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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鸟飞梨落     螳螂刀txt下载     螳螂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六章 赶尽杀绝

    乌云压顶,血光冲天,整个湘城不断轰鸣,连城外郊区都能感受到地面时不时在震动。几个本来平凡朴实、幸福美好的家庭,今日却迎来了灭顶之灾。

    “噗!!”

    裴三壮满脸不可置信地倒下去,一边用手按住喷血的喉咙,一边颤抖指向那些捕快,口齿不清说道:

    “你...喝...可知...我...小师弟...”

    “噗!!”

    话还没说完,一柄尖刀狠狠刺入他心脏。

    “乱党贼子,死不足惜。”

    “不,不!相公!相公!你不要死!呜呜...你死了我们娘儿俩怎么活啊!!”

    旁边一位妇人连忙跪下哭喊,指着那些留下八个字就转身离去的捕快叫道:

    “我相公犯了什么罪!怎么就成了乱党贼子!你们这些混蛋!杀千刀的!恶魔!你们会遭天谴的!会遭天谴的!!”

    ......

    湘城此时的小巷中,隐约掠过一道狼狈不堪的身影。

    他身材魁梧,长了张国字脸。他额头宽大,一头短寸根根站立,淡淡的络腮胡正衬托着硬实的下巴...和那带血的嘴角,染血的衣衫。

    他浑身都是血,却来去无痕。

    仔细一看,原来血液都已被冻结成冰。除了全身的红色冰块,他额头和背上还星星点点布着白霜,那都是他的冷汗。他为了不被追捕者发现,时刻不停运转《尸冻经》将周身冻结,连一滴汗都不敢滴在地上。

    他痛苦得发抖,却落地无声。

    人群巷角逃串时,他把头隐藏在兜帽里,把呼吸声掩藏在冷风中。即便所有人都被城主府那夸张的动静吸引了目光,他却浑然不觉,拼了命左右迂回,朝着某个目标遁去。

    此人正是五鬼帮的帮主,田镇尧。

    他一听见天边传来那阵乔桦锦的宣告声,就知道大事不妙,刚要带弟兄撤离,就被六扇门的捕快堵在了仁义堂门口。在老四铜皮鬼、老五玉面鬼的拼死掩护下,他从密道里逃了出来。

    绕是田镇尧对湘城熟悉无比,还是被来自天心宗神掌峰的捕快紧紧吊在身后。若不是沿途不断有帮中弟子以死相护,恐怕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悲愤,如烈火般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耳畔又响起了仁义堂门口的那段对话。

    “李淳义,是你!”

    “呵,是我。怎么,没想到我出来了?如今炼尸派成为叛贼,你们五鬼帮与叛贼蛇鼠一窝,不仅勾结成党,居然还是当初湘城暴乱的执行者!

    真是可笑!

    我身先士卒,平息暴乱,你们竟过河拆桥,把我当成替死鬼,还押入大牢,令我身败名裂!

    你们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真是天道好轮回!

    田镇尧,朝廷下令,要将五鬼帮满门灭绝!此时你们那些个分舵,说不定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不过,我李某人爱憎分明,虽然恨谢无僵,但念到你田老大不是主谋,这么多年来对六扇门照顾有加,今日便敬你三分,让你死个体面!

    自我了断吧!”

    “做梦!”

    话音刚落,五鬼帮总部的帮众绝望地冲杀上去,但很快被大量从荆州各地增调而来的捕快砍翻在地。为了护田镇尧逃脱,两位陪伴多年的结拜兄弟相继惨死。一路上,他不断看见有弟兄横尸街头,不断听到各个分舵遭到血洗。

    思及惨死的弟兄们,老泪从田镇尧眼里流出,又被他死死冻在脸颊。

    犹记当年,他们五兄弟义结金兰,白手起家,经历千辛万苦才将五鬼帮发扬光大,成为帮众过千、叱咤荆州的凡人大派。

    虽然其中离不开背后的支撑者,但更离不开田镇尧多年来的呕心沥血。他兢兢业业,杀伐决断,一次次领着弟兄渡过难关。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身怕一不小心为弟兄惹上修行之人。

    在这过程中,他不知养活了多少命运多舛的穷苦家孩子,也不知为过多少命运不公的弟兄怒发冲冠,为活在最底层的老百姓讨回了公道。

    前些日子,因问天盟一事,他接连失去两位最好的结拜兄弟,痛苦万分。又因问天盟一事,让他彻底获得城主信任,迎来了事业颠覆。谢无僵亲笔写的“陵郡第一帮派”金匾,现在还依然挂在仁义堂大门上。

    没想到,风云突变,受人敬重的第一帮派,转眼间变成乱党贼子。五鬼帮千多条人命丧于六扇门毒手,只有田镇尧还在苟延残喘,被追得如丧家之犬般四处奔逃。

    田镇尧作为帮派大佬,什么事没经历过!

    他一生几经挫折,大起大落,多少次浴血杀阵,多少次绝处逢生,却统统抵不过此时这番锥心蚀骨。

    往事历历在目,岁月铭记于怀,越去想,越觉得痛彻心扉。

    “不行!不可以背着骂名死去!我一定要为兄弟们平反,我要报仇!!”

    田镇尧发出无声咆哮,狠狠立誓。他兜兜转转几圈,眼看终于到了第六横街,曙光就在眼前。然而,现实却无比残酷,老天爷无情地跟他开了个玩笑。

    他刚要冲入那处街口,前面就出现了一位他此时最不想看见的人。

    “呵,我就知道你要来这。”

    李淳义带着另外三名先天期的捕快从阴影处冒了出来,前后左右将田镇尧包围。这些捕快都戴着耳坠,坠子与耳后根处隐隐发着白光。

    噗!

    “弟妹!”

    田镇尧凄厉地对着远方那栋院子一声大吼。数道寒光避过他强弩之末的几击尸冻拳,从不同角度直透胸骨。鲜血,沿着那冒出的反光刀尖,滴滴答答坠落。

    冰块开始融化,血从身上汩汩而流,染湿了膝下的路面。田镇尧硬撑颓败的身躯,望着苍天潸然灿笑,然后用尽最后力气吼道:

    “告诉人杰!他的大伯,叔叔,师兄,和弟兄们,死不瞑目!”

    “你给我闭嘴!闭嘴!闭嘴!”

    李淳义在慌乱中不断向对方砍去,最后狠狠搅碎心脏,再将长刀抽了出来。看见那如恶鬼般狠狠瞪着自己的双眼,他不由得浑身抖了抖,打了个冷战。

    下一刻,这位在市井和凡人江湖中创造传奇的男人,犹如冷风中的凋零孤叶,直直倒在地上,咽下最后一口气。

    ......

    九娘从人杰出发后就显得惴惴不安。

    那可是遥远的东海啊!

    说书先生说,海岛之人未开教化,不仅将书院形同虚设,不愿上学,还与深海中的妖族一样,一个个残忍嗜杀,性情暴虐。人杰到了那种地方,还是敌国大本营,刚才还闹出那么大动静,此时得有多危险?

    要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办...

    按理说,九娘性格一直比较坚毅,不至于这般胡思乱想。但自赵府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后,她就渐渐习惯了有彩蝶出主意,有贝鲁鲁拍板的日子。她就负责安安心心做个闲散家主,管些琐事。

    毕竟,她只是凡人女子罢了。

    如今人杰这个主心骨一走,彩蝶这个幕僚一走,贝鲁鲁这个大佬一走,罗横这个胆大包天一走,九娘感觉,好像整个人都心虚不少,说起话来总觉得没之前有底气,还会思前想后,患得患失。

    偏偏铨儿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在人杰走之前就开始闭关,最近天天把自己锁在密室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还叫任何人不要打扰他。

    哎,可怜的夏香,才被铨儿宠幸了几天就被打入“冷宫”。现在铨儿见她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躲得飞快,弄得这孩子天天以泪洗面,满肚子委屈。

    刚想到这,天色猛地一黑,远处传来了乔桦锦那响彻天地的宣告声。九娘听后大惊失色,右手一松,茶杯“咣当”一声摔了粉碎。

    管家赵妍飞也似的冲进来,睁大眼睛看着九娘问道:

    “夫人,您都听到了?陛下要灭炼尸派,这可怎么办?”

    “你让我想想!”

    九娘也慌了,来回踱了几步,然后焦急地问道:

    “能联系到人杰吗?”

    “我们府里现在没人有灵气,用不了传讯石啊!”

    “不行,这件事太大了!必须第一时间告诉人杰!你马上带着传讯石去书院,让书院的人帮你联系他!”

    “是!夫人!”

    “等等!你骑祈年过去!这样快点!”

    “不行啊夫人!祈年一走,咱府里就危险了!”

    “叫你去就去!小黑说了,如今咱家就算一个护卫没有,也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

    “这...是!”

    结果赵妍还没出门,就见春香又是一脸慌张地冲了进来:

    “夫人!大事不好了!门外来了好多捕快!说是要把五鬼帮派来的家丁哥哥全部抓走!”

    “什么?六扇门这是疯了吗?连我们赵府的人都敢动?敢情是人杰不在,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走!去看看!”

    一路上,所有奴仆尽是满脸悲戚。等来到赵府门口一瞧,果然,外面已经聚满了捕快。捕快们看九娘这位一品诰命夫人走出来,顿时下跪行礼:

    “见过夫人!”

    九娘眯着眼睛,神色不悦地说道:

    “听说,你们要抓我赵府的人?”

    “小人不敢!”

    一位带头捕快先是跪在地上给九娘恭恭敬敬磕了个头,然后挺直上半身,耳后悄悄现出白纹。他右手握住腰间剑柄,不卑不亢地说道:

    “五鬼帮与炼尸派沆瀣一气,都乃乱党贼子,朝廷下令将其连根拔起,以绝后患。小人知道,您府上家奴其实都是五鬼帮派来的短工,并没有签过卖身契,所以严格说来,并不算赵府之人。

    如今,他们一个个有罪在身,要是再待在这,怕是玷污了百姓心中的神仙之所,会给赵府抹黑!”

    九娘刚想说话,那人就继续大声说道:

    “夫人!先生乃至圣显灵之人,大唐天国的天策上将,受万民景仰,万军崇拜!老夫子刚才所言您都听到了!先生作为大唐臣子,此时深入敌营,怒骂敌首,一句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何其解气!何其豪迈!

    但反过头来,小人斗胆一言,您此时也要三思而后行啊!先生不在,赵府一言一行仍被亿万百姓看在眼里!先生素有仁义之风,怎可因此等恶徒而蒙羞?

    说实话,小人也是痛心疾首,万分无奈,五鬼帮中何尝没有小人的兄弟!但此时也只能秉公办案,将罪者绳之以法!若因此为赵府带来不便,总捕头说了,湘城六扇门今后全体捕快愿为赵府打杂做饭,看家护院!

    还请夫人以大义为先,以大局为重!”

    “嘭!”

    “嘭!”

    所有捕快都跟着那人重重地将头磕在了地上。与他们一起磕头的,还有闻讯赶来的家丁们,为首便是吴香主,赵府的一号家丁。

    “夫人!”

    吴香主哽咽着说道:

    “夫人、先生和几位小主子往日待我们就如亲人一般,能侍奉你们,是小人们天大的福分!如今我等被扣上乱党贼子的帽子,怎还有颜面继续呆在赵府?怎能让夫人左右为难!

    夫人,感谢这些日子来的关照,吴桐率五鬼帮众弟子,给您磕头了!”

    “嘭!嘭!嘭!”

    “年!”

    连续磕了三头响头后,祈年的大脑袋从院墙上方探了出来,把下方的捕快们吓了一大跳。这只年兽的威势众人早有耳闻,真要发起飙来,恐怕他们还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但似是听懂了他们之前的对话,祈年虽然恶狠狠地盯着捕快,却没有动手。它又心情低落地看着那些家丁,其中有些专门负责照顾它日常起居,每天为它洗澡,变着花样给它做好吃的,它很舍不得他们。

    “祈年大人!请保护好夫人!”

    吴桐说完这句话后,便狠狠一咬牙,义无反顾地带着家丁上前,被起身后的捕快押向远方。他们在小巷尽头,给众人留下了一片萧瑟无助的背影。

    九娘几次欲言又止,可那位捕头的话始终萦绕在耳旁,让她的手举起又放,举起又放,最后颓然地落了下来。

    远处长刀出鞘,往日熟悉的声音发出一阵阵惨叫,赵府的女眷们再也忍不住,开始抱头痛哭。

    九娘也身体一软,被赵妍赶忙扶在怀里。她泣不成声,自顾自地问道:

    “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下一刻,一道令她肝胆俱裂的声音传了过来:

    “弟妹!”

    “告诉人杰!他的大伯,叔叔,师兄,和弟兄们,死不瞑目!”

    九娘怒急攻心,刚要说话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

    赵妍将传讯石交给了春香,让她赶紧去书院,自己则是紧紧抱着九娘,吩咐众丫鬟道:

    “快!快去叫大夫!”

第一百七十七章 断送希望

    当一颗豆大的血色泪珠自谢无僵眼角滑落到地上时,整个城主府开始更加剧烈地摇晃起来。血河激荡,平面上猛地出现一道凸起。

    磅礴、浩荡的死亡气息横溢八方!

    凸起的地面不断颤抖,仿佛要有什么凶兽破土而出。

    渐渐的,那凸起越来越惊人,其上绿色阴火与黑色尸气交叠蒸腾,给人一种奇幻诡异之感。

    下一刹,咔嚓一声,凸起的地面瞬间炸开!

    轰!!

    一道巨大的黑棺横空出世,漆黑的光束冲天而起,让整个城主府上方的天空都阴沉了三分。

    老祖宗出来了!!

    明明是阴森恐怖的黑棺,炼尸派众人却感无比亲切,神情一个个振奋起来,就像看到了希望之光。

    但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一道黑棺冲出来的同时,城主府其他方位也同样出现凸起,而后地面炸开。

    轰轰轰!

    第二道!

    第三道!

    第四道!

    .....

    一道又一道恐怖的气息此起彼伏,冲天而起。激荡的血河不断炸裂,死亡力量不断滋生。此时的城主府,犹如被无尽轮回天倾染倒下了一瓶又一瓶墨汁,浓郁的尸气弥漫开来。

    黑棺的队伍在壮大,新的力量在奔腾,天空越来越暗,弹指后,已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在城主府的波动停歇之时,地面上出现了三十六处深不见底的大洞,天空中悬停着三十六道气息强大的黑棺。

    黑棺里面是整整三十六头夜叉!三十六名元婴!甚至有一部分气息强大得过分,几乎不弱于渡过三次雷劫的鬼仙何邪!

    怪不得!

    怪不得谢无僵每次说起炼尸派都说“开疆辟土略有不足,守护湘城绰绰有余”,不惧怕天下任何仙门进攻。感情这里不仅是传承千万年的太阴极地,而且地下还埋葬了这么多元婴老祖!

    直到今天,他们还能召唤出足足三十六名元婴助战,虽然不知能维持多久,但当真是“谁敢来犯都必死无疑”!

    轰隆隆!!

    遮天蔽日的尸气汹涌澎湃,磅礴、恢弘、浩荡的死亡力量犹如星河瀑布一般挂满整个城主府上空。尸气沸腾之下,包含乔桦锦在内的所有神策军将士都露出了凝重之色,感觉身体开始变得战栗、僵硬。

    反观炼尸派,不论活着的、死去的、强大的、亦或是弱小的,此时都感到极致的舒适与满足,他们气息正在不断提高,实力瞬间得到暴涨!

    “我的力量...这股力量...哈哈!好强!好强!老祖宗真的好强!无敌了,无敌了!那群混蛋死定了!赶打我们炼尸派的主意,当真是自不量力!哈哈哈哈!”

    不少进入血魔降临状态的弟子精神一振,根本没想到自己宗门底牌尽出后会猛到这种地步,顿时一改之前绝望的神色,有种扬眉吐气、天下无敌的喜悦感。

    只不过,无论何邪、谢无僵、田海山还是陈官,这些人神色却不像那些弟子般乐观,反而一个个绷紧了神经。

    确实,他们此时的阵容,已经可以瞬间重创天下任何仙门,包括神策军。

    但是,却不包含带了《尚书》的神策军啊!

    嘭!嘭!嘭!

    见一个个外形完好,面无表情的夜叉从黑棺中凌空走了出来,乔桦锦神情一肃,自言自语说道:

    “好啊,总算都出来了。名不虚传!果然名不虚传!炼尸派不愧是曾经风华绝代的古老仙门,当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很好,也只有如此,才值得让吾等激发出《尚书》的真正威力!”

    他那盔甲缝隙中冒出的长发正在不断翻飞,他将右手高举,连带头上那本巨大古书一起冒出耀眼的金光,仿佛一颗小太阳照亮了此方黑暗天地。

    乔桦锦吩咐一声“全力催动灵气”后,再接着厉啸:

    “民讫自若是多盘,责人斯无难,惟受责俾如流,是惟艰哉!”

    嗡。

    一大片天罚之光从《尚书》散发而出,迅速覆盖了整个城主府上空。光芒所达之处,炼尸派所有弟子都猛地一窒,然后就像被滚烫的铁水浇灌一般发出惨叫,身上不断有黑烟冒出,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

    还没结束,乔桦锦又是一声高喝:

    “帝德广运,乃圣乃神,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有四海,为天下君!”

    一大片功德之光出现,这次覆盖了神策军的所有将士。大唐天国数百万年来开疆辟土、威震天下的场景在将士心中迅速浮现。下一刻,他们感觉自己仿佛被天道加持一般,浑身充满了力量。

    一时间,刚才的情况完全反转!

    天空中开始下起大雨,仔细一看,这哪里是雨,分明是不断落下的身躯。两千飞僵组成的强大军团在天罚之光影响下,绝大部分飞僵被临时降成先天,连飞行都保持不住,手舞足蹈地往地上落了下去。

    还能维持金丹修为的飞僵此时已不足一成,而且看气息,勉强只有金丹初期的水准。

    三十六位夜叉老祖宗和炼尸派此时尚存的高端战力也是差不多遭遇。绝大部分被临时降成了金丹后期修为,能够勉强保持元婴初期的,也只有五名老祖宗,鬼仙何邪,还有田海山!

    就连谢无僵都被降回了金丹!

    反观神策军这边,五名元婴将军和五名军魂大鹏都是气息大涨,修为直达元婴顶峰。尤其是乔桦锦,此时简直像当年的乔广宗再临,睥睨天下!

    感受到体内那如渊如狱的气息,乔桦锦激动得浑身发抖:

    “这种感觉!这种力量!这就是父亲当年的威势吗!好强!吾一人足矣挑翻下方那群土鸡瓦狗!”

    “......”

    “暂避锋芒!请老祖宗暂避锋芒!《尚书》持续不了多久,不要硬拼啊!”

    谢无僵拼劲全力一声大喝,但让他心生绝望的是,三十六名修为大打折扣的元婴夜叉,还有一百多名能继续飞行的金丹前辈们,一个个还是面无表情。他们只知道眼冒红光,朝天空那些生者直直发起冲锋。

    “不!!!”

    “哈哈哈,一群无脑死人!”

    乔桦锦原本还在担心对方会不会有什么手段拖延时间,已经准备了一系列应急措施,结果就看到那些夜叉和飞僵此时竟对自己冲了过来。

    他“嘿”的一下乐了,迅速向大军下达指令:

    “全军出击!速战速决!”

    “大风!大风!大风!”

    天空中一道雷霆炸起,点点雨滴落了下来。

    ......

