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4章 在劫难逃
郝绶禀报完之后,王庾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一幅舆图。
确定了位置,王庾问道:“你们没有惊动里面的人吧?”
“公主放心,我们只是在外面盯着,并未惊动任何人。”郝绶说。
“很好。”王庾站了起来,吩咐道:“去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去探一探。”
于是,郝绶和大全立刻去准备。
一刻钟后,乔装后的王庾和大全等人悄悄地离开了公主府。
等他们到达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昏暗。
“公主,马上就要宵禁了,您还要进去吗?”大全问道。
王庾不假思索:“当然要进去,你们留在外面,我一个人进去探查。”
众人立刻反对:“不行,这太危险了,还是让我们进去吧,公主您留在这里。”
“嘘~有人出来了。”王庾示意众人噤声。
众人齐齐看向门口。
出来的人正是裴寂,在他身旁,还有一位美貌女子和年幼的小郎君。
“轻兰居士......”大全惊呼出声,又连忙捂住嘴巴。
郝绶盯着裴寂看了看,然后小声呵斥大全:“幸好他们没听见,不然你会坏了公主的大事。”
大全自知理亏,默默地低下头。
王庾无声冷笑,裴寂这家伙,多年以前就差点栽在美色上,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死性不改。
在裴寂走后,众人劝说王庾:“公主,您不能一个人进去,至少您也得带两个人进去,我们才能放心。”
“好。”王庾扫了他们一圈,“那就大全和魏平跟我去吧。”
挑了人之后,王庾又做了部署,然后带着大全和魏平悄悄地靠近前面的私宅。
郝绶望着前面的背影,忍不住说道:“大全和魏平两个人的轻功加起来都没有我的轻功厉害,为何公主不带我去?”
三合扭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因为你太胖,目标太大了。”
郝绶:“......”
另一边,王庾潜进宅子之后,就小声地对大全和魏平说:“裴寂昨天丢了账册,心中必然慌乱,一定会增派人手看守赃物。
“所以,何处人手多,就是藏赃物的地方,
“现在我们分头行动,这样找起来会快一点。
“大全,你去东面。
“魏平,你去西面。
“我往北面去搜,打探清楚后就回到这里汇合。”
三人立即行动。
借着微弱的月光,三人小心避开宅子里的人,不断前行。
王庾来到后院某处偏僻的厢房,发现外面站着二十来个护卫,各个都带着兵器。
她往厢房看了一眼,里面并未点灯,什么也看不见。
派了这么多人看守厢房,可见厢房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说不定就是赃物。
王庾想了想,然后蹲下身体,悄悄地潜入园子,又借着花丛树木的遮挡,慢慢地靠近台阶。
到了台阶附近,王庾掏出一包药粉,从花丛中伸出手,用力一撒。
“好像有什么声音?”有一个护卫听到了细小的声音。
众人立刻握住刀柄,往四周查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躲在花丛后面的王庾慢慢地抽出匕首,做好动手的准备。
突然,花丛边露出了半只靴子,离王庾只有半丈距离。
王庾抬头,一眼就看见了护卫的脸。
只要护卫低头,他就会看见王庾。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护卫突然身体摇晃了起来,他往后踉跄了一步,就倒了下去。
接着,纷纷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直到最后院内归于平静,王庾才悄悄地探出头,观察周围的形势。
见所有的护卫全都倒在地上,王庾终于放心地走向黑屋。
房门上有锁,但对于王庾来说,这不是问题,她很快就打开了锁。
推门进去,王庾燃起火折子,这才发现屋内全是大箱子。
她一一打开大箱子检查里面的东西,然后又原封不动地盖上,继续搜查房间。
一刻钟后,王庾从房里出来,锁好门,又给地上的护卫喂了药,然后才离开。
......
第二天,王庾早早地等在宫门口。
“公主,萧尚书的马车到了。”大全禀道。
王庾立刻从马车上下来,然后上了萧瑀的马车。
“你......”萧瑀很惊讶:“朝会就要开始了,你到我的马车上来干什么?”
王庾将三本账册递过去:“这是我从裴寂的书房以及私宅中搜出来的账册,上面记录了他私铸钱币的数目以及去向。”
她又递过去一张纸条:“这上面写的地址就是裴寂的私宅,里面藏了很多赃物......现在我的人还在私宅外面守着。
“我建议您稍后就在朝会上告发裴寂,以防万一裴寂知晓丢了账册就转移赃物、销毁证据。”
萧瑀接过账册,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稍微看了看,萧瑀合上账册,对王庾说:“这次你立了大功,我定会为你请功。
“走,我们去太极殿。”
......
李渊看向底下的大臣们:“诸位可还有事情启奏?”
萧瑀当即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臣有一事禀报。”
“说。”李渊看向他。
萧瑀遂禀道:“陛下,当朝尚书左仆射私铸钱币,还曾用这些钱币支持废太子谋反。
“这是证据,还请陛下过目。”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而裴寂的脸瞬间惨白,尤其是看见萧瑀手上的账册,心里忍不住大骂河南王妃:这个贱人,明明答应了他不再针对魏国公府,结果这才过了两天,就把证据交到了萧瑀手中,真是可恶。
他已经牺牲了儿子的婚姻,满足了河南王妃的要求,为何她还是告发了他?
她这样做,难道就不顾及她自己的女儿吗?
裴寂很愤怒,也很疑惑,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他必须想办法脱罪。
“陛下,臣是冤枉的,臣没有支持废太子谋反,这是诬陷。”
李渊不愿相信这一切,但是当他看了账册后,信任就被摧毁了一半。
“裴监,你为何这么做?”李渊看着裴寂的目光充满了愤怒,以及失望。
裴寂慌忙解释:“陛下,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这一切都是别人诬陷我的。”
萧瑀说道:“陛下,赃物就藏在裴仆射的私宅中,您派人一查便知。”
接着,萧瑀说出了裴寂的私宅住址。
听到那个熟悉的住址,裴寂面如死灰,连这个地方都被查到了,看来,他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第985章 王庾失手
李渊当即吩咐:“郇国公,你亲自带兵去搜查。”
“是,陛下。”
钱九陇走后,李渊就一直在翻看账册,他不说话,底下的大臣也不敢说话。
殿中的气氛一度很沉重。
裴寂跪在地上,酸麻自膝盖传至全身,他也不敢挪动一步。
渐渐地,他后背的官服濡湿一片,额头上也是冷汗涔涔。
他时不时地就抬头看一眼李渊,如果李渊没有看他,他就抬起袖子,迅速擦掉汗水。
就这样,所有人都在太极殿中等候结果。
半个时辰后,钱九陇回来了,并带来了三个大箱子。
“启禀陛下,臣搜查了裴仆射的私宅,在里面找到了三箱钱。”
钱九陇一一打开大箱子。
看见满满三大箱子的铜钱,群臣十分惊讶,王庾却皱起了眉头。
裴寂也很惊讶,不应该......
