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7章 即刻收押
杜献默默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审问犯人,直到审问完了长孙冲的护卫,趁着士兵去押人的功夫,他小声地问:
“主子,到底谁才是暗算马儿的凶手?”
苏定方揉了揉太阳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杜献惊愕不已:“您不知道还那样说?”
“我那是诈他们的。”苏定方说完后就闭上了双眼,开始回想那些护卫在面对审问时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士兵将那日保护太子的禁卫押了过来,苏定方仍然是一个一个地审问。
审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辰时末,苏定方拖着疲惫的身体向侯君集汇报:“将军,所有人都再次审问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凶手。”
“什么?”侯君集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都找到了马儿发疯的原因,居然还找不出凶手?
“废物!”
侯君集怒气冲天,对着苏定方骂了一句。
苏定方垂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既然他们不肯招,那就动刑,我就不信在酷刑之下,他们还能扛得住。”侯君集发了狠。
苏定方连忙劝阻:“将军,陛下说了不能滥用酷刑。”
侯君集怒气一滞,他怎么把陛下的吩咐给忘了?
“那就轻一点,不要弄出人命。”侯君集这次吩咐的是另外一位中郎将。
安排妥当之后,侯君集面无表情地对苏定方说:“你审问了一晚上,回去休息吧。”
苏定方什么也没说,带着杜献离开了。
......
早朝结束后,李世民留下了几位重臣商议国事。
封德彝趁机向皇帝打听:“陛下,听说晋阳长公主骑马闯禁宫,还治坏了太子的腿,太子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这事是不是真的?”
其实他心中很清楚,这件事是真的,但他希望皇帝能在重臣面前承认,这样他就有机会了。
李世民没有说话。
沉默就是默认。
封德彝当即进言:“陛下,晋阳长公主违背宫规,伤害太子,必须严惩。”
提到王庾,李世民瞬间黑了脸,眸中隐隐闪烁着怒火。
见状,宇文士及跟着进谏:“陛下,晋阳长公主胆大妄为,这次还连累太子伤势加重,不可饶恕,请陛下严惩晋阳长公主。”
听到这里,长孙无忌忍不住开口:“陛下,事急从权,晋阳长公主违背宫规也是因为急于给太子治伤,臣认为不该惩罚晋阳长公主。”
见长孙无忌破天荒地为王庾说话,封德彝心中惊愕不已,嘴上不依不饶:“就算陛下不追究晋阳长公主违背宫规之事,那晋阳长公主治坏太子的腿,总该严惩吧?”
长孙无忌:“......”
这话不好接,毕竟他是太子的亲舅舅。
魏徵站了出来:“我相信晋阳长公主不是故意的,她定是一时失手才加重了太子的伤势......”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太子伤势加重是事实,她就必须受到惩罚。”封德彝强硬道。
房玄龄看了眼皇帝,转移话题:“听说侯将军已经找到了马儿发狂的原因,相信要不了多久,害太子坠马的凶手就会被抓住。”
李世民脸色稍缓。
杜如晦则说起了另一件事:“陛下,年节将至,今年是否跟往常一样,召诸王和皇子回长安?”
封德彝本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一听杜如晦提到诸王和皇子回长安的事,就打消了念头。
众臣齐齐看向李世民,今年出了太子的事,年节恐怕会生出很多是非。
也许,陛下不会召诸王和皇子回长安......
然而,在短暂的沉思过后,李世民道:“还是按照惯例行事吧。”
话音刚落,封德彝又旧事重提:“陛下,伤害太子是大罪,请陛下严惩晋阳长公主。”
李世民面无表情。
宇文士及:“陛下,请严惩晋阳长公主。”
静默。
一片静默。
突然,李世民站了起来,像是宣旨一般严肃:“晋阳长公主违背宫规情有可原,孤不会追究。
“但是晋阳长公主治坏了太子的腿,此罪不可饶恕,孤已经将她收押,待太上皇回京再行处置。”
听到这话,封德彝和宇文士及垂头掩去眸中的喜悦,嘴里恭敬道:“陛下英明。”
当众臣散去之后,陈山进殿禀道:“陛下,平国公在外求见。”
他又来干什么?
李世民顿时感到头疼,但还是让陈山把林郅悟领了进来。
“你不在军器监好好当差,来这里干什么?”李世民毫不掩饰地将不悦挂在脸上。
林郅悟跪下:“臣今日前来,是想求陛下饶恕晋阳长公主。”
他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否则李世民在气头上砍了王庾的腿,他会后悔莫及。
“孤并未说过要杀她,她治坏了太子的一条腿,孤砍她一条腿,这很公正。”李世民面无表情道。
“不公正。”林郅悟激动地叫道:“太子是被人暗算断了腿,就算晋阳长公主没有出手为他治伤,他以后也会不良于行。
“而晋阳长公主是完好的一条腿被砍,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闻言,李世民脸色铁青:“他们当然不能相提并论,晋阳就算是战功赫赫的长公主,也比不上孤的太子。”
林郅悟:“......”
“此事已定,退下吧。”
林郅悟没有动:“陛下,臣一时心急说错了话,臣罪该万死,您要罚就罚臣,求您饶过晋阳长公主。”
“不可能。”李世民的态度很坚决。
林郅悟心一横,伏下身体:“陛下,求您看在臣和晋阳长公主往日的功劳上,饶恕晋阳长公主。”
李世民没有回应。
“陛下,臣愿用所有的官爵以及家财换取晋阳长公主的腿,如果这样还不能消解您心头的怒气,臣愿意用性命换取晋阳长公主的平安。”
李世民依旧没有回应他。
“如果陛下不答应,臣就长跪不起。”
李世民怒目圆瞪:“你在威胁孤?”
林郅悟连忙解释:“臣不敢,臣也没有这个意思,臣只是在请求陛下,请陛下宽宏大量,饶恕晋阳长公主。”
“不可能。”李世民扬手一指:“滚出去!”
林郅悟的心顿时落入谷底,他覆在地砖上的双手曲起又迅速展开,然后默默地行礼,退出大殿。
但林郅悟并未真的离开,而是在殿外跪下,用行动向李世民表明自己的决心。
陈山看见了,向李世民禀道:“陛下,平国公在外面跪下了。”
“他想跪就让他跪。”李世民神情冷漠。
一个时辰后,陈山又进来禀报:“陛下,外面下雨了,平国公还跪着......”
李世民无情道:“不许给他送雨具,我倒要看看他要跪到几时。”
“......”
陈山无奈退出大殿,看着倔强地跪在雨中的林郅悟,他焦虑地直搓手。
思考了一阵之后,陈山叫来心腹内侍:“赶紧去禀报皇后。”
没过多久,长孙氏来了,她命内侍为林郅悟撑伞。
没有感受到雨水的冲刷,林郅悟抬头看了眼,又顺着伞柄看向内侍,以及他身后的长孙氏。
“臣拜见皇后。”
长孙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进了殿内。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陈山出来宣道:“陛下有旨,平国公以下犯上,即刻收押......”
第1118章 不孝有三
雨渐渐地变小,林郅悟被禁卫押着,透过细细的雨丝,望着前方朦胧的殿宇,心情亦如此刻的天气。 他浑浑噩噩地跟着禁卫往前走,丝毫不知自己来到了何处,直到禁卫停在一处宫殿的门口,他才看向领路的人。 陈山望着他叹了口气:“平国公,您不要怪陛下心狠,很快您就会明白陛下的苦心。” 话落,陈山命守卫打开宫门,把林郅悟押进去。 守卫把林郅悟押进宫殿后,就关上了宫门,继续看守。 身上无绳索,被守卫抛弃在空旷的宫殿中,林郅悟有点懵,甚至觉得自己孤零零地站在这个地方,周围空无一人,像是被打入了冷宫。 “平国公,您怎么在这里?”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把林郅悟的神思拉了回来。 “大全?你怎么在这里?”林郅悟朝着廊下的大全跑了过去。 这话是他先问的吧?大全撇了撇嘴,还是回答了林郅悟的问题:“您应该看见外面的禁军了吧? “重兵看守,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被关在这里。” 林郅悟眼睛一亮:“你被关在这里?那小庾儿也被关在这里吧?” 大全指了指寝殿的方向:“长公主在里面。”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郅悟就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寝殿。 “平国公?” “见过平国公。” 守在殿内的郝绶和魏平见到林郅悟很惊讶。 看见大全跟着林郅悟进了殿内,郝绶以极快的步子移动过去:“怎么回事?平国公怎么来了?” “我也不知道。”大全摊了摊双手,目光紧紧地盯着林郅悟。 林郅悟扫视殿内一圈,没有找到王庾,又闻到内室飘出来的浓浓药味,立刻就冲进了内室。 “小庾儿——” 林郅悟冲到床边,看见崔知悌手中的药碗又停了下来。 崔知悌连忙放下药碗,向林郅悟行礼:“见过平国公。” “小庾儿......” 望着王庾那毫无血色的小脸,林郅悟心痛不已,跪在地上哽咽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不知道你回来了,还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我真是该死......” 说到后面,他双手趴在床沿上,将头埋进被子里。 看见这一幕,其他四人目瞪口呆。 “平国公是在......哭吗?”魏平望着林郅悟耸动的肩膀,迟疑地问。 郝绶拧起了眉头:“好像是的。” 大全:“好端端的,他哭什么?” 崔知悌离得近,大着胆子问:“平国公,您怎么了?” 他的声音让林郅悟意识到周围还有旁人,林郅悟将脸在被子上猛蹭了两下,然后抬起头来。 此时,林郅悟的眼睛和脸上已无泪水,但他的表情很痛苦:“小庾儿她......被砍断腿的时候很痛吧? “她哭了吗?” 崔知悌听得一头雾水:“砍断腿?什么砍断腿?师姐她好好的,为什么被砍断腿?” “不是说小庾儿治坏了太子的腿,陛下震怒就砍了小庾儿的一条腿......”林郅悟突然停下,问崔知悌:“小庾儿昏迷多长时间了?” 崔知悌老实回答:“给太子施针后,师姐就昏迷了,一直到现在。” “那你这个药是......” “是给师姐补身子的。” 林郅悟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地掀开了被子尾部。 “哎——” 大全想冲过去阻止林郅悟,却被郝绶拽住了。 “别过去,平国公似乎误会了陛下砍了长公主的腿。”郝绶道。 大全惊愕不已:“陛下怎么可能会砍长公主的腿?等等——平国公刚才说什么?” “他说长公主治坏了太子的腿,陛下震怒。”魏平幽幽道。 大全突然睁大了双眼:“我好像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们也知道了。”郝绶和魏平不约而同地说。 那日他们守在殿外,又冷又饿,所有人都在为太子忙活,没人关心他们。 早朝之后,陛下来了,在里面呆了很久。 后来,禁卫突然把他们抓起来,关在了这里,没过多久,长公主和崔知悌也被关了进来。 只不过,长公主是被抬进来的。 他们问崔知悌发生了什么事,崔知悌什么也不肯说,每次问都是同样的回答:“等长公主醒来你们就知道了。” 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了。 崔知悌听到他们的谈话,默默地垂下头。 “太好了,腿还在,两只腿都在。”林郅悟一门心思在王庾的腿上,当他看见王庾的腿后还是不放心,又伸手去摸,直到手下传来肌肤的温暖,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看着林郅悟激动不已的模样,大全滴溜溜地转动了一下眼珠子,随后大声地叹了一口气,“唉,长公主实在是太命苦了......” 林郅悟转过头来,看着大全:“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知悌抬头,也看向了大全。 见众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大全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比哀伤地说:“虽说陛下没有砍长公主的腿,但是长公主这次为了救太子,身体大受损伤。”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自从张神医去世之后,长公主太过伤心,日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临近长安,想着能见到平国公您,长公主心里高兴,终于早睡了一晚。没想到刚睡下长安就传来了太子出事的消息,长公主立马就赶回了长安。 “为了治好太子的腿,长公主没有歇息,甚至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就给太子施针了。足足用了两个时辰,以致于心力衰竭,身体大受损伤。 “太医令说了,长公主忧思过重,伤了心脉,又元气大伤,加上从前打仗受的伤,以后......恐怕不能生养了。” 听到最后那句话,郝绶和魏平险些没站稳,这个臭小子,居然敢咒长公主? 崔知悌则是满脸疑惑:他一直和师姐呆在一起,太医令给师姐诊脉,他怎么不知道? 更惊人的话还在后头。 大全走到床前,语重心长地劝林郅悟:“平国公,我们长公主最是心善,她绝不愿意看见你们林家断了香火。 “您还是取消跟长公主的婚约,另娶其他的小娘子吧。” 郝绶:“......” 魏平:“......” 崔知悌:“......” “不,我是不会取消跟小庾儿的婚约的。”林郅悟目光坚定。 大全:“可是,长公主不能生养了,您若娶了她,就不可能有子嗣,还必须遵守誓言,后宅之中不能有其他的女子。” 林郅悟淡淡道:“那又如何?平国公府有我和小庾儿两个人就够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郝绶忍不住插嘴。 大全瞟了他一眼,目光中透着赞赏。 林郅悟:“要是小庾儿想要孩子,那就从族里过继一个。” 闻言,大全一个箭步冲到郝绶和魏平面前,喜滋滋地赞道:“我们长公主瞧上的男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咳咳——” 王庾睁开双眼,凉凉开口:“大全,你刚才都说了什么......”