    “滴答。”

    宇文泓伸出右手,感受雨水与掌心接触的湿润与寒意,声音沙哑地说道:

    “下雨了啊,煎熬等待了如此之久,也该落幕了。”

    他此时穿着一身黑袍,把自己笼罩在阴影中,与他相同装扮的还有身旁一位人影。两人离城主府边界的阵法只有一里,并且是早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待在这里,全程目睹了大战打响的每一幕每一个瞬间。

    他们身边还有很多胆大的本地或外来修士聚集。九转炼尸大阵张起后就笼罩了整个城主府的地面与天空,并在城主府的周边组成一圈阵法结界。

    之所以没把阵法范围设得更大,就是为了高度浓缩尸气。这个阵法结界可进可出,理论上里面的人可以随意出来,但外面的人就不是谁都能进去得了了。

    如果没修炼炼尸派的功法,刚进去,就可能被转化成行尸走肉。

    敢站在这么近观战之人,胆子很大,也很聪明,知道从里面出来的人不会伤害他们,云层上的神策军更不敢误伤他们。这些人紧张又震撼地看着这场终身难遇的惊世大战,根本没人关注两名静静站在后方的黑袍人。

    “走吧,轮到我们了,一切就拜托了。”

    宇文泓用只有对方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

    旁边那位黑袍人听到后也没回话,只是把头上兜帽缓缓取下,露出了一幅美丽的面容。宇文泓见状也狠狠摘下兜帽,猛地变幻表情,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喊:

    “小语!你要做什么!不要啊!不要做傻事!!”

    ......

    没有惨叫,没有求饶,炼尸派的这些老祖宗,在沉默中被力量大增的神策军不断撕成碎片。

    谢无僵手中死死握着血笛,识海中不断传来何邪与田海山叫他用地脉逃走的传音声。他整个人不断颤抖,知道此时自己最应做的,就是听师祖和师兄的劝言,撤离此地,忍辱负重,伺机复仇。

    就在他一展蝠翅,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令他亡魂直冒的惊叫声:

    “小语!你要做什么!不要啊!不要做傻事!!”

    谢无僵疯狂向声音方向张开灵识,脑袋无比僵硬地“咔咔”转动,随后血瞳猛地一缩,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方向。

    一个血红身影从大阵外冲了进来。

    她身上穿着绛红霓裳百褶流云裙,胳膊上锈了个黑色白边的“僵”字,耳朵上挂了对黑水晶蜘蛛坠饰,洁白的脖子上围了条项链,上面串着九个宝石做成的迷你骷髅头。脸上是花瓣似的尖尖下巴,招牌似的深黛色眼影。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装扮,熟悉的气息,以及令谢无僵感觉无比陌生的坚毅目光,心痛的决绝神色。

    被大阵阻隔在外的,是那个拐走他女儿,原本叫他心生厌恶,刚才却令他心生感激的宇文家男孩,男孩身边有许多痛哭流涕的湘城子民。他们此时正双膝跪地,悲伤地对红影大声劝喊。

    “不!!!你为什么要回来!快走!快走!!!”

    直到此刻,谢无僵才感觉完全失去了希望,未来真正一片漆黑。他甚至听见了天空中传来的惊喜笑声,知道敌人已经认出小语。

    “啊!!!老子跟你们拼了!!!”

    一炷香后,整个城主府化成废墟,无人生还。一些本地驻军和六扇门捕快们开始打扫战场,收集尸体。

    其中一名捕头佝偻着身躯,在尸体中翻捡,试着扛了扛几具壮实的尸体,却有些力不从心。他摸爬到谢小语的尸身处,哼哧哼哧地将其背起,由于动作太过缓慢,其他伙伴都撤场了,他还在喘着粗气向外走。

    一个趔趄,谢小语一只红鞋落在了中央血池处。

    那捕头整顿身形,头也未回的追逐起同伴的队伍。

    宇文雍被临时征调,还得跟着乔桦锦去下一处战场,所以来不及与他那不省心的儿子碰头了。就在他胡思乱想、无比担心之时,宇文泓被一名六扇门捕头拷住了双手,正押着带往衙门。

    此时的宇文泓,痛苦悲戚,脸上一片死灰。他在与那捕头不经意间交换了个眼神后,突然抬头看天,凄凄怆怆地大喊:

    “小语!小语!小语!!”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杀手血凤

    襄阳郡一处六扇门禁地中,一道妙曼身影在即将跨门而出的那一刻,耳旁传来一阵揶揄声:

    “想好了?与他为敌?与大唐为敌?”

    那个身影猛地转头,恶狠狠说道:

    “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两面三刀的叛徒!!”

    “我芮尘行的端坐的正,什么时候做过叛徒?我只是心怀慈悲,于心不忍,想帮助一个可怜人罢了。”

    “够了!恶心的嘴脸!”

    女子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浑身煞气蒸腾而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也逃不开干系!”

    “对,我逃不开干系,所以我们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誓言加身之下,互相利用罢了。你利用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利用你达成我的目的,呵,各取所需。”

    芮尘缓缓擦拭着他那柄长剑,慢吞吞说道:

    “不过,我也真为那位感到不值。一片诚心,却落得今日下场,真是可笑,可怜!”

    “你给我闭嘴!”

    女子眼中冒出凶光,指着芮尘尖叫道:

    “不许你侮辱他!”

    “侮辱?不,不,我不是那种人,只是纯粹有感而发罢了。倒是你,从今以后,必须给我彻底忘掉那些往事。”

    芮尘眼神锐利了起来。他用中指“当”的一声敲响剑身,再将颤动的剑尖指向女子:

    “我可以帮助你,为你提供消息,助你不断变强,但是,不管你能不能活下来,都给我牢牢记住你的身份!

    你只是被无生门培养多年的一条狗罢了!你只有一个名字,血凤!杀手血凤!”

    “哼,用不着你提醒,我自有分寸。就算死,我也会遵守我的承诺,这点你大可放心。”

    血凤转过头,将染血面具猛地罩到脸上,原地留下一句警告的话:

    “除非被我发现,你在骗我!”

    ......

    平铨也不知为何,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宁。南华寺七套主佛经差的最后一套《涅槃经》,他是翻了又翻,看了又看,连带衍生的五十本论与律,都被反复琢磨推演数遍,却总是不得要领。

    今日他愈发的烦躁了。

    为了宁心静气,他在密室里敲起了木鱼,结果这一敲,竟敲的更加杂念重生,甚至出现了袁辰和小语浴血哀嚎的诡异幻影。

    呔!何方妖孽作祟!

    平铨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他直接把木鱼一丢,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左手拇指掐食指指甲,余指伸直做刀形,按照罗横教他的方法,对着前方空气连打几处降魔刀诀,口中念念有词:

    “孟章监兵,灵光执明,五兽围绕,七星护身,急急如律令!”

    “.....”

    一炷香过后,心中烦躁不减反增。平铨最终甩甩衣袖,扬天长叹:

    “罢了罢了!也许是我太操之过急了,今日不宜闭关,干脆出去走走吧。”

    “空空空”

    密室大门刚一打开,平铨就看见低头守在门外的夏香。他本能地想溜走,就发现对方肩膀正一抖一抖,竟在抹着眼泪。

    额...我是不是对她太残忍了?

    夏香听到前方动静,看到平铨身影,顿时梨花带雨扑了过来,满面悲伤地说:

    “主子,您可出来了!呜呜呜,死了,都死了,家丁哥哥们都死了!”

    “你说什么!”

    平铨大吃一惊,赶忙双手按在夏香肩膀,凝重地看着她问道:

    “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连我们赵府人都敢动?”

    “呜,呜,他们不是针对赵府,是针对五鬼帮。五鬼帮的人也都死了,连田帮主也死了,夫人气得晕过去了!”

    “你!说!什!么!”

    平铨再也难以保持淡定,立刻狠狠摇晃着夏香的肩膀:

    “我那些师兄呢?他们都挂了五鬼帮的名号,四师兄还是操刀堂堂主!他们怎样了?!”

    平铨着急之下都顾不上隐瞒口音,此时已是红了眼。

    “疼!疼!主子,奴婢也不知道啊。”

    看把夏香捏疼了,平铨赶忙松手,然后魂不守舍地就要往外冲:

    “不行,我得去看看!”

    刚走两步,身后夏香又传来一句话,差点让平铨双腿一软:

    “主子,还有件更大的事!炼尸派...已经...没了...”

    平铨怔怔僵在原地,一脸的不可置信。冰冷的恐惧感从脚底侵入心脉,让他颤抖不止。他猛然冲出门外,疯了似地一路狂奔,夏香见喊他不住,只好远远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路上随处可见残留的血迹,空中明明万里无云,可平铨却觉得正在暴雨倾城。雨水冷冽如刀,一片片落在平铨身上,让他寒冷刺骨,又一滴滴渗透到心里,像是要在心上扎出一个洞来。

    平铨鼓起浑身内力,拼命往城主府冲。

    他的视线被“雨水”切割成无数凌乱的线条,让眼前整片天地变得模糊;他的肺部被反复冲刷,让他发出刺耳的呼吸声,“雨水”从他鼻孔里倒灌出来。

    他耳边阵阵嗡鸣,急促的心跳似乎要超出负荷,破胸而出,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一段本不算太长,而且非常平坦的路,竟越往后越难走,仿佛被平白拉长了数百倍。

    耳边众人的议论声变成了一块块巨石阻在路上,让平铨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沉,越来越重。在听到有人说血灵郡主居然在最后时刻跑回来送死,他突然猛地一跄踉,狠狠摔了个狗啃泥。

    “见过幸国公大人!”

    平铨愣了愣,茫然抬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城主府边缘。此地已被一圈神策军守卫围了起来,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让开!”

    平铨低下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声。

    守卫们互相看了看,然后老老实实地让开一条道。眼前这位官职高得吓人,即便大将军来了也只能平起平坐。他们这些“小小虾米”,就算再给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拦这一位大哥的路。

    ......

    纵使很多年过去后,那个场景依旧是平铨挥之不去的恶梦。

    冰冷的废墟,满地的残肢,奔腾的血河,让他渺小得如沧海一粟,陷在泥藻。他的心一截截变冷,混乱不知所措。

    他一路跑,一路喊,来回喊着“师傅”、“郡主”。他第一次用尽全力才知道自己声音原来是那么微小,明明喊得撕心裂肺,却没有任何人回应。不断有血水溅在他身上,打在脸上,滑入口中,带着一股咸咸的味道。

    没有!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鬼使神差地,平铨来到干涸血池旁,一抬头,就看见了那只孤零零的红色高跟“晚下”。

    一点微红,好似一颗高速降临的陨石,由远及近,由小变大,砸中他身体。他的脑袋嗡嗡作响,鼻头猛地一酸,整个人天旋地转的倒了下去。

    他自己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过去的。下一刻,他呆呆握住那只红鞋,跌坐在血池正中央,双目变得无神,陷入了魔怔之中。

    “是朵漂亮的小花,只可惜死得太早,凋零太快。”

    “不知这位吴公子想让我签名签在哪里?”

    “咯咯咯,玄吉师侄,没想到你倒挺有趣的嘛~”

    “你...你这白痴,哪有你这么表白的?是不是以为这样的小把戏就能让本郡主刮目相看?哼!听好了,做梦去吧!”

    “咦?你还笑?笑什么!你这小胖子!是不是傻了?”

    “诶等等!回去帮我告诉小贼,要是哪天上门来给我客客气气地赔礼道歉,我就原谅他了!”

    “对了,下次要是本郡主有空,不建议指点指点你这个便宜师侄。可别多想,你修为实在太烂了,简直丢‘玄’字辈的脸!”

    回忆到这,平铨惨笑出声:

    “是啊,我修为实在是太烂了,一点用都没有,什么忙都帮不上。”

    “什么有史以来基础最扎实的佛修!郡主都没了,师傅都没了,师兄都没了,宗门都没了,就算是悟透三百主佛经又如何?佛修,佛修,做什么佛修!还修什么《六祖坛经》!”

    “哈哈哈哈,明白了,都明白了,世间之人,乐中见苦,常见无常,我见无我,净见不净,是名颠倒,大自在故名为我!”

    平铨开始疯疯癫癫。他摸了摸手中红鞋,轻嗅一下里面残留的腐朽和死亡气味,再缓缓放下,喃喃说道:

    “明虽灭尽,灯炉犹存。”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传出无数“呜呜呜”的声音,仿佛无数冤魂正在低鸣。已经变浅许多的血河突然剧烈翻滚,全部“哗啦啦”地流向了中央血池。

    “世间空苦,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我者即是佛义,常者是法身义,乐者是涅槃义,净者是法义。此便是生,此便是死,哈哈哈,原来此便是《涅槃经》!”

    “可是...我要它又有何用!!!”

    “轰隆!”

    所有饱含精气与尸气的血河倒灌于此,将整个血池再度填满,把平铨整个人淹没其中,其中“精血气”要比当初为谢小语修炼准备的更加浓郁百倍。

    “我是炼尸派弟子!当世最后一名炼尸派弟子!我练的是《血魔神功》,只有《血魔神功》,才是我吴平铨真正的归宿!

    以丹田之基,掠万物之血,铸无边血海,引血魔降临!”

    随着一声厉喝,平铨全力运转门派功法,引导庞大的精血涌入身全身,尔后,经脉瞬间被撑爆!但他却置若未闻,甚至将生死置之度外,整个人双手合十,发出似人似鬼的念诵声:

    “八大狱之最,称为无间地狱,乃无间断遭受大苦之意,固有此名!”

    嘭!

    平铨整个身体炸开,只剩下一个头颅,头颅上传来一阵神魔般的怒吼:

    “以血液为引,炼就四亿八千万血佛,血佛不灭,我心永恒!

    阿弥陀佛!

    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

    啪!

    随着最后一声炸裂,平铨所有身体彻底消散在天地间。城主府之前堆积的血河不见踪迹,血池再度干涸。

    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一个血色大茧。

第一百七十九章 沉沦血佛

    血色大茧一阵阵收缩起伏,好似一只绝世凶兽在慢慢孕育。

    嘭!嘭!嘭!

    突然,一个微弱的心跳声从里面传了出来。紧接着,大茧剧烈一震,丝丝缕缕的裂痕出现在表面上。

    “咔擦,咔擦。”

    清脆的声音不断从茧上传出,最终,血色大茧整个破裂开来,里面再也没有一滴精血,取而代之的,一个**身影显露出来。

    他头顶无发,身上冒着血光,眉心处有个显眼的红色血滴印记。他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此时正一手拈花,一手竖掌,抿嘴而笑,似喜似悲地许下宏愿:

    “如是我闻。不为正佛渡世人,愿为血佛自沉沦!”

    血光从他体内不断传出,越来越盛,直至映照八方。一道血轮在脑后一闪而逝,他整个身体开始缓缓升空。

    ......

    湘城,南华寺。

    作为禅宗六寺入世最深的其中一脉,南华寺设点最广,弟子最多,每个郡的主城都能看见它的身影。巅峰时期,三成南华寺都有元婴住持坐镇,其余寺庙住持最少也是金丹中期以上。

    但也不知为何,自通天之路被关闭后,至圣凡界的老禅师们陆陆续续圆寂,子弟一代不如一代。现如今,所有南华寺的元婴修士加起来只有十位,其他五寺的元婴更少了,全天下元婴佛修加起来也就二十出头。

    更惨的是,禅宗六寺已有六百年未找到佛缘深厚的当世传人,连续多届武举垫底。像湘城南华寺,住持才先天九品修为,说出去简直丢人。

    整个湘城南华寺的正式佛修,也就是通过《六祖坛经》晋升先天的佛门弟子,如今加起来也就十人,这还包括住持本人。

    其余九人连四大班首(首座、西堂、后堂、堂主)和八大执事(监院、知客、僧值、维那、典座、寮元、衣钵、书记)这些管理职务都凑不齐,其中有足足八人年事已高,眼看寿元将尽。

    这些佛修里,除了住持悟透了两套主佛经,其余都只堪堪悟透一套主佛经,资质有限,佛缘不深,也只能每日诵经念法,细数着哪天前往极乐世界。

    南华寺住持,法号叫普耳,人们叫他普耳和尚,是一头结上佛缘的猕猴妖。

    他修为虽然只有先天,寿命却很长,如今活了两百年,也才正值青年。他看起来倒是年龄很大,主要因为他天生就是毛发雪白,两条长长的眉毛从眼角上方垂了下来。

    普耳此时正待在六祖殿中,肃容满面地坐在蒲团上。他双手合掌,对着上方六个佛像虔诚祈祷:

    “诸位师祖,弟子愚钝,勘不透迷雾。弟子无能,点不透世人。

    如今陵郡禅宗已青黄不接,待诸师弟入了舍利塔,就只剩弟子与广觉两名受戒舍利,其余沙弥皆是咏经不得法,无缘入我门,只能勉勉强强维持俗世香火。

    长久以往,陵郡南华寺佛法传承怕是要断送在弟子手里。

    弟子惶恐,唯恐比丘优婆浑浑噩噩,再也得不到前人指导。弟子忧虑,担心众生想要继续修行开悟,再也不得其门而入。

    阿弥陀佛,诸位师祖若在佛界听见弟子祈求,恳请降下指示,指点迷津。”

    这是普耳近十几年来,每日念完经后都必备祈祷的内容,他也不奢求真能得到回应。通天之路被截断后,六祖显灵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上一次显灵还是万年之前,都快赶上天道书院至圣显灵的周期。

    今日,他也顾不上做功课,满面悲色地为大量死去的修士和凡人默默咏经祈福。做完这些后,他例行地祈祷一番,再抬起头,就“哎呀”一声被吓一大跳。

    只见六个慈祥可亲的金身塑像,竟然在此刻齐齐流下两行血泪,从他们身上传来一阵大道誓言声:

    “如是我闻。不为正佛渡世人,愿为血佛自沉沦!”

    这一幕场景犹如昙花一现,只是出现刹那又恢复了原状,就好像刚才只是幻觉。但普耳很清楚,这并不是幻觉,因为就在此刻,北方一道相应的佛修气息冲天而起,让他心惊不已。

    “这般气息,起码是罗汉!哪里冒出来的罗汉?为何似正似邪,如此诡异?”

    禅宗根据先天、金丹、元婴,将相应境界的修佛之人尊称为舍利、罗汉、尊者,到了修仙界之后,人仙、地仙、天仙又被分别称为佛陀、菩萨、佛祖。

    普耳先是惊疑不定地嘀咕着,然后赶紧站起身,在看了眼上方的佛像后,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不行!我得去看看!师祖显灵,定是有什么寓意!是好是坏,是福是祸,得速速探个究竟!”

    刚走出大殿门口,一道血色身影从天而降。

    普耳刚看向那人,就感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无数冤魂在那人身后匍匐徘徊,一个个转头看向自己。

    那人一落在地上,就将此地化作了尸山血海。在普耳意识中,眼前血海仿佛正矗立了一头嗜血修罗。那修罗此刻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大...大胆妖孽!”

    绕是普耳修行多年佛法,此刻还是差点被吓尿了。他腿肚子打抖地取出住持黑钵,颤颤巍巍地对向那人,声色俱厉地说道:

    “竟...竟敢在六祖殿门前逞威,坏我佛门清净!般若诸佛,般若巴麻空!”

    话音刚落,黑钵冲出一道金光射向那人。这种金光会对妖魔鬼怪产生非常显著的杀伤力,若是由金丹修士使用出来,甚至能将妖魔直接收进黑钵镇压。

    但出乎普耳意料的是,金光照在那个恐怖光头男人身上,对方不仅没受到任何伤害,反而脸上狰狞的神色变得略为放松,还发出一道如释重负般的吐气声。

    “就这样照着我,别停!”

    男人沉喝一声,然后朝着大殿内直直走了进来。

    “你要干嘛?你...你别过来!”

    普耳看见男人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浑身白毛根根竖起。在对方跨过门槛时,他吓得赶忙侧过身,同时继续拿黑钵对着那人,使出浑身灵气不断催发着金光。

    “这里可是师祖余荫之地,你这妖孽,你...你...自投罗网!”

    那个男人理也没理普耳,径直走到蒲团上,然后双手合十,盘膝而坐,抬头看向了六位佛雕。在普耳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六位佛雕居然动了脑袋,齐齐低下头,与那位恐怖男子对目相视。

    “吾心中杀意汹涌,无法自制,为不至于酿成大祸,还请各位佛爷助我!”

