸的最高形态,相当于元婴修士,天下难寻。
那头夜叉独斗宗门仅存的四大夜叉而不败,甚至大战上风,最后将太上长老谷天岐和其门徒全部斩杀。
在赶尸派全派上下无比惊恐之际,只见他取下了面具,竟是众人以为早就死去的谢无陵。
原来谢无陵当年在摔下悬崖后,差点粉身碎骨,但发现悬崖下是一处极阴之地。谢无陵在临死之际孤注一掷,对自己施展炼尸之法,没想到真被他成功了,他把自己炼成了僵尸之身!
之后,谢无陵以铁腕手段成为了赶尸派宗主,开始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他把赶尸派更名为炼尸派,提出了“不假外物,但求己身”的发展理念,认为化身为僵,方是最强超脱之道。
起初还有些看颜值的弟子觉得难以接受,认为僵尸形象过于丑陋了,但后来才发现是进入了思维误区。
原来的僵尸之所以丑陋,是因为死亡后埋在地下太久,身体腐烂了!而活人通过刻苦修炼让自身成为僵尸,从外表上看去非但不丑,还酷帅酷帅的,就是怀孕难了点,气息阴森了点。
不过天底下还有那么多魔修、妖修,大家也早就习惯了。
短短数百年,炼尸派就在陵郡重新站稳了脚跟,谢无陵更是成为了自古以来第一位以僵尸之身修炼成仙之人,他将僵尸的仙人形态称为“旱魃”。
谢无陵不想兵解成鬼仙,而是想飞升仙界。他躲在一处无人之地,设置了隐秘阵法,但即使如此,还是在飞升之际,被一群神秘组织当场围杀。
谢无陵走之前,共计为炼尸派整理出了两套直指人仙的修行之法。
一是通过吸收阴气和野外僵尸尸气来提升修为的《旱魃经》;二是通过铸造血池和吸食生灵鲜血来提升修为的《血魔神功》,炼尸派也因此在内部分裂成了两个派系,一是控尸宗,一是控血宗。
如今距离谢无陵被害已有两千多年。
这些年来,炼尸派又诞生了两位化身为僵的元婴级高手,一位是控尸宗掌门,名叫田海山,另一位则是炼尸派宗主兼控血宗掌门,同时也是陵郡的城主,谢无陵的儿子,谢无僵。
谢无僵有位天资卓绝的独女,出生时方圆十里血云漫天。经确认,居然是比当年谢无陵还要难得的天绝品血属性灵根。
此事一度轰传四方,甚至惊动了当今皇帝。皇帝直接下旨,将这位刚出生的女娃娃封为四品诰命,诰封“血灵郡主”。
“血灵郡主”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也不负那一身超绝天赋,十五岁便成为先天高手。刚满十六岁,就准备参加今年的“先天武举”,是先天武榜前十的热门种子。上到城主府,下到陵郡所有老百姓,都以“血灵郡主”为荣,把她当成了宝贝心头肉。
谢无僵给这位独女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谢小语。
......
只见那位城主府的袁大人把红棺轻轻横放在地上,在炼尸派弟子的狂热注视下,先是“咄咄咄”敲了三声,然后后退一步,躬身说道:
“郡主,起床了。”
说完后,袁大人也不继续做声,只是摸了摸手中戒指,凭空变出一壶酒和一个白玉夜光杯,他将酒壶中殷红如血的液体倒进杯中,刚好过半,一滴不多,一滴不少,然后默默立在原地等候。
足足过去了一盏茶功夫,居然没任何动静发生。
众人奇怪的你看我,我看你,他们看不到红棺里的情况,心中很想提醒袁大人再叫几声,但看着袁大人和炼尸派弟子都老神在在的候着,便也不敢出声。
养殖场众人此时心急如焚,哪还有心思一直这样傻站着。赵大胆凑到人杰耳边悄悄问到:
“里面什么情况,是不是郡主大人还没醒?”
人杰从头到尾把棺内郡主化妆的场景看得清清楚楚,早已心中不满。此时看父亲着急询问,哪还忍得住,皱着眉头就对红棺凶道:
“里面那个婆娘!不要慢慢吞吞磨磨唧唧的!没时间等你!给我动作快点!”
此话一出,赵大胆魂都要吓没了,赶紧冲过来捂住人杰嘴巴,再一回眼望去,果然炼尸派众人一个个都杀气腾腾的看着他们。
其中一位弟子双手一抬,十指之上伸出了长长的黑色指甲,张嘴露出一对獠牙,恶狠狠的说道:
“哪来的野小子,不知...”
“轰!”
话还没说完,就见后面那个红色棺材盖被一脚踢飞到半空,然后一路旋转着落到在旁边空地上,扑起一片灰尘。
再看红棺那处,一条足有三尺长的纤细秀腿从中伸了出来,此时还保持着踢腿的姿势,笔直笔直朝着天。这只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脚上穿了只“前后金叶裁云饰、底向上三寸许”的红色高跟“晚下”,这是种只有在宫廷贵妇和大家闺秀中才能偶尔看到的鞋子。
秀腿缓缓朝左落下,就这样把小腿耷拉在外,另一只颀长的秀腿又从棺中伸了出来,然后落下来踩在红棺左侧。她的耷拉在外的那只小腿前后晃了一下,再晃一下,然后就见一个身体以奇异的姿势从里面猛地冒了出来,坐在左侧边缘上。
这是一名年轻姑娘。
她身着一袭绛红霓裳百褶流云裙,其红耀目,似血般婉转而下,胳膊上锈了个黑色白边的“僵”字。红裙罩体,遮住了她部分秀腿,却又露出了修长玉颈,和一片凝脂白玉般的半掩酥胸,素腰一束,不盈一握。
她耳朵上挂了对黑水晶蜘蛛坠饰,洁白的脖子上围了一条项链,上面串着九个宝石做成的迷你骷髅头。她左手懒洋洋地撑着身体,右手先是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再轻轻揉了揉眼睛,接着把遮住面容的披肩长发往后轻轻一拨,露出一张妖娆脸庞。
只见她有一个花瓣似的尖尖下巴,鼻子秀气而挺拔,长长睫毛下是双大而妩媚的丹凤眼。双眸本灿若繁星,却时刻泛着血光。再加上眼眶处的深黛色眼影,以及那略施粉黛后的朱唇,使她看起来三分鬼魅,七分惑人。
真可谓是“眉黛夺得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周围这群大老爷们早就屏住了呼吸,被眼前的风情迷住了。
那姑娘接过从旁递过来的夜光杯,看了眼杯中液体,满意地笑了笑,然后轻轻抿了一口,那双血红大眼睛审视地向场内众人扫了两圈,然后就直勾勾盯着人杰,用她那沾着两滴殷红液体的朱唇轻启道:
“不知刚才是哪位小哥哥,喊本郡主快些出来?”