第1119章 是何居心
听见王庾的声音,大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缓缓地扭转身体,做出一副惊喜万分的表情:“啊,长公主,您终于醒来了,我真是太开心了。 “您饿了吧?我这就去给您拿吃的。” 他说得又快又急,话音未落,就像旋风般卷出了内室。 郝绶想着刚才自己嘴欠,也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脚慢慢地往后挪:“长公主,我去帮大全。” 身形一闪,也消失了。 魏平望着空荡荡的身旁,又对上王庾那双愠怒的眼睛,不自觉地心虚,撂下一句“我也去帮忙”就跑了。 见状,崔知悌顿时紧张起来,“我......我......” 余光瞥见案上的药碗,他立刻端起药碗,对王庾说:“师姐,药冷了,我去帮你热一下。” 说完,快步离开了内室。 王庾:“......” 目光触及林郅悟,她顿时就觉得尴尬。 “咳咳——” 王庾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双手撑着床板准备坐起来。 “你慢点。”林郅悟急忙去扶她。 王庾坐好之后,林郅悟倒了一杯热水端过来,“先喝点水。” “嗯。”王庾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杯水,“我还要。” 林郅悟又去倒了一杯水。 如此喝了三杯水后,王庾问:“对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陛下都告诉你了?” “告诉我什么?”林郅悟很是疑惑。 王庾神情一滞,又想到刚才的事情,顿时明白过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李世民派来照顾王庾的心腹女官——明蓉走了进来:“长公主,您终于醒了,太好了......见过平国公。” 看见林郅悟,明蓉只是顿了一下,然后就将托盘放在旁边的食案上,端着粥朝王庾走去。 王庾盯着她手中的粥,问:“大全他们呢?” 那些臭小子,不是说给她拿吃的吗?怎么让明蓉端进来了? 明蓉笑着回答:“大全校尉说他们做错了事,主动领罚跑二十圈,再加半个时辰的对战训练,就让我过来伺候您用膳。” 算他们识相,王庾在心里哼道。 林郅悟突然睁大了双眼,“噢,我知道了,大全刚才是骗我的。” “你才反应过来啊,真是个呆瓜。”王庾没好气地说。 林郅悟:“......” “这个大全,看我不打死他。”林郅悟叫嚣着要去教训大全,但瞥见王庾,又坐了回去。 他朝明蓉伸出手:“我来喂吧,你下去。” 明蓉看了眼王庾,见她没有出声阻止,犹豫了一下后,就把粥碗递给林郅悟,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林郅悟拿起勺子在碗里搅拌了几下,然后挖了一勺,吹凉后送至王庾嘴边。 王庾一口吞下。 喂完粥,林郅悟顺手从怀里掏出王庾送给他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王庾的嘴,擦完了又顺手将帕子塞回怀里。 “你怎么被陛下关在这里了?” 王庾将目光从他修长的手指收了回来,娓娓道来:“我从前跟你说过,太子命中有一劫,会伤到腿......” 林郅悟忍不住插嘴:“我记得,当时你跟我说的是你给太子算了一卦,他命中有一劫。” “......”王庾讪讪地撇开脸,小声道:“我那是逗你玩的,其实是史书记载了这件事。” 林郅悟:“......你可真行,我还以为你真的能算出这种事。” “嘿嘿。” 王庾干笑了两声,继续说道:“我收到太子出事的消息后,预感太子这次伤到了腿,就赶回了长安。 “后来的事你应该听说了,我和崔知悌给太子治了腿伤。” 林郅悟还是一脸的疑惑:“所以,你真的治坏了太子的腿?” 王庾心中无语:“我要真是治坏了太子的腿,你觉得陛下会让心腹女官来照顾我吗?” “......”林郅悟怔了怔,终于明白过来:“噢,你和陛下这么做是想引凶手出来。” 下一刻,林郅悟忽然抱着脑袋,表情痛苦:“我头好痛......” 王庾见他脸色微红,连忙抬手覆在他的额头上,入手滚烫:“你发热了。” 她起身想去扶林郅悟,却浑身乏力摔在床上,她急忙朝外喊道:“来人啊——” 明蓉就在外室,听见王庾的喊声立刻冲了进来:“长公主,出什么事了?” “平国公发热了,去把崔知悌叫来。” ...... 千秋殿中,李世民沉着脸看向底下的侯君集:“查出来了吗?” “臣......”侯君集伏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臣......还在审问,请陛下再宽限几日,臣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出凶手。” “废物!”李世民抄起案上的砚台扔了下去。 侯君集感受到杀气,却不敢闪躲,硬着头皮挨了这一下。 所幸砚台砸中的是他的背,并不致命。 “陛下息怒!” “滚!” 侯君集离开之后,李世民下旨让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审理太子坠马一案,算是公开了这件事。 随后,李世民召见了长孙无忌:“那背后主使没有杀人灭口,下手之人也抗住了大刑,抵死不说,此案已然陷入了死局。 “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引蛇出洞。” 长孙无忌神情很严肃:“陛下放心,明日我会按照计划行事。” ...... 翌日,朝会之上。 在群臣商议政事差不多结束的时候,长孙无忌突然站出来进言:“陛下,太子受伤已有多日,宫中的太医以及京师的名医都给太子诊过脉,太子的腿......再也站不起来了。 “太子重伤,陛下痛心不已,臣也很痛心,但这是陛下的家事,也是国事,还请陛下早做打算。” 群臣顿时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李世民的脸沉了下去:“你想说什么?” 此时,很多大臣心中猜到了长孙无忌要说的话,但他们又有点不敢相信。 长孙无忌的声音无比悲痛:“陛下,太子聪慧过人,仁孝纯深,是储君最好的人选。 “然天妒英才,让太子遭此横祸,于朝廷于江山都是莫大的损失。 “虽然臣悲愤,臣痛心,但不得不提醒陛下,如今的太子已不适合做储君,还请陛下另立储君。” 此言如巨石落水惊起千层浪,令群臣震撼不已,太子的亲舅舅要把太子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 “放肆!”李世民怒拍宝座。 “陛下息怒!”群臣跪下齐呼。 李世民怒而骂道:“长孙无忌,你身为太子的舅父,在太子重伤之际,不给予关怀,却想着让孤夺走他的储君之位,你是何居心?” 长孙无忌不卑不亢:“臣虽是太子的舅父,但臣首先是陛下的臣子,是大唐的臣子,臣必须先为大唐江山着想,为大唐子民着想。 “如果继续让太子坐在储君之位上,会让百姓心生恐惧,试问哪个国家的储君不能行走? “这件事传到那些外邦族人耳中,他们会耻笑我们大唐,更会轻视我们,寻机侵犯我国。 “为了社稷,为了百姓,还请陛下放下私情,以大局为重。” 李世民沉默了。 没有听到皇帝怒斥的声音,群臣悄悄地抬头去看皇帝的脸色,却见皇帝在最初的愤怒之后,脸色平静了下来,心中顿时就有了新的思量......
第1120章 机会来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封德彝鼓起勇气站了出来。 “陛下,长孙尚书言之有理,太子受伤,臣等痛心不已,但为了大唐的千秋基业,臣不得不劝谏陛下,另立储君。” 有了皇后的亲兄长打头阵,以及中书令的附和支持,其他官员也大着胆子劝谏皇帝另立储君,以安民心。 李世民默默地听着他们进言,不动声色地观察每一个人,企图从他们的言行中找出蛛丝马迹。 “陛下——” 萧瑀的声音把李世民远游的神思拉了回来:“陛下,您意下如何?” 李世民心下冷笑,面无表情地起身,缓缓吐出两个字:“退朝。” 群臣:“......” 李世民离去之后,很多官员围在长孙无忌身边,向他打探圣意:“长孙尚书,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长孙尚书,你一向得陛下信重,肯定知道陛下的想法,今日你突然在朝堂上提出另立太子,是不是陛下看太子的腿伤治不好,起了更换储君的心思?” “是啊,长孙尚书,你就给我们透露一点,也好让我们心中有个底......” 封德彝、陈叔达等人也未曾离去,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长孙无忌的答案。 “唉——” 长孙无忌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满脸无奈地说:“太子的腿已经废了,另立储君,势在必行。” 说完,他拨开人群,朝外走去。 群臣听了这话,心思顿时活跃起来。 ...... 前朝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皇宫。 杨淑妃让人把六岁的二儿子梁王李愔带下去,只留下大儿子吴王李恪在殿中,并让人把守宫门,别让外人靠近。 “三郎,你今日去看望太子,可见到他了?他的伤势如何?” 李恪面容沉静,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成熟:“太子今日好很多了,没有再像前几日那样不让人靠近,也愿意见人。 “我和几位兄弟一起去的时候,太医令正在给太子换药,太子动不了,疼得直叫唤。 “后来跟我们说话时,太子一直萎靡不振,十分消沉,恐怕是已经知道了换储君一事。” 杨淑妃听得眉开眼笑:“三郎,我们的机会来了。” “阿娘的意思是......让我去当下一任储君?”李恪聪明,一下子就猜出了杨淑妃的心思。 “没错。”杨淑妃握住李恪的手,温言细语地跟他分析:“太子站不起来已成定局,陛下迟早都会换了他。 “宫中皇子众多,但长幼有序,二皇子出继给楚王,已经逝去,你是三皇子,自当由你来做这个储君。” 李恪却犹豫了起来:“可是,自古以来立嫡立长,我并不是嫡出,朝臣们应该会提议四郎当太子。” “那又如何?你天资聪颖,深受陛下宠爱,按照长**序,就该你来做太子。”杨淑妃双目微闪,情绪有点激动。 “可是,论父亲的宠爱,太子第一,其次就是四郎,甚至这两年来,父亲对四郎的宠爱隐隐超越了对太子的宠爱,我比不过四郎。” 不怪乎李恪这么没有自信,他口中的四郎是皇后的嫡次子——李泰,聪明绝伦,才智远在他之上,更何况李泰的封地有二十二州,而他的封地只有八州。 让他去跟李泰争夺储君之位,他实在是没有信心。 杨淑妃紧了紧手,给他力量:“三郎,你不必妄自菲薄,论聪明才智,你不输太子和四郎。而且,为娘会帮你。 “你放心,我已经笼络了酆王,他的岳父是窦璡,窦璡乃太穆皇后的堂兄,手中有窦氏的势力,可以为我们所用。” 李恪惊讶不已:“阿娘是什么时候笼络了酆王?” 杨淑妃笑了:“太上皇在位时,尹德妃暴病而亡,宫中传言尹德妃行为不检点,为太上皇所不容。 “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年幼的酆王吃了多少苦,他要想在这吃人的宫中立足,就必须寻找外援。 “于是,为娘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如今,他在金州担任刺史,手下笼络了一批人,供我差遣。 “窦璡在长安为官,京中窦氏的势力也能落于我手中。 “再加上其他朝臣的支持,何愁大业不成?” 望着侃侃而谈的杨淑妃,李恪第一次见识到她的野心,心绪不禁跟着汹涌起来。 对于她的谋划,李恪十分佩服,他用孺慕的眼神望着杨淑妃:“阿娘,你是如何让他们都听你的?” 闻言,杨淑妃脸上浮现出悲愤之色:“唐国建立十余载,他们已然忘记李渊是个地地道道的叛贼......” “阿娘——” 听到太上皇的名讳从杨淑妃口中说出,李恪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制止她:“阿娘,那可是太上皇的名讳,您这样是大不敬。” “呵~” 杨淑妃嗤笑了一声,但触及李恪那惊惧的眼神,她嘴角的笑容瞬间僵硬。 儿子年幼,她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 想到这里,杨淑妃又露出慈祥的笑,温柔解释:“三郎莫怕,为娘告诉你的都是真相。 “当年,隋国江山风雨飘摇,很多人心中生了反意,群起而攻之,实则是想占地为王。 “太上皇也是如此,只不过他表面功夫做得好,没有遭到天下人的唾骂。 “但是他篡夺了我杨氏江山是不争的事实,我虽委身于陛下,但国仇家恨一刻都不敢忘。” 她抬起手,轻轻地抚摸李恪的发丝:“三郎,你体内不仅流着李氏的血,还流着杨氏的血。 “这天下本就是杨氏的,也是你的,我只是帮你夺回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你放心,支持我们的人都是前朝旧臣,他们绝不会临阵倒戈,你只需在陛下面前尽孝,博取陛下的欢心。 “届时,我自会为你夺得太子之位。” ...... 深宫某处,阴弘智眉飞色舞地对阴德妃说:“阿姐,机会来了,陛下要另立太子,我们当扶持五郎上位。” “太子之位哪有那么容易就坐上去?”阴德妃慢条斯理地将茶点推过去:“不要激动,吃点东西,冷静一下。” 这个时候,阴弘智哪还有心思吃东西,他推开茶点,劝道:“阿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哪有什么机会?”阴德妃粗暴地打断他的话:“即便是太子被废,立嫡立长,还有李泰和李恪挡在前面,哪轮得到我们五郎?” 阴弘智不服气:“不试一试,你又怎知不行?” 阴德妃睨了他一眼,提醒他:“你别忘了,我们与李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太子之位,轮到谁也不会轮到五郎,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第1121章 自知之明
死心?