    “若入我佛门,助你成世尊。”

    慧...慧能祖师说话啦?!!

    普耳目瞪口呆地看着其中一位佛像嘴巴开始一张一合着,居然跟那个男人对起了话来。

    “吾乃血佛,从阿鼻地狱而来,誓除人间恶道!纵犯杀戒,纵离眷属,纵增罪障,纵堕业火,也要渡那恒河沙劫!即便永世沉沦,也要血渡众生!

    此罪此孽,不入大乘,不匹佛道,不塑大士身!”

    那人话音刚落,中央的初祖达摩开口言道:

    “污泥能生莲,也是好泥土。

    吾等不杀之佛,偏偏为人族带来杀祸。汝虽犯杀戒,却心中有佛,故此前来寻求我等助你留存善念。

    若汝只杀恶道,何尝不是扫除客尘,寻得解脱超度之法?无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汝为血佛,亦血亦为佛,当与我佛门有缘!”

    “吾为道门弟子,誓延续道统!”

    “何为道门?何为佛门?昨日种种昨日死,今日种种今日生,汝既为道门之佛,也为佛门之道,如此一来,佛本是道,行也安然,坐也安然,随缘不变,不变随缘。”

    “呼!”

    男人长吐一口气,也不正面回答,只是决然说道:

    “我得阿修罗道!但求‘非天’果报!”

    达摩祖师的雕像点了点头,欣慰说道:

    “佛子已临,待汝归来。”

    说完这些,六个金身塑像便不再说话,开始洒下一片光辉照向男人,助他化解体内即将暴走的嗜血杀意。

    普耳没有半点往日高僧形象,此时呆呆地看着男人,嘴巴张得老大,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说道:

    “佛...佛子?!六祖钦点佛子?这...恐怕比‘先生’还少见啊,已经数十万年没出现过了...”

    “手里那光别停!”

    听见这声催促,普耳猛地一激灵,赶忙重新催发灵气,将黑钵照向男人,并且涕泪交加地应道:

    “是!佛子大人!”

    ......

    “六祖流下血泪!”

    “血佛大道誓言!”

    “达摩八字宣告!”

    此情此景,可不仅仅在湘城南华寺出现。

    禅宗初代祖师达摩道场,六寺传承第一少林寺;第二代祖师慧可道场,六寺佛法第一无相寺;第三代祖师僧璨道场,六寺苦行第一山谷寺;第四代祖师道信道场,六寺神秘第一四祖寺;第五代祖师弘忍道场,六寺威能第一东山寺;第六代祖师慧能道场,六寺入世第一南华寺。

    所有寺中主殿的六祖雕像都在同一时刻发生了以上三大奇观,就像发起了一次世界大地震,把往日低调蛰伏的整个禅宗六寺掀得“地动山摇”。

    “师祖显灵!佛子出世??”

    “阿弥陀佛,禅宗终于有传人了!”

    “师傅,您这是要去哪啊?”

    “当然是去拜见佛子!徒儿啊,今后整个寺庙,就交给你管理了!”

    “师傅...原来就我们两人...”

第一百八十章 装聋作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东海,蓬莱仙岛,天水城。

    人杰正准备带着众人打道回府,李君知突然拉了拉他衣袖,出声说道:

    “大哥哥,请稍等一下。”

    “嗯?”

    人杰转过身,疑惑地看着她。此时李君知手上已凝聚出一柄月光长剑,剑身低鸣,指向一旁晕倒在地的李梦岚:

    “我先杀一个人。”

    “嗯?”

    小猫仔居然敢杀人?

    人杰颇有几分欣慰地点点头,身上也跟着冒出了杀气: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这女人敢杀我,还害得你险死还生,确实该杀!死不足惜!”

    说完,人杰看向一旁的鬼仙令东来,还有几位聚拢而来的残存仙音楼弟子,凝声问道:

    “你们仙音楼之人,对此有何意见?”

    仙音楼弟子大部分都是女弟子,当然也有令东来这种男客卿。天下凡是修习音律之道者,无不向往仙音楼,只因为他们手上拥有《乐经》这本旷世奇书。

    令东来面色复杂地看了李梦岚一眼,沉声应道:

    “学生没有意见!李梦岚不仅品德败坏,使我仙音楼蒙羞,如今还做出刺杀先生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即便先生您不提,学生回去也会召集仙音楼所有太上长老开会弹劾,清理门户!”

    旁边几位仙音楼的先天弟子虽然不敢插话,但一个个拼命点头。

    刚才没一人去扶他们楼主起来,可见他们对李梦岚有多么厌恶。几个仙音楼弟子此时表情愤慨,看地上那人的目光似在看仇人一般,眼睛都快喷出火来,好像在说:

    “呸!人渣!当初选你做楼主的那些人,简直瞎了眼!”

    踏,踏,踏。

    李君知缓缓走向李梦岚,沿途所有人都让出一条道来。待来到李梦岚身旁后,李君知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位倒在地上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

    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

    没想到,我竟能亲手为娘亲报仇!

    李君知紧紧咬着下唇,娇躯微颤。在人杰等人眼里,还以为她这是第一次杀人,心中害怕。殊不知,她是陷入了那段不堪回首的陈年往事...

    十五年前的一个夜晚。

    整个皇宫上下喜气洋洋,一片热闹景象。到处贴满了红字,挂满了红稠带,甚至别说皇宫,整个京洛都变成了红色海洋。百姓们欢天喜地,敲锣打鼓,皇帝李元启更是连摆三日宴席,笑得合不拢嘴。

    让大家如此欢乐的原因只有一个,小公主李君知诞生了。

    这位小公主可真是了不得,还没出生就闹出天大动静。明明是白日降生,却天现异象,让整个京洛瞬间变成黑夜,然后,美轮美奂的场景出现了:

    只见一轮银白的月亮,像是脱水而出的玉轮冰盘,从天边缓缓升起。待她高高挂在天空时,如水般的月光从九天倾泻而下。几朵白色薄云出现在月亮身边,就好似仙女般,绕着她翩翩起舞。

    这次的月亮,不同于往常,实在太美,太动人。

    她微笑着注视着大地,静静地,柔柔地,将浓郁无比的光华洒下,给地面、窗棂、屋檐、墙角还有树梢上,都披上了一层银纱。月光照射下,青莲舞动着媃媚的霓裳,水面倒映着妙曼的圆轮,晚风一吹,变得波光粼粼。

    一对男女感动的透过柳间空隙,披着月光,看着这片美好景象,身体微微靠在一起,共同向天空许下了愿望。

    此时此刻,漫天月华甚至让人分不清天和地的界限,满眼尽是柔情和安详。百姓甚至都没发觉,月亮是何时消失的,他们只记得在消失的一刹那,在自己心房中留下了一道朦朦胧胧的背影。

    这还叫什么异象?

    这也太迷人、太浪漫了吧!

    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李君知诞生了。然后,惊叹远不止于此。万众瞩目之下,李元启颤抖地给她测试了灵根,居然是当世第二个天灵根!

    天绝品月灵根!

    李君知还当着众人面时不时化身月光,接着又变了回来,把所有人惊得目瞪口呆。

    神体!

    绝对是特殊神体!

    李元启给这个神体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名叫月亮神体,又给李君知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号,名叫月亮公主。

    接下来,满城喜庆,大宴三日,李元启自豪感爆棚,百姓们更是一个个乐翻了天,人们还从未因为哪位皇室子女的诞生会变得这么开心,这么幸福,这么崇拜。

    就在第三日夜晚,李君知母亲上官昭容趁着大家都在招待客人,一个人抱着女儿偷偷跑了出来。她悄悄来到后花园,蹲在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里,设下一道隔音结界,然后把李君知轻轻放在自己膝盖上。

    母女俩开始大眼瞪小眼,一起眨巴眨巴长长的睫毛,昭容双手托着下巴,期待地说道:

    “宝宝啊,你现在可以和娘亲说话啦!”

    “哇~太好啦~”

    “娘亲,娘亲,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呀~”

    才刚出生三日的李君知,闻言惊喜地拍起了小手,接着竟然开口说话了。

    其实,她在刚出生第二天,经过观察一日后,就已经学会了说话。

    当然,这要换成修仙界,那是家常便饭,理所当然,甚至会被人嘲笑,居然在肚子里没学会。但在凡界,整个历史上出现这种情况不会超过三次,每次都是轰动万古的弄潮儿降临。

    昨天晚上,在李君知开口说话的那一刻,昭容被吓了一大跳。

    昭容先是满脸惊恐,再是满脸惊喜,最后又一次化为了惊恐。

    还好那时是深夜,左右无人。

    昭容很快回过神,小声叮嘱李君知,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其他人面前开口说话,无论如何不能表现出听懂其他人说话的样子,除非经过她允许!

    接着昭容便不多说,哄李君知快快睡觉。

    李君知非常听话,也没问为什么,接下来的一天都表现得和正常婴儿一样,只会哭,只会笑,要么就是“啊啊”乱叫,别人不论跟她说什么,她都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对方。

    于是,直到刚才,才发生了眼前这一幕。

    听到女儿提问,昭容认真地说道:

    “孩子,不是娘亲不想让你说,而是不能说。孩子你千万要记住,你待的这个地方,很危险,很危险,是世上最危险的地方!

    而相比其他哥哥姐姐,你只会比他们更危险!

    之前你那灵根天赋已经把娘亲快要吓死了,接下来,你可千万要学会低调,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的异常之处,尤其是你父皇!

    否则,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李君知听到后吓一大跳,眼中开始泛起了泪花。她咬着大拇指,弱弱地问道:

    “娘亲,为什么呀~”

    昭容听到后,立刻就有几颗豆大的眼泪从脸颊上滚落下来。她一把抱住李君知,痛苦地说道:

    “都怪娘亲!都怪娘亲!呜呜呜,宝宝,你现在还小,娘亲有很多事还不能告诉你...等你长大了,懂事了,娘亲再一五一十跟你说,好不好?”

    “好~”

    李君知在她母亲怀中柔柔地应了句。

    “呜呜呜,是娘亲连累了你!但娘亲是有苦衷的,你不要怪罪娘亲!呜呜呜!让我宝宝受委屈了!”

    她哭着哭着,就感觉有手在轻轻拍着自己,抬头一看,发现是李君知那胖乎乎的小手。李君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脆生生说道:

    “娘亲不哭,不怪娘亲~我才不委屈,因为我是乖宝宝~”

    “嗯!嗯!乖宝宝!乖宝宝!娘亲的乖宝宝!呜哇!!”

    昭容闻言哭得更凶了。李君知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母亲哭声实在太大了,而且一哭就停不下来,把她耳膜都震得生疼...

    可想而知,昭容此时哭得是如何的惊天动地。

    不一会儿,李君知的小手加大了拍打的力度:

    “娘亲~娘亲~”

    “呜哇!!!”

    “娘亲~娘亲~”

    “哇!!!!”

    “娘亲~父皇来啦~~”

    “呜呜呜...啥?!咳咳咳!”

    昭容反应过来后浑身紧绷,汗毛竖起,被自己一口口水狠狠呛住。她鼻涕眼泪直流地看向李君知,李君知见状用小手朝上方一指:

    “看~父皇也来啦~”

    昭容闻言后僵硬地抬起头。

    果然,李元启就站在她们旁边。

    他此时也设了一个隔音结界,只不过这个结界比较大,正好把她们的小结界包了进去。由于角度关系,李元启还没发现躲在角落里的母女俩,此时正拿出了一块传讯石,看样子似是准备和什么人通话。

    昭容此时紧张得一动不敢动,同时惊恐地叮嘱李君知:

    “孩子,从现在开始,你千万不要说话!万一你父皇发现了我们,我就说抱你出来透气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千万不要出声,也千万不要表现得能听懂我们说话的样子,听到了吗!”

    “咹~”

    下一刻,李元启的一段段对话,让昭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投我以木瓜。”

    李元启开口说了一句古老诗词,有些莫名其妙,但对面很快回了一句娇翠欲滴声音:

    “报之以呆瓜。噗呲~李朗,你居然能在这时候想起我,我还以为你现在满脑子都是你的月亮小公主呢!”

    “别说月亮公主,就算嫦娥转世,在朕眼里,也比不过我的梦岚。”

    “花言巧语!好啦!算你过关~这个时候联系我,想必是为了确认那事吧?”

    “谁说的,朕是想你了。”

    “哼!我还不了解你,大猪蹄子!

    放心吧,司徒鹫那边已经联系好,轮回仙宗和洛家不在话下,都同意由我仙音楼牵头。如今我正在做孟家工作,只要说服了孟家,青莲剑派那酒鬼便会收入囊中,接下来就是郑家了。

    除此之外,剩余的意念剑派,还有大唐各州的郡级大派,我可就分身乏术、鞭长莫及。除非你能派内应协助我,最好是六扇门出马。”

    “不行,六扇门太敏感,芮南天虽然对朕立下过效忠誓言,但他绝对不是省油的灯,种种迹象表明,他似乎有办法可以绕过天道誓言!

    此事绝不能交给他!

    意念剑派那边,交给朕来亲自处理吧,陈野是朕祖辈,在这件事上,他也许会成为关键之人。至于内应,朕也早已为你物色好了人选。”

    “是谁?这内应可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当然,他们比六扇门的行动力和影响力强大十倍!”

    “谁?难道你收服了天机楼?”

    “错,是天心宗。”

第一百八十一章 以牙还牙

    “天心宗?你竟能说动天心宗?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对面的声音略微抬高,似因“天心宗”三个字显得十分惊讶。

    李元启刚说起来眉飞色舞,只是说着说着,语气开始渐渐变冷:

    “若说这世上谁与天意最近,除了天心宗还能有谁?此事朕从根本上与他们站在同一阵营,以此角度深谈,当然能说动他们!

    不过他们说这次仅仅是合作关系,并非附庸。

    哼!一群狡猾之徒!

    当初祖上就不该让那群布衣小鬼涉入军务太深,如今已呈尾大不掉之势,变为朕心中的一块顽疾!若非因为此事,迟早要将他们除去!”

    “哎,何止大唐,万岛仙国也被天心宗渗透已深。我之前还担心天心宗会不会发现端倪,现在倒好,既然成为了同一条战线上的战友,那我也不用每天那么辛苦防着他们了。”

    “他们说要副盟主之位,朕答应了,到时,你便是总盟主!”

    “咯咯咯,李郎你好不负责,做坏事,居然还要把我一介弱女子推上去,总盟主明明就是你。”

    “梦岚,你知道的,朕不宜出面,只能辛苦你了!也只有你,才是朕最信任之人!”

    “好吧,盟主便盟主吧。哎,你这负心汉,不仅绑住了奴家的心,如今还要奴家出卖联盟,出卖宗门,到时也不知会有多少仙音楼的姐妹惨遭不幸,被奴家无情遗弃!

    呜呜呜,好可怜,要做坏事,还要被人骂,奴家不依...”

    “傻瓜,此事若成,你便是天下之母,小小的仙音楼算什么?成王败寇,朕倒要看看,谁敢骂你!”

    “得了吧,你计划如此冒险,估计连一半把握都没有,我可不敢现在就去做什么母仪天下的春秋美梦,估计又是得陪你这负心汉,去刀山火海走一遭。

    不过李郎,你真下决心了?

    大唐鼎盛,西域和东海根本翻不起多大风浪,你本就是天下之主、世界之王。可此事一旦启动,那便是引火烧身,最先烧伤的,就是你自己!

    到时别一个不查,彻底失去控制,你真的想好后果了吗?”

    “想好了!”

    李元启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狠辣与决绝:

    “朕想好了!想得很清楚!不破不立!大破大立!

    两万多年来,大家不敢针对书院,却一个个暗中将仇恨和矛盾指向大唐!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道理朕岂会不懂?再不做动作,那就是刻舟求剑,自欺欺人,芸芸众生早晚会联合起来,将我李氏江山彻底覆灭!

    与其坐以待毙,等山洪决堤,不如提前动手,早日引洪泄流!

    真以为朕会安安心心做个傀儡皇帝,在史书上留下一骂名?

    我李元启不愿做那庸庸碌碌的平凡君王!也不愿做那浑浑噩噩的胆小鼠辈!哪怕是死,哪怕最终失败,哪怕被世人唾弃,朕也要狠狠一搏,看能不能为李氏江山再续国运百万年!

    朕要轰轰烈烈,做那千古帝王!

    苍天已死,问天当立!

    朕将此行称为问天行动!此盟便取名为问天盟!

    朕要亲自做问天之人!

    哪怕代价是社稷之土,万民之血,哪怕是要割下朕身上一大块肉,取走朕的拳拳之心,朕也要舍命一问!

    天若如何?”

    “唔~李郎~”

    传讯石对面发出一道**的呻吟:

    “最爱你这霸气的样子!你就是天底下最猛烈的毒药,让奴家喝过后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可偏偏欲罢不能。”

    “梦岚,你放心,朕不打无把握之仗!此事朕已准备了一千九百年!

    虽然时机已成熟,但在启动前仍需细细谋划,即便花个五年、十年,甚至五十年、一百年,朕都等得起!

    在这期间,朕会助你跨出最后一步,与东海龙宫结成盟友,成为万岛仙国最强仙门!

    此外,朕还有个想法。

    世上没人知道朕与陈野老祖之间的关系,如果收服意念剑派,朕便让他假意投靠西域魔国!只要能骗得司徒鹫信任,即便牺牲疆土,甚至牺牲大唐最强大的勇士,朕也舍得!

    若此计能成,有你和陈野老祖里应外合,到时就算局势再如何不堪,朕也能一举翻盘,鼎定乾坤!

    什么人!”

    李元启刚意气风发说到这,眼角余光就瞄到一个让他万万想不到的身影。

    “怎么了?!”

    李梦岚在传讯石那边紧张地询问。

    “没事,一只小老鼠。”

    李元启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右下方,冷冷说道:

    “你等会,我处理一下,很快就好。”

    啪。

    李元启关闭传讯石,向前七步,来到了瑟瑟发抖的昭容身前,右手一伸一捏,小结界瞬间爆裂。

    “隔音结界对外不对内,朕知道,你全听到了!”

    被李元启杀人的目光盯着,昭容早已面无血色,她连忙抱着李君知站起身,下意识的想要解释。

    可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一张铁箍般的大手直接将她脖子牢牢掐住,浓郁的天子龙气涌入浑身经脉,窒息的疼痛感瞬间袭来。

    昭容只觉从李元启身上传来一股无比冰凉的气息,就像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透着一股阴狠绝望,让她浑身的血液寸寸冻结。

    那双冰凉的龙目,犹如一片黑暗荒原,让她的心不断下坠,一直坠到了深渊。

    “陛...陛下,臣妾...只是...散...心...”

    呼吸被掐断,灵气被封印,一阵阵窒闷传来,极致的痛苦开始撕裂她的胸腔。

    意识,正一点一点被抽离。昭容脸色渐渐青紫,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视线越发模糊,终于,身体无力的软了下去。

    昭容手一松,李君知弱小的身躯顿时重重落在地上。月光神体让她本能地化身为一团白光拥簇在母亲周围。

    害怕,恐惧,让李君知她小小的心灵再也承受不住,李元启和昭容耳旁传来了一阵阵婴儿的哭啼声:

    “哇!哇!哇!”

    “我的...孩...子...”

    昭容已经看不见外面了,但撕心裂肺的啼哭声还是让她想抬起自己无力的右手。刚颤抖抬到一半,李元启掐她的手突然一松,昭容痛苦地滑倒在地。

    “咳咳咳咳咳...”

    疯狂的咳嗽声响起,骤然倒灌的空气呛得昭容不停咳嗽。李元启冰冷的声音响起:

    “看在这个贱种还能.asxs.作用的份上,朕饶你一条狗命!”