“陛下。”
萧瑀的声音打断了裴寂的思绪。
只见萧瑀指着箱子里的钱说:“这些铜钱跟朝廷铸的铜钱不一样,它的分量比较轻,但是这种铜钱已经流入全国各地。
“臣调查过,这种铜钱都是从裴仆射身边的人手中流出去的,其中用的最多的人是裴仆射的外室,也就是住在这座私宅的女人,她还为裴仆射生了一个儿子。”
此言一出,殿中又是一片哗然。
养外室并不稀奇,但这种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从未搬到台面上来说。
如今,当朝第一宠臣养外室的事情搬到了朝堂上,还从外室的宅子里搜出这么多赃物,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李渊黑着脸看向裴寂:“裴仆射,萧尚书说的话可是真的?”
听到“裴仆射”这个生疏的称呼,裴寂心中一紧,本想辩解的话顿时就吞回了肚子里:“萧尚书刚才所言确实为真。”
李世民不禁唇角上扬。
但下一刻,裴寂话锋一转:“陛下,臣私铸钱币确实有错,但臣没有私铸钱币供养废太子,臣只是......”
说到这里,裴寂停了下来,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
李渊喝道:“只是什么?”
似乎是被龙威所摄,裴寂身体抖了一下,随即羞愧地低下头,声音也弱了几分:“臣只是迷恋美色,养了外室。
“后来又因开销太大,就一时糊涂,私铸钱币......”
他突然抬起头,看向李渊:“陛下,臣确实私铸钱币,但臣没有铸很多,就只有这三箱。
“而且这些钱才刚刚铸好,还没有用出去,外面的那些私铸币不是从臣这里流出去的。”
萧瑀愣了一下:“裴仆射的意思是除了你,还有人私铸钱币?”
裴寂垂下眼眸:“民间私铸钱币的人屡禁不止,你不能因为我私铸钱币就说外面的私铸币是从我手中流出去的。”
这个时候,萧瑀意识到王庾失手了,连忙在脑中思考对策。
但是,裴寂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当即发难:“萧尚书,这三箱铜钱是很多,但远远不够一支军队的军费。
“你倒是说说,我是如何用这么一点钱去供养废太子的军队,去支持他谋反?”
不等萧瑀回答,裴寂又道:“我承认我犯了错,但是你借此污蔑我是废太子的余党,到底是何居心?”
萧瑀很快反应过来,反击道:“陛下将铸币的差事交给你已有三年,你私铸的钱币绝不会只有这么一点。
“这些钱币是你刚铸的,但是你从前铸的钱币已经让废太子用了,虽然我们没有找到你从前铸的钱币,但是账册都记录了下来。”
萧瑀转向李渊:“陛下,那三本账册上记录了这两年私铸币的数目,您可以看看,绝对不止这三箱钱。”
见李渊去翻账册,裴寂说道:“萧尚书,你以为你随便拿三本账册来,就可以污蔑我吗?”
“那三本账册是你亲笔所写。”萧瑀道。
裴寂顿了一下,再次反击:“萧尚书工于书法,这件事满朝皆知,以你的功力,模仿我的字迹,又有何难?”
“你......”
萧瑀气得脸都青了:“休要胡说,我书法虽好,但不擅于模仿他人笔迹。”
“为了污蔑我,你就算是会模仿我的字迹你也会说不会。”裴寂冷哼。
萧瑀:“你......”
面对裴寂的狡辩,萧瑀一时无可奈何,只得转向李渊:“陛下,臣没有污蔑裴仆射,那三本账册是从魏国公府的书房和裴仆射的私宅中搜出来的,就是裴仆射亲笔所写,绝不是我伪造的。”
裴寂:“口说无凭,你说是从我的府邸搜出来的,那你有没有证人,亲眼看见你从我府中搜出了这些账册?”
萧瑀沉默了。
王庾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萧瑀,她在等萧瑀的回答。
这些账册是她偷出来的,当时旁边并无他人,就算把她供出来,也一样没有证据证明这些账册是真的。
想必萧瑀沉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王庾握紧了拳头,心中有一种挫败感,昨晚她潜进厢房的时候,明明看见满屋子都是大箱子,最起码也有二三十箱铜钱。
为何今日钱九陇去搜的时候,就只有三箱铜钱了?
王庾很疑惑。
这时,李渊质问道:“萧尚书,这些账册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萧瑀“噗通”跪下去,回答:“启禀陛下,这些账册是李侍郎,就是晋阳公主交给我的。”
闻言,群臣十分讶异:“晋阳公主?”
窦诞趁机说道:“晋阳公主可是神童,她的书法师从萧尚书、虞学士、欧阳学士、褚学士等不少名家,尤其擅长模仿书圣王羲之的字体。
“你们想想,书圣那么独特的字体,晋阳公主都能写得一丝不差,那其他人的字体,就更不在话下了。”
有官员附和:“没错,晋阳公主年纪虽小,但是于书法一道,已经是炉火纯青,她定能模仿裴仆射的字迹。”
唐俭怒斥:“休要胡说,晋阳公主可不会随意模仿别人的字体,她只会模仿那些逝去的书法大家,且都是为了精进书法。”
听到这话,裴寂突然受到了屈辱。
见众人越说越不像话,皇帝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萧瑀高声说道:“陛下,前不久户部列行检查,我让晋阳公主去尚书省拿铸币账册。
“后来,晋阳公主从账册中看出了疑点,才开始追查私铸币的下落。
“这是晋阳公主到户部以后办的第一个差事,她很认真,绝不会伪造账册污蔑裴仆射。
“所以,这些账册定然是真的,裴仆射还隐藏了其他的私铸币......”
第986章 御前请命
李世民往王庾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想要替王庾说话。
但李渊比他先开口。
“晋阳,这些账册当真是你亲手交给萧尚书的?”