那是不可能的。
阴弘智眸中闪过仇恨,站了起来:“阿姐,我们心中装着不共戴天之仇,但是李世民没有,你忘了他当年是怎么跟你说的吗?”
她当然没忘。
阴德妃想起自己进入秦王府的时候,李世民温情脉脉地对她说:“你父亲杀了我五弟,掘了我祖上的墓地和家庙,我父亲大怒,灭阴家三族无可厚非。
“我向父亲求情,救下了你和你的胞弟,从此以后,我们两家恩怨就此打住,谁也不要追究从前的事......”
适逢乱世,各为其主,杀人不能自己主宰,若想活下去,就不能计较那些仇恨。
当时,她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然后安安心心地留在了秦王府,毕竟,她当时已经无路可走,还有胞弟需要扶持。
但她和胞弟失去家族的庇佑后,一度过得很艰难,而这一切都是李渊的狼子野心造成的......
见阴德妃眼中浮现出恨意,阴弘智欣喜不已,趁机劝道:“阿姐,李世民自诩仁义治国,他不会揪着过去的事不放。
“而且你们从前也有情分在,不比那皇后和淑妃差,所以李世民才会对你和五郎这般宠爱。
“要说机会,宫中诸位皇子都有,我们五郎未必不能夺得太子之位。”
阴德妃有些心动,但还残留一丝清醒:“朝堂上那些重臣,肯定会扶持李泰,最不济也会扶持李恪。
“扶持五郎吃力不讨好,那些朝臣各个都是人精,又怎会听我们的?”
虽然她也想自己的儿子坐上太子之位,日后继承皇位,但这件事恐怕比父亲刚去世那会儿还要艰难。
阴弘智倒是对此充满了信心,他耐心地跟阴德妃分析局势:“阿姐,虽说立嫡立长,我们五郎都没有份,但是经过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阴家的人脉还在。
“再者,李泰和李恪重视的是那些重臣,但重臣就那么几位,剩下的官员得不到两位皇子的重视,必然会有异心。
“只要我们许以重利,这从龙之功谁不想要?”
听了这番话,阴德妃突然就有了争夺的信心。
阴弘智往前走了两步,凑近阴德妃,小声道:“阿姐,我们可以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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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阴弘智离开之后,阴德妃坐在椅子上思考了很久。
“荷香。”
守在门口的荷香听到呼唤,立刻走了进来:“主子有什么吩咐?”
“去把陛下上个月赐的东西取来,我要去一趟杨淑妃那里。”
荷香惊道:“主子,您要把那些东西送给杨淑妃?”
阴德妃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些可是您跟陛下求了很久才求来的东西,您就这么送给杨淑妃吗?”荷香还是不敢相信。
主子和杨淑妃一向只有面子情,那杨淑妃私底下更是不待见主子,屡次给主子难堪,这会儿主子却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杨淑妃,荷香只觉得心痛。
阴德妃却不甚在意:“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不必心痛,往后好东西有的是。”
见主子这么说,荷香不敢再劝,顺从地去取东西。
半个时辰后,阴德妃命荷香把礼物留下,退出大殿,然后坐在了杨淑妃对面。
杨淑妃看出了点名堂,命令身边的人退下。
“德妃今日这么大的阵仗,是想......”
阴德妃未言先笑,将桌上的匣子一一打开:“这些是我厚着脸皮从陛下那里求了很久才求来的东西,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淑妃不要嫌弃。”
早在阴德妃打开匣子时,杨淑妃就扫了眼里面的东西,件件都是珍品。
虽然阴德妃说是她求了很久才求来的,但是陛下肯一次赏赐这么多珍品给她,这就说明她在陛下心中非同一般。
难怪陛下时常召见李佑,原来都是她的功劳。
杨淑妃淡淡道:“既是德妃心心念念的东西,我又怎么好夺人所爱?”
“这些不过是玩物,再喜欢也比不上儿子的前程重要。”
阴德妃收起笑,一本正经地道出来意:“想必淑妃已经知道了陛下有意更换太子之事,如今能与越王李泰一较高下的就只有蜀王——你的儿子。
“在我看来,越王虽是嫡子,但蜀王比他年长,能力在他之上,而且蜀王深得陛下宠爱,这个储君,非蜀王莫属。”
“德妃慎言。”
杨淑妃佯装发怒,训斥道:“太子还在,陛下也从未说过要更换储君,我等不得妄自揣测圣意。
“即便陛下要更换储君,那也是由陛下定夺,我等不得妄为。”
装腔作势,假清高。
阴德妃在心里鄙夷了一番,面上讨好道:“是是是,淑妃教训得是,是我失言了。”
然而下一刻,阴德妃又继续说:“这是在你的宫里,如今也只有你我二人,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自知身份卑贱,家族势弱,能安安稳稳地活着就已是大幸。
“我也别无所求,只希望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助蜀王登上储君之位,待日后......蜀王能给我的儿子一块富饶的藩地,让我随子之藩,安度晚年。”
原来,她是来投诚的。
杨淑妃惊讶于阴德妃的审时度势,也佩服她有自知之明,没有肖想太子之位。
“你不看好越王?”杨淑妃不动声色。
阴德妃也不着急,耐心回答杨淑妃的问题:“从身份和陛下的宠爱来说,蜀王和越王旗鼓相当。
“从母族势力来说,长孙一族是北魏宗室,你却是前朝公主,现在的朝堂上,大多数官员都是前朝旧臣。
“还有各州县的官员,前朝旧臣比比皆是,只要你出面拉拢,他们必定会投靠蜀王。
“所以在我看来,越王压根儿就争不过蜀王。”
说到这里,阴德妃顿了下,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其实,我这样做也是有私心的。
“你应该很清楚,我与皇后闹了点不愉快,晋阳长公主也不待见我们母子,若是越王上位,我们母子恐怕难以善终。
“所以......”
杨淑妃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娇艳的脸上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那这些东西,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下次再得了什么好玩的,我亲自送过来。”
阴德妃做出一副欣喜若狂的神态,凑近杨淑妃说起了闲话:“听说晋阳长公主这次治坏了太子的腿,被陛下关了起来,还被陛下砍了腿,这事你可有听陛下提过?”
杨淑妃也摆出一副畅谈闲话的神情:“陛下是跟我提过,那日陛下很生气,扬言要砍了晋阳长公主的腿,还砸了他最喜欢的一只茶盏。
“我收到可靠消息,皇后为晋阳长公主求情,还被陛下骂了一顿......”
第1122章 该加把火
阴沉了多日的天空终于放了晴,让寒冬里的长安有了丝丝暖意,更让许多人看到了希望。
这一日的朝会上,群臣除了上奏各地民生问题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劝谏皇帝早日更换储君。
李世民并未发火,而是沉默地听完了他们的谏言,最后淡淡问道:“诸位认为该换何人为储君?”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沸腾起来。
长孙无忌抓住机会,率先进言:“自然是立越王,越王是嫡次子,人品贵重,才能突出,是最佳的人选。”
听到这番毫不避嫌的举荐,群臣既觉得出乎意料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毕竟长孙无忌是太子和越王的亲舅舅,这个节骨眼上,自然不能让储君之位落入外人手中。
李世民默默地听着,没有发表意见,也没有生气。
封德彝见状,抢在其他人前面,高声道:“陛下,长幼有序,臣认为蜀王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再者,蜀王天资聪颖,行事比越王更为稳重,更能顾全大局。
“且蜀王素有贤王之名,深受百姓爱戴,比之越王,更能胜任储君之位。”
“呵呵!”
唐俭毫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反驳道:“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既有嫡子,何需庶子?”
封德彝一时语塞,找不到话来反驳。
房玄龄、杜如晦等人见状,附和了唐俭的话。
魏徵、陈叔达、萧瑀等几位重臣保持了沉默,但有多数官员支持了封德彝提出的人选,还有少数官员提出了新的人选,那就是燕王李佑和郯王李恽。
为了储君人选,各派吵得面红耳赤,全然忘记了皇帝还在上面看着。
最后,不知是谁喊了句:“陛下走了。”
争吵戛然而止。
群臣齐齐望向宝座,空空如也,顿时傻了眼。
......
李世民带着陈山去了关押王庾的地方。
见王庾一个人在院子里练功,李世民好奇地环顾四周:“林大郎呢?怎么不见人影?”
他把林郅悟和王庾关在一起,林郅悟应该很高兴,日日陪着王庾才对,怎么让王庾一个人在这里练功?
王庾拿起挂在兵器架上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又披上外衣:“他着凉了,还未醒来。”
李世民眉梢挑动,没想到长孙氏说对了,这小子淋了雨果然就病倒了。
想到崔知悌也被关在这里,李世民顿时就明白了,难怪长孙氏要他把林郅悟和王庾关在一起......
“外面风大,屋里说吧。”
王庾踏入殿内,亲自煮茶:“二兄,外面情形如何了?”
李世民拢着双手,看着袅袅水雾道:“我让辅机透露出我要更换太子的意思,前朝和后宫就开始动荡了。
“目前在朝堂上,提议立三郎和四郎的居多,也有人提议立五郎和七郎。
“我让皇后盯着后宫,德妃去找了淑妃......”
王庾打断了李世民的话:“嫂嫂知道了?”