    昭容猛然抬起眼睛,死死盯住李元启:

    “君知是你的孩子!咳咳咳...你在说什么!”

    李元启冷笑道:

    “朕在说什么,你自己最清楚!反倒是朕,直到现在还不清楚!你别以为仗着你父亲和祖父,朕就不敢动你!更别以为可以一次次挑战朕的底线!今日,朕便让你尝尝背叛的后果,好好忏悔自己的罪行吧!”

    李元启话音刚落,之前万分恐惧的昭容反而释然了。她凄凉地放声大笑:

    “哈哈哈,忏悔?我忏悔什么?从头到尾,从头到尾,都是你在逼我!骗我!强迫我!我从来没有背叛过我的爱人!反倒是你!李元启!你竟然与敌国妖妇暗通款曲,沆瀣一气,意图颠覆江山!该忏悔的人...”

    她话还没说完,李元启面色骤变,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

    “啊!你闭嘴!”

    这一吼,惯注了李元启的灵力。昭容早就被封了灵力,此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眼睛、耳朵、鼻孔都渗出血来。

    她的耳边声音越来越模糊,她知道自己的耳朵聋了。

    在她视野中,李元启两指微勾成爪,越变越大,接着血光闪过,一道锥心刺骨的疼痛传来,昭容捂着双眼惨叫:

    “李元启!你不得好死!”

    住手!住手啊!

    发出惨叫的还有另外一人,只不过那人却牢牢咬紧嘴唇,只能将这声惨叫死死埋在心里,腐烂在腹中。

    他就在守在隔音结界外,将所有一切看在眼里的曹红叶。

    李元启虽然此时正背对着他,但世上没人比曹红叶更加了解这位“结拜二哥”。对方有没有将灵识外放,暗中观察外界一举一动,曹红叶不敢去赌,也不能去赌。

    在他封闭的嘴唇内,所有牙齿紧紧的闭合,紧紧的摩擦,恨不得一颗颗全部咬碎。在他脑袋微低的阴影下,他的瞳孔正剧烈颤抖,眼神满是痛苦和自责,泪水刚要流出,就被他强忍着用灵气蒸干。

    李元启!你住手!你住手!

    “你...”

    曹红叶心中再度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对面昭容也同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哼,但她话还未说完,就感觉一股冰凉渗进她的嘴中。

    “噗!”

    昭容一口血喷出,连带着被捏断的舌头。她坐在原地,挺直了背,用空洞的血色眼眶死死望着李元启的方向,嘴里不断冒出鲜血。

    此刻,她已成为无耳、无眼、无声...也无心之人!

    “哇!哇!哇!”

    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寂静,在某个男人耳里显得是如此“刺耳”。李元启看向了周围那团光,声音冷得如冬日里化不开的积雪:

    “不准哭!给朕恢复原形!”

    “哇!!哇!!”

    李君知罔若未闻,继续在那哀声啼哭。

    “贱种!若再哭!朕对你也不客气!”

    李元启!你别逼我!

    曹红叶猛地一咬舌头,死死忍住自己暴走的冲动,吞下了一大口血。

    李元启身体僵直,天子龙气汹涌,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地。他眼神闪烁不定,两只手攥成了拳头,好像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足足迟疑了半盏茶,李元启终于神色一松,对着那团白光柔声说道:

    “月亮乖,不哭,你娘只是睡着了。”

    说完还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拨浪鼓,对着白光“咚咚咚”地摇了起来。渐渐的,白光重新凝聚出李君知的身躯。

    她吮着大拇指,无比害怕地看着李元启,又看了看平日里最喜欢的拨浪鼓,最终噙着泪光,缓缓伸出了自己胖胖的小手。

    走出隔音结界后,李元启将死人般的昭容扔给了曹红叶,沉声说道:

    “上官昭容修炼有得,今日开始闭死关,以求突破。传朕旨意,即日起,在昭容出关之前,将月亮公主暂交贤妃抚养。”

    “老奴...”

    曹红叶深深低下头,将自己饱含痛苦和杀意的目光掩藏起来:

    “遵旨!!”

    从那日以后,李君知的胆子越来越小,最终胆小到病态,此事一度引起李元启的猜疑,但随即又被太医的一句话打消了:

    “启禀陛下,公主这种情况,不排除是出生时受到了什么剧烈惊吓,导致神魂蒙尘,烙下了阴影,可以从这方面调查一下。”

    于是,一日后,两位宫女嬷嬷突然被残忍处死。宫中有传闻说,她们在月亮公主出身时照料不周,把宝贝公主吓出了毛病。

    公主三岁那年,上官昭容闭关突破时走火入魔,整整发狂了一日,最终七窍流血而亡,举国哀掉!

    ......

    “要不要我帮你?”

    人杰的一声询问,将李君知从从童年的回忆中拉到现实。当她目光再次移到李梦岚那张昏迷的脸庞,以及脸上那娇艳欲滴的红唇时,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用!”

    当啷!

    月亮公主一剑刺去,结果《乐经》冒了出来,自动护主挡下了这道攻击。

    “九五二七!”

    随着人杰一声令下,九五二七直接祭出《春秋》,用奇书对奇书,把《乐经》从李梦岚身前狠狠撞开。《乐经》还想自己飞回来,但九五二七控制着《春秋》,将其从空中牢牢挡住。

    噗呲!噗呲!噗呲!

    连续三剑!一剑刺穿心脏,一剑刺穿头颅,一剑刺穿喉咙。

    李君知身材高挑,比李梦岚要高出半个头,最后一剑她不仅刺穿对方喉咙,还用力一抬,就这样将李梦岚整个人窜在长剑上抬了起来。

    “嗑!嗑!”

    剧烈的疼痛让李梦岚从昏迷中转醒。她此时灵气还未恢复,神魂仍然处于超负荷的状态之中。她本能地用手死死握住剑身,艰难地看向李君知:

    “你...你...你...那个...贱...种...”

    鲜血从手心溢出,呼吸被长剑阻断,脑部被长剑重创,心脏被长剑刺穿。一阵阵窒闷传来,极致的痛苦开始撕裂她的胸腔。

    意识,正一点一点被抽离。李梦岚脸色渐渐青紫,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视线越发模糊,终于,身体无力的软了下去。

    一个元婴从她头顶钻了出来。

    “月亮剑·神杀!”

    随着李君知一声尖叫,月光长剑极速伸长。李梦岚元婴还未来得及逃走,又再次被狠狠刺穿。

    这次刺穿的,是她最后一丝生还的希望。

    罗横和彩蝶用惊悚的眼神看向李君知,而李君知本人则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软绵绵跪坐在地。她低下头,散去了长剑,双手抱住了自己双肩,开始止不住地哆嗦。

    直到人杰蹲下来,缓缓搂住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李君知将脑袋靠在人杰肩膀上,抬头看向了天空,仿佛在天上的云朵中找到了那个记忆中的身影:

    娘亲,娘亲,你看到了吗?

    这只是刚开始。

    您的痛,您的恨,女儿会帮您,一一奉还!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以眼还眼

    人杰带着大家进入鎏金宝船,刚驶出蓬莱仙岛,就见下方浪潮汹涌,原来是两条白龙在海平面上吐珠嬉戏。其中一条白龙看见正主来后便开始口吐人言:

    “先生,小龙乃东海龙宫敖丙,旁边乃兄长敖乙,今日特奉老祖之命,护送先生渡海西行。”

    指挥阁中,罗横嬉笑道:

    “哈哈,这下子老龙王也不敢大意了,直接派了两条龙孙出来,看样子还很年轻,肯定是新生代的龙族子弟。那可是宝贝的很呐,估计还有其他护卫。”

    “嗯。”

    人杰神眼一开,点点头说道:

    “有妖族大军在下方海底跟随,唔,这龙宫的军队看起来怎么...都像海鲜?”

    “海鲜?”

    贝鲁鲁眼睛一亮,顿时陷入回忆,口水哗啦啦分泌着。

    “要是把南明离火殿的高手都叫来,对着下面放火煮上一煮,啧啧啧...”

    罗横摇头晃脑,也想起了在水涧云宫和大水车巷吃到的那些美味。而就在此时,他身上的传讯石亮了起来。

    “咦?妍管家?这时候有什么事?也不知她找谁激活的...”

    罗横好奇地激活传讯石,然后两个令大家意外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

    “秋香姑娘,对面接通了。”

    “啊,好...好了吗!那个...请问罗少爷在吗?”

    “周夫子?秋香?你们俩怎会在一起?你们现在在哪?”

    罗横好奇地问道。

    没想到这一问,对面的秋香直接就哭了出来:

    “呜呜呜,罗少爷,我现在在书院,呜呜呜,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出事了!”

    咚!

    所有人顿时笑容一凝,心脏猛的一抽,出现了极为不好的预感。

    人杰赶紧凑到传讯石旁询问:

    “什么情况?谁出事了?姨娘和六师兄还好吧?”

    “啊...少主子!呜呜呜呜呜!夫人...夫人急得病倒了!吴少爷在奴婢出来的时候还在闭关,但要是被他知道了情况,恐怕...恐怕...呜呜呜呜呜!”

    “到底怎么了!”

    人杰整张脸瞬间沉冷了下来,一声低喝:

    “你快说清楚!”

    “哎,还是我来说吧。”

    人杰的教书夫子周学礼在对面听得长叹一声,沉声说道:

    “陛下下旨,说炼尸派是发起湘城暴乱的主谋,还勾结外敌,里应外合,欲反了大唐,将其列为叛逆,刚才左神策军新任天策上将集结了足足五十万大军,对城主府发起清剿,现场非常惨烈。

    听他们说,现在除了特意放过的新入门弟子,其他人全死了!”

    周夫子声音低沉到了极点。

    三小闻言都是脸色骤变,瞳孔猛地收缩。几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惑和不可置信。人杰疾声问道:

    “谢城主怎么样?袁辰长老呢?”

    “哎,还不清楚,但据我得到的消息,应该都遇难了。院长大人刚才疯一样地冲出去,看样子控尸宗的田掌门已遭遇不测,另外,还有个令人悲痛的消息!

    听说在最后关头血灵郡主赶回来了,很多人看到她惨死当场...现在书院里还有不少学生因此痛哭不止...”

    周夫子声音凝重到了极点。

    听到这话,人杰心脏再次狠狠一抽,脸上瞬间就弥漫上了一层令人胆寒的暴戾气息,他接着问道:

    “姨娘是怎么回事!她怎么病倒的?”

    此时秋香也慢慢回过了气,边哭边说道:

    “他们说五鬼帮是主要帮凶,整个六扇门的人都出动了,他们...他们把五鬼帮的人都杀了!田老大死了!几位老大都死了!

    呜呜呜,他们甚至连府里的家丁哥哥都不放过,拿大义来要挟夫人,夫人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就...就...”

    “就把他们交出去了???”

    人杰不可置信地问道。

    “嗯...她也好难受,我们所有人都好难受,她最后还听到了田老大临死前的大喊声,所以便怒急攻心,晕过去了...”

    “糊涂啊!!!”

    罗横在旁边两眼通红地叫了起来:

    “九娘糊涂啊!她怎么可以把人交出去!!”

    秋香在那边擦了擦眼中泪水道:

    “夫人怕因为此事影响到少主子...毕竟那些捕快...他们也是依法办事...夫人要是违命...”

    “依法办事个锤子!我的天啊!你们...哎!!!

    什么是法?杰哥就是法!什么是命?杰哥就是命!糊涂啊!糊涂啊!她这主动一交人,我们接下来想找说法都难,难不成自己打自己脸吗!”

    “够了!姨娘是长辈,不得无礼!”

    人杰双手握拳,冷声问道:

    “田老大临死前喊了什么?”

    “他说...他说...他想让夫人告诉少主子,他的大伯,叔叔,师兄,和弟兄...死不瞑目...”

    “......”

    “特么的老子忍不了了!忍不了了!!老子的五鬼帮啊!还有老子的弟兄!老子也是五鬼帮四头目,他们怎么没种来杀我!!”

    罗横眼中布满了血丝以及狂怒,此刻直接跳了起来,胸中满是无边杀意。

    人杰大手一挥,按住了罗横肩膀,声音仿佛从地狱里飘出来的寒风:

    “他说我的师兄也死不瞑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田老大是自己父亲结拜兄弟,但在人杰心中,几位现在经营屠宰场的师兄们要与自己更亲近些。他原来听父亲说过,几位师兄的头上也挂了五鬼帮名号。

    “这个...本来是春香姐姐来书院的,后来春香姐姐不小心摔伤了脚,被人送了回来。交接之时,春香姐姐就跟奴婢说,她在路上听到有人议论,六扇门不仅将咱湘城的五鬼帮斩尽杀绝,还没放过其他县城分舵,所有和五鬼帮相关的人都被除掉了。

    如此说来,老爷当年收的几位徒弟...恐怕...恐怕也...”

    听到秋香话语,人杰一颗心陡然沉到谷底。照这么一说,他自有意识以来,身边所有心里在乎的凡人,所有赵府外结交的修士朋友,此时竟被屠杀一空?一个不留?!

    人杰双手死死按在一处座椅上,闭上了双眸。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冲动,声音无比冰冷道。

    “九五二七!”

    “小人在!”

    “立即助几位鬼仙前辈渡劫!”

    “是!几位,请吧!”

    见人杰变成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所有人都默不吭声,强忍着愤怒和不安,先等此处几位外人事了。

    远处轰隆隆传来雷劫轰鸣之声,但几人别说观看了,连听一下都觉得胸中杀意沸腾,如猛虎仰天一般咆哮不休。

    仅仅一炷香,几位鬼仙就来向人杰纷纷道谢拜别。轮回仙宗王破败和洛家陈风行在走之前大有深意地说了句:

    “万岛仙国随时为先生敞开大门!”

    姬红玉走之前也留下一句话:

    “若有什么需要天心宗帮忙的地方,先生尽管开口!”

    此时大部分神策军都分布在船中其他区域,王猛等将领则是飞在船外守护。几位鬼仙走后,指挥阁里顿时就只剩下自己人。

    九五二七步下一道隔音结界,众人齐刷刷看向人杰。

    人杰此时虽然周身没有半点气势释放出来,但语气冰冷的恍若万载寒冰一般:

    “李元启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并且挑在这个时候直接动手,看来是针对我来的!偏偏每一件事都于情于理,站在大义说话,说明此人不仅对我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而且是想用这种方式,给我一个下马威!”

    李君知在亲手杀掉李梦岚后,就身心疲惫地回去休息了。人杰说到这,看了眼背上的剑鞘,万分不解:

    “但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他有什么理由要与我为敌?他有什么底气,胆敢杀尽我身边之人?!”

    彩蝶愤恨道:

    “是我们实力太弱了,他也许觉得只要不惹怒天道书院,只要不被老夫子抓到把柄,就不用把我们放在眼里。他也许觉得,即便我们知道了,也拿他没有办法,无可奈何!”

    贝鲁鲁此时插了一句话:

    “宝贝大人!既然他让你这么生气,你直接叫老夫子把他灭了不就得了?”

    “不!”

    人杰眼眶瞬红,一拳把身下座椅击成粉碎:

    “若这样做,我和李元启又有什么分别?他在明面上尚且言忠信行笃敬,叫百姓无话可说。我呢?因为李元启惹怒了我,就图一时之快,不计后果地把他杀了?!”

    贝鲁鲁疑惑地说:

    “诶?有什么问题吗?你不爽,就杀了他,很正常啊!”

    “都怪我!”

    罗横突然一声大喊:

    “我为什么要跟来!我要是留在湘城,有一百个办法可以让他们不敢动手!”

    谈到这,罗横眼眶瞬间又红了,眉宇间满是愧恨。

    确实,罗横如果在场,别的不说,随时可以和人杰联系,也不会像九娘那样瞻前顾后,而且以他的豪横性格,李元启动手前都得掂量掂量,会惹出什么样的后果。

    “都怪我,我要是待在五鬼帮...”

    “不要说了!此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人杰一声大吼,打断了罗横的自责:

    “彩蝶说得对,怪只怪我们实力太弱!除了天道书院的庇护,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是!人族有句话,我觉得说得很对。”

    人杰的神色似乎恢复了平静,让人再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上前两步,透过指挥阁看向下方大海: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好好提升实力吧。”

    哗啦!

    一道滔天海浪刚刚扬起,就毫无征兆地被一条龙尾震散。

    “等我恢复了修为,我会让李元启知道,什么叫后悔,什么叫绝望!今日所受的一切苦痛和耻辱,都将成为李元启为大唐天国种下的最大恶果!”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人杰,知道他这一句话意味着什么,只有贝鲁鲁想得和众人不同。他也很震惊,但他震惊的内容是:

    天啦撸!宝贝大人现在报个仇居然能等十年!

    ......

    嘭!!嘭!!

    李元启回到书房,再也忍耐不住,将眼前一切砸了个粉碎:

    “赵人杰!赵人杰!你杀朕梦岚,坏朕大计,还助敌方鬼仙渡雷劫!好啊!好的很!你真以为仗着自己是先生,朕就动不了你了?!

    朕今天能灭了你那炼尸派和五鬼帮,明天就有更多手段让你...

    悔!不!当!初!”

第一百八十三章 生者如斯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上午的血腥杀戮,到了下午,整个湘城突然下起大雨,天气又重新变得寒冷起来,就连赵府前院沿廊栽种的两排梅花,此时都显得有些萎靡不堪。

    府里出了大事,家丁一扫而空,几个丫鬟无暇顾及,撂梅花独自傲霜而立。

    夏香撑着油纸伞,快步跑过穿堂。她在经过祈年小山似的身体旁时,立定弯腰行礼,然后继续踏着青石方砖铺就的甬道,神色匆忙地一路直奔正屋。红底白边斗篷因她奔行急切,在身后展成一个扇形。

    到廊下,尚未留头的冬香殷勤地捧上温度适中的黄铜暖手炉,脆生生喊道:

    “姐姐!”

    “嗯。”

    夏香擦擦眼角泪痕,摸了摸冬香的小脑袋,强打起笑容把暖手炉递了回去:

    “妹妹用,姐姐不冷。”

    正屋门外墨绿色的锦绣暖帘被撩起,丫鬟晴儿闻声迎了出来。

    “夏香姐,您可回来了!夫人醒了,刚才还在问您那边的情况呢!于宗主也过来了,她做了些糕点,正陪夫人说话儿。”

    夏香低声问:

    “听说春香姐姐脚扭伤了?”

    “嗯,不过大夫看过了,已经好多啦。”

    晴儿点点头,用葱白手指比了个放心的手势,随后二人掀帘子进屋,快步绕过一处绣着“花好月圆”的插屏,来到了侧厅。

    与室外相比,九娘歇息用的侧厅此时显得格外暖和。

    屋内座椅上一水儿的淡绿云锦撒花椅搭,地上铺着锦绣花开柔软地毡。地当中又重新摆上了炭盆,里头正燃着上好的银丝碳。九娘穿了身茶金色云锦盘领褙子,脸色苍白地靠坐在罗汉床上,背后斜着一块弹墨大枕。

    一位穿着素服的盲眼女子坐在床沿,微笑与九娘说话,区别于其他丫鬟,她脸上神色十分镇定,与往昔并无不同。已从书院赶回来的秋香正托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几块糕点与花茶。

    “夫人!”

    夏香唤了声,对着前方行礼。

    九娘一听到夏香的声音,连忙激动坐直,沉声问道:

    “铨儿怎样了?听说他疯也似的冲去城主府,人没事吧?”

    夏香闻言眼睛一红,直接抹起了眼泪。

    九娘见状顿时急了,眉头蹙得更紧几分:

    “哎呀你倒是说话呀!可是神策军为难他了?”

    “主子...主子他!呜呜呜!”

    夏香也不知该如何表述,结果她这么嘤嘤啜泣,把九娘吓了个半死。见九娘开始胡思乱想,于小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哄道:

    “夫人莫急,神策军是不敢动吴少爷的。别说神策军,连陛下都不敢动他。不然您以为陛下真有那么好心,还会设个‘新子弟一律免罪’?