听到李渊的问话,王庾站了出来:“回父亲的话,这些账册确实是我亲手交给萧尚书的。”
“你又是从何得来?”李渊又问。
王庾顿了一下:“昨日我坐马车回府的时候,有人将这些账册丢进了我的马车,我当时派了人去追,但没有追到这人。”
裴寂心下冷笑,这些账册分明是她从他府中偷的,这个臭丫头居然敢当众欺君,还真是大胆。
不过,他没有证据,不能揭穿她,否则他定会让她好看。
李渊盯着王庾的脸,继续问道:“是谁让你查私铸币的?”
听到这话,李世民和萧瑀同时紧张了起来。
王庾面不改色,目光不移:“是我自己,那日我看铸币账册觉得不对劲,就查了一下,没想到发现了裴仆射私铸钱币的事。
“后来,有人暗中把这些账册交给了我,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就把这些账册交给了萧尚书。”
闻言,李世民和萧瑀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李渊想了一下:“也就是说,整件事情都是你一人在查,其他人没有插手?”
李世民和萧瑀的心又悬了起来。
“是。”王庾的声音很坚定。
李渊继续审问:“也是你跟萧尚书说,裴仆射私铸钱币供养废太子的军队,支持废太子谋反?”
“是。”
审问到这里,李渊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你有什么证据?”
王庾不假思索:“从账册上来看,裴仆射私铸的钱币远远不止搜出来的这些,那些钱币供养一支军队绰绰有余。
“我查过魏国公府每年的开销,包括魏国公的两个外室所用的钱,这些不及账册上的十之一二。
“而且,裴仆射从前与废太子来往密切,时常送礼给废太子,所以,我猜测账册上剩余的钱都被裴仆射给了废太子。”
裴寂涨红了脸,指着王庾骂道:“胡说八道,我没有给废太子送过钱,你这是诬陷。”
骂完之后,裴寂突然想到王庾根本就没有证据,顿时就镇定了下来。
“陛下,这一切都是晋阳公主的猜测,她根本就没有证据。
“臣是有错,但只是一时糊涂,并无谋逆之心,臣愿意接受任何处罚,但臣没有做过的事情,臣绝不会认。
“那些账册并不是我的,是晋阳公主伪造的,请陛下治晋阳公主诬陷大臣之罪。”
李渊目光落在裴寂身上,但他没有说话。
这时,李世民说道:“父亲,我相信晋阳绝对不会伪造账册,她不是这样的人。”
萧瑀、唐俭等人也纷纷附和:“陛下,晋阳公主绝不会伪造账册。”
这么多人为王庾说话,裴寂心中很慌,但现在他已经无路可走,要么他把王庾拉下来,要么王庾把他送进牢狱。
于是,裴寂当着众人的面,郑重地对李渊说:“陛下,臣发誓,臣绝对没有供养废太子的军队、支持废太子谋反。
“若有半句假话,臣不得好死。”
李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王庾身上:“晋阳,你熟读武德律,当知道诬陷大臣应该受到什么样的刑罚。
“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还认为裴仆射曾经供养废太子的军队吗?”
李世民眼神微变,若只是私铸钱币,以父亲对裴寂的宠信,肯定是小惩大诫,根本就动不了裴寂的根本。
但若加上供养废太子的军队、支持废太子谋反的罪名,那裴寂就必死无疑。
然而,他心中很清楚,王庾现在没有证据。
就在李世民认为王庾要改口的时候,王庾语气坚定地说:“臣认为,裴仆射不仅将私铸币用于日常开销,还曾用于供养废太子的军队,支持废太子谋反。”
李世民嘴角微勾,又立即放下,心中既窃喜又担忧。
小丫头果然是好样的,但她没有证据,又该如何应对?
这个时候,李世民在想对策如何助王庾一臂之力。
而李渊的脸色非常难看,他隐忍着怒火:“既然你这么认为,那你可有证据?”
“没有。”王庾脱口而出。
闻言,裴寂无声地笑了。
下一刻,王庾又道:“陛下,请给臣三日时间,三日之内,臣必定查清真相,给您一个交代。”
对上王庾那双坚定而又自信的眼睛,李渊怒气一顿。
他沉默片刻,而后吐出一个字:“准。”
“谢陛下。”
裴寂眸中闪过一丝鄙夷,三日时间就想扳倒他,真是狂妄自大。
接下来,李渊宣道:“尚书省左仆射裴寂私铸钱币,触犯律法,先打入大理寺大牢,听候处置。”
“退朝。”
“恭送陛下。”
李渊走后,李世民叫住了王庾。
“二兄。”王庾态度很恭敬。
李世民本想跟她说说裴寂的案子,但见周围的大臣竖着耳朵听,便说道:“随我去东宫。”
然而他们刚走出太极殿,丁志就走了过来:“晋阳公主,陛下让您过去一趟。”
王庾侧身,小声地对李世民说了一句话,然后跟着丁志去了千秋殿。
“阿耶~”
如往常一样,王庾一进殿内,就冲李渊甜甜地喊了一声。
但今日迎接她的不是李渊的笑脸,而是一张威严而又阴沉的脸。
王庾顿时收起笑脸,恭恭敬敬地行礼:“臣拜见陛下。”
李渊并未让她起身,而是直接问道:“你发现铸币账册有问题,为何不先跟我禀报?”
“仅凭铸币账册有问题,而没有其他的证据,我若是禀报您,您肯定不会相信,所以,我想先调查一番,找到实证再跟您禀报。”
李渊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你后面得到证据,也没有跟我禀报。”
“......”
王庾垂眸,摸了摸虎口:“臣是户部侍郎,查到证据当然是向户部尚书禀报,若是直接向您禀报,那就是越级上报,户部尚书会记恨我的。
“我往后还要升官,不能得罪上官。”
“你......”李渊气得脸色铁青:“好一个不能得罪上官,短短时日,你就学会了官场上的规矩,倒是聪明。”
王庾得意地抬起头:“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
李渊拉长了脸:“你怕得罪上官,难道就不怕我罢了你的官吗?”
第987章 扛下一切
王庾跟李渊做了这么多年的父女,她很清楚李渊真正生气是什么模样,假装生气又是什么模样。
所以,王庾一眼就看穿了李渊。
她浅浅一笑:“当然不怕,陛下是明君,臣并未犯错,陛下又怎会罢免臣的官职?”
小滑头,李渊在心里骂了一句,表面上仍然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现在是没有犯错,但是三日后,你若没有找到证据,我就治你个诬陷朝臣的罪名。”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陛下放心,臣一定会找到他的罪证。”王庾保证道。
见王庾信誓旦旦,李渊开始对裴寂起了疑心,同时,他也怀疑李世民。
“你刚去户部,对户部的差事都还没有上手,怎么会突然去检查铸币账册?”