第二十五章 三凶小语
“郡主大人!我叫吴平铨,久慕郡主殿下天仙机姿,今日得见,真系三生有幸!小人惶恐,不机可否问郡主殿下讨个签名呀?”
人杰正准备开口,就见平铨不知从哪冲了出来,手上还拿了朵野花,讨好地递给血灵郡主谢小语,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
旁边那些炼尸派的弟子对眼前这幕景象已司空见惯,也不见阻止,一个个双手交叉抱胸,幸灾乐祸地看着吴平铨。
谢小语从吴平铨手上接过花,轻轻叹了一口气:
“是朵漂亮的小花,只可惜死得太早,凋零太快。”
在说话的过程中,她手上冒出了一股黑气。只觉那朵野花迅速枯萎,然后化作灰烬随风而散。
见谢小语玩味的盯着自己,平铨“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开口道:
“哈...哈哈,系啊,跟郡主您比起来,她...她羞愧洗了。”
谢小语将夜光杯递给一旁的城主府管家袁辰,用那双长腿踩在地上,然后直直站起了身。她身高足有五尺半,真是个高挑女子。
谢小语微微俯身,带着一股香风靠了过去,狡黠问道:
“不知这位吴公子想让我签名签在哪里?”
吴平铨忍不住后退了半步,紧张得举起手臂:
“您签我衣服上?不过好像都没...没带笔墨,要不下器也可以的...”
谢小语用带着鲜红指甲的右手,轻轻握住了吴平铨抬起的拳头,左手温柔地把他的衣袖撩起,将他的手臂袒露出来。
当谢小语柔荑触碰到手臂的瞬间,吴平铨只觉一阵滑若凝脂的感觉传到四肢百骸,全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再看眼前谢小语居然对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吴平铨整个人都快站不稳了,两道殷红鼻血流了出来。
但就在下一刻,谢小语突然变了表情。她猛地张开嘴唇,露出两颗尖尖的獠牙,两手就像铁箍一样拽着吴平铨无法动弹,然后像母狼一样咬了下去!
“啊!!!啊!!!”
吴平铨闭上眼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叫声,喊了一会却发现手上并未传来想象中的剧痛...
“大胆!”“放肆!”“小子你要是乱来,灭你满门!”
随着一阵阵愤怒、惊恐的声音传来,吴平铨刚睁开眼,就看见谢小语牙齿离自己手臂只有一寸距离,但整个人却保持着张嘴姿势一动不动。
再往后看,原来是一把染血杀猪刀架在了她脖子上!刀身散发出的森森寒意正丝丝渗入她的洁白肌肤,让谢小语也像吴平铨刚才一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持刀主人对旁边恐吓声不闻不问,冷冷说道:
“你若咬他,我便杀你。”
“人杰,不要冲动!快把刀放下!郡主她没有恶意,只是和铨儿开个玩笑!”
远处赵大胆着急喊道。
立在一旁的袁辰,此时后背的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他赶忙补充道:
“郡主爱开玩笑,对她的崇拜者不会真咬,最多吓吓人,留个牙印,绝不会留下尸气,少侠别误会!”
然后对着谢小语说:
“郡主您说是不是?”
谢小语此时已吓得浑身僵硬,听到府里管家提醒后方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
人杰之前看见自己最熟悉的六师兄要被那个婆娘咬了,觉得这可能就是“滥杀无辜”,抬起刀就冲了过去。因为不知道对方到底要不要杀人,所以也没下死手,只是将刀架在她脖子上,放出了一丝杀气警告她。
此时听到那婆娘服软,人杰心中有一点失望,心想自己还没砍过女人的头呢。他开口狠狠警告了一句:
“臭婆娘,你可以试试是你的牙快还是我的刀快!”
然后就把刀收了回来。
“敢威胁郡主,我要吸干你的血!”
旁边炼尸派的弟子哪还能忍,浑身冒着尸气就要扑过来。
“住手!”
袁辰开口喝住了那些抓狂的弟子们,想他身为城主府管家,炼尸派长老,堂堂金丹期修士,此时看着人杰的眼神却透露着疑惑和警惕,开口问道:
“不知这位少侠如何称呼?”
“袁大人,此乃犬子赵人杰。”
赵大胆快步走了过来,向城主府众人抱了抱拳:
“小儿生患眼盲,从小跟着他师傅,直到近日《天心我心决》小成,才归家与我团聚。犬子这些年在山野间潜心修炼,很少与人打交道,所以还不识礼数,不懂规矩,刚才多有唐突冒犯之处,还请各位大人海涵!”
说完对着炼尸派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谢小语此时彻底缓过神来,她恼羞成怒地刚想发难,但看见人杰提着刀闭着眼的样子,突然又感到脖子一凉,身体不禁哆嗦了一下,赶忙像受惊小鹿一样躲到袁辰身后,然后把一个小脑袋伸出来。
她先是张牙舞爪地做恐吓状,然后瞪着红眼睛,愤怒地说道:
“你这小贼!刚才凶我?还要杀我?”
人杰刚想说话,就被后怕不已的赵大胆捂住了嘴,然后就听父亲赔笑说:
“怎么可能,我儿其实也就是开个玩笑,哈哈...开个玩笑。”
“不行!我要听他亲口说!”
谢小语气得跺了跺脚,指着人杰叫道。
人杰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人并不笨,看见父亲在给自己拼命打眼色,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人杰将父亲的手轻轻放下,然后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心。
他没正面回复谢小语的问题,而是朗声反问道: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是来杀人的?开玩笑的?还是来帮忙的?”