    这句话啊,就是为咱家吴少爷和罗少爷专门设的。”

    听于小菁这么直接了当地评论陛下,九娘被吓了一跳。她小心地看着于小菁,弱弱地问道:

    “真的?”

    于小菁轻轻笑了笑:

    “当然是真的。若说会出什么意外,也只怕吴少爷自己过不了自己这关,沾染了心魔,做出什么傻事。”

    说完她转头看向夏香,催促了一声:

    “夏香妹妹,你要是再不好好说,夫人可要被你吓出病来。”

    夏香闻言狠狠吸了口气,腮边挂泪地说道:

    “不是奴婢不肯说,实在是说来话长。

    夫人,奴婢走得慢,等赶到城主府时,那些神策军说主子一个人在里面呆了小半个时辰,却死活不肯让奴婢进去。奴婢担心,就在外边踮着脚不停朝里望。

    望着望着,只见地上那些吓人的鲜血全部朝里边倒流,然后心中一紧,似乎有什么很恐怖的事发生了,远处又突然传出阵阵血光。

    奴婢生怕主子遭遇什么不测,拼命求兵哥放奴婢进去。

    那些兵哥虽然还是不肯,但看见血光后也慌了,开始大声叫人。后来来了一个会飞的将军,奴婢跟她说明身份后,他带着奴婢和几个兵哥进去找主子。

    夫人,现在的城主府,真的很吓人!

    我们刚走到半路,主子的说话声就传了过来。他声音不大,但却显得很陌生,而且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等来到发出血光的那个地方,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奴婢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

    夏香说到这哽咽了一下,然后抹抹眼泪,颤抖地说道:

    “看着主子飞上了天!一下就飞远了!

    主子浑身冒着血光,奴婢看不清面容,但旁边那位将军却好似看见了。他仿佛看见了什么吓人的画面,在那直念魔鬼...

    奴婢当时真的害怕极了,好怕主子和他说的一样,变成了魔鬼,就求他们帮奴婢去找主子。那位将军把六扇门的人叫过来,很快找到主子踪迹。

    原来主子并没有飞远!他是去了西区南华寺!

    奴婢再赶到南华寺,发现整个寺庙大门紧闭,香客都被赶了出来,只有几名知客僧守在门外。等奴婢表明身份,他们说,主子让我们不必挂怀,也不必找他,一切等少主回来向少主子禀报即可。”

    夏香这一番长长的哭诉后,屋内静的落针可闻,晴儿和秋香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脑海中开始浮想联翩。

    吴少爷这是悲伤过度,变成魔鬼了?

    九娘也是这么想的,她猛地抓住于小菁双手,紧张地问道:

    “于宗主,你见多识广,铨儿他...是不是变成魔鬼了?”

    于小菁已经靠天道誓言进入了“核心圈子”,知道了平铨的一些真实情况。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拍拍九娘的手背,问了夏香一个问题:

    “你说他在飞上天之前说了一句话,那句话的内容还记得吗?”

    “记得,奴婢记得很清楚,也不知为何,现在脑袋里还时常浮现出那句话,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夏香赶紧点头,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复述:

    “如是我闻。不为正佛渡世人,愿为血佛自沉沦!”

    “如是我闻?血佛?”

    于小菁细细琢磨着,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众女也不敢打扰她,俱是大气不敢喘,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半刻后,于小菁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几张紧张又期待的面庞,不由微笑说道:

    “你们放心吧,我觉得,可能不是坏事。”

    “啊?”

    于小菁刚想说话,冬香的小脑袋伸进来喊道:

    “夫人!少主子、神王大人、罗少爷、彩蝶姐姐回来了!”

    丫头喊话的声音十分清脆。

    接着,暖帘撩起,一股寒风灌了进来。

    众女眼睛顿时恢复了神采,都伸长脖子往外看。就见人杰、骑乌力的贝鲁鲁、罗横、彩蝶,先后绕过屏风进来,背后跟着那个“原来以为只是普通家丁、没想到是江南第一才子”的九五二七。

    “啊!”

    秋香浑身一软,眼看托盘就要不小心打翻,九五二七轻轻一哼,托盘上面的糕点、花茶,顿时物归原位。

    “谢...谢谢!”

    两人心有灵犀般地交换了个眼神。

    “人杰,你可回来了!”

    九娘就要从床上站起来,人杰两步上前,将她又扶了回去。

    “姨娘,你别乱动,你现在身子还没恢复。”

    没想到他这一开头,九娘突然眼泪止不住得外流,然后趴在床头开始崩溃大哭:

    “人杰!姨娘好像做错了事!姨娘没用!姨娘对不起你!呜呜呜呜...姨娘给你丢脸了!给赵府丢脸了!”

    “姨娘,你想多了,你处理得很好,没有哪里不对!”

    “真...真的吗?”

    九娘不敢置信地看着人杰。

    “当然是真的了,不信你问鲁鲁。”

    人杰转过头,看向了贝鲁鲁,贝鲁鲁心领神会,朝着九娘竖了一个大拇指:

    “棒棒哒!”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九娘你做得很对!沉着!冷静!以大局为重!”

    “嗯嗯,夫人您最厉害了!”

    见罗横和彩蝶也一个个跟着出声,彩蝶还用口型对她喊了声“娘”,九娘终于拨云见日,脸上恢复了一点笑容。她噙泪笑着说道:

    “谢谢,谢谢你们,谢谢神王大人!可是,可是人杰你田伯伯,还有三壮他们几个孩子,他们...”

    说到这,九娘心里顿时又被一块大石给堵住。这个时候,于小菁再次握住了九娘的手,柔声说道: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逝者承担因果,虽然悲痛,却是迎来了属于他们的命运。生者更应该像往常一样好好活着,替逝者好好活下去,让他们的灵魂在轮回天也能得到安宁...”

    说着说着,于小菁用她那仙女般的嗓音歌唱起来:

    凤兮凤兮,何德之哀。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

    如此反复唱了两遍,不仅九娘破涕为笑,连其他人深藏起来的戾气也淡下不少。人杰见九娘安抚得差不多了,赶忙关心问道:

    “六师兄呢?”

    唰。

    众人齐齐看向夏香,夏香赶忙把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人杰沉吟思考了一番,抬头询问于小菁:

    “小菁,你怎么看?”

    于小菁捋了捋鬓角发丝,缓缓说道:

    “血光,应该是炼尸派最后遗赠给吴少爷的礼物。那句话,应该是吴少爷顿悟的佛法,他放弃了《六祖坛经》!至于前往南华寺,应该是吴少爷想要压制自身魔性。具体如何,您看一眼,应该就能知晓了。”

    “也是。”

    人杰点点头,然后缓缓睁开眼皮,照出了淡淡的金光。

    嗯?性光这么淡了?

    于小菁一愣,旁边人杰也是一愣,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怎么样?铨哥怎样了?”

    罗横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

    人杰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他很好,没想到六师兄已经远远走到了我们前面。这禅宗修行之法,果然妙不可言,你猜他现在什么修为?”

    “既然能飞,那便是金丹了?”

    “嗯,可以这么说。”

    “额,可以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只要再前进一小步,他就是元婴强者了。”

    “卧槽!这么牛逼!!!不行...我...我要睡觉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知前路

    悲鸣般的暴雨才刚刚停歇,厚重的云层迅速消散,人杰他们已骑着祈年走出第六横街,往北缓缓行向五鬼帮与城主府遗址,为逝者默哀,为灵魂祈福。

    五鬼帮如今物是人非。虽故居尚在,却不再见故人,“陵郡第一帮派”的金匾也不翼而飞。

    城主府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片废墟了,不过这片废墟迎来了些许“生机”。

    雨才刚停,大波大波的工匠以及一些修为不弱的摸金校尉被神策军请了过来,说是要一边清理地表,一边探寻地底,之后启动“城主府重建计划”。

    一位负责监工的将领看见人杰后战战兢兢,老实汇报着朝廷的下一步打算:大唐正在与天心宗商谈,看能不能用整个陵郡管理权,换取天心宗一句承诺。

    在一片忐忑的注视下,人杰看到眼前灾难般的场景并没有当场发怒,没有又一次做出什么惊人举动,表情是出人意料的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不仅是他,连赵府大名鼎鼎的神嘴罗横、天罚剑侍彩蝶也是如此。

    罗横当着将领面用传讯石联系曹红叶,从头到尾只说了一件事,请他们按约定尽快把天策上将之位收回。

    其余话,一句也没说。

    有些人忍不住心中腹诽:

    超然于世外的赵府,原来也外强中干,看样子是真怕了。不然,怎会先认怂地把府上家丁交出去,再眼睁睁看着亲人朋友在面前死去而无动于衷,即便先生回府,却连一句质问的话都不敢说?

    这不是被朝廷的铁腕手段吓怕了,还是什么?

    但只有赵府几人心里才明白,此时越是态度强硬地对李元启怒骂恐吓,就越会让九娘不堪,让她滋生出更加强烈的负罪感。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如何取舍,他们不仅当下拎得清,也知道未来该怎么做。

    湘城四方高墙之间的巷道里,马车陆陆续续从各家大院驶了出来,如数十条青灰色的飞龙一般,匆匆而行。

    有的汇集一处,去了某位权贵之家。有的迅速出城,着急忙慌地奔赴远方。

    面临未知的新局势,未知的新城主,湘城权力中心即将迎来翻天覆地的新变化。一场洗牌与更迭即将到来,又会是一场隐于暗处的腥风血雨。

    惶惶不安之下,对自己有信心的,想把大家团结起来,为未来争取更多话语权;有消息渠道的,则是早日押宝,另谋出路;还一部分心里有鬼的,一个个变卖家产,抓紧时间跑路。

    与这些慌忙飞散的“飞龙”不同,人杰他们从城主府出来后,就骑着祈年,坚定地直奔西区南华寺,正好遇见了难得一见的景象。

    湘城南华寺建寺至今,第一次破天荒地把全体香客赶了出去,包括平日里要供起来伺候的那些个达官贵人家的女眷。四位先天期舍利大师带着数十位身怀内力的武僧把守门外,一旁的知客负责苦口婆心,他们负责武力震慑。

    饶是如此,聚集此地的人群还是越来越多。

    无他,都是好奇心作祟。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有目击者看到漫天血光从炼尸派飞入寺庙,还有目击者看到六祖殿中金光血光交相呼应,接着就被赶了出来。

    结合来自几位兵哥的现身说法,一则小道消息很快在湘城传开:

    赵府先生的结拜大哥、大唐幸国公、当世唯一吉灵根、被判无罪的炼尸派新入弟子吴平铨,悲伤过度之下,竟吸收了整个城主府遗留下来的精血,走火入魔,变成魔鬼了!

    如今南华寺正借用六祖之力,全力镇压魔鬼!

    祈年庞大的身躯刚落到寺门口,首座广业和尚走了出来。他宣了一声佛号,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

    “阿弥陀佛,贫僧等待诸位已久,各位请跟贫僧来吧。”

    人杰几人点点头,吩咐祈年帮助寺庙僧人一起看守大门,然后跟着领着广业和尚朝庙内走去。

    陆续经过第一道曹溪门,绕过一处椭圆形的放生池,再过第二道宝林门,经过顶层悬有万斤铜钟的钟、鼓二楼,又穿过一处放有五百罗汉的罗汉楼,最终,他们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六祖殿。

    到了殿外,别说人杰,其他二小也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大殿内的几种不同气息。

    “诸位施主,佛子大人和住持就在殿内,请随我来。”

    广业和尚又接着告了一声佛号,然后为几人打开了殿门。下一刻,一大片和尚念经声与木鱼声,一大团肉眼可见的血光和金光,一齐从里面涌了出来。

    “佛子?”

    “吴少爷皈依佛门了?还成了佛子?!”

    “是。”

    人杰几人惊讶地问了句,跟在身后的九五二七也忍不住出声,大家互相看了看,赶紧跟着和尚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嘣!嘣!嘣!嘣!

    “无明贪嗔皆永无,惑尽过亡三昧力!亦如过去无量佛,为彼群生大导师...”

    六祖殿内已搭起了一个简易法阵,此时住持普耳正坐在法坛上高举黑钵。东南西北四方分别盘坐了一位舍利佛修,周边是整整一百二十位小沙弥。

    他们齐声诵经,有的一边用着法宝,有的一边捏着手印,有的一边敲着木鱼。四周无风自动,帘幔哗啦啦颤抖。最显眼的还属中央那六尊高大的金身塑像,此时正冒着化不开的金光,照向下方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躯。

    还是胖胖的体型,脸上还是那个五官轮廓,但此时却宛若一个真正的佛门弟子那般...

    顶着个大光头!

    他眉心处有个显眼的红色血滴印记,浑身都在冒着血光。看见人杰等人进来后,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这双眼睛竟被无穷无尽的血光所笼罩,不见任何一丁点眼白,里面仿佛是无尽血海,淹没了数不尽的冤魂。

    “小师弟,你们来了。”

    平铨就坐在眼前,可此时的声音却仿佛是从远方飘来,还带着重声,似乎有好几个人正在同时说话。

    “虽然我知道你此时的痛苦比我们要多出百倍,但此举还是有些冲动了。”

    人杰轻叹一口气。

    “是,我冲动了,所以化做了魔鬼。”

    平铨此时脸上的神情十分坚定:

    “却不后悔。唯一后悔的,是冲动晚了。”

    “嗯,晚了!晚了!铨哥牛逼,居然直接到金丹顶峰!这速度,就敢问世间还有谁!”

    罗横顺着平铨的话开始拍起了马屁:

    “还有这颜值,这架势,哇呜~魔鬼都这么酷的吗?!我也想来一个!”

    “好了,别闹,六师兄现在估计没心情。”

    人杰拍了拍平铨的肩膀,摇摇头,神色一动问道:

    “有什么后遗症?”

    “无法动弹,不知前路。”

    平铨神色淡然地蹦出八个听起来就蛮惨的字,把几人吓了一跳。

    “什么意思?”

    “我此刻心中被戾气充斥,若无佛法压制,不出三刻,就将彻底堕落为没有感情的嗜血魔鬼。所以我只能呆在此地,无法动弹。”

    平铨幽幽一叹,低声道:

    “六祖能映射到此界的能量极为微弱,需要自身佛法修为来激发金身威能。以此地南华寺的实力,别说为我彻底化解戾气,恐怕他们自己最多再坚持三日。”

    “这简单!”

    人杰来到平铨身前坐下,温声道:

    “我让老夫子要求天下所有元婴佛修在三日内赶到此地,助你化解戾气。”

    说到这,人杰尝试用一根手指,接触了一下平铨身上冒出来的一丢丢血光...

    轰!

    一股由鲜血组成的滔天巨浪扑向了人杰识海,掀起了几个巨大浪花。

    足足过去一弹指时间,人杰才完全缓过神来,长松一口气:

    “厉害,比杀猪势要厉害很多,我原本还想建议你看能不能通过‘杀猪势’把这些戾气转化为杀气,现在发现似乎想简单了!”

    “嗯,我身上并不是单纯的杀气。我曾在重新领悟功法之时就借鉴了‘杀猪势’,却无法消弭掉这些戾气。”

    平铨轻轻颔首,言道:

    “小师弟如果能叫来一些尊者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如果把天下所有佛修元婴都叫来,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不知道,也许十年,也许半载。”

    “这么久?我用性光看看!”

    始解!

    人杰顿时解放神眼,将一小道性光照入平铨的身体,然后...

    “啊!!”

    平铨身上的血光明显减少了一些,但整个人却发出一声惨叫,让周围不少和尚顿时紧张了起来,人杰也赶紧停止了性光输出。

    “怎么回事?你练的不是佛功吗?怎么跟魔修一样惧怕性光?我的性光好像还增加了一些。”

    平铨苦笑一声说道:

    “看来今后性光就是我的克星了,戾气果然不是那么好化解的。”

    “咋地了?有啥不满?十年半载就十年半载呗!”

    罗横也走了过来,对着平铨席地而坐:

    “不然你让我和彩蝶怎么活?总得给我们一点时间追你吧!话说回来,你那句不知前路是什么意思?是指以后不知道该如何修炼了吗?”

    “嗯。”

    平铨微微仰头,发出一声轻叹,两只血红的瞳孔盯着上方佛像金光:

    “原来的《血魔神功》可以直指人仙大道。如果修炼《六祖坛经》,也可以一路修到佛陀,但现在,我吸收大量血魔精血,通过《涅槃经》入阿鼻地狱,修成佛魔一体,看起来离尊者只有一线之隔,实际上,却宛如天堑。

    新修成的功法,我将其命名为《血佛神功》,如何修到元婴,元婴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平铨苦笑一声:

    “我现在也是一片茫然。”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彩蝶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铨哥,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呦!你这情况不就和我自行参悟《蝴蝶剑法》一模一样?我现在连先天都还没完全参悟透呢,你都参悟到金丹顶峰了。

    哼!好意思说。”

    “阿弥陀佛。”

    平铨闻言露出了似喜似悲的微笑:

    “是我着相了。小师弟,求您一件事。”

    人杰微微皱眉,纠正说道:

    “六师兄,对我不用这么客气,有话直说。”

    “我会在化解戾气的同时,与诸位尊者讨教佛法,尝试完善《血佛神功》,迈出下一步。如果这期间用时较长,或者你们动作更快,可不可以把一些机会留给我?

    佛曰:我执,是痛苦的根源,我却把我执化作了力量源泉。”

    “你是指...?”

    人杰右手五指并拢,伸至左肩前方,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平铨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阿弥陀佛!若我死者,我则杀我!”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新立一寺

    当日傍晚,人杰通过乌力传话才知道,根本不用他们去找老夫子。

    平铨化身血佛一事早就惊动了十四州的禅宗六寺,大量入世的、出世、隐世、苦行的僧人,尊者也好,罗汉也罢,甚至许许多多未入先天的普通佛修弟子,都在日夜兼程赶来的路上。

    等到第二日,脚程快的、距离近的已齐聚湘城,有些还与一眼望不到头的超度队伍撞到了一起。

    组织这个超度队伍的牵头人居然是人杰。

    城主府和五鬼帮一案牵涉的家庭足有近千户。对逝者的亲人们来说,这两日不仅祸从天降,把家里的天给压塌了,而且因担着“叛逆者”的罪名,任何人不得为他们办理丧事。

    最惨的就属城主府。普通弟子的尸体都领不到,家属只能做个孤零零的衣冠冢。核心弟子则是直接被株连九族,所有人落个暴尸荒野的下场。

    万分悲痛、万番无奈之下,赵府的于小菁出了个主意。于是,人杰将这些可怜人聚集在一起,请南华寺和尚与天心宗神哭堂搞一次大型超度法会。

    美其名曰化解怨气、度化亡魂,其实就是变着花样组团办丧事。

    见人杰亲自参与,本地衙门不好在这种事上使袢子,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过多为难,只是再三恳求叮嘱,时间不要太长。

    有祈年帮守南华寺大门,广业和尚带着几名腾出手的舍利大师及一应僧人响应人杰号召,于深夜子时与数千名“身着素服手戴孝”的民众在武举天墟汇合。

    他们边恭诵《地藏菩萨本愿功德经》、《大悲咒》、《瑜伽焰口经》、《往生咒》等佛经,边按既定路线,沿着整个湘城及郊外五十里范围绕圈而行。

    不少拜见佛子的僧人们与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撞到一起,在了解情况后,一个个都忍不住道了声佛号。

    有些僧人自发地参与了进来。

    其中一位看起来只有四五岁、胖成球型的小和尚,满脸悲色地加入了超度队伍。他袒胸露乳,看起来浑身脏兮兮的,胸前却挂了一个亮闪的长命锁。他虽然佛经念得超溜,但每跟队伍走段路就要换个地方,然后找陌生人眼泪巴巴地举个钵盂,说自己几天没吃饭,快要饿死了...