王庾正想说“是例行检查”,李渊就堵住了她:“别跟我说是例行检查,从前也没见户部这么认真检查。”
“......”
“是不是太子让你去查的?”
问出这个问题后,李渊就死死地盯着她,不放过她任何表情。
王庾心中一紧,但面上不动声色地回答:“我初去户部,什么都不懂,萧尚书就想着先让我看看账册,就派我去尚书省取了铸币账册。
“那么多账册,萧尚书说我总能从中学到一二,我就认真看了起来,但没想到被我看出了端疑。
“太子每日跟着您学习治理国家,哪有时间给我指派任务?
“再说了,我是您的臣子,自然是听您的。”
说到这里,王庾突然叹了口气:“唉,其实,我也不想查裴仆射,毕竟他是开国功臣,又是您的知己好友。
“水至清则无鱼,若是裴仆射只是贪财贪色,我倒也不会上报萧尚书,主要是他私铸钱币数目太多,而且还牵扯进了废太子谋反一案,所以我才不得不揭发他。
“而且,大唐正处于百废待兴,很多地方都需要用钱,裴仆射掌管铸币,却中饱私囊,这样会阻碍大唐变得更加繁荣昌盛。”
李渊挑眉:“危言耸听,区区一个仆射,又怎么会危及江山社稷?”
王庾没有直接解释,而是递上一本奏折:“陛下看完我的奏折就明白了。”
李渊接过奏折,打开看了起来:“......休养生息十策?”
“没错,这是我看完户部最近几年的账册后想出来的。”王庾解释道:“如今天下一统,突厥、吐蕃等外敌惧怕唐军的威名,也不敢轻易进犯大唐。
“这个时候正是大唐休养生息的好时机,待我们蓄精养锐,就能一举消灭突厥等外敌。”
李渊颔首,深以为然。
他看完奏折后,脸上的阴霾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开心和自豪:“这十策非常好,对于目前的大唐来说,是最适合的计策。
“不愧是我的女儿,果然智谋无双。”
见李渊笑得合不拢嘴,王庾趁机提要求:“父亲,裴公乃是当朝尚书左仆射,因为深得您的器重,时常号令百官。
“如今,我要去调查他,势必会受到众多官员的阻挠,您看......”
王庾的话并未说完,但李渊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沉默了片刻:“你尽管放手去查,不会有人阻挠你。”
王庾大喜:“多谢父亲,不过......”
她话锋一转:“我人手不够,父亲派几个人给我吧。”
李渊愣了愣,晋阳公主府有一千护军,怎么会没有人手?
小庾儿这么说,分明是主动请求他派心腹监视她办案......这丫头,还记着朝堂上有人说她伪造账册的事情。
不过,这样也好,他也放心。
于是,李渊命人叫来钱九陇,吩咐他与王庾一起调查裴寂的案子。
......
从太极宫出来后,王庾就回了户部。
“尚书。”
王庾走进萧瑀的房间,径直坐在他的对面。
萧瑀挺直了腰板,努力端出上官的威严:“李侍郎有何事?”
王庾板着脸,死死地盯着萧瑀:“调查裴寂私铸钱币一事本是太子交给你的差事,你让我跑腿也就罢了,如今出了问题,你就把所有责任推到我身上,尚书真是好计谋。
“不对,本来是没有出问题的,是你私自加了一条供养废太子军队支持废太子谋反的罪名,才导致证据不足,还让我背上了诬陷朝廷大臣的罪名。
“不然,就算只搜出三箱铜钱,也能定裴寂私铸钱币的罪名,”
萧瑀脸上的镇定再也端不住,他神色窘迫,不敢直视王庾的眼睛:
“当时你跟我说裴寂的私宅中有二三十箱铜钱,而且去年和年初的账册上都有几笔大的开销,我就怀疑这些钱到了废太子手中。
“原本只要从私宅中搜出所有的铜钱,裴寂就百口莫辩,但是最后只搜出了三箱,导致证据不足。
“我本以为有你的人守在私宅外面,必定会万无一失,一举拉下裴寂,但是没想到......”
王庾的脸顿时就黑了:“你的意思是我的人没守好,是我错了?”
萧瑀沉默了。
又把责任推到她身上......
“啪!”
王庾一掌拍在案上:“早知尚书是这样的人,我就不该帮你跑腿。
“上官又怎么样?大不了你就把我赶出户部,这个户部侍郎我还不当了。”
萧瑀:“......”
看王庾真的生气了,萧瑀拉下老脸,笑道:“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追究这些也没用,不如就放下,好好调查这个案子。
“当然,我也不是成心把你推出去的,这不是事出突然嘛,总要有个人扛。
“你是晋阳公主,深得圣宠,就算你做错了事,陛下也不会怪罪你。”
王庾低吼:“你是皇亲国戚,也深得圣宠,你怎么不自己站出来,扛下一切?”
萧瑀:“......”
看来,小丫头怒气很大......
萧瑀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叹道:“我知道今日这事我做得不太厚道,但我也是被太子逼的,你就不能看在我是你的姑父、你的老师的份上,原谅我?”
“哼!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的姑父、我的老师,今日我会在朝堂上替你扛下一切?”王庾冷着脸,但语气缓和了不少。
萧瑀笑了:“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孝顺。”
“哼!”
“好了,此事就过去了,不要再提了,我们来说说裴寂的案子吧。”
萧瑀主动说起案子,王庾便不再追究之前的事,和他讨论起来:“我的人从昨天就一直守在私宅外面,且他们说并未看见有人搬东西出府。
“所以,私宅里肯定还有密道,或者有密室,他们把其他的箱子藏了起来......”
第988章 质问太子
王庾和萧瑀深谈之后,就吩咐大全:“你先回去告诉王长史,让他搜集魏国公府所有人的房产地址,还有与魏国公来往密切之人的房产,明日之前,交给我。
“还有,加派人手盯着魏国公的私宅,有任何动静,随时来报。
“派人去时闻社,将魏国公私铸钱币被打入大牢的消息散布出去......”
交代完之后,王庾就上了马。
大全连忙问道:“公主您去哪里?”
“我去见一个人......”