“若是来帮忙的,请赶紧处理这些猪血。若是来开玩笑的,我不感兴趣。若是来杀人的...”
人杰面对谢小语,恶狠狠地威胁:
“随时奉陪!”
说完这句话后,他把腰间另一把杀猪刀也握在了手上,转过身,用一句话说出了在场所有养殖场子弟的心声:
“还剩三千七百二十九头死猪没处理,没心情陪你们在这浪费时间。”
谢小语从来没遇到过态度如此恶劣之人,算下来从起床到现在都已经被这小贼凶了三次了!她悄悄用手戳着袁辰的后腰,结果却看到袁辰背着手轻轻对她做了个摇手的动作,知道事不可为,顿时嘴巴一瘪,委屈巴巴地说道:
“凶什么凶!哼...本来还想看看一万多头猪能有多少血,好心好意亲自带队来帮你,结果你这小贼不但不领情,还这般对待人家,真是无理!”
说完转头对着那群炼尸派弟子吼道:
“看什么看!难得碰到这么多血液,还不赶紧去收!一个个跟呆鹅似地站在这里,还以为自己很帅吗!”
这几位炼尸派弟子作为先天高手,又是门内真传弟子,平时走到哪儿不是万人敬仰,如今被谢小语像孙子似在这训斥,也没什么脾气,这可是他们的女神郡主。
七人每人都拿出一个红色的小葫芦,先是恶狠狠地剐了人杰几眼,然后几个纵跃到了猪舍屋顶上。他们拔掉盖子,一手托着葫芦,将葫芦口对着下方,另一只手捏了几个手印,轻喝一声:
“收!”
只见汇聚成河的猪血上出现了七条血色长蛇,不断投入那几个小小的葫芦里。
人杰看见对方守约,便也不再废话,一个闪身来到猪舍内,继续施展着他的杀猪刀法。
养殖场众人早就习惯了人杰杀猪场面的壮观,见炼尸派终于出手,赵公子也开始工作了,欢呼一声开始各就各位,熟练地拿起工具跟着忙活起来。
可炼尸派这帮人没看过呀!
谢小语眼见人杰带着一团刀光飘过,猪舍里的一头头死猪就变成了一堆堆分类切好的猪肉,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她拽着袁辰的袖子喊着:
“袁叔!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那小贼是怎么做到的!”
袁辰此时也颇为震撼,他转头问赵大胆:
“赵场主,令郎使的是什么手段?”
赵大胆早已打好了腹稿,上前解释道:
“我儿修炼有成归来后,学会了一术,名叫‘分解术’,此术可通过刀使出刀光,刀光罩住的物体会被分解。小人粗鄙,就是个杀猪的,儿子回来后跟他一起把这法术琢磨了下,于是促成了眼前这光景,我们把改良后的法术改名叫‘分解刀’”
“分解刀!这是法术?世间还有这么可怕的法术?”
谢小语惊呆了,她现在想起,之前被人杰把刀架在脖子上的场景,简直是毛骨悚然!此时再看远处疯狂庖解猪肉的人杰,竟不由从心中生出一股浓浓的后怕。
“法术法术,之所以叫法术,就是因为打破了常理,能施展法术的人最少都是先天。令郎如此年轻,一身实力就深不可测,真乃天下罕见的少年英杰,赵场主好福气啊!不知令郎的具体修为是否方便透露?”
“这...”
赵大胆心里打鼓,他还真不知道要先天修为才能施展法术,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说:
“大人谬赞了,说来惭愧,犬子刚回归不久,他原来那师傅走得早,后面都是他独自一人在山中修炼,现在具体是什么修为,我这当爹的,连同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这好办!等回头有空了,还请赵兄赏个脸,带令郎来城主府坐坐。城主大人最是惜才,若知道赵公子有这一身本事,定会扫榻以待。到时候我们也可以帮您测一测令郎的具体修为。”
袁辰的语气越来越亲切,都开始喊赵兄了。他目不转睛看了会不远处的人杰,又突然转过身拍了拍赵大胆的肩膀,表情郑重:
“炼尸派的大门随时为令郎打开!我派也有直指仙人大道的修行功法,不比那十四仙门差!若是令郎愿意加入,相信两位宗主都愿意收他做亲传弟子,今后令郎将受到我们整个炼尸派的全力培养。
怎样?赵兄若是不弃,我现在就可以做主!”
袁辰目光灼灼地看着赵大胆,身旁谢小语虽然对人杰不喜,却也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着。
赵大胆听见袁辰的夸赞,不由面露自豪之色,内心却是有点鄙夷。
他心想,我这儿子比你们想象得还要牛逼一百倍啊!老子最低目标也是让他入十四仙门!何况世人都知道,你们那邪门功夫还会影响生育,我就是让人杰去一个县级门派,都不会让他加入炼尸派。
腹诽过后,也知晓不好当面拒绝,只得恭敬道:
“这个我还要回去问问孩子的意思,毕竟他原来炼的是《天心我心决》,计划去天心宗拜师的。”
袁辰脸色一变,但也知道像人杰这种天赋确实更适合天心宗,不禁暗叹一声:
“那确实得看看赵公子的意思,不管怎样,我还是那句话,炼尸派的大门随时为令郎打开。”
没多久,四徒弟叶若凡带着五鬼帮两百多名弟兄也抵达了。人多力量大,两个多时辰后,所有死猪都在尸体变臭之前被顺利庖解,整理好的猪部件或挂或铺把养殖场布了个满满当当。
现下已是寒冬腊月,经盐水汆烫并风干的猪肉,至少可以保存半个多月,场里多年经营下来,这些部件有很多渠道可以销往陵郡各个县市,实在卖不完的,还可以制作成腌肉,虽然卖价低了些,但好歹也弥补了一大笔损失。
此时炼尸派已将所有猪血收集完毕,准备打道回府。田镇尧和赵大胆带着五鬼帮及两场子弟欢送炼尸派众人。谢小语整个人都趟进了红棺里,忽地直起身,对人杰撂了句狠话:
“小贼!下次别给本郡主碰到,否则定要给你好看!哼!”
盖棺之前,谢小语睁着血红的大眼睛,向袁辰埋怨问道:
“袁叔,一开始那小贼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你怎么不阻止啊,我差点都没命了!”