    竟光天化日之下在这种场合蹭吃蹭喝!

    但却无人觉得有何不妥,不少人在把供斋的食物分些给小和尚外,还亲切地喊着他“小猪师父”。

    天才蒙蒙亮,人们已做完第一道观音法会,进入了阿弥陀佛法会流程,开始超拔恶灵。

    整支队伍沉浸在一股沉重悲悯的氛围中,在身传数里的诵经声和忧郁笛声下,仍然可闻各处传来的哽咽声,与一阵阵的低声啜泣。

    与之相反的,湘城各大街道逐渐热闹了起来。

    各式各样的人群如流水般潺潺不息。在某些仙门的组织推动下,一个个编好的新故事,被说书人在茶馆中演绎着盛世繁华,以及历经劫难后的乱世沧桑。

    在这些故事里,湘城只是偏隅一角罢了。惊天动地的仙门会谈,意念剑派的反戈一击,预言之子的了无踪迹,三件大事牵动了全天下人的心。

    此时人最多的地方还属南华寺。

    一批又一批身着黄布衫的僧人穿梭于浮华人群中,来到了寺庙口,然后被兢兢业业的祈年给拦下来。知客僧熟练地上前解说情况,告知众人本次拜见佛子的礼仪和行程。

    一位身着黑羽绒衣、头戴黑毡帽的魁梧老汉,其黝黑面部泛出一股刚劲之力,他双目炯炯有神,脖子上挂着拇指粗细的罗汉珠,在扫视了门口聚集的大批客人后,忽然眼睛一亮,往右边角落看去。

    “请问这位尊者是悟恒住持么?”

    他忽然对着一身着金丝袈裟的老和尚施礼问道。

    悟恒住持抬头一看,连忙施礼回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正是无相寺悟恒,请问...”

    那人连忙回道:

    “贫僧乃幽居寺周觉,家师悟真在圆寂前叮嘱贫僧,一定要找机会见一见悟恒师叔。”

    “悟真!悟真圆寂了?阿弥陀佛,又是一位挚友先老衲而去!原来你便是那被他夸了千年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周觉师侄!你师有一物,一直交由老衲帮他驱逐魔气,没想到才功德圆满,他本人却无缘相见,哎!”

    说罢,悟恒住持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流光四溢的青莲佛印,佛印上刻了一个‘卍’字。

    “四祖佛印!”

    旁边几位识货的大师忍不住惊讶出声。

    出家人对生死都看得比较淡了,尤其像悟恒这种得道高僧,在感慨老友圆寂后很快便释然。死亡对他们来说,不见得是坏事。

    见周觉颤抖接过自己递过去的佛印,悟恒住持感慨地点了点头:

    “如今便物归原主。”

    “多谢师叔!”

    周觉含泪大声说道。

    此时旁边一位白眉善目、脸上一对招风耳、身着黄金袈裟的老者也开口对周觉说了句话:

    “周觉师侄,你可要好好参悟,不要辱没了四祖威名。当年你师傅可是用这佛印做了件大事,为恶多端的上代魔君柳相臣就是被你师傅用它亲手超度。你师傅为人低调,平日里只问过失,不说所得,也就会夸赞夸赞你这位宝贝徒儿。不知有没有与你讲过此事。”

    周觉嘴唇微张,实在没想到自己那位天天只会自我反省和找其他人茬的师傅做过此等惊世之举。见那人称自己为师侄,他赶紧回话道:

    “师傅从未提起过此事!请问这位师叔是?”

    “阿弥陀佛,老衲乃少林寺悟德,旁边这位是我师弟悟明。”

    他告了声佛号,旁边一高僧也跟着施礼说道:

    “四祖佛印乃我禅宗的镇宗之宝,威力强大,绝不能落在心术不正之人手中,还请周觉师侍好生保管。”

    “请诸位师叔放心,弟子必定护得佛印周全!”

    周觉坚决地说道,然后猛地放出一股浩瀚威猛的佛气,惹得所有尊者惊讶侧目。

    “好精湛的佛法!好高深的修为!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周师侄不愧是悟真师兄的得意高徒,如此修为,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几个离大限不远的老和尚。有汝接管佛印,掌管幽居寺,吾等欣慰至极!”

    悟德说完这句话后又道了句“阿弥陀佛”。此时,一个小沙弥从庙门口“腾腾腾”跑出来,急声说道:

    “佛子有令,请新到的尊者和罗汉立即前往六祖殿!其余舍利法师和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请耐心等待指令,按顺序分批入寺。小寺即使全部站着,仅能容纳万余人,需要缓缓调配。如有不便之处,请各位同门海涵!”

    “阿弥陀佛,若不便入内,我等就在寺外静修佛法,化缘念经,一切听师兄安排,切勿打扰到佛子修行!”

    “一切听师兄安排!”

    周觉等人进入南华寺,发现此地已成万年难遇的奇景。全寺上下到处都点满香,却没有一个香客,只有来自附近各寺的门人弟子。

    碎石小道上,幽静林道中,涓涓溪水边,临湖孤山下,到处可见盘膝而坐、双手合十、颂念佛经的僧侣。一些修为较高的为了不占地方,经南华寺准允后,爬上了楼塔,或卧身假寐、或凝望苍穹,虽姿态各异,却显得典雅庄重,令人生不出亵渎之心。

    一路行来,除了南华寺的常规建筑,有许多一看就是临时修建的佛塔佛楼,专供修为不高的弟子避雨歇息。此时还有不少正在建设中的建筑物,包括讲堂、库房,甚至是茅厕等。参与建设的弟子显得很小心,过程中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檀香弥漫,嗅之使人心旷神怡。佛音袅袅,回荡在此方天地之间。

    若从高空俯瞰,只见陵郡之内,南华寺之外,还有数不清的佛修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这才第二日,来到湘城的禅宗弟子就有千余人,当然,除了速度很快的尊者与罗汉之外,其中九成九都是陵郡本地范围内未“入门”的普通沙弥。

    人群越来越多,南华寺的善堂客房早已容纳不下,所以人们就盘膝坐在寺中各处颂念佛经,看起来像是诸佛齐唱,场面异常震撼。

    刚推开六祖殿的大门,周觉就感受到了那股圣洁的佛光与邪恶血光。他顺着光芒看去,心神一震,在心底喃喃说道:

    果真是六祖显灵亲自降下的佛光!佛子竟然是神魔一体,当真...不可思议!

    此时殿内已汇集了足足十三位尊者,六十位罗汉。

    南华寺主持普耳和尚此时仍然高高坐在法坛之上。他身着金红袈裟,颌下白须垂至腹部,虽只是一名先天舍利,但此时却显得十分坦然,面对众位高僧没有半分怯懦:

    “阿弥陀佛,还请诸位尊者位坐上方,诸位罗汉替换下方剩余的舍利,然后用自身佛法强化大间法阵,协助六祖加快清除佛子的心中戾气。”

    “谨遵法旨!”

    诸位尊者罗汉不敢怠慢,知道六祖一直在“注视”这里,普耳住持只是被挑选出来的传话人而已。在进入法阵,激发自身佛气后,周觉好奇地看向佛子:

    这是什么戾气?为何如此恐怖?炼尸派的魔念竟有如此之深吗?

    此时殿内基本上所有人都与他有相同的疑问,包括那些先到的尊者们。之前有尊者介绍了当今禅宗六寺的现状,平铨见所有能到尊者都到齐了,终于回答了众人心中疑问:

    “吾之戾气,并非来自吾派魔念,魔念只是引子,送吾通往阿鼻地狱。”

    “吾之戾气,来自被人间恶道残害的无边冤魂!有我们凡界的...”

    在所有新来尊者和罗汉震惊的目光下,平铨缓缓吐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言论:

    “也有佛界的!”

    什...什么!佛界!被隔绝了两万多年的佛界!!

    “吾乃道门子弟,今日既入佛门,便新立一寺,名曰血佛寺!吾寺宗旨为佛道一家,神魔一体,以杀入佛,血渡众生!”

    “凡界只是吾山门,佛界才是终归宿!”

    “汝等在维持法阵的同时,请助吾共同参悟《血佛神功》!凡参悟有功者,或愿改投血佛寺的一应尊者,吾承诺将在百年之内,带其入天,为我人族...”

    “超度佛界!!!”

    仿佛呼应佛子,六尊金色雕塑在众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情况下,接着佛子的话,说了四个听起来前后矛盾的字:

    “血佛慈悲!”

    众尊者罗汉:......

第一百八十六章 艰苦奋斗

    几乎一夜之间,又有五件大事举世瞩目,引得天下震动!

    曾被西域魔国占领的雍州广袤之地不仅失而复得,而且意念剑派与神策军兵合一处,在敌方大军身后一路勇追猛打,气势如虹地越过山海关。最后竟在一夜间将魔国打得溃不成军,占领了整个幽州!

    是的,幽州竟在一夜之间易主,魔国都城彻底陷落!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魔宗残余力量集中庆州,与罗家死守一州之地。一番攻防后,人们惊讶发现整个庆州竟被改造成了诡异的梦魇之地。联军在此摔了一个大跟头,随后力有不逮地“战略性撤离”。

    与其相呼应的是,万岛仙国联军也一夜之间撤离了。

    万岛仙国干脆利落地放弃了攻占的扬州领地,将大军急撤东海,接着对某些蠢蠢欲动的门派进行武力震慑。木天赐亲自出手,带领联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血洗两大门派,并在海上布防,以求在最短时间内稳固形势,寻找新的胜机。

    第三件事其实仙门会谈的后遗症。

    除了神策军、轮回仙宗、天心宗和剑舞山庄,天下其他仙门的宗主们瞬间死了个干净,就连天机楼的陈抟老祖也是神魂不知所踪。众仙门一时间群龙无首,即便有鬼仙老祖压阵,也陷入了宗主之位的竞争当中。

    最纠结的当属洛家,洛家这次是真正拉了万岛仙国的后腿。

    天水国皇族死伤惨重,差点被灭族,三位鬼仙老祖当场牺牲两位!要不是有誓约在身,得到轮回仙宗和仙音楼的鼎力相助,仅靠那几位出征归来的外姓元婴,这次洛家的仙门之位就要丢了。

    不仅如此,按照皇位继承人的排位顺序,洛家家主以及皇帝的最终人选,竟然直接排到了“天”字辈的小辈...

    由先天小辈当选仙门宗主、大国皇帝,说出去都是笑话!可偏偏洛家规矩就是如此,除非更改规则,让外姓继承皇位。如果真那样做,洛家今后也要更名,也许要改成什么东家、西家,或是取个天水宗、逍遥派之类的名字。

    此时洛家的外姓强者不是不想借机上位,实在是天道誓言缠身,让他们无法做出任何悖逆之举。

    万不得已,洛家仅存的鬼仙令东来对外宣布暂为监管天水国,并由二皇子洛天王、六皇子洛天裴分别统管天水国半壁江山,以十年为期。十年后,谁旗下发展速度最快,谁就是洛家的下一位掌权人!

    以上三件大事发生后,本来大唐天国就成为了最大赢家。若按照以往实力,李元启应该趁热打铁,直接摧枯拉朽地把庆州和万岛仙国攻下来,坐实坐稳“天命之子”的名号。

    而偏偏此时,孔雀圣地又跳了出来。

    孔雀圣地牵头,联合天机楼、天心宗、青莲剑派、春秋剑派、孟家五家原来与大唐属于半附属半盟友关系的仙门,同时宣告成立中立同盟,明确表示在预言之子生死明朗、态度明朗之前,绝不参与任何大国纷争。

    此消息一出,雄心勃勃的李元启再次把安置好的书房物件砸了个稀巴烂,差点没被这些无耻的墙头草气出病来。他立刻召集满朝文武商议,并下达两个旨意:

    一是令意念剑派坐守幽州,剑舞山庄协助六扇门死盯中立同盟,同时抽调部分右神策军及九州各地左神策军,组成共计两鬼仙、十元婴、五百万大军的征讨阵容,反攻东海!

    不求一役尽功,只求扩大优势,不给万岛仙国任何喘息之机!只要在此过程中能制造东海内乱、拉拢东海龙宫,找出并杀死预言之子,他就赢了!

    第二道旨意是当众人面传讯太尉李裕德,给他按了个“不力之罪”的罪名,并要求他将功赎罪,想办法在一月内与龙宫达成协议,否则官降三品,立即换人。

    除此之外,最后一则重磅消息也惊呆了世人。

    断层已久的禅宗六寺终于找到传人,这次居然还引动六祖显灵,消失了数十万年的佛子再次出世!

    足足十七尊者,一百零八罗汉,三百余舍利,三千余禅宗弟子齐聚荆州湘城。举统计,七日之内将会有超过一万名佛修前来拜见佛子。

    禅宗,一个多少年来没有“存在感”的名字,一个多少年都在逐渐淡化的名字,如今突然觉醒,就像一头沉睡已久的雄狮,在“万佛朝拜”的盛举之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接着两道消息自原湘城南华寺住持普耳之口宣传天下:

    传六祖法旨,湘城南华寺从即日起更名为血佛寺,成为禅宗新立第七寺的总部山门,第一任住持由当世佛子吴平铨亲自担任!

    血佛寺佛道一家,今后不仅广收佛门沙弥,而且将代炼尸派续收道门子弟,所有身怀尸、血灵根的修士均可加入。各州如有炼尸派的幸存弟子,在加入血佛寺后还可得到重点栽培,引六祖加持!

    第二则宣告,带着一股浓浓的挑衅味,无疑在向下令剿灭炼尸派的李元启狠狠打脸,偏偏李元启此时又不敢得罪这个突然高调起来的强大势力。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被他特意放过的炼尸派余孽,修为才后天三品的小小凡人,怎么就摇身一变,变成了禅宗六寺...不,禅宗七寺的佛子了!

    该死!当时就不该瞻前顾后!早知赵府会如此认怂,就应该下狠心连吴平铨一起杀了!以绝后患!

    在砸碎第三套书房物件后,李元启厚着脸皮代朝廷向禅宗恭贺,还用天子万年笔写了个“天下第一山门”的牌匾送至血佛寺。

    结果刚送到寺门口,牌匾就被尊称为“血佛寺供奉圣兽”的祈年“不小心”当点心一口吃了。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李元启对此没有任何表示,似乎就当没看见。但是,一股更加浓烈的暴风雨气息,再度传遍大江南北。

    ......

    赵妍带着几名丫鬟这两日东奔西走,忙得够呛。

    人杰与贝鲁鲁、九五二七去组织超度法会之前,给她安排了一个任务,就是当面征求意见,问那些五鬼帮老大、赵大胆徒弟和原赵府家丁的家眷们,是否愿意加入赵府,做赵府家仆。

    结果毫无意外,所有人都同意了,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们原本都不知接下来该如何生存,没想到山穷水尽之后竟是柳暗花明,传说中的神仙之府居然主动开口收留他们!收留他们这些一无是处的凡人!

    等今日法会结束,人杰回到府中时,身后跟了一大批拖家带口、战战兢兢的新面孔。

    这些新面孔家中但凡有灵根有修为的,之前都加入了五鬼帮,结果不言而喻。于是,除了田镇尧的小孙女田又甜外,其他都是些平凡无奇的普通人,其中甚至有病入膏肓下不了床的耄耋老妪,流着鼻涕四处捣乱的总角顽童。

    签完卖身契后,说是说家奴,但真正能做事的没有几个,而且为了安置这些人,赵府前日溢价十倍买下了隔壁四栋大院,请人把五处大院全部打通,拒绝了那些缠着要无偿服务的六扇门捕快,转而吩咐血佛寺,派些比较能干又暂时无处安置的苦行僧过来。

    血佛寺当然不敢不从。

    佛子再三叮嘱:先生之令,大于他之命!

    那些被挑选出来的苦行僧本就听过“先生”之名,在接受血佛寺的委托后,更是一个个和打了鸡血似的,把打杂当成了佛子的一道修行考验,无比认真地投入到这项任务中来!

    于是,赵府开始出现了每天十二个时辰中有十个时辰都在打扫灰尘的扫地僧。他们用膳都不停,饿了便在嘴里叼块馒头,边吃边扫,生怕漏过一粒灰尘。

    还有从门口奔进奔出像蜜蜂似的一个个光头杂役。

    他们无论买什么东西都用跑的,还是全力奔跑!出门边跑边双手合十默念佛经,回来时两臂伸直,手掌抬至肩高,然后像庙中打水一般,一路“嘿!哈!嘿!哈!”地飞奔回来。

    整个赵府开始弥漫着一股艰苦奋斗的气息...

    其中有受这些自虐般的苦行僧影响,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家里的小主子也变得更加勤奋了起来。

    罗横和彩蝶前天傍晚回家后就一声不吭地将自己关起来。一个带足食物锁在密室,一个像沾了胶水似地黏在床上,两人到现在为止都没出来过。

    为了让彩蝶安心修炼,人杰不仅安排人去招生馆为她办理了休学手续,而且把自己一应生活起居的服侍事宜都交给了越来越熟练的于小菁。

    彩蝶心里非常清楚,她已经落后平铨和罗横一大截了。要想长久陪伴主子身边,自己如今最最欠缺的,除了实力,还是实力!于是,她给自己定下一个小目标:

    此次闭关,不到先天不出关!

    苦的不仅是家丁和这两位,包括人杰、贝鲁鲁、九娘在内的其他赵府家眷们,也比以前苦了许多...主要是...

    没肉吃了...

    庖屋来了两位苦行僧大师傅,他们做的菜吃是好吃,但出家人不杀生,他们只能做斋菜...

    九娘本琢磨要不要再专门招两个主厨,却被人杰阻止了。人杰说,为了纪念那些逝去的亲人与朋友,牢牢记住那个刻骨铭心的日子,赵府从今日开始,维持十年素斋!

    这句话是在饭桌上宣布的,当时贝鲁鲁心中一片哀嚎,但表面上不动神色。

    宝贝大人的一切决定,都无条件支持!

    哼!不就是不准吃肉吗!等可可出来后,也让你们尝尝,素食烧烤,得是有多么滴美味!

    哗哗!

    想到这,贝鲁鲁口水迅速分泌,食欲大增。金边白菜,三色银钩,航如意卷,凤梨咕噜肉,八珍乾坤袋慈等眼前一道道斋菜散发出了更加诱人的香味。

    他狼嚎一声扑上去,口中叫到:

    “噢!斋菜就斋菜,也好好吃的样子!”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安心的家

    出了正厅,贝鲁鲁百无聊赖地骑着乌力在四周晃荡。现在小黑忙着修炼,五鬼帮小弟全没了,他突然少了许多乐趣。于是,这段时间贝鲁鲁没事便在赵府周围散步,有时会停下来簇足看看星空,有时也会跑到隔壁美食街解解馋。

    近两日大量佛修涌入湘城,贝鲁鲁接连感应到两件未认主的宝贝,结果发现都已汇至南华寺。他猜测,应是自己那位“半徒”的机缘,便打消了夺宝念头。

    虽然尚未正式向平铨教导鼠妖圣族的绝世奇功,但承诺过的事,贝鲁鲁就会做到,这点倒是和人杰挺像。他也十分好奇,平铨既然能把《血魔神功》转化为全新佛功,还能不能再把《宝气炼体**》也融进去?

    人族的创造力,一直都是很神奇的。

    人杰用完膳后与贝鲁鲁分道扬镳,转身来到密室。让九五二七守在门外,他打开密室大门,刚迈出左腿,背上的剑鞘就震动了起来,里面传出李君知的声音:

    “大哥哥,我出来了。”

    唰!