说话间,王庾的马已经疾驰而去。
一刻钟后,王庾出现在天香楼的雅间。
“你来了,坐。”
李世民倒了一杯热茶,递给王庾:“先喝杯茶,吃点东西。”
王庾扫了一眼茶杯,然后在他对面坐下,径自拿起盘子里的糕点就吃了起来。
李世民望着手中的茶杯,有点尴尬。
他讪讪地把茶杯放在王庾面前,笑着问:“脸色这么难看,是父亲训你了?”
王庾斜眼看过去:“你说呢?”
“不过就是训斥两句,你从小到大也不是没被父亲训过,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李世民笑着安慰她。
但王庾觉得李世民的笑格外的讨人嫌,怒吼:“你不在意,你倒是去挨训啊,为什么指使姑父把我推出去?”
“我没有指使姑父。”
见李世民不承认,王庾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我查到的证据只能证明裴寂私铸钱币,根本就无法证明他支持废太子谋反。
“姑父很清楚这一点,以他的为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指控裴寂是废太子的余党。
“而能让他这么做的人,就只有你,因为你想借此机会一举扳倒裴寂。”
李世民:“......”
被揭穿了心思,李世民有点窘迫,但他没有认错,而是说道:“裴寂私铸钱币,让私铸币流入民间,本就是一件损害百姓的事情。
“何况,他这人才能平平,却仗着父亲的宠信胡作非为,除掉他,就是为民除害,也是为了肃清朝廷的不良风气。”
“哼!”
王庾冷哼一声,端起热茶喝了一口。
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为了铲除异己,真当她是小孩子呢。
“唉~”李世民突然叹道:“我知道这件事我思虑不周,但是我不认为我这件事做得不对,裴寂必须除掉,这样我才能往下整顿吏治。
“你不也希望大唐将来更加强大吗?那这点小小的训斥算什么?至少父亲没有罢免你的官职,你仍然可以有所作为。”
王庾哼道:“那是暂时的,要是三日后,我没有找到证据,父亲就会罢免我的官职。”
“不会有这么一天。”李世民安抚她:“这样,你需要什么你尽管跟我说,我全力配合你。
“三日之内,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证据。”
王庾挑眉:“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李世民肃容,郑重道:“我乃一国储君,说出的话不会反悔。”
“好。”王庾笑了一下,缓缓说道:“上次你让我想想战乱过后,国家该怎么休养生息,我已经想好了。
“并且我还写了下来,休养生息十策。”
李世民惊喜道:“这么快?快拿来给我看看。”
王庾看着他,漫不经心地说:“哦,你看不到了,因为我刚把它交给了父亲。”
“......”
李世民沉下脸,训斥道:“你怎么能直接交给父亲呢,我还没看呢?
“而且房玄龄、魏徵他们都想了好些计策,我就等着你的计策出来,跟他们商议一下,再整理好呈交父亲。
“你这么早就呈给父亲,计策不完善,父亲还得跟大臣们商议,这不是累着父亲了吗?”
王庾也沉下脸:“谁让你和姑父算计我的?我若不拿点东西邀功,父亲铁定会心生猜忌,到时候别说扳倒裴寂了,你也会被父亲猜忌。”
李世民:“......”
“好了,这件事你做得对,以后就不许提了。”
李世民提起茶壶,又给王庾倒了一杯热茶:“既然你已经将奏折呈给了父亲,那你就跟我说说那十策吧。”
......
魏国公府。
看见陈勉进来,魏国公夫人急忙问道:“怎么样?见到国公爷了吗?”
“没有。”陈勉摇了摇头:“大理寺卿说,没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见国公爷。”
裴二娘顿时就慌了:“那可怎么办?”
其他几位小郎君和小娘子也很慌,齐齐看向自己的母亲。
“啪!”
魏国公夫人重重地拍了一掌,“都是那个贱人,才害得国公爷深陷牢狱。
“一个戏子,竟也敢唆使国公爷私铸钱币,真是歹毒。”
“啪!”
她又拍了一掌,怒气冲冲地喊道:“来人啊。”
陈勉上前:“夫人有何吩咐?”
“去,把那贱人和她的野种给我绑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狐媚,令国公爷失了心智,犯下大错。”
听到这个命令,陈勉很为难:“夫人,国公爷曾吩咐过,不许任何人去打扰轻兰居士。”
“轻兰居士?我呸!”魏国公夫人火冒三丈,吩咐自己的心腹丫环:“你带人去把那贱人给我绑来。”
“是,夫人。”丫环立刻去召集人手。
陈勉想到裴寂的吩咐,连忙阻止:“且慢。”
丫环停下脚步,看向魏国公夫人。
得到魏国公夫人一句“不必理他”,丫环拔腿就跑。
“你......”
丫环眨眼间就没了踪影,陈勉只好去劝魏国公夫人:“夫人,其实国公爷私铸钱币并不是为了轻兰居士,国公爷只是为了减轻罪名,才在朝堂上说是为了美色而私铸钱币。”
闻言,魏国公夫人十分惊讶,她先是把厅内的仆人都打发了出去,然后才压着声音说:“你的意思是国公爷私铸钱币真的是为了废太子吗?”
“当然不是。”陈勉立刻否定:“总之,国公爷私铸钱币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如果夫人希望国公爷平安无事,那就不要派人去私宅,也不要去打扰他们。”
魏国公夫人原本想放弃了,但是听到最后那句话,魏国公夫人的怒火就又冲上了头顶。
“来人啊。”
心腹丫环走了进来:“夫人有何吩咐?”
魏国公夫人:“多派些人去,若遇阻挠,不必客气......”
第989章 要出手吗
晋阳公主府。
郑小娘子伸长了脖子往外看,但看了很久都没有看见王庾。
王氏拽了她一下,低声呵斥:“好好坐着,不要心急。”
听到母亲的话,郑小娘子乖乖地坐好,但双眼还是紧紧地盯着门外。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始终没有动静,郑小娘子忍不住问侍立在一旁的茭白:“晋阳公主怎么还不回来?”
茭白客气地回答:“我们公主是户部侍郎,要下衙之后才能回府。”
“那也该回来了啊。”郑小娘子皱着眉头,絮絮叨叨地说:“此时下衙已经半个时辰,而从户部衙门到这里,坐马车只需要一刻钟。
“晋阳公主再怎么耽搁,也该回来了,再不回来可就要到宵禁时间了。”
茭白面无表情道:“我们公主一向很忙,这个时辰没有回府很正常。”
“可是她昨日说了,下衙之后就见我们的,如今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她也太不守时了吧。”郑小娘子语带埋怨之意。
闻言,茭白黑了脸:“二位若是等不了,那就先回去,明日再来。
“不,明日二位也别来了,因为我们公主实在是太忙了,有时候还会被陛下和太子妃留在宫中,指不定什么时候回府呢?”