炼尸派众真传弟子也不解地看着袁辰,他们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要知道袁辰可是堂堂金丹修士,和先天期的差距有如天地鸿沟。
袁辰叹了一口,也不知是后怕,还是感慨,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远处被众星捧月的人杰,开口说道:
“这个赵人杰很不简单,绝不是寻常先天,连我都没看清他之前的动作,反应过来后,刀已经架在郡主脖子上了。”
“这怎么可能?!”
第二十六章 真相大白
炼尸派一走,两场子弟顿时放下了拘束,围成一圈,欢呼雀跃着。几位师兄纷纷涌上前来,抓住人杰,将其抛起又接住又抛起,如此往复几次。
“你们...”
人杰一上一下,哭笑不得,但也感受到了此时大家的喜悦。
众人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人杰的感激,如果没有他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养殖场就全完了。
其他子弟也没忘记那些远道相助的朋友们,将切割好的猪肉一一分给五鬼帮之人。众人此时一个个拨云见日,终于喜笑颜开。
田镇尧上前拍了拍赵大胆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
“老赵!生了个好儿子啊!有人杰在,问天盟反手可灭。你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我恨不得现在就去报仇!”
赵大胆说到这里脸色变得阴沉,看向问天盟的方向咬牙切齿地说道:
“今日我儿和大家先休息一夜,明日上门和那群狗东西算个总账!”
“好!就等你这句话!我来召集帮众。今日老子亲自去下战帖,就约定明日巳时,在城外十里坡决战,并将此事通告出去,让湘城众人都知晓。”
赵大胆突然想起了人杰神眼的副作用,补充了一句:
“巳时我们还有些私事要办,改为申时如何?”
“好,就申时,此事就这么定了!咦?衙门的人怎么来了。”
田镇尧锻炼出了先天五气,肝木之气旺盛,所以眼力极佳,一眼就看出了远处一行人的着装。
赵大胆也跟着看向了远方,口中喃喃:
“好啊,没想到走之前全赶上了,那就把此间是非一起做个了断吧。”
他把瘦猴叫了出来,问道:
“瘸子还没醒?”
“醒了,午时就醒了。我们之前没时间理他,他们也没见出来。”
瘦猴赶忙汇报。
“现在就把他抬出来。下不了床,就把床给我搬过来。”
“是!”
一众子弟气势汹汹冲进了瘸子休息的房舍,一阵霹雳乓啷声响和惊叫声后,三壮一脚丫直接把门框给踹飞了,然后示意身后几人抬一张床过来,放在了赵大胆脚边。
只见床上躺着的瘸子已气若游丝,嘴巴一张一合似是在说些什么,却没能发出声,周围的衣襟领口和被子上还沾染着一些血迹。
一名牵着孩子的妇人紧紧跟在众人身后,又哭又叫的,此时冲到了赵大胆面前,拉着孩子“扑通”一声一起跪在了地上,哭求道:
“赵当家,您大人有大量,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家老胡吧!他活不了几天了!这两天您就让他体面一点,安安心心走,好不好?赵当家,求求您了!”
“体面一点?安安心心走?...哈哈哈哈!”
赵大胆气极反笑,一边看着那妇人,一边浑身发抖地指着瘸子:
“我屠儿和二十多个弟兄惨死在这里的时候,他可有想过让他们体面一点?安安心心走?”
“师傅!”
“田老大!赵老大!”
此时五徒弟左如怀已经带着四名衙门中人,同时还押着一名蓬头垢面的犯人赶了过来。他和衙门为首一人同时向两人打了个招呼。
田镇尧看赵大胆情绪激荡,便代他回应了一句:
“这不是赵主簿么,幸会幸会。李捕头,好久不见。”
“田老大您客气了!赵老大的事,我们怎么敢怠慢?况且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上面再三交代,要我们衙门秉公办案,定要给大家一个说法。”
赵主簿赶忙说道。
赵大胆此时也报了个拳,虎首环视一圈,看见所有子弟围靠了过来,身手好点的都翻身上了屋顶,于是沉声问道:
“赵主簿,敢问官府对于前几日那场莫名其妙的争斗,以及我屠儿和场里二十三名弟兄的死,调查出来的结果是什么?”
赵主簿看了眼旁边带队的李捕头。李捕头把那铐着手铐、蓬头垢面之人拽到身前,脚踢膝盖把他踹跪在地,然后抓着他的头发将头一抬...
“山猪!屠宰场的山猪!”
“那天就是他带头先杀人的!”
“我们还到处找他,以为他失踪了。”
众人马上将此人认了出来,“哄”的一声议论开来。
“说,你那天为什么率先动手!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有人指使?!”
李捕头明显内力修为不弱,声音不大,却传到了在场所有人耳朵里。
所有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睁大眼睛看着地上那人。
“是瘸子...胡瘸子,他先跟我说...说赵当家还有他的弟子都活不了几天,让我配...配合他演一出戏。
只要先动手杀一名养殖场的弟兄,挑拨关系,不但能保我无恙,未来还助...助我当上屠宰场场主。
头一天晚上他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事发后出城躲两个月再回来。”
山猪明显受过一些折磨,话说的断断续续,但是在场众人的耳中,却是晴天霹雳一般。
“山猪你这个畜生!师傅对你不薄,你竟做出如此禽兽之事!”
三壮大跨步冲上前,抽出杀猪刀就要砍他头。
“慢着!”
赵大胆对这个结果却是不太意外,他强忍着愤怒,喝止住了三壮,扭头继续问:
“除了山猪,当日杀其他人的那群凶手可有找到?”
“这...”
赵主簿心知肯定绕不过这个问题,赔笑着说:
“说来惭愧,那群所谓的江湖义士身手高强,来去无踪,衙门苦苦追寻好几日,暂时还未找到线索...”
“放你娘的狗屁!”
三壮一把扯住赵主簿的衣领,整张凶脸都要贴了上去,他用充血的双眼恶狠狠盯着,口水星子喷了赵主簿一脸:
“明明就是问天盟那帮混蛋干的!他们当时连脸都没蒙,你们都是瞎的吗?!”
赵主簿一只手向李捕头示意无事,然后一脸无辜地问道:
“不知裴场主可是认出了其中某人?”