    自从胆小病状被莫名其妙治好后,人杰就不在剑鞘上绑蝴蝶结了。李君知今后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进出自己“家”,那个一直被安在人杰背上,让她无比安心的家。

    待李君知身形凝聚后,彩蝶也闻声赶了过来。两位漂亮的可人儿一左一右,俏生生端立在人杰两旁。

    只见左边的李君知似九天仙女,出尘脱俗,身上隐隐散发出月华光辉。右边的彩蝶由于《七彩幻罗》心法还在运转,此时不仅飘香扑鼻,而且只要看上她一眼,就会变得心跳加速。

    “彩蝶妹妹,你这是在练剑吗?”

    李君知看彩蝶手里握着剑,胸口微微起伏,额头上冒出细细香汗,便好奇问道。

    “是啊,正在琢磨新招式,月亮姐姐有没有兴趣帮我味两招?”

    “好呀!没问题!”

    李君知手中凝出一把月光长剑,随手舞了个动作,“嘿”的一声指向了彩蝶。

    “你大胆来,普通手段伤不到我身体的。”

    “真的?我这可不是普通手段,姐姐还是要小心哦~”

    彩蝶掩嘴连声娇笑,将流星蝴蝶剑缓缓提起,遥指李君知,补充道:

    “此式剑法本需先天灵气才能使用,我此时不仅尚未完全悟透,而且修为不足,便先用些幻术打底,空有其形,让主子和姐姐见笑了。”

    剑端轻轻一抖,彩蝶和长剑当着两人面就这么突然消失了。接着,原地出现一朵白云,向着李君知急速飞驰而去:

    “蝴蝶剑法第二式,云上飞!”

    如果说蝴蝶剑法第一式看起来美轮美奂,让人目不接暇,那么这第二式看起来就显得虚无缥缈,让人摸不清头脑。

    “帝乡白云起,飞盖上天衢!”

    一朵,两朵,三朵...足足七朵白云绕着李君知旋转不休。从这些云层上又降下了一片朦胧胧的白雾,将整片场地笼罩起来。李君知的视野开始模糊,直至目不能视。

    她好奇地摸摸这些白雾:

    “咦,准备用云雾来伤人?这一式没蝴蝶了?”

    正当她疑惑不解之时,忽听一声清叱:

    “带月绮罗映,从风枝叶敷!”

    霎那间,所有云朵之上冒出了七彩霞光,云下也变得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人杰在旁边看得脑门上出现了几根黑线。这种幻术在他的性光神眼之下,简直就像脱光了衣服的女子,什么都一览无遗。被他破解后的画面是:彩蝶正持剑在李君知周身舞来舞去。

    若是让他来评价这种剑法,只能又是那四个字:“花里胡哨”!

    不过说实话,舞确实还舞得挺好看的。他将神眼调整回沉睡形态后,就感觉是在欣赏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没想到,彩蝶竟然能通过一个幻术心法,把《裴旻剑舞赋》改成了这个样子...

    虽说原版《裴旻剑舞赋》也是一样花里胡哨,但施展时起码还有一些蓬勃大气的招式,有一些大杀四方的风采。到了眼前这个版本...唔...应该没有男剑修会练...

    吧?

    这个时候,彩光之中突然传来了“呼啦啦”的风声,将李君知一头秀发吹得飘扬激荡,使她看起来像一个风中精灵,只是眼神十分迷茫。

    李君知根本就没有系统地练过剑。

    那几式《月亮剑》都是上官晓人格自己瞎琢磨出来的招数,有些直接是现起的名字。她交手经验更少,准确说,真正出手只有两次。

    一次是前天杀了毫无反抗之力的李梦岚,一次是在这里,就是进入“天人合一”状态后追着人杰砍半天的那次。

    在她想象中,味招应该是真刀实剑,你来我往。哪怕是之前的蝴蝶剑法第一式,无非也就是要打起精神,与那些蝴蝶们交手。结果现在这种情况,着实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唔...这怎么味招?

    呲!呲!

    刚想到这,一阵阵衣物撕裂的声音传来。李君知的白色纱裙开始不断被划出一个个口子。还好这些衣物都是用月光生化的,很快就填补了回来。

    难道是风?

    李君知开始发起了反击,用月光长剑不断划过那一缕缕微风,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长剑与风接触时,手上压根就没传来任何触感。

    原来彩蝶妹妹味招的意思是...味我吃招呀!

    咦?

    人杰在一旁见状点了点头。

    看来还是有些可取之处,速度倒挺快。

    虽然眼前被彩蝶施展出来的剑法威力弱得感人,但毕竟她还没真正步入先天。若是有灵气加持,她的出剑速度再快一些,那么即便有人能破解她的幻术,恐怕也不是其对手。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一点彩蝶倒是深受自己影响,十分看重。

    当然了,要是没办法先破她的幻术,那就一切免谈了。

    就好比现在的小猫仔,上次重生她从月亮神石上吸收了大量太阴之力,修为升至先天四品,按理来说对战后天九品的彩蝶,应该是轻松写意,闭眼碾压。

    但就因为她看不破幻术,结果只能被动挨打,竟然一时间毫无还手之力。

    “参差过层阁,倏忽下苍梧!”

    彩蝶再次施展剑诀,云朵中瞬间下起千百剑雨,全部着朝着李君知射去!

    有能看见的东西来了!

    李君知眼前一亮,不惊反喜!她赶紧举剑朝着那些剑雨迎去,结果就像之前刺风那般,竟然毫无触感,就好像用剑划过空气。

    咹...原来是假的...

    李君知失望地叹口气,刚放弃迎击,结果一些剑雨就划破了她的衣裙,又将她刺了个衣不蔽体。

    好..好坏!

    李君知跺跺脚,小嘴巴一噘,皱起了眉头,脸上表情开始变得不开心了起来。

    人杰额头上的黑线一下变得更多了。

    彩蝶这是什么套路啊?

    先起名叫蝴蝶剑法,结果第二式闹半天根本就没有蝴蝶,冒出剑雨后,居然发现是假的,再接着假中带真,其中又混了些真实攻击,这种真真假假的剑法,这种奇怪的思路,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黑帮出的主意...未免也有点...

    有点脏了...

    “呀!我生气啦!大哥哥你帮忙看好彩蝶妹妹!”

    只听李君知突然大喊一声,摇身变成了一团圆坨坨的月华光球。光球表面冒出密密麻麻的尖刺,然后又是一道娇喝:

    “月亮剑,暴雨!”

    唰!

    无数长针状的光芒从圆球瞬时绽放,朝着四面八方爆射出去,整个场地一时间被照得白茫茫一片。

    乒乒乒乒乒乒!

    一阵雨打芭蕉似的响声过后,所有云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人杰持刀招架的身影显露出来。彩蝶正被人杰抱在怀中,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君知。

    唰!

    四散而出的光针又聚集回拢,重新显化出李君知那美丽的形体。只不过她此时和彩蝶一样,都显得脸色微微苍白,有些气喘吁吁。

    “月亮姐姐,你...你这招也太赖皮了吧!”

    “哪...哪有,妹妹你这招才叫赖皮!”

    两女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噗呲一声一起笑了出来。

    人杰也笑着摇了摇头,低头对彩蝶说:

    “看来你这招很怕无差别的范围攻击,你得想清楚,以后碰到这种敌人该怎么应对,或者你得学会一些防御招架的手段在身。”

    他又接着看向李君知,柔声说道:

    “你这招确实难躲,但威力却被分散了,用一些防御招式或者是防御法宝能很轻松挡下,而且看样子,消耗不小吧?”

    “嗯!!!”

    李君知小跑过来,冲着人杰长长“嗯”了一声,然后可怜兮兮地抬头说道:

    “我出来的时候,肚子就好饿了!”

    “那你去吃饭吧,吃饱了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人杰闻言摸了摸李君知的脑袋,放出性光与她温存了一会。

    也不知为何,李君知出密室时突然有些不舍,每走一步都要三回头。人杰没想太多,只是温柔地看着她,直到她出门,才将脑袋往怀里偷拱的彩蝶放了下来:

    “好了,我们抓紧时间修炼吧。我释放阳神,一边培育性光,一边琢磨生死刀法,你就在我的光圈旁边继续完善第二式。”

    “是,主子!”

    彩蝶痴痴地看了看人杰脑后那道光圈,膝盖又是忍不住一阵发软。

    ......

    李君知在九五二七复杂的目光下,来到赵府院子中。一些新来的家奴没见过李君知,一时间被月亮公主的美貌给惊呆了。若不是老资格辈的丫鬟闻讯赶来清场,估计李君知今晚要被一群下人围观。

    呼!

    轻呼一口气,李君知拍了拍红霞消退的脸颊。她正准备仰头吸收月光,一阵熟悉的“踢踏踢踏”声从前方传来。待重新睁开眼,看到那道身影,她开心地笑了笑,脆脆喊了声“神王大人”。

    没想到贝鲁鲁根本没理她,继续斜坐在乌力上,给她留下了一个无情的背影。

    “李君知!”

    九五二七的声音突然进入脑海,把她吓了一跳。

    “待那别动!照常吸收月光!你现在用只有宝贝大人能听到的声音发誓,承诺接下来的所有内容,都将成为你心中永远的秘密,不得向任何生灵透露!”

    第一次听到九五二七如此严肃的说话声,李君知紧张又听话地轻声发誓,然后身体僵硬、小心翼翼地吸收起了月光。在此过程中,九五二七的嗓音不断传来,让李君知的心越来越沉,最后坠入寒冷深渊,周身冷了下去。

    “我现在说的所有话,都是代神王大人转述,你给我听清楚了!”

    “大胆贱奴!”

    “大胆人族!”

    “你可知罪!”

    “......”

    最后一句话缓缓消散在脑海,李君知极力控制神体,不让自己发抖,不让自己哽咽,不让自己眼泪流出来。

    “那种后果,谁能承受得起!!!”

第一百八十八章 祝君保重

    李君知走了!

    毫无征兆地走了!

    只是出去吸收一次月光,便再也没回来。

    人杰当时心神沉浸在新刀法的生成变化中,根本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走的。发现佳人已不在,从密室中赶出来时,只看见一张张挂满不舍的脸,还有一封带着泪痕的信。

    泪痕是九娘留下的,九娘把信交给人杰时,哭得很伤心...

    她边哭边说道:

    “人杰,快拆开看看啊!公主怎么突然就走了?呜呜呜,会不会因为那件事,让孩子左右为难?她一个女孩子家,说走就走,这得有多危险啊!”

    人杰没有直接用神眼透视,而是有些颤抖地接过信,慢慢拆开信封,摊开信,一个个娟秀小字出现在眼前:

    “见字如面,展信如晤。大哥哥,对不起。

    我走了。

    曾经,有位胆小的女孩身处寒渊,孤弱无助。除了一位更加胆小的姨娘,一位山远天高的公公,她举世皆敌。

    直到有一天,她悄悄从公公身后探出头,看到了那束来自太阳星的光,遇到了那个特别的你。

    于是,她感受到了什么是心尖上的温暖,她从融化的寒冰中走了出来。

    谢谢你。这些日子有你无微不至的关怀,无所不能的守护,我真的很感激。

    但是,我得走了。

    我是大唐公主,春秋剑派首席。我有属于我的生活,我也有属于我的使命。

    我不想像个瓷娃娃一样,活在你的羽翼之下。

    我其实并不喜欢这样,一点都不喜欢!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我不敢当面说再见,因为我不敢再看你的眼睛。我怕我又一次怯懦,弱小,又一次犹豫,徘徊,又一次把自己沉浸在自欺欺人的幸福里。

    你可以怨我,恨我,但请不要寻我。

    那个名叫小猫仔的女孩,其实,对你只是有一种哥哥般的依赖。

    不!连依赖都不是!她只是贪图你的性光罢了!

    现在,她长大了,认清自己了,所以,那三字请不要再提!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见,但那时,我们或许是普通朋友,或许因为道路不同而兵刃相向。

    那就是我们的命!我的命!

    要说的,只有这些。没有什么千言万语...

    祝君保重!”

    人杰看完信,整个人深深陷入沉默,久久无言。

    九娘虽心中焦急,但现在也不敢出声打扰。在给了一个眼色后,周围下人们很快退了出去。

    人杰就这样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足足过了一炷香后,才深深叹出一口气。他回过神第一句话是:

    “九五二七,快去寻小...月亮公主。我不管她去哪,但她一个人在路上太危险了!你护她到她想去的地方,确认安全再回来!”

    “不用了,宝贝大人,我已经安排人保护她了。”

    贝鲁鲁从乌力身上跳到了人杰怀里,然后安慰地拍拍他肩膀。

    “你派了谁?”

    “我刚才去找我那便宜徒弟,传了门绝学给他,同时叫他派一名光头赶过去。你放心,那光头很强,手上有厉害宝贝!我让光头回来后向您先复命。”

    “那便好,鲁鲁,谢谢你。”

    “宝贝大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鲁鲁手中抓着几根人杰的发丝,稍稍低下了头。

    九娘见人杰开始说话了,再次紧张地问了一遍:

    “人杰,公主为什么要走,她还会回来吗?”

    “她...不会回来了。”

    人杰眼睛始终闭着,没人知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此时又是什么神色。他面无表情地对九娘说道:

    “也许和那件事有关,毕竟是李元启的女儿。又或许是她之前生了病,心智不全。现在病好了,便恢复正常了。

    这里不属于她,因为她对这里没有归属感。她的归属或许在皇宫,或许在春秋剑派。我们,对于她,只不过人生中的几名过客。

    也好...也好...

    这就是我们的命!我的命!...就这样吧!

    我继续修炼了,大家早些歇息!九五二七,帮我去书院销假,把祈年叫回来,明日我恢复上学。”

    “是!”

    ......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人杰就从密室里走了出来。

    今天是他返院复学的日子,为了尊重人族传统礼仪,又似是为了告别,人杰认认真真地焚香沐浴,在于小菁的服侍下套上一件黑色长衫,正了正衣冠。

    书院前几日发了学服,每人两套白色锦袍,不过并没有下达强制穿学服的规定,所以人杰还是穿着平日里那件黑衫。

    他一直都喜欢黑色,也不知是不是修仙界养成的习惯。

    等吃罢早餐,人杰就带着贝鲁鲁、九五二七和于小菁出门。本来罗横也是要上学的,作为冬季新生去秀才班报道。

    不仅是他,所有新入学的秀才,需要按照童生考试的成绩顺序挑选班级,选定之后先做半年插班生。

    当然,不管选哪个班,钱还是要交的,考试成绩只是让人拥有优先选择权而已。比如罗横,他考了第一,第一个选班,根据他年龄可选乙子一班。但若发现学费太贵,交不起,他还可以依次挑选后面的。

    每个班级的插班生都有名额限制。于是,越到后面,可选的班级就越少。等到手上只有那些排名靠前的可选班级后,成绩又差又交不起高昂学费的秀才们,就只能办“自学申请”了。

    所谓自学申请,就是申请回家自学一学期。在这个学期只需缴纳很少一部分学费,但却得不到夫子的每日教诲了,只拥有三次请教夫子的机会。

    书院会在每个学期末在内部对所有秀才发起一论测试,测试过后,大家又要按照上述规则重新挑选班级,重新分配班级,再换排名最后的那批以及新加入的“吊车尾”插班生回家自学。

    如此循环。

    倒不是书院抠门,也不是想放弃差生,实在是夫子数量有限,而且通过试行这种制度后,老夫子惊讶发现,所有秀才的综合素质提升了一大截。

    于是,这种制度便延续了千万年。

    这次为专心修炼,罗横特意叫管家赵妍代他至招生院代办理自学申请。

    罗横心想,梦里他有大把的学习时间,等这学期结束后,他定能轻轻松松把所有秀才班的学业全部自学完成。

    然后,他要在今年年底,直接参加一次文举!

    罗横至今为止没问李元启要过任何一官半职,他准备通过一次又一次考试,自己考上来。不是为了功名利禄,不是为了证明自己,也不是矫情,而是他当初默默发过誓,需要履行大道誓言。

    正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争取让每次考试名留青史!

    人杰由于来得早,当坐祈年飞到书院上空时,书院大门还关着,却已有很多学生等在了门口。

    绝大部分学生身穿制式白袍,头束玉冠,此时不少人身背长剑,要是不知情的,还以为书院里开了练剑的课程。

    实际情况是...

    由于人杰和彩蝶主仆俩走到哪都背了一把长剑,看起来很酷,于是不知不觉掀起了一阵“背剑”潮。先是他们的崇拜者,然后是一大批不明觉厉跟风者,一个个把剑背了起来。

    尤其富家子弟,现在要是没背把剑在身上,都不好意思来上学!

    眼见学堂未开,夫子没来,人杰正好先来到诫室办件私事。

    咣当!

    诫室大门关上,老夫子连忙对着人杰行了一个大礼:

    “见过圣子大人!”

    “老夫子不必多礼,快请起。”

    人杰快步上前,将老夫子扶了起来。

    老夫子又跟人杰汇报了一遍上次通过乌力传话的事情:

    “圣子大人,如今除了四名封闭五感六识正在坐死关的,其余禅宗元婴都到齐了。”

    “嗯,我知道,看到有这么多人来帮他,我也就放心了。老夫子,这次仙门会谈、魔宗被废、郑家和七大门派几乎死伤殆尽,界灵爷爷的压力是不是已经解除了?”

    人杰看了眼空荡荡的前方空地,颇有几分沉重地咨询道。

    “哎,不够!只缓解了五成!主要鬼仙还是有些多了...如果按照这种规模,起码得再来一次。唔,不止,要是想在今后多轻松一阵子,最好再加上两三次。以往孩子们习惯把这种情况称之为大劫。”

    “要死这么多?那岂不是天下修士得死一半?”

    老夫子也是不太好受地点点头:

    “如果不伤平民,是要死这么多。或者把所有鬼仙清理一遍,那也差不多了。”

    呼。

    人杰轻叹一口气,无奈说道:

    “我知道了!今天找你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如今小菁已经证明清白,她虽准备将功赎过,在赵府多服侍我几年,但眼睛瞎了还是有诸多不便,你为她恢复修为吧。”

    老夫子听后吓一跳,连忙摆手道:

    “圣子大人,怎么能叫帮忙,您什么事直接吩咐就是!”

    说完他立即召唤出本体《礼经》,控制着书本在空中快速翻页。一道浓郁的白光从书页中对着于小菁罩头而下,于小菁被这道光接触到后,发出了阵阵轻吟声。

    老夫子庄严的声音传到众人耳里:

    “礼义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设制度,以立田里,以贤勇知,以功为己!”

    受白光影响,于小菁的修为不断恢复。

    一盏茶过后,诫室大门重新打开,于小菁眉心中出现一道印记,脚步轻盈地走了出来。人杰这才发现,妖精一族走路竟然踮着脚尖儿。

    于小菁轻轻行了一礼,含笑道:

    “主子,奴婢这便先回去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教训正俗

    先生回来了!!

    丁丑一班学生看见那张英俊的脸,心中一阵恍惚。不少人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睛,心想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龙王负荆龙子刎,怒骂仙音判出局;

    雷劫压顶折身入,只为城中百万民。

    说书人口中仙门会谈扰动风云的那个男人,又回到书院,和自己处在同个屋檐下,一起上学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护卫,就是身怀《春秋》的唐伯虎?

    轮到今天坐在人杰同桌的那位女孩,此时更是一脸不可置信。

    她晃晃脑袋,又抬起头,呆呆地看到贝鲁鲁跳到桌上,先生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还转过身,对自己点了点头...

    咿!!

    那双杏眼瞪得老圆,樱唇半阖,整个脸唰的一下通红,头上冒出了蒸汽。她连说话都忘记了,“啪”的一下用右手重重打在自己左手手背上...

    啊,好痛,手背被打的感觉好真实...

    果真...

    先生果真回来了!

    哗!

    整个学堂沸腾了!大家忙用自己最甜的声音、最淑女的动作向人杰行礼,一时间莺莺燕燕,惹得人杰皱眉道:

    “我都说过了,同学之间不必多礼。”

    “是!”