“那日林大郎为你求情,跪在雨中不肯起来,皇后知道后就帮林大郎说话,我见瞒不住就告诉了皇后。”
王庾顿了下,又继续煮茶:“嫂嫂知道也好,免得她担心伤了身子。”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她还说要来看你。”
王庾忙道:“不要让嫂嫂来这里,太多人出入这里,容易引人怀疑。
“二兄,在这件事水落石出之前,你也不要来这里了,有事就派陈山来告诉我。”
在这个节骨眼上,肯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长孙氏,若是被人跟踪到这里,那他们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李世民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没有答应长孙氏的要求。
“二兄,你把这个给嫂嫂,告诉她我很好,等事情结束,我就去给她请安。”
王庾摘下腰间佩囊,递了过去。
“好。”李世民接过佩囊收好,继续跟王庾说外面的情况。
王庾听完后,对李世民说:“三郎、五郎、七郎他们还年幼,不一定会生出夺嫡之心,多半是身边的人煽动的。
“而且,策划太子坠马的幕后之人不一定是几位皇子身边的人,也有可能是其他人,譬如那些藩王。
“无论是在长安的藩王,还是已经之藩和外放的藩王,他们都有嫌疑。”
李世民接过王庾递来的茶盏,眸中闪过一丝赞赏:“你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所以我已经让礼部按照往年惯例,召那些在外的藩王回京过年。”
说完,李世民捧着茶盏嘬了一口:“嗯,好茶。”
王庾没喝茶,下意识地抚摸虎口:“二兄,这样做还是太慢了,我们应该加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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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殿下,皇后来了。”
长孙家庆冲进内室,一边跟李承乾禀报一边去搬床上那张放满了食物的案桌。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长孙家庆顺手将案桌放在地上,并迅速整理碗碟。
然而越紧张就越慌乱,长孙家庆不小心碰倒了碗,饭菜撒了一地。
“糟了。”
长孙家庆环顾四周,找不到帕子,就蹲在地上,用自己的袖子把饭菜扫做一堆,包起来。
“别收拾了,来不及了。”
见长孙家庆弄得一团糟,李承乾探出上半身,抄起床头柜上的花瓶摔了出去:“拿走,我不吃,给我滚出去。”
“殿下——”
刚走进来的淇水看见这一幕,连忙冲到床边,掏出帕子,一边给李承乾擦手一边心疼地说:“殿下,您不要难过,会好起来的。
“您要是难过,就朝奴打几下,但千万不能碰这些花瓶啊杯子啊,万一伤了手,皇后该心疼了。”
李承乾用力推开她:“都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们。”
淇水跌坐在地上,求助地看向长孙氏:“皇后......”
长孙氏扫了一眼李承乾,吩咐道:“把这里收拾干净了,就退下。”
宫人们立刻行动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屋中摆件回归了原位,地上干干净净,宫人们也都退了出去。
“别装了,我都知道了。”
望着故作暴虐愤怒的李承乾,长孙氏突然开了口。
“啊?”
李承乾在短暂的惊讶过后,迅速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可怜巴巴地唤了句“阿娘”,然后就开始解释:
“阿娘,我不是故意要瞒着您的,是阿耶叫我这么做的,您要发火就对阿耶去发,千万不要对我发火。
“我摔断腿就已经够惨了,再也受不住打击了,呜呜......”
他掩面而泣。
长孙氏很无语,看见李承乾这副模样就想到了王庾小时候,他们两个做错事以后还真是一模一样。
“我不罚你。”
听见这话,李承乾抬起头,咧开嘴冲长孙氏笑:“嘿嘿,还是阿娘疼我。”
终于看见儿子的笑容,长孙氏心中一阵酸涩,她在床沿上坐下,手轻轻地抚在李承乾的腿上:“疼吗?”
闻言,李承乾红了眼眶:“疼,特别疼。
“摔下去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阿娘了,呜呜......”
长孙氏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一把抱住李承乾,声音哽咽:“孩子,你受苦了,是为娘没有保护好你......”
离开东宫的时候,长孙氏神情悲楚,双眼红肿。
躲在暗处的宫人们看见了,立刻回去禀报自己的主子。
很快,太子因腿伤变得暴虐消沉,惹哭皇后的消息就传遍了各宫......
第1123章 我在帮你
离开了炭盆环绕的内殿,阴德妃置身于阳光下,只觉得通体舒畅,就连呼吸都透着愉悦。
“德妃,好消息。”
荷香小跑着进了院子,附在阴德妃耳边小声禀道:“方才皇后去东宫看太子,太子又惹哭了皇后......”
阴德妃扬起唇角,脸上的喜色加深:“太子算是彻底废了,越王骄矜急躁,如何能与我的五郎相比?”
荷香笑着附和,又狠狠地称赞了一番李佑,说得阴德妃喜不自禁。
“德妃,郎君来了。”一个小宫女站在廊下禀报。
“让他去花厅等着。”
阴德妃吩咐之后,进屋换了件衣服就去见了阴弘智。
“阿姐。”阴弘智上前行礼。
阴德妃打量了阴弘智一番,见他神情沉郁,一脸苦恼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阴弘智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荷香。
荷香见状,连忙带着其他的宫人退出了花厅。
厅内只有姐弟两,阴弘智才开口:“阿姐,我去找了陈叔达、萧瑀、李靖他们,但他们连话都不让我说完,就说一切听从陛下旨意行事。”
阴德妃眉头轻蹙:“你该不会是下朝后当着其他人的面拉拢他们吧?”
“怎么可能?我再蠢也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拉拢他们,我都是私底下单独去找他们的。”对于阿姐的不信任,阴弘智很不开心,斜眼瞪过去。
阴德妃没有察觉到胞弟的小情绪,她想了想,又问:“你有没有以蜀王的名义试过?”
“试过了,但他们的口风很紧,始终保持中立。”
阴德妃沉默了。
思考了一阵,阴德妃缓缓说道:“李靖一向都是保持中立,不过陛下在成为太子之前,陈叔达和萧瑀支持的就是陛下,这次却选择中立,确实是有点蹊跷。
“也许......他们是觉得以他们如今的地位,已经不需要参与夺嫡之争了吧。
“算了,反正我对他们也没有抱希望,随他们去吧。”
阴弘智:“那就只好争取其他的官员了。”
虽然其他人官职不高,比不上陈叔达他们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但是只要支持燕王的官员多起来,陛下就会考虑燕王。
“不,这些官员可以先缓一缓,我们应该先争取那些武将,有了兵权,五郎说话才有分量。”阴德妃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阿姐言之有理。”
阴弘智表示赞同,又讨好地夸赞了一句:“还是阿姐深谋远虑,我自愧不如。”
......
日暮时分,侯君集从衙门里走了出来。
“侯将军。”
阴弘智快步走过去,笑眯眯地邀请侯君集:“安仁坊新开了一家酒楼,里面的酒很不错,不知侯将军能否赏脸同我去品尝一下?”
侯君集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来到酒楼,阴弘智就直奔早就订好的雅间,并把侍从都打发了出去。
“阴侍郎如此阵仗,应该不是只与我品酒这么简单吧?”
侯君集心里起了警惕,不动声色地打量房间。
“哈哈,还是瞒不过侯将军这双慧眼啊。”阴弘智殷勤地称赞了侯君集一番,又亲自倒酒奉上。
侯君集接过酒杯,但没有喝。
阴弘智冲侯君集举了举酒杯:“侯将军,我敬你。”
说完,仰头一口饮尽。
侯君集这才将酒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阴弘智瞥了眼侯君集的酒杯,也不生气,继续敬酒。
如此酒过三巡,下酒菜也吃空了两盘,见侯君集放松了,阴弘智才开始进入正题:“侯将军,实不相瞒,我今儿是有事与你相商。”
“何事?”侯君集自顾自地喝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满。
这小子还算有点眼光,这里的酒果然很不错。
阴弘智倾身向前,低声道:“如今陛下有意更换太子,我希望侯将军能扶持燕王。
“你放心,我们绝不会亏待你,只要燕王坐上太子之位,我们必有重谢。
“他日,燕王登基,你就是最大的功臣,加官进爵,金银珠宝,随你开口。”
入口的酒顿时变了味。
侯君集放下酒杯,面无表情道:“阴侍郎,看在你今日请我喝酒的份上,我就跟你说句实话。
“另立储君一事,明眼人都知道只有越王和蜀王才有机会,燕王的机会很小,甚至可以说没有机会。
“你让我去扶持燕王,这不是让我得罪未来的太子吗?”
阴弘智的脸色逐渐变青,他不服气地说:“侯将军错了,陛下乃是难得的明君,从不拘于那些陈规,在陛下心中,所有的皇子都有机会。
“燕王聪颖,文武双全,自小就得陛下宠爱,陛下时常召见燕王,亲自教导燕王,在陛下心中,燕王同越王是一样的。
“倘若越王有机会坐上储君之位,那么,燕王也有机会。”
侯君集笑而不语。
阴弘智看得恼火,换了个方式:“其实,我今日来也是为了侯将军着想,你可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艰难?”
笑容瞬间僵硬,但下一刻,侯君集就恢复了淡漠的表情:“这是本将的事,不劳阴侍郎操心。”
“侯将军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这是在帮你。”
“呵,是吗?”
“当然,我是真心的。”
阴弘智眨了眨眼睛,用无比真挚的眼神望着侯君集:“这次太子去狩猎,是侯将军你负责的,结果太子坠马受了重伤,往后只能依靠轮椅行走,这是你失职。
“到现在你都查不出凶手,这是你无能。
“等更换太子这事尘埃落定,陛下就会腾出手来收拾你,你觉得到时候你还能保住性命吗?
“即便陛下看在你往日的功劳上,网开一面,那你还能继续留在长安吗?”
侯君集脸色铁青,掌心逐渐收拢。
阴弘智瞧见了,心中不禁得意起来,面上神色不改:“你保护不力,害太子摔断了腿,皇后和太子肯定会记恨你。
“倘若越王坐上储君之位,他定会为自己的兄长报仇,百般折磨羞辱你。”
侯君集不甘心被拿捏住,冷声道:“我可以扶持蜀王。”
闻言,阴弘智勾了勾唇:“侯将军何必自苦?你从前跟随陛下征战四方,助陛下将杨氏的江山变为李氏的江山,你真当杨氏不会记恨你吗?
“杨淑妃是前朝公主,焉知她心中不会记着这血海深仇?
“一旦她的儿子蜀王登基,你觉得你还有好日子过吗?”
侯君集收紧拳头,又放开,再握紧,放开,挣扎了许久,最终败下阵来......
第1124章 别无选择
进入腊月后,北方的天气越来越冷,李渊赏了两次梅花、参观了几座寺院道观后就失去了游玩的兴趣。
“准备一下,后日启程回长安。”李渊吩咐道。
岳郁道声是,就吩咐人先回去打点。
“你们都听说了吗?长安出大事了。”
忽然,林子外传来了说话声。
丁志想出去清道,李渊低声阻止他:“等等,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王康达和高惠通默默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焦虑。
这下,瞒不住了。
果然,一群学子慢悠悠地逛来,讨论着长安最新的消息。
“你是听到太子坠马的消息了吗?”
“不止,听说太子坠马摔断了腿,晋阳长公主为太子治腿伤却加重了太子的伤势,导致太子以后只能坐轮椅。”
“啊?居然有这种事?那陛下是如何处置晋阳长公主的?”
“听说陛下砍了晋阳长公主的腿,还把她关了起来。还有平国公为晋阳长公主求情惹怒了陛下,也被关了起来……”
李渊冲出林子,喝问:“你们刚才所说可是真的?”
突然蹿出一个老头对他们大呼小叫,学子们只觉得这老头十分无礼,正打算忽视他的时候,老头身后冒出来一群壮汉。
目光触及壮汉腰间的刀,学子们脸色大变,这些人该不会是盗匪吧?
“回答我。”迟迟没有等到答案,李渊拔高了声音。
“我我……”刚才滔滔不绝与众人分享消息的学子双腿发软,若不是他身边有同伴,他早就跪下了。
看他吞吞吐吐,李渊火冒三丈:“我什么我?结巴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做官?”
学子:“……”
他还没考上呢。
“回答我,是或不是?”
学子斟酌着说:“消息是从长安传出来的,而且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应该是真的。”
听了这话,李渊径直往山下冲。
到了住的地方,李渊质问王康达:“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长安出事了?晋阳就是因为这事才赶回长安的吧?”
“太上皇息怒。”
王康达“噗通”跪下:“长公主确实是收到了长安出事的消息才赶回长安的,但当时长公主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长公主说长安有陛下在,出不了什么大事,就吩咐我们不要打扰您游玩的兴致……”
李渊怒气更盛:“在她心中,难道孤就是那种把游玩看得比孙子还重的人吗?”
王康达垂着头,弱弱地为王庾辩解:“长公主不知道是太子出事,如果她知道这么严重,肯定会向您禀报的……”
“闭嘴!”李渊大吼。
王康达立刻闭上嘴巴,伏低身体。
“去备马车,即刻回京!”
……
这一日,侯君集与张亮约在城南一间位置偏僻的酒肆。
酒足饭饱之后,侯君集抛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我和宇文士及已经投靠了燕王。”
张亮惊愕不已,一时忘了回应。
“不如你也加入我们的阵营吧。”侯君集提议。
张亮瞬间回神:“支持燕王,我还不如支持越王和蜀王,他们的机会大一点。”
“你不会。”
看侯君集十分笃定的模样,张亮挑眉:“你又不是我,怎知我不会?”