“老子那天和师弟中了调虎离山之际,没在现场,怎么认!”
“那其他在场之人可有谁能道出他们中某人具体身份的?或提供一些证据和线索?”
大家你望我,我望你,只觉得那天的“江湖义士”一个个脸生无比,不像是本地人。
赵大胆让三壮松手,然后看向了田镇尧。
田镇尧长了一张国字脸,额头宽大,剑眉星目,嘴唇厚实,一头短寸根根站立,好似钢针一般,淡淡的络腮胡衬托着硬实的下巴。
他身为先天高手,又做了湘城第一帮派帮主多年,横江鬼这个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是他一人一舟血染湘江的壮举生生打出来的!无论是威名,还是本人气势,田镇尧都能吓得湘城内小儿啼哭。
只见他此时上前给赵主簿整整衣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五鬼帮和问天盟的仇怨人尽皆知,屠儿既是场主,也是我们五鬼帮的堂主。如今他被陌生人围杀,问天盟嫌疑最大,赵主簿你说对不对?”
“对,对...”
赵主簿再难保持淡定,脸上开始流出汗来。
“刚才怎么说的?秉公办案?说得好!我相信你一定会给我老田一个交代,要不然,我相信你对上面也交代不了,赵主簿你说对不对?”
说到这里,田镇尧还用力拍了拍赵主簿的肩膀。
“是!是!”
赵主簿硬着头皮答道:
“田老大放心,回头我们一定派人去提审那问天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田镇尧冷笑地凑到赵主簿耳边轻声说:
“有些人,一定要识时务,一旦押错了宝,站错了队,哪天突然发现问天盟没了,那跟着他一起没掉的人,相信可不会少,赵主簿你说对不对?”
看着赵主簿一头冷汗说不出话,田镇尧哈哈笑了一声,然后回头拍了拍赵大胆的肩膀,低声道:
“问天盟的事再忍一忍,等到明日!”
说完看了眼趟在床上的瘸子,对赵大胆说道:
“接下来你还要处理家事,我就带着帮中其他弟兄还有衙门的人先走了。”
然后看着赵主簿:
“这山猪事发后便失踪了,赵主簿你说是吗?”
赵主簿哪还看不出他们意思,与李捕头对视了一眼,然后便在山猪惊恐的叫声中把他留了下来。他们向赵大胆抱了抱拳,便带另外两名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捕快跟着田镇尧一行转身离去。
旁人都走后,赵大胆深吸一口气,走到床边,对着上面躺着的瘸子喝道:
“瘸子!若还是个男人,就敢作敢当!刚才山猪说得那些,你可敢认?”
那胡瘸子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咧着嘴笑。
他无声的笑着,笑得整个人不停抖动,鼻涕眼泪直流。他死死盯着赵大胆,嘴巴又在一张一合,也不知说了什么,接着仿佛全身被抽去气力,脖子一歪后没了动静。
“老胡!”“爹!”
他的妻小在一旁惊恐地叫着。
三壮上前摸了摸他脖子,然后对着旁边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呸!断气了!真他娘的便宜这老贼!死得轻巧!”
如今看见真相大白,看见害死义子和弟兄的主谋在自己眼前死去,此时的赵大胆并没有一点喜悦。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不知不觉间已被泪水湿了双眼。
随后,堂堂赵当家竟在所有弟子面前哭了起来。两场子弟感同身受,一个个老大爷们也都跟着痛哭。
“呜呜呜!你们都是坏人!”
瘸子那五岁多的儿子冲到赵大胆跟前又踢又打的,还一口咬了下去。
“小兔崽子!”
周围几人大怒,就要过来收拾,被赵大胆制止住了。看见胡夫人惊恐地把小孩抱开,赵大胆向所有人说道:
“不管瘸子做错了什么,罪不及家人,他的夫人和孩子是无辜的。”
赵大胆也不管他是否能听懂,认真地对着那小孩说道:
“你父亲做错了事,害死了自己弟兄,所以他今天的下场是咎由自取。不管你多恨我们,希望今后能堂堂正正做人!”
......
如今有人杰照看,赵大胆让多日未归的众徒弟们赶紧回家,约好明日帮战之前汇合。平铨则继续留下来协助大家找渠道销售猪肉。
此时天上飘起了蒙蒙细雨,人杰接过弟兄递过来的蓑衣,为父亲披上,然后将疲惫不堪的父亲背在了背上。父亲说,回家之前去一趟禹府,和东家谈两句租金的事。
走在路上,人杰心情还是很愉快的,他发现自己的刀法更强了。只要能把刀耍得厉害,他就觉得心里高兴,要不是要抱着父亲的腿弯,他都舍不得松开刀柄。
此时,人杰耳边传来了父亲疑惑的声音:
“儿子,你之前有没有听清瘸子说了什么?”
“没,但大概知道在说什么。”
人杰耳朵和凡人一样,没什么不同,但他当时的注意力也在瘸子身上,所以用眼睛将对方的口型看得很清楚。
“说的是什么?”
“他好像在说,成王败寇。”
第二十七章 神嘴罗横
禹东家虽是地主,是商人,可人很大方。也许因为本是读书人吧,所以禹东家比较爱面子,喜欢听人夸赞。
每逢下雨变天,他都命人在府外搭上几块避雨大棚,摆十几张小桌,准备些热腾腾的酒水与点心。
就冲这一点,他被湘城另一名外号叫“周扒皮”的大地主周东家恨极。若不是禹东家名额有限,压根就没人愿意去给那位周扒皮做事。
人杰在父亲指引下很快来到了北郊禹府。他在别人面前话不多,但在父亲面前却像第一次见面那样,问题特别多,不停地问着“这是什么?”,“为什么?”然后赵大胆笑眯眯地回答着。
此时府外凉棚已经坐满了前来避雨的劳工。大家吃着米粿,喝着清酒,三五成群地话着家常。还有一些蹭吃蹭喝的陌生人,管家却在一旁笑眯眯地没有出声。
东家居然也在。他此时正和一位黑脸劳工单独坐在一张最大的桌子上,两人煮着酒聊着天。
人杰将父亲放下后,跟着他一起向东家走去。两人本就显眼,由其是赵大胆,将蓑衣一解,立即就被东家认了出来。
“哎呀,赵老大!刚提到您,您就出现了,好久没来寒舍吃酒了。听说最近发生了很多大事,昨晚您还遭人刺杀,怎么样,没大碍吧?”