    周夫子走进学堂时倒是有了些心理准备,看见人杰没失去分寸,欣然接受了开课后人杰的行礼。

    说实话,丁丑一班整体素质很高,今年算是他带过“最勤奋”的一届,所以《论语》很快教完了,前几日开始正式学习《礼经》。

    除了识字写字,《论语》和先师“六书”是童生班最核心的学习内容。其中,《礼经》、《尚书》和《春秋》是纯背诵,《诗经》除了背诵和欣赏,还会要求大家模仿学习,尝试着自己写诗。

    剩下两本就难了,都是需要用一生去领悟的专业性著作。

    不过在童生班这个时期,并不要求学生能够真正理解。对于这个时期的孩子来说,《乐经》和《易经》还是太过深奥了些。尤其《易经》,简直和天书一样!

    因此,在这个阶段只要求学生了解这两本书的表面意思,“囫囵吞枣”即可。只要能把全书文字背下来,就能稳稳通过考试。

    周夫子先是把之前教的《论语》和《礼经》前一小段内容快速温习了一遍,算是专门讲给人杰听。人杰和坐在他下巴下的贝鲁鲁聚精会神地听着,时不时在课本上做着笔记。

    等到上午最后一节课,开始学习新内容的时候,周夫子有点不高兴了。

    这还怎么上课啊?

    除了人杰,一个个注意力根本不在课本上!你们那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停偷瞄的小眼神,真以为我没看到?

    啪!

    眼见这些人越来越得寸进尺,周夫子终于忍不住了:

    “都看哪呢!简直不像话!父母送你们来书院,是让你们来读书的,不是让你们来盯着某位同学看的!这里是书院!不是你们相亲的地方!”

    说到这,周夫子自己都是一愣,然后恼羞成怒地从讲台上冲了下来:

    “都给我把手伸出来,每人两尺子!”

    啪!啪!

    “还敢不敢上课开小差了?”

    “呜呜呜呜呜呜...”

    ......

    放学后,人杰走在路上感觉无数道目光在自己身上盘旋,其中有一道十分炙热,顺着这道目光望去...

    咦,小狐狸?

    看人杰朝着自己走过来,苏丞丞大尾巴晃得飞起,两只玉手托着香腮,眼睛变成了心形。

    “先...先生...”

    听见苏丞丞颤抖的招呼声,人杰点点头,好奇问道:

    “我在天水城碰到一名孔雀圣地的狐妖,也姓苏,你们是亲戚吧?”

    说完他取出那颗远远未用完的月亮神石。李君知走得急,人杰还没来得及把神石交给她,如今留在身上成为了一件纪念品,希望日后还有相赠之日。

    “她是奴家娘亲。”

    苏丞丞忍不住看了一眼人杰的发梢,试探地问道:

    “您与家母早已认识吗?”

    “不认识,这是第一次见。你母亲真是只奇怪的狐狸,刚见面就想和我上床。”

    !!!

    此时苏丞丞真想掩面而逃,根本不敢抬头看人。她一听就知道,八成是母亲又在捉弄英俊小哥哥了。这次居然挑逗到自己主人头上,真是羞死妖了...

    旁边几位苏丞丞的同窗也是嘴巴张得老大,一副极度震惊的样子。

    还好,尴尬的话题马上被人杰自己摁住:

    “不过她后来改变主意了,用这块石头换了另外一个条件。”

    “助万岛仙国的鬼仙渡雷劫是吧?”

    苏丞丞看了看那颗她们青丘山的镇山之宝,凑近小声道:

    “先生,这事已经传开了。最近有不少人在背后嚼舌根,说您这是借寇赍盗,任性妄为,对大唐的不忠之举...”

    “呵!”

    人杰冷笑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大惊失色的话: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忠于大唐了?”

    他可没有压低声音!

    此言一出,立刻把所有关注这边的学生吓出一身冷汗。站在苏丞丞附近的几位举人班学生猛地打了个寒颤,然后不动声色地与人杰拉开距离。

    苏丞丞也第一时间变得脸色煞白,随即又明白过来,主人这是在刻意为之!看来他对炼尸派一事并不是众人想象的那样不以为然,或者屈服于李元启的淫威下不敢发声。

    这两位……日后许是宿怨深仇。

    想到这,苏丞丞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俏脸微红:

    “先生,奴家有些事想告诉您,但还需再确认几日。奴家想过几天去府上找您,不知...不知是否方便?”

    “可以。”

    人杰点点头,认真地说道:

    “彩蝶跟我提过,有时间邀请你来府上坐坐。虽然她因故辍学了,但是说出去的话,还是要兑现的。”

    “真的?!”

    苏丞丞的大尾巴又开始抽风似地左右摇摆,她继续壮着胆子问道:

    “先生,中午可以共用午餐吗?”

    “可以,不过我今天准备去善味堂,你还要不要来?”

    “要!要!奴家最喜欢善味堂了!”

    到了善味堂,人杰发现果然和萃鲜堂差别很大。不仅没有单独大桌,桌椅都是连排的,而且也找不到端菜侍童,所有人都得现场买饭牌,排队打饭。

    天道书院的风气比较奇怪。

    在这里不准搞贫富贵贱,不准搞特权,提倡“富贵而不骄不淫,贫贱而志不慑”,所以即使是人杰来善味堂用膳,该掏钱时还得掏钱,该排队时还得排队。

    最开始,整个书院的设定就是“绝对平等”。结果数百万年后,老夫子发现不太对了。学生的**开始逐渐衰退,从书院毕业的学生们进而影响了整个世界,最终对人族的最大优势--“创造力”造成消极作用。

    于是,在几位大贤的建议下,书院展开了一系列加入“竞争”因素的变法,最后把竞争手段选定了最简单与最俗气的“货币”。学生在付出金钱代价后,能获得更好待遇,久而久之就培养出一种观念:

    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但付出与回报也是平衡的。只有通过更多努力,才能为自己或者下一代创造出更好的学习环境。

    无论买饭牌,还是排队打饭,人杰都觉得挺新鲜。待他和二十多位同学挤在一张长排桌子上后,一批夫子突然走进来大声宣布:

    “请大家调整座位,童生班坐一排。”

    童生班的学生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老老实实端起自己装饭菜的大碟子站了起来。那些老生们一听就知道要做什么,在调整座位的时候给自己学弟学妹们露出了一个个意味深长、自求多福的微笑。

    待重新坐好后,人杰这几排都是童生班的学生,甚至附近很多座位被眼疾手快的丁丑一班同学抢占。这些同学就和细作一样,不声不响就出现在人杰附近,今日更是破天荒地一齐来到了善味堂。

    每排桌子之间都站着一位夫子,周夫子正好负责人杰这排。他只是吩咐一句“可以用膳了”,便不再多说话,开始在大家身后走来走去,搞得这些孩子们紧张起来,一时间没人敢动筷子。

    九五二七和撅着嘴巴的苏丞丞被赶到别桌,人杰和贝鲁鲁听见周夫子安排后,听话地举起了筷子。善味堂的饭菜也是花了心思的,两菜一汤,荤素搭配,颜色也相间得体,只不过和萃鲜堂比起来就逊色很多。

    人杰夹了一块青椒吃了几口,没想到这菜式味道居然也过得去。见先生亲自开头,大多数人便也没那么顾忌了。丁丑一班本来有好几位看着桌上吃食完全提不起食欲,也慢慢有了兴趣。

    于是,场面开始变得热闹,但是还没热闹多久,一盆冷水就泼了下来...

    啪!

    “哎呦!”

    “若夫坐如尸,吃饭就不注意坐相了?腰给我挺直!”

    啪!

    “哎呦!”

    “虚坐尽后,食坐尽前,吃饭不要靠桌子那么远!”

    啪!

    “不要喝得满嘴淋漓!不要吃得啧啧作声!不要把咬过的鱼肉又放回碗盘!不要只吃一种食物!”

    “哎呦!”

    “吃完就走?自己收拾好碟子去放好!”

    啪!

    人杰手背上也挨上了一尺子,周夫子严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筷子不是这么拿的,府里没交过你吗?你这叫仙人指路!不尊重他人!”

    尺子又是扬了几下,把桌子上的贝鲁鲁给打蒙了:

    “还有你!品箸留声、击盏敲盅、执箸巡城、迷箸刨坟,这些使用筷子的大忌,都被你一起给整齐活了!”

    ......

    之后几天,对于书院的一切,人杰和贝鲁鲁也越来越熟悉。白天上课吃饭,晚上练书法写作业,深夜聚性光创刀法,日子过得甚是充实。

    七天后的傍晚,小狐狸站在赵府门前深深呼吸几口,缓解了下自身的紧张情绪,然后素手轻抬,“咄咄咄”敲响了大门。

第一百九十章 迁善改过

    此时人杰已用好晚膳,正准备去密室修炼,跟在身后的九五二七突然汇报:

    “少主子,苏姑娘到门口了。”

    人杰停下脚步,点头吩咐道:

    “那去接她来密室吧,彩蝶难得有个聊得来的朋友。”

    九五二七领命,走过穿堂来到大门,一名精心打扮的小狐狸出现在眼前。

    只见她穿着一袭红色蜀锦褶皱系带阔袖,蔓藤般的图腾沿着开襟一路爬到衣领,没入乌黑如瀑的长发中。往上是朱红香唇,染赤香腮,毛绒绒的一对狐耳,还有那春波荡漾的迷魅,以及藏在眉梢间的风情。

    一股奇特的香味从她身上散发而出,叫周围人产生一股想要深嗅一口的冲动,身体似乎都变得轻飘飘起来。

    九五二七看到苏丞丞,不由想起了苏又灵。

    这母女两确实长得挺像,最大区别就是苏丞丞在妩媚中还带着丝丝青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走神,不是因为对方样貌多有美艳,而是联想到对方和圣子大人那相同的妖族身份。

    苏丞丞被九五二七打量的目光看得俏脸一红,心中暗自窃喜,以为自己今日竟能令大名鼎鼎唐伯虎走神。她甜甜行礼说道:

    “奴家苏丞丞,前来拜访先生和彩蝶妹妹。”

    “苏姑娘请进。”

    九五二七微微拱手,在前面带路道:

    “彩蝶大人近期一直在闭关,少主子刚才交代我直接带你去密室。”

    空空空。

    刚走进密室,苏丞丞就见七只蝴蝶朝自己扑腾着飞了过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化作一道娇喝:

    “姐姐看招!蝶展霓裳翅,盈盈催香渐!”

    看着那眼花缭乱的蝴蝶,闻着那令人沉醉的香味,苏丞丞眼中各色光芒闪动,嘴巴开始翘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她用双手在胸前摆出一个“心”的形状,笑道:

    “咯咯咯,在姐姐面前班门弄斧,妹妹可要小心了哦~意乱情迷~”

    一大片淡淡的粉红色爱心冲向了空中蝴蝶。

    彩蝶一看这些爱心就知道不好惹,即使是离体后的招式,也能感受到里面蕴藏着比自己强大多倍的《七彩幻罗》妖气。于是她连忙停下前冲,开始灵活地躲闪起来。

    “慢垂霞袖顾,急趋徘徊变。出没花间池,进退奇容千。”

    见蝴蝶十分灵巧地躲过招式,而且似乎想用高速攻击来击败自己,苏丞丞心知速度不是自己强项,便开始继续施展新的法术。

    她眼中黄色与绿色的霞光轮转,左脚轻踮,右脚微曲,在原地优雅转了一圈:

    “**缚咒~”

    苏苏哑哑的声音传到彩蝶耳朵中,激起一小股电流,把她身体刺激得微微发麻,同时一股奇酸无比的味道从舌根渗透到嗓子眼,酸得她呲牙咧嘴,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

    此时无论彩蝶怎么运转心法,都无法排除这无孔不入的酸麻感,猜想应是来自同源功法在修为上的碾压。当唯一的速度优势被化解后,彩蝶也尝到了冒然“开战”的后果:

    “意乱情迷~”

    嘭!

    被一串爱心击中后,彩蝶直接现出了原形,软倒在地上开始浑身痉挛。丝丝口水从嘴角中流了出来,她双目无神地边呻吟边求道:

    “姐姐,什么都依你...”

    “咯咯咯!”

    苏丞丞也没乘胜追击,就这样俏生生站在原地等效果消退。待彩蝶好不容易回过神,便坐在原地猛地一愣,然后突然用手捂住双颊,低头将脸狠狠埋在双腿中,羞愧难当地说道:

    “呜呜呜,好丢人...”

    打闹结束,三人盘腿坐在了一起。苏丞丞先是与彩蝶唠了些女孩子之间的琐事,随后正正脸色,看着人杰询问道:

    “先生,这里说话外面能听到吗?”

    “每次我进来九五二七都会多设一道结界,所以这里很安全。不论在里面发出了什么声音,我们都不用担心外人听见。”

    “彩蝶妹妹应该对您也立下了天道誓言吧?”

    “嗯,她是我最信任的人,你有什么话放心讲。”

    “呼,那就太好了!”

    随后,苏丞丞在人杰和彩蝶一脸懵逼的表情下,无比激动地对着人杰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叩拜大礼:

    “奴婢苏丞丞,有要事向主人禀报!”

    “咦?”

    彩蝶挑眉,惊奇地看着人杰,以为人杰在什么时候把苏丞丞暗中收服了。人杰则是想问苏丞丞,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问出口,苏丞丞的话又一次让他意外万分:

    “奴婢知道主人是从仙界下凡的天神,身负拯救凡界的无上使命,主人才是预言之子!世人都错了,他们竟然以为郑浩南才是预言之子,真是可笑!”

    彩蝶在旁边认同地点点头,没觉得哪里不对,人杰则是一肚子问号,他忍不住打断问道:

    “等等!你怎么知道?你是从哪知道的?”

    “啊?”

    苏丞丞惊讶地看着人杰,在想他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随后又马上脑补,以为是主人在出题目考验。于是她转了转大眼睛,然后举手发誓道:

    “没有任何人告诉奴婢,都是奴婢自己在幻境中得知的。此事奴婢绝对没有告知第二人,若有任何泄密之举,定叫奴婢天魂归天!”

    幻境?

    人杰顿时联想到上次与苏丞丞在犀牛背上的对视,还有性光莫名其妙的少了一些,看来是对方想对自己施展幻境,控制自己,然后被性光反制?变成奴仆了?

    这么说的话...

    亏得自己一直以为小狐狸是好人!看来这家伙也是没安好心!

    想到这,人杰眼神中多了一丝警惕,试探地问道:

    “你用幻境控制过几人?”

    “十四人,准确来说是九位妖族,五位人族。”

    果然!真的在用幻境控制人!

    人杰脸色一沉,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你控制他们做什么?是否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啊!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苏丞丞被人杰此时的语气吓得花容失色,再次叩拜磕头,急切解释道:

    “奴婢只是想多些底牌和助力,未来能帮奴婢夺得青丘山山主。除此之外,绝对没有其他坏心,更没做过什么迫害忠良、伤天害理的事!奴婢可向太清天发誓!”

    末了,苏丞丞还可怜兮兮地补充了一句:

    “奴婢还一直洁身自好,现在仍是完璧身呢...”

    人杰在她眼中没看出一丝一毫的心虚,而且既然把太清天都搬了出来,此事便做不得假。他微微缓和了脸色,道:

    “被你控制的那些人是否会受到什么不好的影响?”

    “不会啦!那些人平时还和正常人一样,看不出任何异常,身体和精神上也不会出现问题...就是...”

    说到这,苏丞丞的声音开始小了下去:

    “就是如果奴婢有什么命令,他们会不留任何余地去完成,哪怕是...哪怕是付出自己生命也不会迟疑...而且...而且...”

    苏丞丞小心地看了人杰一眼,有点不太敢说下去了。

    “而且什么!”

    听见人杰一声厉叱,苏丞丞缩了缩脖子,低下头,然后将两根青葱玉指搅合在了一起,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说道:

    “而且他们心中最爱的人都会变成奴婢...”

    锵!

    人杰这次直接把刀抽了出来,心有余悸地指着苏丞丞说道:

    “你这是什么妖功,未免也太狠毒了!”

    彩蝶在旁边晃着小脑袋,看看人杰,又看看苏丞丞。

    苏丞丞这一次发现事情真的闹大了,她没想到人杰反应会这么激烈。

    见深爱的“恩人”和主人因为此事对自己拔刀相向,苏丞丞感觉心都快碎了。她跪着上前两步抱住人杰大腿,抬头将脑门送到刀尖上,哭诉道:

    “主人!他们即使被奴婢控制了,但还是会有自己喜欢的人,只是相比奴婢而言会淡一些。奴婢绝对没有玩弄过他人感情!不但不会,而且奴婢一直鼓励他们继续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啊!

    太清天见证!现在这些人有娶妻生子的,也有相夫教子的,绝对和普通人一样!除非是涉及到青丘山的山主之争,或者是收集一些重要情报,否则奴婢都不会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相夫教子?还有女的?”

    “呜呜呜呜,奴婢原来见猎心喜,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是人才,都会忍不住去控制他们,这是青丘山的传统...奴婢之前一直觉得好玩,真的没想那么多!

    若主子不喜欢,奴婢以后绝对不会再控制任何人了!若主子因此讨厌奴婢,那就现在一刀杀了奴婢吧!呜呜呜呜!”

    看苏丞丞一副梨花带雨、生无所恋的样子,人杰眉头稍微松了松,沉声问道:

    “已经控制过的人可以解除控制吗?”

    “可以!可以的!”

    苏丞丞连忙点头,差点一头撞到人杰的刀尖上。人杰将刀芒一让,慢慢把刀回收入鞘:

    “惩忿窒欲,迁善改过,这个你应该也学过。书院的学规,不是让你应付考试,我希望你今后还能做到学以致用!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若发誓不再控制任何生灵,而且将以前那些妖和人都解除控制,回归自由,我便原谅你。”

    “真的?!太好了!奴婢发誓!奴婢这就发誓!”

    见苏丞丞当着自己面发了一个毒誓,人杰神色一动,突然补充道:

    “你以后当上了青丘山山主,要把狐族的这个陋习纠正掉!从今往后,若非你情我愿,或是立场敌对,不得随意控制修改他人的情感意志!”

    “嗯,奴婢答应!不过...奴婢其实在青丘山的处境比较尴尬...这山主之位恐怕轮不到奴婢来坐...”

    噗呲。

    彩蝶在旁边轻笑一声,一边把苏丞丞拉了起来,一边安慰说道:

    “姐姐,你都当上主子的奴婢了,一个小小的青丘山山主算什么?你要是今后愿意继续留在凡界,哪怕是孔雀圣地的圣皇之位,也就主子一句话的事!”

    “啊?”

    苏丞丞呆呆看着两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人杰对她点点头,示意彩蝶没说错,然后好奇问道:

    “你说找我有重要的事禀报,到底是何事?”

    “啊,对了!有两个消息,一个是有关预言之子的,一个是有关宇文泓的。”

    苏丞丞慢慢恢复了精神,耷拉着的两只耳朵和大尾巴又重新立了起来。她没想到,自己第一句话就说出了一个让人杰和彩蝶都非常意外的名字。

    “宇文泓??”

    “嗯,宇文泓其实是奴婢之前在举人班收服的最强奴仆...奴婢最近从他那得知了一些秘密。”

    “奴婢觉得,主人也许会感兴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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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464/ 第一时间欣赏螳螂刀最新章节! 作者:鸟飞梨落所写的《螳螂刀》为转载作品,螳螂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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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妖刀大圣喜猎凡界白绫女仙。女仙临终托孤男婴,暗中留下一灯,一简。大圣将男婴视如己出,阴差阳错之下培养出逆天祷告刀术。于是,以为自己是螳螂妖的人族男孩,开启了他的绝世之旅。……许多年后,修仙界流传着这首民谣:一条大道登云宵,和羞小妹生死招。两界僵族千年变,四害九使万世妖。生来就有凌天志,不做英俊做英豪。死前听闻祷告声,最后一眼螳螂刀。螳螂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螳螂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螳螂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