侯君集笑了笑:“你在宫中冲撞过越王,还屡次坏了晋阳长公主的事,他们睚眦必报,绝不会放过你。
“越王一旦成为储君,你的日子会更难过。
“再者,当年太上皇起兵之前,你就已经投身瓦岗寨,处处与隋皇室对着干,后来还投靠太上皇,灭了隋,杨淑妃对你恨之入骨。
“一旦蜀王成为储君,你会死得很惨。
“而其他皇子年龄太小,其母位分也不高,你别无选择,只能扶持燕王。”
张亮脸色铁青:“你就是这样被说服的?”
“唉——”
侯君集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别无选择。”
张亮沉默了片刻:“事关重大,我得考虑一下。”
……
回到府中,张亮就直奔正院。
进了正院后,他却发现院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周围也很安静。
张亮的脸瞬间就黑了,抡起拳头就朝正房冲去。
正房房门紧闭,里面传出了妻子李氏的笑声,其声娇媚,令人酥软。
“啪!”
张亮猛地推开门。
屋内胡床上,李氏斜倚着枕头笑得花枝乱颤,白皙柔嫩的脚露在外面,而她的脚上赫然出现了一双少年的手。
“义父!”
看见张亮,张慎几立刻抽回手,下了胡床,恭敬行礼。
张亮的目光从张慎几那双白嫩的手上扫过,落在轻拢鬓发的李氏身上,沉着脸问:“你们在干什么?”
“义父,事情是这样的,义母说她最近总是头疼,儿知道脚底有个穴位可以治头疼,就帮义母按按……”说到后面,张慎几的声音越来越弱。
“你退下吧。”李氏对张慎几说。
张慎几瞥了眼张亮,见他没有出声,连忙穿好靴子离开了房间。
随着房门关上,张亮冲到床边,怒斥李氏:“你是我的妻子,大白天的和义子关着门在房间里……按脚,成何体统?”
“那我头疼嘛,刚好慎几这孩子懂穴位,就让他尽尽孝心喽。不过,自从这孩子按了后,我的头真的不疼了,果然是有点本事。”
李氏一脸坦荡,说到后面眉眼间全是病痛消失的喜色,竟让张亮哑口无言。
见张亮板着脸不说话,李氏忽然掩面,哭道:“阿郎当初娶我时发誓,绝不让我再受一丁点苦。
“如今我头疼得厉害,叫慎几这个孩子给我按按脚,你就生气了,你变了。
“嘤嘤……你是不是嫌弃我老了,要休了我,去娶那年轻貌美的小娘子?”
“嘤嘤……你这个负心汉,我要去官府告你,我要向所有人宣扬你是个负心汉……”
张亮顿时就慌了,连忙安抚她:“我怎么会休了你呢?你可是我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妻子。
“别瞎想,你比那些小娘子貌美多了,我不会负你的。”
李氏不信,继续哭。
每次李氏哭着控诉他的时候,张亮就觉得自己愧对李氏。
一番赌咒发誓哄好李氏后,张亮也将刚才的事抛到了脑后。
“阿郎,我看你今日心绪不佳,是不是朝堂发生了什么事?”李氏擦干眼泪,不动声色地打探。
张亮叹了口气:“今日朝堂倒是没什么风波,就是侯君集刚才找了我。”
接着,张亮把侯君集跟他说的话告诉了李氏。
“这是好事啊,阿郎还犹豫什么?赶紧答应呀。”
李氏喜不自禁,劝张亮:“侯君集说得对,除了扶持燕王,你别无选择。
“再晚一点,你连从龙之功都捞不到……”
第1125章 罪不至死
腊月初七,李渊抵达长安城外,正准备进城。
“吁——”
马车忽然停下,外面传来丁志的声音:“太上皇,酆王求见。”
八郎回来了?
李渊掀开帘子,正巧看见李元亨冲他笑,忙道:“八郎,上马车说话。”
“是,阿耶。”
李元亨上了马车后,两支队伍徐徐进城。
“八郎,你怎么回京了?”
李渊问完话,就仔细打量李元亨,见他虽然风尘仆仆,但神情昂然,目光闪亮坚定,心中不禁感慨:看来这些年,二郎没有亏待八郎。
李元亨恭敬回道:“快到年节了,陛下召我们回京过节。”
“对,这个时候你们是该回来了,倒是我忘了。”李渊恍悟,又问起李元亨在金州的情况。
李元亨一一作答。
随后,李元亨像小时候那样缠着李渊,让李渊给他讲四处游历的趣事。
两年前,自从李渊到了云州之后,就没有刻意隐瞒行踪,是以,大家都知道太上皇云游四海之事。
李渊本是兴致勃勃地给李元亨讲云游经历,但是一提起云游路上的趣事,就绕不开王庾,他顿时就想起之前在山上听到的消息,瞬间没有了讲下去的**。
“阿耶,您怎么了?”李元亨见李渊突然停了下来,关切地询问原因。
“唉——”
李渊叹了口气,把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李元亨。
“什么?长安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李元亨很震惊。
震惊过后,他嘀咕道:“难怪今年的圣旨到的比往年早。”
李渊听见了李元亨的话,却没有接。
马车中安静了片刻,李元亨忽然问李渊:“阿耶,您待会儿回宫是不是要去看太子?”
“嗯!”李渊轻轻地回应了一声,太子摔断了腿,他当然要去看看。
李元亨趁机提出请求:“阿耶,我能跟您一起去看太子吗?”
“当然可以。”
......
李渊进宫后,派了一个内侍去通知李世民,自己则带着李元亨先去了东宫。
“殿下,太上皇回宫了,已经到了东宫。”内侍禀道。
一听祖父回来了,李承乾忙吩咐宫人:“快扶我到轮椅上。”
内侍又道:“酆王也回来了,他跟太上皇在一起,也到了东宫。”
刚起身的李承乾立马坐下去,推开宫人:“我的腿还是很疼,不坐轮椅了,就在床上靠一靠吧。
“想必祖父会体谅我的。”
宫人们也不敢说什么,只好默默地扶着李承乾靠在枕头上,帮他调整好姿势,又给他盖好被子。
“我有点热,把被子拿走。”李承乾掀开被子。
宫人拿走被子,又悄悄地在炭盆里多加了几块炭。
“拜见太上皇。”
随着山呼声,李渊踏入殿内。
“祖父——”
李承乾挣扎着要行礼。
李渊疾步过去,按住李承乾:“你腿上有伤,不要动。”
“拜见太子殿下。”李元亨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李承乾忙说:“叔父不必多礼,快坐。”
招呼完李元亨,李承乾就眼泪汪汪地看着李渊:“祖父,我的腿好痛,他们都说我的腿治不好了,我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您在外面游历了那么久,知不知道哪里有神医,您去找神医给我治腿好不好?
“我想站起来,我想骑马,我还想......”
说到后面,李承乾泣不成声。
李渊听得心酸,轻轻地握住李承乾的手,柔声安慰他:“孩子,你受苦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中原的名医都请来给你治腿,中原的大夫不行,我就派人去西域请,去高句丽请,总之,我一定会找到名医治好你的腿。”
李承乾感动不已:“祖父,多谢您,还是您最疼我,不像他们,一个个见我摔断了腿,就落井下石。”
一听有人欺负自己的孙子,李渊顿时就怒了:“谁敢欺负你?告诉我,我定要砍了他的脑袋。”
“就是那些朝臣,他们向阿耶进言,要换了我这个太子。”李承乾毫不客气地告状。
李渊怒气一滞,法不责众,朝堂上那么多的官员,他总不能都砍了吧?
再者,他们也没错,太子断了腿,自然要另立储君。
不过,看见李承乾被夹板固定的腿,以及哭红的双眼,李渊就说不出口了。
他的孙子才遭了大罪,他不能再伤孙子的心。
沉默了片刻,李渊凶狠道:“你放心,我会让你阿耶狠狠地训斥他们。
“还有,那个害你站不起来的人,我一定会找出他,杀了他。”
李承乾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试探:“祖父,我原本可以站起来的,但是晋阳长公主帮我施针后,我的腿就站不起来了。”
“......”
李渊注意到了李承乾对王庾的称呼,已经从姑姑变成了晋阳长公主,他心中一沉:难道孙子的意思是让他杀了小庾儿?
这时,李元亨突然出声:“阿耶,晋阳长公主一向最疼太子,她肯定是一时失手,才治坏了太子的腿,罪不至死。”
李承乾瞥了李元亨一眼,又委屈巴巴地望着李渊:“祖父,您刚才还说要为我报仇的。”
“这......”李渊很是为难。
他相信小庾儿不是故意的,但小庾儿医术不精,治坏了太子的腿是事实,他也不好为她开脱。
李元亨趁机提议:“阿耶,晋阳长公主罪不至死,那就略施惩戒吧。”
“怎么惩戒?”李渊顺着李元亨的话问。
“那就看太子想怎么惩戒了。”李元亨看向李承乾。
李渊也看向了李承乾。
屋中顿时安静下来。
静默了数息,李承乾心中一横,愤愤道:“阿耶说了,晋阳长公主治坏了我双腿,本应该处死,但看在她从前的功劳上,就砍她一条腿,算是略施惩戒。
“阿耶把晋阳长公主关了起来,但一直没有动手,就是想等祖父回来,征求您的意见。
“如今您回来了,这件事就交由您处置。”
李渊心中一惊,没想到二郎父子对小庾儿的怨气这么大。
虽说小庾儿有错,但她不是故意的,怎能罚得这么重?
见李渊迟迟不出声,李元亨出声询问:“阿耶以为如何?”
从前,他阿娘还在世的时候,王庾就屡次帮着万氏欺负他阿娘,现在终于有了机会让王庾遭罪,他自然不会放过。
何况,这个惩罚是李世民和李承乾想要的。
李渊不答反问:“八郎,你也觉得晋阳该罚?”
“当然。”
李元亨答得干脆,脸上充满了愤慨:“太子乃是一国储君,他的身体关乎到整个大唐,容不得丝毫闪失。
“晋阳长公主却让太子永远站不起来,还让太子储君之位不保,不能不罚......”
第1126章 亲疏远近
在李渊派出的内侍到达之前,刘师立就先向李世民禀报了太上皇回宫的消息。
“什么?”
李世民惊得站起来:“太上皇怎么回来了?我不是吩咐你们拖住他吗?”
秦叔宝和苏定方当即跪下请罪:“陛下息怒,太上皇听说了太子受伤一事,就赶回来了。
“臣等没能拦住太上皇,还请陛下降罪。”
李世民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挥手:“算了,这也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先退下吧。”
随后,李世民问刘师立:“太上皇现在在何处?”
“东宫。”刘师立回道。
“走,随我去东宫。”
李世民刚走到殿外,李渊派来传信的内侍和王康达就到了。
“陛下,太上皇回宫......”
李世民抬手阻止王康达说话:“我都知道了,随我去东宫。”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东宫。
“父亲,您回来了怎么也不派人提前告诉我,我好亲自去接您。”见李渊从殿内出来,李世民连忙迎上去。
李渊瞪视李世民:“接什么接?太子出了这么大的事还瞒着我,你是不是要等到晋阳死了才告诉我啊?”
李世民:“......”
这时,李元亨从李渊身后走出来,对着李世民恭敬行礼:“见过陛下。”
李世民顿时松了口气,冲李元亨露出笑容:“你我兄弟,不必多礼。”
目光触及李渊充满怒意的眼睛,李世民心里发虚,语气不自觉地软和下来:“父亲息怒,我这不是怕您担心,伤了身体嘛,我原本是打算等太子的腿伤好一点了再告诉您的......
“还有,晋阳治坏了太子的腿,我已经把她关押起来,就等父亲发落了。”
李渊面无表情:“把晋阳放了。”
“什么?”李世民眉梢高挑,十分惊讶。
李元亨惊愕地抬起头,看着李渊。
“我说把晋阳放了,她又不是故意的,把她关起来算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多找些名医来给太子治伤啊?”李渊不顾众人的惊讶,仍然叫李世民放了王庾。
李世民顿了一下,随即冷漠开口:“要我放了她也可以,但她必须赔条腿给太子。”
“怎么赔?”