郑小娘子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顿时就火冒三丈:“你这个小丫环......”
“二娘,闭嘴。”王氏喝道。
郑小娘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不满地喊了一声:“阿娘......”
“闭嘴。”
见母亲真的发怒了,郑小娘子才讪讪地闭上嘴巴。
王氏遂对茭白说:“对不住,二娘有点心急,请不要见怪。
“晋阳公主身居要职,忙碌是正常的,我们不着急,就在这里等。
“若是今日得不到,明日我们再来。”
听她的意思,只要等不到公主,她们就会天天来,茭白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你们愿意等,那就等着吧。”
说完,她就走出了大厅。
守在门外的魏平忍不住走到茭白身边,小声说道:“里面的王娘子有可能是公主的亲生母亲,郑小娘子可能是公主的同胞妹妹,你对她们态度好点。”
茭白顿了一下,随即又烦躁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那郑小娘子就来气。
“我们公主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能让她们进府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她们倒好,不过才等了半个时辰就开始埋怨。
“话里话外还挤兑公主,真当自己能做公主的主了,什么玩意儿?”
她语气中充满了鄙夷,魏平不禁劝道:“不管怎么说,郑主簿也曾是襄城公,如今也是国子监主簿,你对他的亲眷不该这么无礼......”
“那是隋朝的襄城公,可不是大唐的。”茭白纠正他。
魏平:“......总之,来者是客,不能失了礼数,你是晋阳公主府的人,不能给公主丢脸。”
听见最后那句话,茭白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而此时此刻,王庾已经到了府门口。
“公主。”
高惠通迎上去,将手中的纸递给王庾:“这是我查到的关于郑仁基的情况,您看一下。”
王庾边走边看,嘴里询问道:“郑小娘子带着她的母亲来了?”
“是,已经等了您半个时辰了。”高惠通回答。
突然,王庾停下脚步,盯着纸上某处:“郑仁基的妻子姓王?这么巧?”
高惠通补充道:“是太原王氏的旁支。”
王庾抬起脚,继续往前走,“郑淑媛......郑小娘子的脾气跟这个名字可沾不上边。”
很快,王庾就看完了,她侧头对后面的大全说:“你去调查一下郑仁基,我要知道他以及他家人所有的事。”
大全答应一声,就走了。
“公主,您回来了。”
茭白和魏平迎了上去。
听到动静,王氏连忙拽着郑淑媛站起来,并嘱咐道:“待会儿规矩点,不要失了礼数......”
声音戛然而止。
看见迎面走来的王庾,王氏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双眼痴痴地望着王庾,嘴里喃喃道:“元娘......”
看着看着,她竟然伸出双手,朝着王庾走去,想要拥抱王庾。
春花上前拦住了她:“放肆,见着晋阳公主还不快行礼?”
王氏顿时回过神来,冲王庾行礼:“见过晋阳公主。”
“不必多礼,坐吧。”
王庾在主位坐下,目光落在王氏的脸上。
那位郑管事曾说过她与年轻时的王氏长得一模一样,但在她看来,郑管事有点言过其实。
她现在的容貌与王氏有七八分像,与郑淑媛有五六分像,仅凭容貌,无法确定原主就是王氏的女儿。
“晋阳公主,你......”
似乎是近情者怯,王氏开了口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郑淑媛有点着急,忍不住催促王氏:“阿娘,您不是说有证据吗?快拿出来啊。”
王庾瞥了郑淑媛一眼,然后端起茶杯,缓缓地喝了一口。
这时,杨毛走了进来:“公主......”
看见厅内还有其他人,杨毛遂走到王庾身边,小声禀道:“魏国公夫人派了人去私宅,想要把轻兰居士和她的儿子抓回去。
“不过,轻兰居士身边的人很厉害,和他们打了起来,现在双方不分胜负。
“公主,我们要出手吗?”
王庾压低声音:“只要轻兰居士没有被他们带走,随便他们怎么闹,你们都不要出手。”
“是。”
杨毛离开了。
见状,郑淑媛又催促王氏:“阿娘......”
在郑淑媛的催促下,王氏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对王庾说:“晋阳公主,那日我府中管事在魏国公府门口碰见您,回来后他跟我说,您跟我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我当时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是有九分像......”
说到这里,王氏激动了起来:“没想到我找了十五年的女儿,今日就出现在我的面前,真是老天开眼......”
她一个箭步来到王庾面前,伸手想要去摸王庾的脸:“元娘,我找得你好苦啊......”
春花一把抓住王氏的手:“王娘子请自重。”
王氏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晋阳公主......恕罪,我......只是太激动了......”
“退下吧。”
听到王庾的命令,春花立即放开王氏,退到一旁。
郑淑媛上前,扶着王氏:“晋阳公主,我没骗你,你真的是我的阿姐。”
“你们有什么证据?”
王庾放下茶杯,定定地看着王氏:“不要跟我说容貌相似,这个理由不可靠。
“也不要跟我说那块一分为二的玉佩,我没有。
“除了这些,你们若是还有其他的证据就拿出来,若没有,那就请回吧......”
第990章 官府办差
王庾冷漠的态度浇灭了王氏的热情,她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恢复了激动的神情。
当年,元娘跟他们失散的时候还在襁褓中,根本就不记得她这个母亲,如今她突然出现,元娘有所抗拒也是正常的。
王氏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缓缓说道:“当年你出生的时候,左肩处有一个祥云胎记,那时有位道长还说你将来必定会尊贵荣华,位极人臣。
“不过,我没有相信那道长的话,你是女儿身,又怎么可能会位极人臣,这不明摆着就是招摇撞骗吗......”
郑淑媛打断了她的话:“怎么不可能?阿姐现在不就是户部侍郎了吗?
“阿姐可是神童,以她的才能,早晚都会位极人臣,那位道长说得对,您和父亲不该赶走他。”
“闭嘴!”王氏喝止了郑淑媛,然后对王庾说:“二娘从小就被我们宠惯了,她有时候说话没有遮拦,你不要见怪。”
王庾扯了扯嘴角,问道:“王娘子刚才说你的女儿左肩上有一个祥云胎记,你可还记得具体是在哪个位置?”