此时东家已经站了起来,上前热情地和赵大胆握了握手。
赵大胆爽朗地笑了笑:
“烂命一条,死不了。东家还真消息灵通啊,昨晚的事今天就知道了。”
“哪是我消息灵通,此事都已经传开了。六十多名黑衣一刀封喉,鲜血染尽第六横街,好威风!之前还谣传赵老大您修为被废,这威势分明更盛当年啊。”
“哈哈!”
赵大胆笑笑,也不做解释,拍了拍身旁的人杰介绍道:
“这是我那从小在外跟师的儿子赵人杰,如今修炼有成归来,比老子还强。”
“儿子,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禹东家,咱湘城最讲仁义最有才华的大东家。”
人杰好奇地看着禹东家,点了点头。
若是按禹东家往常的性子,听人夸赞后都会客气一番。此时他居然忘记回应,而是张大嘴巴看着人杰,然后转过头来一脸佩服地对着一起吃酒的劳工说:
“罗公子,又被你给说中了!”
那劳工转过头来,对他们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还遥遥举了举杯,在一张阔嘴中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只见其黝黑的肤色下,有一张长长的马脸,长着对圆又小的眼睛,可小眼睛又在闪着精光;眼眶往下凹,鼻孔向上翻,可鼻梁却又高又挺;头发稀稀疏疏,胡须邋里邋遢,但又藏着几分不羁。
整体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明明如此年轻,怎长相如此难看?长得如此难看,气势却是不凡。
赵大胆看见他相貌,结合东家刚才说的话,心里有些猜测,便上前抱拳问了一问:
“这位公子可是‘神嘴’罗横?”
......
罗横何许人也?这是一位明明只有十四岁,只有后天五品修为,但在整个十四州都大有名气,一出生便惊天动地的小家伙。
罗横出生于四大豪门之一的庆州罗家,父亲是罗家家主的亲弟弟。
他一诞生就天现异象,当场测出是真仙品‘儒梦’灵根。最变态的是,他出生时全身都是仙骨,其资质可以排到本界有史以来前三名,稳稳的当世第一!
但就这样一个天子骄子,坏就坏在了他的那“天现异象”里。
庆州罗家的主修功法是直指仙人大道的《大梦仙回术》,可钻入他人梦境,也可将他人拉入梦境,修到高深处还能将梦境化为现实,甚至是模糊预知未来。
罗家曾出过五位人仙,当世鬼仙也有好几位。受血脉和功法影响,罗家子弟灵根出色者,一般天现异象都会出现一段短暂而又混乱的梦境映像。这段映像也许预兆着孩子的某个未来片段,也许预兆着孩子的性格,或是孩子给家族带来的气运影响。
人们也许不能第一时间就能完全理解其意思,但上百万年的经验告诉大家,梦境映像非常准确,有些不好的预兆如不及时处理,会酿成大祸。
罗横的天现异象比谁都大气,开局就是一条九爪金龙在九天翱翔,还生怕不知寓意,龙身上刻了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真龙天子”。
众人刚开始欢呼,结果画面一转,发现堂堂真龙天子居然只是个坐骑,上面还坐了头妖气冲天的妖怪。妖怪坐龙大杀特杀,经过哪里,哪里便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从镇压一城,到镇压一州,到镇压一国,到整个世界,再到传说中那朦朦胧胧的仙界。他们甚至看到了“整个罗家,整个天下,都匍匐在一妖一龙脚下瑟瑟发抖”的画面。
罗家还有在场几位西域魔宗话事人都惊呆了!
虽说这种梦境映像不一定就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会有一些潜在的寓意,但无论罗横代表的是那条龙,还是那头妖,众人都不敢去深想。
经过祖老紧急商议,在罗横父母的拼死护犊之下,罗家最后还是决定留下罗横的性命,毕竟不排除这梦境映像还有别的玄机。
但相应代价是,在一众西域魔宗高层的审视下,罗家当场就把比罗横要大一个月的罗家嫡长子罗成给抱了过来,然后把罗横浑身仙骨一根根全部换掉,换成了他堂哥的普通人骨。
罗横虽小,当时还被仙术睡眠入梦,但却把自己牙关咬得紧紧的,所以在换牙床骨时遇到了极大阻碍。罗家最后干脆把唯一的牙床仙骨给他留了下来。
事后,罗家当场把罗横的名字从家谱中剔除,在罗横父母的含泪注视下,将罗横交给了一位附近云游的山野僧人抚养,并严令罗家之人今后不得与罗横产生任何瓜葛。
同时通告外人,罗横已被逐出家门,今后其任何举动与罗家无关。
此事一度闹得天下皆知,但本来故事到了这里,罗横应该就淡出了众人视线。
除去罗家的身份,罗家的功法,还有那天生仙骨,罗横也就是一个山野出生的天才,也许要几十年后才能重回视野。
但就在十二年后,罗横跟着养父僧人一路云游到荆州湘城时,僧人突发重病,没多久便撒手人寰。孤身一人的罗横为了养活自己,开始深入市井,四处给人跑腿干活做短工度日。
没想到短短几年,他的另外一门天赋再次让“罗横”这个名字又彻底火了!
原来,他那仅存牙床仙骨也不知是遭遇到了什么变异,还是本来就有这个功能,给他带来了一张天生“神嘴”。
罗横说什么,就灵验什么。多次事件后,他名气越来越大,最后炼尸派找上了门,测出他的强大灵根。此事传出,一度引得众仙门前来争抢。
结果他十二年前的身世自然在这个时候重新被扒了出来。知晓了罗横那惊悚的梦境映像后,所有仙门和大门派都沉默了。
罗横瞬间体验了一回什么叫“人情世故,冷暖自知”。
走投无路之际,他发现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不论出身,不论背景,只论才情,只论人品,还论那么一点财力,这便是天道书院。
在天道书院,罗横不但能修习书院普通心法,还找到了读书这项心中所爱,找到了功名这项奋斗目标。他决定要考取功名,这样他就能学到更强功法,进而探寻那更广阔的世界。
他的遭遇,他的外貌,让罗横的性子开始变得孤僻狂傲。
大家对他的感官很矛盾:既不想去招惹他,又有点想去讨好他;既想讨他说好话,又怕被他讲坏话。
即使是如今热情请他吃酒的东家,罗横也知道,东家就是想听他说两句好话罢了,打心眼里并不喜欢他。因为东家就和当今大唐天国绝大多数文人一样,都是以貌取人之辈!