“砍了她的腿。”
面对毫不犹豫说要砍王庾腿的李世民,李渊顿时就怒了:“你......你要砍晋阳的腿?
“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我就绝不会让你得逞。”
李世民挺直腰背,无情道:“那她休想出来。”
“你......”
李渊气得头晕目眩,身体摇摇晃晃。
李世民吓了一跳,连忙扶住李渊:“父亲,您怎么了?”
“放开,我不用你扶。”李渊甩开李世民的手,朝李元亨伸出手。
李元亨立刻递上手臂,垫在李渊手下。
李渊用力抓着李元亨的手臂,稳住自己的身形后,就往外面走去。
走了两步,李渊突然停下,回头问李世民:“晋阳被关在哪里?”
李世民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到李渊身边,先是吩咐李元亨:“八郎,你先回去歇息。”
然后朝李渊伸出手臂:“父亲,儿领您去。”
李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开了李元亨,将另一只手搭在李世民的手臂上。
“臣告退。”李元亨只得离去。
出了东宫,李元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躲在了暗处,远远地看着东宫大门。
等到李渊和李世民出来后,他正想跟上去,就见刘师立带着禁卫守在宫道上,他顿时退了回去。
看来,他打探不到王庾被关的地方了。
李元亨转了转眼珠子,往后宫方向行去。
他先去给皇后请了安,然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派了一个内侍去报信,自己则离开了皇宫。
“主子,太上皇回宫了,酆王也回来了。”内侍向杨淑妃禀道。
杨淑妃眼神闪动,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当殿内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杨淑妃才开口询问:“酆王可有说什么?”
“酆王派人来传信,说陛下和太子欲惩罚晋阳长公主,但太上皇想保住晋阳长公主,陛下不肯答应,顶撞了太上皇。”内侍如实传达消息。
顶撞?
杨淑妃的脸上逐渐露出笑容,不管太上皇能不能保住王庾,反正陛下和太子已经恨上了王庾。
少了王庾这份助力,就会失去林郅悟的支持,越王输定了。
......
没过多久,宫里传出消息,太上皇病了,皇帝召了所有的太医前往永安宫为太上皇治病。
有知情人透露,太上皇是因为皇帝不肯释放晋阳长公主,被皇帝气病的。
很多人不解,宇文士及却能体会太上皇的心情,他对阴弘智说:“太上皇偏袒晋阳长公主,这很正常。”
“怎么正常了?”阴弘智不解地叫道:“太子可是太上皇的亲孙子,晋阳长公主只是一个义女,亲疏远近,是个人都分得清。
“宇文兄,你说太上皇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宇文士及笑了笑:“太上皇身体硬朗着呢,怎么会老糊涂?”
“那太上皇为什么偏袒晋阳长公主?”阴弘智还是想不明白。
按理来说,义女治坏了孙子的腿,让孙子永远都站不起来,作为祖父,不说杀了义女,那肯定也要狠狠地惩罚义女,方能解心头之恨,安抚孙子和儿子的心。
但太上皇偏偏没有这么做。
宇文士及端起酒杯,一口饮尽,缓缓说道:“亲疏远近,太上皇自然分得清,只不过,太上皇的亲疏远近跟你想的不一样。
“太子虽是在宫里出生,又是太上皇看着长大的,但比起晋阳长公主,太子与太上皇见面的次数就少多了。”
“何况,晋阳长公主自小是被太上皇抚养长大,跟太上皇的感情比那些藩王还要亲。
“这两年,晋阳长公主又陪着太上皇四处游历,把太上皇哄得开开心心,太上皇自然是把晋阳长公主看得重一点......”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靠近阴弘智,压低声音:“再说,太子已经是个废人了......”
阴弘智恍然大悟。
陛下再怎么生气,再怎么恨王庾,只要太上皇开口,一个“孝”字压下来,陛下就不得不答应。
一个已经废了的孙子,一个又孝顺又有权势的女儿,换做是他,他也会选女儿。
“哈哈,原来是这样,还是宇文兄聪明,来,我敬你。”
阴弘智向宇文士及敬了一杯酒,又说起京中的局势:“如今,那些藩王已经陆续抵达京师,他们若是知道太上皇病了,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1127章 孺子可教
各路藩王得知太上皇病了之后,就向皇帝请求探望太上皇。
李世民没有阻拦,让人领着他们去了永安宫。
然而李渊见到这些藩王之后,就开始向他们控诉:“自从我退位后,二郎就越来越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晋阳能有什么坏心思?她不过就是想治好侄儿的腿,让侄儿如常行走罢了。
“施针出了意外,谁也不想的啊,又怎么能怪晋阳呢,你们说是不是?”
众藩王为了让太上皇消气,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连连点头:“是,父亲言之有理。”
“是吧,你们也觉得二郎这次做得过分了吧?”
“是,陛下太过分了。”
“那你们就去帮晋阳求求情,让二郎马上放了晋阳。”
让他们附和说皇帝不对还能接受,但让他们去为难皇帝,这件事就不能接受了。
众藩王开始推脱起来:“这......父亲,陛下他言出必行,我们人微言轻,他不会听我们的。”
“那就联合百官一起进言,我就不信他不会改变主意。”李渊给他们出主意。
众藩王更为难了:“父亲,您这......不是让我们得罪陛下嘛。”
得罪了皇帝,他们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得罪他怎么了?你们要是不去,那就是得罪我了。”李渊怒气冲冲,丝毫不让步。
众藩王顿时就沉默了。
见他们不说话,李渊逼着他们表态:“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父亲,就把晋阳完好无损地给我救出来。”
众藩王:“......”
无奈之下,众藩王只好去见李世民,苦口婆心地劝他:“陛下,为了父亲的身体,为了父亲能安享晚年,您就把晋阳长公主放了吧。
“不然父亲心里憋着气,定会伤了身体,到时候百姓也会非议您的......”
一番劝说之后,李世民迫于孝子的压力,命人放王庾和林郅悟回府。
李渊得知消息后,立刻命人拦下王庾,将她留在宫中。
林郅悟也想留下来,李渊却朝他大吼:“你留下来做什么?快滚回去准备聘礼。”
“小庾儿要为师父守孝,还有七个月才能成亲。”林郅悟没动,闷闷地说。
何况,他全副身家都是王庾的,还要准备什么聘礼?
李渊怒瞪:“我女儿是长公主,你要迎娶她,聘礼在三年前就该着手准备了。
“你现在才开始准备,只有七个月的时间,你能拿出什么像样的聘礼?
“要是聘礼太寒酸,失了我女儿的身份,我就废除你们的婚约。”
一听这话,林郅悟连忙表态:“太上皇息怒,我这就去准备。”
说完,依依不舍地看了王庾一眼,就离开了永安宫。
李渊掀开被子,利落地起床:“好了,现在没有外人了,去准备家宴吧。”
王庾:“......”
这一日,除了远嫁的女儿和忙着政事的李世民,李渊与儿女们共度了美好的家宴时光。
翌日,李渊又召见了孙子孙女,把烦心事全丢给了李世民。
膳后,李渊留下了王庾和李泰。
“祖父留下我,可有吩咐?”李泰很聪明,猜到李渊唯独留下他这个孙子,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跟他说。
李渊脸上挂着慈祥的笑,语气也很温和:“我如今是个清闲人,哪有什么事情吩咐你,就算有事,你晋阳姑姑也会替我办好。”
“那祖父是想......”李泰追问。
李渊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声音也更加温和:“其实呢,我就是想和你谈谈心。
“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想不想当太子?”
李泰吓了一跳,诚惶诚恐:“祖父,长兄才是太子......”
“我知道,你别害怕,我不是在试探你。”李渊轻轻地拍了拍李泰的肩膀,以示安抚。
王庾也笑着开口:“四郎不要慌,也不要怕,站在这里的是你的祖父,你的姑姑,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们绝不会怪你。
“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会全力支持你。”
在他们的安抚下,李泰忐忑的心渐渐趋于平静,但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再一次向他们求证:“我真的可以放心说?”
“当然。”李渊重重地点头,鼓励他:“你和太子都是我的孙子,如今太子摔断了腿,我虽然心痛但也不得不为大唐江山考虑,也要为太子考虑。
“你是太子的亲兄弟,按照祖宗规矩,下一任储君该由你来当,再说你当储君也有利于太子。
“不过,朝堂上出现了不同的声音,让你父亲很为难。”
李渊顿了顿,接着说:“你父亲有意让你做储君,我和你晋阳姑姑也看好你。
“今日你就跟我说句实话,你要是想当储君,我和你晋阳姑姑就帮你坐上储君之位。
“你要是不想当这个储君,那便作罢。”
李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个问题:“要是我不想当储君,祖父和姑姑会支持谁?”
李渊和王庾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九郎。”
九郎就是长孙皇后的第三子——李治。
李泰心中松了口气,若是祖父和晋阳姑姑支持其他的皇子,他必然要去争一争,但若是自己的亲兄弟,那便没什么好争的了。
“祖父,说实话,我不想当储君。”
李渊诧异:“为何?难道你不想当个明君受万人敬仰,不想保护兄长庇佑他一生?”
“我当然想保护兄长。”李泰反驳了一句,缓缓道出心中的想法:“但我觉得当个明君太累了。
“您想想您当皇帝的时候,再看看父亲当皇帝的时候,哪日不是卯时未到就起床、不到子时不睡觉?
“每日上完早朝,还要和大臣在政事堂商议国事,奏折堆积如山,批改到深夜都批不完。
“若有突发事情,有时候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总之,我觉得当皇帝太辛苦了,我不想做。”
李渊听得目瞪口呆,居然还有人不想做皇帝?
王庾唇角微勾,眸中尽是笑意,孺子可教啊......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不想当储君吗?”李渊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李泰目光坚定地摇头:“不想。”
“唉——”
李渊边叹气边拍了一下李泰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那我就如了你的愿。”
“谢祖父。”
“这样,你帮祖父去办件事.......”
李渊弯下腰,在李泰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李泰听完,吃惊地看着李渊:“祖父您......”
“不要问,去办事。”
“是,祖父。”
李泰离开永安宫后,就让人找来李恪、李佑等几位兄弟,并与他们进行了深谈。
李恪回去后,将李泰说的话告诉了杨淑妃,“阿娘,您说我现在该怎么做?”
杨淑妃想了很久才开口:“你就按照李泰的话去做。”
“这样岂不是......”
“不会。”杨淑妃知道儿子要说什么,跟他解释道:“太子已经废了,另立储君,势在必行。
“李泰这么做,无非是想讨陛下欢心,在百官前面做戏,好让陛下和百官支持他。
“既然如此,你就跟着他做,这样才不会让他一枝独秀......”