王氏用手指着自己的左肩某处:“就是这个位置。”
看着王氏比划的位置,王庾抬起手,在自己的左肩找到相同的位置。
触手隐隐作痛,王庾放下了手:“很抱歉,我这个位置没有祥云胎记,你们认错人了。”
“不可能,你给我们看看。”郑淑媛急道。
“放肆。”
春花呵斥道:“我们公主的千金之体怎能随随便便给外人看?你们休要胡搅蛮缠。
“公主既然说了没有胎记,那就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请你们离开。”
茭白和魏平等人立刻上前:“二位,请吧。”
王氏不甘心,冲王庾叫道:“晋阳公主,你就是我的女儿,我不可能认错,你再仔细看看,那里肯定有胎记。”
“是啊,阿姐,你再仔细看看吧?难道你不想找回自己的亲人吗?”郑淑媛想往前,却被茭白拦住了。
“阿姐,我没骗你,你真的是......”
这时,大全快步走了进来,目光扫过王氏,多看了郑淑媛两眼。
他来到王庾身边,小声禀道:“魏国公夫人亲自带着护卫去了私宅,轻兰居士的人不敢动手,但陈勉正在劝魏国公夫人。
“公主,我们再不出手,轻兰居士就要被魏国公夫人带走了。”
闻言,王庾立即起身往外走。
见王庾要走,王氏连忙喊道:“晋阳公主,你别走,你真的是我的女儿,我没骗你......”
王庾停下脚步,吩咐道:“大全和魏平跟我走。
“高娘子,你派人送王娘子和郑二娘回府。”
话落,王庾头也不回地走了。
......
“夫人,国公爷吩咐过,轻兰居士不能离开这座宅子,您还是不要为难她了。”
望着挡在前面絮絮叨叨的陈勉,魏国公夫人怒气上头,一个巴掌甩了过去:“你是我魏国公府的人,居然不听我的话,而去维护一个贱人,简直就是找死。
“让开,否则我就杀了你。”
陈勉抬手抚上脸颊,滚烫,疼痛,甚至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此时他的脸肯定是红肿一片。
他心底涌起一阵耻辱,目光瞬间变冷。
“锵!”
他猛地拔出佩刀:“没错,我是魏国公府的人,但我只听国公爷的话。
“国公爷命我保护轻兰居士,不让她离开这里半步。
“今日夫人若要执意带走她,我就只能冒犯了。”
“你......”魏国公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她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下令:“都给我上,一定要抓住那个贱人和她的野种。
“不管是谁,只要他敢阻拦,就杀了他。”
说这话的时候,魏国公夫人的目光落在陈勉身上,显然是对陈勉动了杀心。
战斗一触即发。
陈勉转身,对他身后的护卫们说道:“诸位,国公爷能不能平安出狱,就看你们的了。”
话音未落,背后就传来破空声,他连忙挥刀自救。
见状,后面的护卫们连忙冲过去帮忙。
双方顿时陷入了混战之中。
魏国公夫人嗤道:“死到临头了还想唬人?国公爷的身家性命怎会系于一个贱人身上,真是可笑。”
她再次下令:“不必留情,把他们都给我杀了。”
听见这话,魏国公府的人变得凶狠起来。
“阿娘,我害怕。”
躲在柱子后面的裴松师瑟瑟发抖,伸手拽住了轻兰居士的袖子,始终不敢看院子里的人。
轻兰居士握住裴松师的手,轻声安抚:“五郎别怕,他们伤不到你。”
“阿娘,他们都说阿耶被打入了大牢,他还能出来吗?”
“能,他一定会出来的......”
“嘭!”
一个护卫摔在了台阶上。
但他不顾身上伤势,朝着轻兰居士爬过去:“娘子......郎君......快走......”
话未说完,一把刀插进了他的后心,又被人拔了出来。
那是魏国公夫人带来的仆人,他提着滴血的刀,带着阴森森的笑朝着轻兰居士走去。
“阿娘......”裴松师吓得躲进轻兰居士的怀里。
轻兰居士抱起裴松师想逃,却因为裴松师太重,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看你们往哪里跑。”
仆人伸出手,一把抓住裴松师。
“放开我儿子。”轻兰居士爬起来,扑了过去。
但她被仆人一脚踢翻在地。
“阿娘,救我。”
“五郎......”
轻兰居士再次扑上去,却被拼杀过来的一群仆人抓住了。
他们忍不住高喊:“夫人,我们抓住他们......”
下一刻,两道人影突然出现,穿梭于他们之间,不过数息功夫,仆人们就倒在了地上,炫耀的声音戛然而止。
“晋阳公主?”
魏国公夫人看向迈着悠闲的脚步走进来的王庾,脸色一沉:“晋阳公主,这是魏国公府的家事,还请你不要插手。”
大全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台阶最高处,并用帕子擦了擦:“公主,请坐。”
王庾扫了一眼旁边的轻兰居士和裴松师,然后看向对面的魏国公夫人,笑着说:“夫人处理家事,我自然不会插手。
“但是,现在是官府办差,还请夫人稍等片刻。”
魏国公夫人眉梢一挑:“你办什么差事?”
王庾浅浅一笑:“夫人应该已经知晓,陛下命我三日之内找出魏国公谋逆的证据。
“这是魏国公的私宅,我来这里,自然是来找证据的。”
说完,她高声吩咐:“众人听令,仔细搜查,不要放过任何角落......”
第991章 首次劝说
王庾一声令下,公主府的护军立刻散开,进行搜查。
看见这个阵仗,魏国公夫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时,裴律师从外面走进来:“阿娘。”
又看见王庾,裴律师犹豫了一下,随即上前行礼:“见过晋阳公主。”
王庾只是冷淡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就移开了目光。
见她并未说什么,裴律师就走到魏国公夫人身边,小声说道:“阿娘,我不是跟您说过,这个时候不宜节外生枝吗?您怎么还是到这里来了?”
魏国公夫人怒道:“你没看见吗?国公爷居然让陈勉保护这个贱人,还给她留了这么多的护卫。
“我若不来,这个贱人和她的野种恐怕就要入主魏国公府了。”
“阿娘......”裴律师不满地唤了她一声,“如今阿耶深陷牢狱,我们当务之急应该是想办法把阿耶从牢狱中救出来,而不是在这样的小事上纠缠......”
“小事?”