正想到这,罗横便见东家与一位魁梧老汉攀谈了起来,从谈话中知晓,眼前这位便是他们刚刚聊到的操刀鬼赵大胆。
罗横心中一颤,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心中对这位传说中的赵大胆实在愧对难当...
因为就在前几日,他因为肉价上涨吃不起最爱吃的猪肉时,忍不住默念了一句“这么贵,干脆大家都别吃了”,结果第二天就听说养殖场的猪全死光了...
这几日罗横都在祈祷,猪死了,猪肉可别浪费啊!此时看见赵大胆他们看向自己,罗横只好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遥遥对着他们举了举杯。
然后便见到赵大胆走过来问道:
“敢问这位公子,可是‘神嘴’罗横?”
若换成是别人,哪怕是五鬼帮田镇尧亲至,罗横最多也就“嗯”一声,绝对是动都懒得动一下。但此时换成赵大胆,罗横却是在东家意外的眼神中站起了身。
他向赵大胆回了一个礼,然后说道:
“正是小生。早就听说赵老大义薄云天,乃道上有名的英雄好汉,今日一见,果然是老当益壮,气度不凡!”
罗横一顿彩虹屁拍得赵大胆还有旁边看戏的东家目瞪口呆,他自己也有点尴尬,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转移了话题:
“养殖场的事我听说了,真是可惜...希望赵老大能顺利渡过难关,这样咱湘城的老百姓也沾沾福,在过年吃上猪肉。”
第二十八章 致命偷袭
“谢罗公子吉言。”
赵大胆向罗横做了一个揖,笑容满面地说道:
“我就说老天爷这次怎如此眷顾,原来是罗公子神嘴玉言。如今养殖场的猪肉已经全部处理好,大家伙都有肉吃!哈哈,如罗公子承蒙不弃,回头我亲自提百斤猪肉送上门。”
“场里上万头猪这就处理好了?”
旁边东家听到这句话明显吃了一惊。
“没错,东家可以派人去现场查验。今天我来找东家,就是想跟东家商量一下,希望东家能对场租之事多宽限些时日。只要二十日,二十日后,我们一定将租金全额上缴。”
“好说!好说!赵老大亲自拜访,这点面子我岂能不给。”
“既然如此,天色不早,雨也停了,老夫也不多叨扰。罗公子,东家,告辞!”
“这就急着走?先吃点米粿热酒,暖暖身体再赶路吧。”
东家赶紧把赵大胆和人杰拉住,从旁边丫鬟手中接过两盘米粿,又拉着两人挨着罗横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外边又三五成群来了几波人。
一波是之前淋了雨的五名田中老汉,一波是蓑衣很低不见脸的两名劲装男子,还有一波是举着花花绿绿油纸伞的三名文弱书生。
书生为首一人隔着大老远就对着东家喊道:
“禹秀才,我们来你这避避雨。”
东家一看,又是杨、洪、吴这三个憨货。这三人身为秀才,一天到晚打着以文会友的名义四处蹭吃蹭喝,本来这是当下文人风气,也很正常。
但这三人没一点身为文人的格调,仿佛饿鬼投胎,哪怕为了一盘花生米都会争上个半天,还特别爱数落旁人,偏偏又没一点眼力见,把不该得罪的人都得罪光了。
毕竟都是文人学子,加上东家本身也好客,还是客气的让他们坐了下来。
这三人看到闭着眼、腰别杀猪刀的人杰,满脸大胡子的赵大胆,一身种田装的丑脸罗横,一个个“啧啧啧”地晃了晃脑袋,满脸的嫌弃鄙夷之色。再看到眼前有热酒,还有两盘热腾腾的米粿,他们顿时眼前一亮,又想吃,又故作姿态地说:
“此情此景,在座各位不妨没人做诗一首,聊表此刻所思所想。做得出才有得吃。可否?”
“这...”
东家为难地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几位客人,心中恼火,想这三人活到今天真是不容易。东家也没把赵大胆和罗横的身份告诉他们,这三人憨归憨,但真的是“一身傲骨”,放言“除遍读书人,天下皆看轻”。
旁边的罗横心里暗自好笑,此时有意为难地说:
“这恐怕不容易吧。”
三个秀才得意地放肆大笑:
“这是我等用餐前的规矩,反正有话在先,做得出,饱口福,做不出,流口涎。”
于是,其中一位立马拂袖先吟:
“立春时节雨纷纷,秀才下乡觅诗文。吃个米粿喝杯酒,来年一定登龙门。”
罗横听罢,点点头又摇摇头说:
“贵人倒胸有大志,可惜志大才疏。”
没等罗横说完,第二位又迫不及待地吟上了:
“立春时节雨淋淋,秀才下乡祭祖坟。磕头干嚎多辛劳,黄酒米粿解烦闷。”
罗横失声笑道:
“原来是个假孝子。”
此时,第三位秀才早按捺不住了,就摆摆手抢着高声念道:
“立春时节雨飘飘,秀才下乡访姣姣。吃饱喝足转一圈,觅得佳丽藏金屋。”
罗横嗤地笑道:
“失敬失敬,足下原来是位登徒子。”
秀才们却不理会罗横的奚落,一个劲地催他作诗。罗横挥挥手说:
“莫急,莫急,我的诗长着呢,诸位可要耐心听着,不要中间打断,不然,我就做不下去了。”
秀才们以为罗横做不出,故作托词,便一齐说道:
“不打断,不打断,你尽管往下做!”