第1128章 定要报仇
阴德妃知道李泰让李佑做的事后,心中拿不定主意,就去找了杨淑妃。 “我听五郎说,当时三郎也在,想必你也知道了李泰的打算,你怎么想?” 杨淑妃很淡定,斜倚在榻上,举起手,看着嫣红的指甲说道:“李泰不过才十二岁,他哪会想到这一点,定然是皇后教的。 “皇后让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讨陛下欢心,在百官面前表现一下兄友弟恭,最后还是冲着储君之位去的。 “既然她想做戏,那咱们就陪着她一起做,也让陛下和百官看看,兄友弟恭的可不止是李泰做得到。” 听完这话,阴德妃心中已经清楚了杨淑妃的打算:“那我就让五郎跟着三郎做,三郎怎么吩咐,我们五郎就怎么做。” 杨淑妃露出满意的笑容。 回去之后,阴德妃独自坐在殿中想了想,才召来李佑,对他说:“这个时候,如果你不同意,那就会显得你狼子野心,陛下绝不会容你。 “我已经问过淑妃了,李恪会照李泰的话去做,你也跟着做吧。” ...... 第二日,太极殿上,朝臣们又因为另立储君的人选吵得面红耳赤。 李世民听了一阵,突然拍座而起:“都给孤闭嘴。” 这一声咆哮如惊雷入耳,群臣吓得不轻,当即闭上嘴,回到原位站好。 李世民用犀利的目光扫视群臣,声音无比威严:“诸位对大唐的忠心,毋庸置疑,但今日,孤要在这里宣布一件事......” 群臣神色一凛,竖着耳朵认真听。 “太子仁孝,聪明,文治武功已有建树,他从小就得太上皇和孤的悉心教导,是当之无愧的储君。 “众皇子中,无人能出其右,即便太子的腿废了,也没有人比他更懂治国之术......” 见封德彝张开嘴要反驳,李世民抢在他之前开口:“你们不必再劝,总之,只要太子还活着,孤就不会另立储君。 “至于百姓的非议,外邦的轻视,孤相信只要太子能将国家治理好,他们就不会轻视太子。 “诸位是栋梁之才,孤信任你们,器重你们,还望诸位日后能尽心尽力辅佐太子,助太子开创太平盛世。” 听了这番话,群臣惊得目瞪口呆。 难道这段时间,他们明里暗里争得不可开交,到头来却什么也捞不到? 不行,绝对不行。 见阴弘智等人蠢蠢欲动,长孙无忌假意劝谏:“陛下,太子毕竟不能行走......” “不能行走又如何?治国平天下靠得的是脑子,又不是腿。”李世民怒道。 长孙无忌默然。 阴弘智向宇文士及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宇文士及站了出来:“陛下,太子虽有治国之才,但太子的身体担不起这份责任,还望陛下三思,另立储君。” 有人打头阵,后面的人就跟着附和:“望陛下三思。” 李世民板着脸,用力甩了下袖子:“孤意已决,谁若再提,孤就砍了他的头。” 群臣:“......” 面对如此坚决的皇帝,又有性命威胁,群臣不敢再进言。 但还有不怕死的。 封德彝出列:“陛下......” “陛下......” 封德彝刚开了个头,陈山就走了进来。 在群臣的注视下,陈山快步走到中间空地,向李世民禀道:“陛下,蜀王、越王、燕王、梁王、郯王在殿外求见。” 群臣讶然:这些皇子还未得到允许参加朝会,他们今日来这里是干什么? 李世民却淡然道:“宣。” 随着内侍尖利的声音,李恪、李泰、李佑、李愔、李恽依次走进来。 “拜见父亲。”五人恭敬行礼。 李世民抬了抬手:“免礼,你们今日来,所为何事?” 五人互相看了看,最后李泰往前走了一步,朗声道:“听闻朝野上下都在劝父亲另立储君,我们兄弟心中有个想法要告诉父亲和诸位。” “噢~什么想法?”李世民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致。 群臣也都很好奇,静静地看着这些皇子。 突然,李泰“噗通”跪下,后面四位皇子也跟着跪下。 这样的阵仗把群臣吓了一跳,但他们还没来得及琢磨皇子们的意图,就听见李泰郑重其事地说:“太子有治世之才,我等自愧不如。 “今日,我李泰......” 李恪跟着道:“我李恪......” 其他三位皇子紧随其后:“我,李佑......” “我,李愔......” “我,李恽......” 他们依次念完自己的名字后,李泰紧跟着说:“在此发誓,将竭尽全力辅佐太子,保百姓平安,固大唐江山。” 李恪顿住了:昨天说的不是发誓啊? 又见父亲和群臣以及兄弟们都看着自己,尤其是父亲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盯着他,李恪顿时紧张起来,手心也冒出了细汗。 李恪想了想,好像意思也差不多...... 短暂的沉默后,李恪挺直了腰板,郑重道:“在此发誓,将竭尽全力辅佐太子,保百姓平安,固大唐江山。” 见李恪开了口,李佑领着两位年幼的兄弟跟上了李恪,郑重地说出誓言。 群臣愕然。 “哈哈——” 李世民开怀大笑,走了下来,逐一拍了拍儿子们的肩膀:“好,好样的,你们都是孤的好儿子。 “太子深受重伤,你们几个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对太子关怀备至,忠心耿耿,如此兄友弟恭,不止是你们孝顺、识大体,更是太子平日里对待兄弟一片赤诚。 “皇室有你们,是孤的福气,今日孤要向天下子民宣扬你们的兄弟情,为天下人做个表率。” 话落,李世民下令:“颜师古,拟旨。” 颜师古迟钝地答应了一声,赶紧准备拟旨的东西。 “陛下......” 封德彝想劝,但一时之间没想好措辞。 他这么一迟疑,李世民已经高声念出旨意,不一会儿,颜师古就写好了圣旨。 “退朝!” 直到李世民带着皇子们离开大殿,群臣还有点懵。 然而颜师古草拟的圣旨很快就通过了中书省、门下省的审核,发至尚书省,晌午前就贴在了长安的八字墙上。 不过半天时间,长安城到处都在称颂越王、蜀王等几位皇子,但得到更多夸赞的是躺在病床上的太子。 若不是平日里太子对兄弟真诚友爱,又何来今日兄友弟恭的一幕? 消息传到宫中,杨淑妃气得抓住东西就摔。 “岂有此理,皇后居然算计我?” 心腹女官吓得连忙阻止杨淑妃:“主子息怒,不可妄议皇后,否则叫人听见了,遭殃的是蜀王和梁王。” 提到两个儿子,杨淑妃怒气一滞。 心腹女官趁机劝道:“主子,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摔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有定数的,若是少了,被陛下知道您气不顺,陛下定会认为蜀王今日当着他和百官的面撒了谎......” 杨淑妃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随后松开,轻轻地放在桌上:“好,我不摔,我不发火。 “但皇后如此阴险,算计我们母子,我定要报仇......”
第1129章 来处不同
安静下来的杨淑妃越想越不甘心,吩咐心腹女官:“叶兰,去把酆王找来。” 叶兰没有动,而是劝道:“主子,酆王已经开府,此时叫他过来,恐怕我们有理也说不清。 “如今陛下正高兴,我们不宜节外生枝,主子不如静观其变,先看看再说。” 杨淑妃眸中喷火:“不行,这口恶气我咽不下,我一定要报仇。” “主子,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报复皇后,而是帮蜀王夺下储君之位。”叶兰提醒道。 杨淑妃顿了一下,“这两件事不矛盾,我帮三郎夺走储君之位,就是报复皇后。” 叶兰默然。 下一刻,叶兰向杨淑妃提出了建议:“主子,现在正是风头上,您不宜和酆王见面。 “不如我找个机会避开人去见一见酆王,将您的吩咐转达给他,您意下如何?” 杨淑妃想了想,遂示意叶兰靠近,小声地吩咐了她几句。 第二日,叶兰假借探亲的理由出了宫。 另一边,封德彝、宇文士及等几位重臣在早朝结束后,私下求见皇帝。 李世民听完陈山的禀报,笑着说:“这些人啊,肯定还是为了更换储君的事。” 陈山陪着笑,不敢接话。 殿中沉默了片刻,再次响起李世民威严的声音:“孤要一个一个地见他们,你去,先叫封德彝进来。” 陈山立刻去传达命令。 “拜见陛下。” 封德彝行礼之后,直接进谏:“陛下,虽说皇子们兄友弟恭,这是好事,但不能因此就不为江山社稷着想。 “为天下计,还是得换储君......” 李世民粗暴地打断他的话:“孤在朝堂上说过,只要太子还活着,不管他有没有断腿,他就是储君,孤绝不会换人。” “可是,太子连站都站不起来......” “那又如何?不是还有你们这些大臣辅佐吗?” “这......” 封德彝顿时语塞,他觉得皇帝在胡搅蛮缠,但又不敢明说。 “陛下,从古至今,还从未有过断腿的皇帝,您若开了这个先例,恐遭人非议。” 李世民沉默了。 见状,封德彝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继续劝谏:“陛下,臣知道您对太子寄予厚望,也心疼他遭此大难,您对太子的爱护,我们都看在眼里。 “正因为如此,您才不应该将太子置于风口浪尖上,他未及弱冠就失去了站立行走的能力,心中悲愤痛苦,这个时候是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住闲言碎语的。 “太子的身体已然受了重伤,难道您忍心再让他的心受伤吗?” 李世民神情怆然。 突然,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你能如此为太子着想,是我之前错怪你了。” 封德彝忙道:“陛下言重了。” “看在你对太子一片赤诚的份上,我就将实情告诉你吧。”李世民做出一副感动的表情。 实情? 封德彝心中一凛:莫非还有他不知道的内情? 李世民缓缓说道:“更换储君一事,我认真想过,若是太子真的站不起来,我肯定会更换储君。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皇后派出去的人在洛阳找到了一位名医,他治好过像太子这样的病人。 “如今,这位名医已经在来长安的路上,不出三日,必能抵达长安。” 什么? 太子的腿居然还能治? 封德彝藏起慌乱,故作惊喜:“有人能治太子的腿疾,那真是太好了。” 下一刻,封德彝露出思索的表情:“不过......陛下,这人会不会是个庸医,只是为了赏金才故意说治好过像太子这样的病人?” 李世民笑了:“你放心,我已派人将他查了个底朝天,他确实治好过几个像太子这样的病人。” 封德彝嘴角抽了抽,努力挤出笑容:“恭喜陛下,太子能痊愈,这是莫大的喜事。” “是啊。” 李世民随口回应了一句,又郑重地吩咐封德彝:“不过,太子坠马一案还未水落石出,太子的安危还是不能让我放心,所以这件事只有我和皇后知道。 “你听过就算了,不要对人说,若是名医不能安全抵达长安,唯你是问。” 封德彝面色一凛,连忙表态:“陛下请放心,臣绝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李世民露出满意的神色:“你退下吧,叫宇文士及进来。” 宇文士及进来后,劝谏李世民的话跟封德彝说的话大同小异,李世民也像对待封德彝那般,假装被宇文士及感动后,就将实情告诉了宇文士及。 “......皇天不负有心人,皇后派出去的人在西域找到了一位名医,他治好过像太子这样的病人。 “如今,这位名医已经在来长安的路上,不出三日,必能抵达长安。” 宇文士及惊讶过后,针对这位从西域来的所谓名医提出了质疑。 李世民轻松应付过去后,同样要求宇文士及保守这个秘密,宇文士及当场发誓,绝不泄露此事。 在宇文士及离开之后,李世民逐个召见了殿外的重臣,他们谈话的内容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名医的来处。 ...... 叶兰还未回宫,封德彝就派人给杨淑妃捎话,让她放弃储君之位。 杨淑妃不明就里,询问来人:“中书令就只说了这一句话?没说别的?” 来人诚实回答:“中书令就让奴带这句话,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你退下吧。” 杨淑妃皱起了眉头,没头没脑地就给她这么一句话,让她怎么放弃? 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会放弃。 没过多久,叶兰回来了,她将殿内的宫人都打发之后,来到杨淑妃跟前,小声禀道: “主子,我已将您的话转告给酆王,他同意对太子动手。 “不过,酆王说,太子一直躺在床上,他只能在太子寝殿下手,太子寝殿守卫森严,他要先进太子寝殿摸清情况再下手。 “这样的话,他至少需要十日时间。” 杨淑妃又皱起了眉头,但下一刻,她无奈叹道:“十日就十日吧。” 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差这十日吗? 杨淑妃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稍减,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忙吩咐叶兰:“去打探一下今日中书令见了什么人,都说了什么。 “记住,暗中打探,不要让人察觉。” 叶兰道声是,就离开了。 但很快,她又回来了:“主子,德妃求见。” “让她进来。” 阴德妃进来后,就让荷香去门外守着。 见殿内没有其他人,阴德妃在杨淑妃身旁坐下,低声道:“我刚才得到了一个可靠消息,皇后找到了能医治太子腿疾的名医......”
第1130章 互相算计
偌大的宫殿内,阴德妃说出的话越来越令人震惊,杨淑妃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阴德妃倾斜。 “什么?太子都这副模样了,居然还有人能治好太子的腿?” 杨淑妃瞪大了双眼,不愿相信这件事。 “此事是陛下亲口对宇文士及说的,陛下还嘱咐宇文士及不能将这件事泄露出去,以免有人居心叵测对名医下手。”阴德妃的神情很复杂,既愤怒又不甘心。 谁能料到,他们争了这么久,最后还是回到了原地。 杨淑妃坐直了,内心挣扎着,是否应该接受这个噩耗。 见杨淑妃迟迟不出声,阴德妃有点着急:“陛下说了,不出三日,名医就会抵达长安,你再不行动,可就没有机会了?” “什么行动?”杨淑妃不动声色地问。 “当然是杀了太子啊。” 阴德妃见杨淑妃一脸茫然,没有想通其中的关窍,就耐心解释:“我们被皇后和李泰摆了一道,三郎和五郎他们当着百官的面发了誓,就不能食言。 “除非太子死了,否则他们一旦表现出异心,就会陷入不忠不义不孝不仁的境地。 “何况,陛下也当着百官的面说了,只要太子还活着,不管太子能不能行走,他都不会废了太子。 “所以,只有太子死了,三郎才能当上储君。 “名医还有不到三日就会抵达长安,要动手就得抓紧,否则名医一到,治好了太子的腿,三郎就更没希望了。” 杨淑妃犹豫了:“可是,刺杀太子谈何容易,尤其是在宫里动手,更是难上加难......” “不难。”阴德妃按捺住内心的兴奋,循循善诱:“派人潜入东宫刺杀肯定很难,说不定还没接近太子就被禁卫抓起来了。 “但是,如果进去的人是太子不会防备的人,那肯定能成功,譬如三郎......” 见杨淑妃没有发怒,阴德妃继续说:“太子一向对兄弟友爱,不曾防备,如果三郎去探望太子的时候,趁其不备下手,肯定能一击即中。” 毕竟太子现在是废人,不能动,凭李恪的功夫,杀太子简直易如反掌。 杨淑妃忽然沉下脸:“你当我是傻子呢?东宫有那么多禁卫,太子身边也有内侍常伴左右,我儿刺杀太子,即便成功,也会被抓起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鬼主意,你想让我儿去犯险,你的儿子就坐收渔翁之利,是吧?” 居然看穿了她的心思? 阴德妃心中一紧,慌忙解释:“当然不是,我们娘俩还等着蜀王登上储君之位,照拂我们,我们又岂敢算计蜀王?” 杨淑妃冷哼了一声,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真的,我们有自知之明,不敢肖想储君之位,你真的误会我了。 “我说的这个计划,蜀王不会被发现,因为我儿会负责把太子寝殿里的人支开,到时候蜀王得手之后,只要伪装成太子消沉想不开,寻了短见,就不会惹人怀疑。” 阴德妃说完后,朝杨淑妃露出真挚的笑,这下总该相信了吧,毕竟她的儿子也会参与。 呵呵。 杨淑妃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面无表情道:“那就让三郎去支开寝殿里的人,让五郎动手。” “......” 阴德妃不动声色地攥紧了袖子,又很快松开,用力挤出笑容:“这么大的事,自然是听你的安排。 “只不过,太子与蜀王年纪相仿,平日里也比其他兄弟走得近,由蜀王动手,胜算更大些。” 杨淑妃拉长了脸:“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你的儿子冒险罢了,看来,你也不是真心投靠我。” 话说到这份上,阴德妃就算再生气再不甘也得接下任务,否则就会前功尽弃,“我自然是真心投靠,否则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你?” 见杨淑妃不接话,阴德妃心中一横:“好,既然你想看我的诚意,那我就给你看。 “刺杀太子的计划你来定,到时候需要我和五郎做什么,你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还差不多。 杨淑妃露出笑脸,温柔道:“这话说得太严重了,你我同坐一条船,我肯定不会让你和五郎出事。毕竟三郎当了储君之后,还得五郎这个兄弟辅佐。” “那就多谢淑妃了。”阴德妃也露出笑脸。 两人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谈话,仿佛刚才的不愉快不曾发生一样。 阴德妃一走,杨淑妃就忍不住啐了一口:“什么玩意,竟敢算计我儿?看我怎么收拾你的儿子。” 正发泄呢,叶兰在门外喊了声“主子”。 杨淑妃立刻端正身体:“进来。” 叶兰走到杨淑妃面前,低声禀道:“主子,中书令派人传话之前就只见了陛下,但他们说了什么,我打探不出来。” “我已经知道了。” “啊?”叶兰愣了一下,讷讷问道:“陛下对中书令说了什么,让中书令放弃了蜀王?” 杨淑妃咬牙道:“皇后的人找到了一位能治好太子腿疾的名医,不出三日,就会抵达长安。” 叶兰惊愕不已,正想安慰一下杨淑妃,就听见杨淑妃说:“这件事是德妃告诉我的,但她有私心,这件事未必就是真的。 “你现在去一趟中书省,找封德彝确认一下。” 叶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主子,这会儿中书令已经下衙了,我现在若是出宫,宵禁前肯定赶不回。” 闻言,杨淑妃蹙起了眉头,她想了想:“那就找个可靠的人出宫,向封德彝确认这件事,晚上就留在酆王府。 “若这件事是真的,就让他把这件事告诉酆王,让酆王尽快想好对策,三日内务必动手。” 叶兰立刻去安排。 另一边,阴德妃回宫之后,顺手抄起手边的东西就摔了出去:“想算计我的儿子?没门。” 阴弘智来传宇文士及的话还未离开,见阴德妃发这么大的脾气,就上前问:“阿姐,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淑妃没有上钩?” “上钩?哼,她聪明得很,不但没有上钩,还想算计我的儿子。” 阴德妃坐下,将杨淑妃说的话全告诉了胞弟。 阴弘智听了后气得拍桌子:“这个贱妇,竟然如此狠毒?” 骂了杨淑妃一通后,阴弘智突然问:“阿姐,你不会真的让五郎去刺杀太子吧?” “当然不会,我又不傻。”阴德妃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行动那天,我会派人跟着五郎去东宫。 “等蜀王支开太子身边的人后,我派去的人会进入寝殿,先杀太子,再打晕五郎,最后伪装成太子寻短见。 “五郎因救太子而被刺客打伤晕倒,不仅能洗脱嫌疑,还能得到嘉赏。” 阴弘智觉得不太妥:“万一蜀王贼喊捉贼,带人冲进来抓五郎怎么办?” 闻言,阴德妃的目光变得凶狠:“如果蜀王敢这样做,我就让动手的人把蜀王和淑妃供出来。” 阴弘智想了想:“如果蜀王按照计划行事,不动五郎,那下一任储君也轮不到五郎,这与我们当初想的不一样。” “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 阴德妃笑了笑,给了胞弟一颗定心丸:“无论行动成功与否,蜀王都会被揭发......”
第1131章 秘密离京
翌日。 朝会结束后,阴弘智就找机会去见了阴德妃。 “阿姐,今日朝堂上已经没有大臣再劝陛下另立储君了。 “还有,宇文士及告诉我,就在昨天晚上,尉迟敬德、秦叔宝、苏定方、刘师立四人率领一队玄甲军秘密离京,若不是宇文士及安排了人在城门,我们就全蒙在鼓里了。 “宇文士及认为他们定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去迎接那位名医,我的想法也是如此。” 阴德妃听了后眉头紧皱:“你安排的人是什么时候出城的?是在尉迟敬德他们出城之前还是之后?” “宇文士及派人打探过他们出城的时间,比我的人晚出城一个时辰。” 就是因为如此,阴弘智觉得自己还是有把握能抢在他们前面,把名医先杀了。 “那就好。”阴德妃松了口气。 下一刻,阴德妃又变了脸色,急急问道:“尉迟敬德他们是从哪个城门出发的?” “他们没有一起出城,而是四个人各带了一些玄甲军分别从光化门、金光门、明德门、延兴门出的城。” 阴弘智回答之后,担心地问:“阿姐,你是觉得他们此举有问题吗?” “也不是。”阴德妃心中稍安,解释道:“他们之所以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出城,就是为了隐藏他们真实的目的,以免被人知晓行踪。 “当他们甩掉跟踪的人,就会汇合,一起去接那位名医。” 说到这里,阴德妃忍不住感慨:“没想到,太子的腿都废了,陛下还不肯放弃他,甘愿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看来,陛下念旧,尤其是对发妻的情意,是我和淑妃她们都比不上的。” 皇后毕竟是皇后,嫡长子的地位轻易撼动不了。 阴弘智见阿姐伤感起来,不由安慰她:“阿姐,你放心,我的人先出城,一定能赶在他们之前杀了那位名医。” “嗯,接下来,就等淑妃的消息吧。” 此时的淑妃也在忙着听消息。 叶兰站在淑妃身侧,一边给她剥橘子,一边小声汇报:“我的人先去了中书令的府邸,陛下确实跟中书令说过已经找到了能治好太子腿疾的名医。 “但是中书令不肯说那位名医来自何处,我的人没有办法就去找了酆王。 “后来,还是酆王亲自上门,中书令才说出那位名医来自洛阳。 “主子放心,酆王已经得知那位名医进京的路线,也已经派人去截杀那位名医。” 杨淑妃微微颔首,还是李元亨想得周到,无论刺杀太子能不能成功,只要那位名医死了,就能断了陛下和太子的念想。 之后的事,可以再筹谋。 “酆王说了,如果不能成功截杀那位名医,后日之前,我们就得动手。 “即便截杀成功,只要太子还活着,陛下肯定还会为他寻找其他的名医,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动手。” 杨淑妃又点了下头:“酆王说得没错,我看就明日动手吧。” 叶兰将剥好的橘子递过去:“酆王说了,他稍后会去东宫查探,为了避免太子起疑,还请蜀王和梁王、燕王一同前往。” “也好,人多一点,也方便查探。” 于是,杨淑妃叫来李恪,对他说:“你带上六郎,再叫上越王、燕王、郯王、赵王,等酆王进宫了,你们就一起去东宫探望太子。” 李恪倾身向前,小声问:“阿娘,您不会是今日就动手了吧?” “今日不动手,你告诉酆王,明日动手,让他做好准备。” “是,阿娘。” ...... 东宫。 两位叔父和五位兄弟一起来探望自己,李承乾显得特别高兴,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吃茶。 “听说你们几个昨日还跑到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发誓,我真的很感动,能做你们的兄弟,是我的福气。”李承乾说得眼眶都红了。 李恪忙道:“长兄言重了,应该是我们的福气才对。” “是啊,长兄......”李佑等人附和。 李元景和李元亨看着这番兄友弟恭的场景,欣慰地笑了。 众人说笑了一番,李元亨突然起身:“太子殿下,五郎、六郎、七郎他们年纪还小,听我们说话挺无趣的,不如让四郎带着他们去外面玩吧。” “好啊。”李泰立刻起身,也不等李承乾答应,就招呼三个小的:“五郎,六郎,七郎,走,我们去院子里玩。” 李佑不动声色地和李恪交换了眼神,然后跟着李泰离开了殿内。 接下来,李元亨起了个话头,由李恪引导着李承乾和李元景说话,他则不动声色地打量殿内布局,偶尔也会回应一声。 而李佑巧妙地找了个借口,让李泰带着他们逛东宫。 闲逛中,李佑默默地记下东宫的布局。 得知李恪等人去了东宫,还和太子相谈甚欢,李世民捋着胡须笑了:“好孩子,都是孤的好孩子......” 赞了一番之后,李世民命陈山去府库挑选东西,重重赏赐了今日去探望太子的人。 于是,李元亨等人离开东宫后,又去了千秋殿谢恩。 ...... 李恪回去之后,先向杨淑妃汇报情况:“阿娘,我已将您的吩咐转告了八叔,八叔让您放心,他已制定了万全的计划,明日一定会成功。” “好!”杨淑妃高兴地拍掌。 下一瞬,杨淑妃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又压低声音,对李恪说:“三郎,你给我听好了。 “明日,不管是酆王还是燕王先动手,只要太子一死,你就带人冲进去.....” 李恪面露惊愕:“这样一来,八叔不就死定了吗?” “他死不死的跟我们有何干?”杨淑妃无情道。 “可是,我们这样做,势必会惹怒八叔和燕王,到时候他们在父亲面前供出我们,我们不就死定了?” 李恪万万没想到母亲还打着这样的主意,利用完李元亨和李佑,就杀人灭口。 但此计风险甚大,一着不慎,别说储君之位,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杨淑妃笑了:“真是个傻孩子,为娘若不是有把握,又怎会将你置于险境之中? “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明日会派两个高手跟着你去东宫,一旦酆王和燕王杀了太子,你就把东宫的禁卫引过去。 “行刺太子是死罪,他们看见禁卫必定会逃跑,到时候我派去的高手会趁乱杀了他们,这样他们就没有机会开口了。” 听完母亲的计划,李恪忍不住赞道:“阿娘果然聪明,儿自愧不如。” 得到儿子的夸赞,杨淑妃心里跟吃了蜜似的,甜滋滋的,她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郑重地叮嘱他: “三郎,你一定要记住,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明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首先要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