罗横轻咳一声,从容吟道:
“立春时节雨滴答,种田老倌肚饿煞。喝杯老酒润润喉,吃个米粿填肚角”
罗横一仰脖子喝完了酒,嚼着米粿继续往下念:
“两个三个不够饱,再加四、五、六、七、八”...他边念边吃,没等秀才们反应过来,就把一盘米粿吃得净光,尔后,打个饱嗝,续了最后两句:
“填饱肚子下田去,哪有闲空瞎搭白。”
说罢把剩下一盘米粿推到赵大胆面前,然后大摇大摆地站起身就要离去,剩下三个秀才坐在那儿干瞪眼。
“哈哈哈,好!儿子,咱也吃。”
赵大胆也有点饿了,看罗横把三个惹人厌的秀才玩到发愣,哪还会客气。
人杰吃东西很快,还喜欢一口气把嘴巴塞满,此时和父亲两人三两下就把最后一盘米粿吃了个精光,再学他“咕咚咕咚”牛饮几大口热酒,然后跟着站起身。
赵大胆对着东家一抱拳:
“爽快!多谢东家款待,老夫酒也吃了,身体也热乎了,咱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说完便拿起蓑衣,甩了甩上面的水。
人杰把扭伤脚的父亲重新背在了背上,他的体力好,脚程快,背着父亲不觉得重。
结果刚走两步,人杰突然将身形一闪,躲过了旁边伸来的那只散发着黑气的手掌。
......
出手的劲装男子叫厉铭,绰号催心掌,乃先天六品高手,是著名杀手组织“无生门”的一位核心弟子。
他此时相当意外。
厉铭来的时候就被提醒过了,赵大胆身边很可能有一位出刀极快的先天高手保护。本来这次为确保万无一失,组织接受委托后,是想直接派他身旁这位金丹期叔叔出手的。
但金丹期修士过于敏感,很少插手俗世,对手又只是一位被保护的凡人,他们又都是被朝廷通缉之人,所以组织最后为了稳妥,还是让厉铭这位毒功高手跟着他叔叔厉狂一起行动。
厉铭负责动手,厉狂负责压阵,得手后一击即退。
赵大胆在养殖场的一举一动都有眼线关注,问天盟和无生门都知道了那名所谓的先天高手,就是赵大胆的儿子赵人杰。其一手闻所未闻的“分解刀”惊艳了所有人,也让他们得出了决不可与其近战纠缠的结论。
眼线得知赵大胆他们要先来一趟禹东家后,立即通知了埋伏在不远的厉铭两人,两人用蓑衣遮住了脸,直奔禹府。
接下来便是眼前这一幕。
厉铭很谨慎,因不擅长正面搏杀,在修炼毒功后,他这些年已练就一身江湖有名的偷袭本事。他那一手催心掌号称中之必死,即使是先天九品高手,他都杀过一名!
普通后天之人,只要挨到了一丝毒气,一炷香之内必定毒发身亡。
此时,厉铭看见人杰背起赵大胆,两只手托着赵大胆腿弯,知道在这种状态下对方是无法抽刀的。
厉铭心中不断计算。当人杰从身旁走过后,他知道到了出手的最佳时机。
一方面对方毫无防备,另一方面将赵大胆的背部暴露了出来。即使对方炼过《天心我心决》,也许能察觉他的动作,但只要自己出手速度够快,角度刁钻,定能瞬间得手。
结果厉铭这自认为万无一失的一掌居然还是落空了,对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机敏,都没有看清动作,便一个晃身躲了开来。
好在厉铭早已养成出招习惯,掌外毒气顺带漫了一丝到赵大胆身上。他见歪打错着,便赶紧对着叔叔说道:
“得手了!对方动作好快!赶紧走!”
人杰动作比对方要快得多,瞬间躲了开来,但对于弥漫出的一丝丝黑气,他之前本不在意。
结果发现黑气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立即渗入到身体,然后被他身体里那股凶蛮灵气吞食殆尽。他的神眼看见还有一丝黑气进入到父亲体内,开始破坏父亲的经脉和血管。
再结合那男子说出了“得手”两字,人杰哪还猜不到父亲居然在自己眼皮底下被阴招偷袭了!
人杰愤怒了,一股暴虐的**从心底油然而生。但他知道此刻最重要的还是父亲,于是硬生生压下这股情绪,瞬间闪到几十米开外,来到东家和罗横身旁。
他一边将父亲小心地放在地上,一边快速开口问道:
“父亲身上有一种黑气正在破坏他的身体,你们可有办法?”
不等他们回答,人杰猛地转身,他看到另外一名蓑衣男子拽着刚才那名罪魁祸首要逃。
此刻的人杰再也忍不住了!
他如今已知灵气该如何外放,便也没想那么多,抽刀后远远地朝前奋力一劈,怒吼一声:
“砍猪头!”
一道浅浅的刀气从人杰手中杀猪刀上一闪而过,然后冲出数丈远。
厉狂刚跨出一步,就感到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脖子上挂着的护符居然直接碎裂,形成了护体灵罩。灵罩“咯吱”支撑了一瞬,将那刀气抵消后,颜色变得稍稍暗淡。
厉狂只觉头上一凉,发现自己居然来不及反应,在护体灵符被激活之前被斩断了一缕发丝。手上一轻,他赶忙看去,发现他那侄儿已经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脑袋咕噜噜滚落在旁。
“铭儿!混蛋小子,我杀了你!”
厉先天又惊又怒。惊在他居然来不及反应就被那道刀气击中,怒在人杰也用偷袭,那刀气不强,却是背后远处出刀。如他将自己法宝和功法施展开来,对方哪还有对方出手的机会!
厉狂趁着护体灵罩犹在,立即召唤出自己的本命真器抽魂幡,刚要有所动作,就听见一声“刮猪毛!削猪肉!”,然后便被一大团刀光覆盖住。
整个灵罩剧烈震动,瞬间达到最大负荷,然后消散在空中。
厉狂吓得亡魂直冒,一口气触发了身上所有护身法宝,还赶忙使出护身功法,同时整个人顶着刀光冲天而起。
他不擅长近身战,得赶紧离开这可怕的地面,飞到天上将这小子轰杀至渣!
堪堪抵消掉最后一道护身法术后,厉狂终于冲出了刀光,飞向半空。他咬牙切齿地就要反击,却听到下面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声:
“啊!变态!!”
厉狂只觉浑身冷飕飕的,发现有哪不对。顺着下方一众震惊的眼光朝自己一看,整个人“嗡”的一下懵了。
他此时竟已被削成了光猪,挂着鸟赤条条地悬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