听到这两个字,魏国公夫人顿觉愤怒,她没想到亲生儿子非但不支持自己,而且还指责她。
“你父亲喜好美色,府中小妾无数,还要养外室,这么多年,若没有我在这样的小事上费心,恐怕迎娶公主的就不是你了。”
裴律师被哽了一下,随后他放缓语气:“阿娘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往后我也会好好孝顺阿娘。
“只是,现在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阿耶私铸钱币的罪名已经是洗脱不了了,但目前搜出来的私铸币数目不算太多,罪名不重。
“倘若晋阳公主搜出更多的私铸币或者其他的证据,那阿耶就死定了,魏国公府也会顷刻覆灭。
“到那时,我们都会受到牵连。”
听完这番话,魏国公夫人心中的怨气瞬间消失,表情变得焦虑:“晋阳公主奉旨办差,手底下的护军又不同一般,我们打不过他们啊。”
“阿娘放心,郇国公之前搜过这座宅子,他只找到三箱私铸币,所以,晋阳公主不可能从这里搜到其他的私铸币。”
闻言,魏国公夫人放下心来,但目光触及对面抱着裴松师的轻兰居士,心中的怒火又燃烧了起来。
王庾看了她一眼,然后吩咐秋月:“去把轻兰居士带过来。”
“是,公主。”
秋月把轻兰居士带到王庾跟前,就退至一旁。
看见这一幕,魏国公夫人顿时就紧张了起来,竖起耳朵倾听这边的动静。
然而王庾刻意压低了声音:“我看过轻兰居士你写的诗,气势磅礴,意境深远,但隐隐有一股不平之意。”
轻兰居士猛地抬头,看着王庾的眼睛充满了惊愕。
晋阳公主竟然看懂了她写的诗?
“你取这样的雅称,还能写出这样的诗,比之一般的文人雅士更胜一筹,但是你并不如你写的诗那样潇洒自在,你心中很苦闷吧。”
王庾盯着轻兰居士白净的脸庞,继续说道:“一个如花似玉满腹才华的女子,本不该做别人的外室,但你不仅做了魏国公的外室,还生了一个私生子。
“我想,这其中必定有隐情。”
轻兰居士垂下眼眸,面无表情道:“晋阳公主想多了,我一介风尘女子,能委身魏国公已是天大的荣幸,怎敢奢求名分?”
王庾唇角微扬:“你的来历我一清二楚,以你本来的身份,做外室实在是太过委屈。
“不过,在战乱时期你能安身立命就已经很不错了,是不该奢求其他的。
“如今你暴露在世人面前,不说魏国公的仇敌,就说魏国公夫人,她绝对不会放过你。”
轻兰居士面色一白,从前她只从裴寂口中听过魏国公夫人的蛮横,今日亲眼见到,她才知裴寂的话并未夸张。
“虽说是我找到了魏国公的罪证,但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对于朝堂上的斗争没有兴趣,我之所以这样做,当然是有人吩咐我。
“这人是谁,想必不用我说出来了吧。”
听到这话,轻兰居士已经面如死灰。
能使唤晋阳公主的无非就是皇帝和太子,皇帝宠信裴寂,视裴寂为知己好友,自然不会主动对付裴寂。
那么,想要对付裴寂的人就是太子。
轻兰居士想起了裴寂从前针对太子的传言,心中就更慌了。
王庾用余光看了一眼魏国公夫人,继续压着嗓音对轻兰居士说:“所以,这次裴寂是不可能从牢狱中出来的。
“你还年轻,而且你的儿子还小,将来还有很多好日子,完全没必要为了一个老头子断送性命。
“这样,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说出其余私铸币的下落,我就给你一笔钱,护送你们离开长安。
“如何?”
轻兰居士内心挣扎了一阵,最后语气坚定地说:“恐怕要让晋阳公主失望了,我不知道什么私铸币,也不知道它的下落。”
“呵呵!”王庾轻笑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话:“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日我若再来,就不会这么温柔了。”
话落,大全、魏平等人陆续走来,“禀公主,我们什么都没搜到。”
听见这话,魏国公夫人和裴律师等人顿时松了口气。
王庾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地下令:“回府。”
经过魏国公夫人身边时,王庾停下了脚步,侧身看向魏国公夫人:“魏国公被关进了大牢,还不忘派陈管家保护轻兰居士和他们的儿子,当真是鹣鲽情深。
“我劝夫人一句,还是早点回魏国公府吧,免得魏国公出狱之后,知道你伤了轻兰居士,定然会怪罪你。”
说完之后,她就带着一众护军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这里。
而魏国公夫人在听完王庾的话后,心中的怒火更盛,当王庾的人撤出私宅之后,她就立刻下令:“关门。”
陈勉大惊,不顾身上的伤痛,上前劝道:“夫人,您冷静一点,千万不要冲动行事啊。”
裴律师也劝道:“阿娘,阿耶让陈勉保护轻兰居士肯定有他的理由,您不要冲动,打乱了阿耶的计划......”
“他能有什么理由?”魏国公夫人忍不住咆哮:“不过就是贪恋这贱人的美色罢了。
“我是魏国公夫人,难道还不能处置一个外室吗?
“今日就算我打死这贱人和野种,他也不敢有二话。”
魏国公夫人再次下令:“把他们抓起来,带回府......”
第992章 比你厉害
王庾并未离开,而是命令众人散去,隐藏在私宅附近,她则和大全几人躲在宅子外面的树上观察情况。
听到宅子里传来的惨叫声,魏平忍不住说道:“公主,我们当真不进去阻止吗?看魏国公夫人的架势,似乎是不抓到人就不会罢休啊。”
杨毛放下望远镜,面露不忍:“太惨了,没想到魏国公夫人对一个孩子也能下这么重的手。”
闻言,大全拿过他手中的望远镜看了起来。
只见轻兰居士和裴松师被人按在地上,而魏国公府的仆人拿着鞭子站在他们身旁,狠狠地抽打他们。
鞭子每抽打一下,他们就发出惨烈的叫声,不过片刻,他们身上的衣服就被鲜血染红了。
大全不忍直视,也放下了望远镜。
见王庾依然举着望远镜在看,他忍不住说道:“公主,这么悲惨的画面你居然还能看得下去?”
王庾没有接话,死死地盯着轻兰居士和裴松师。
“公主,不如我们去帮帮轻兰居士吧,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大全劝道。
王庾咬紧牙关,依然保持沉默。
魏平用手肘捅了一下大全:“别说了,公主自有分寸。”
过了一会儿,王庾突然抬头看了眼天色,然后吩咐:“大全、郝绶、三合、魏平,你们乔装一下,把轻兰居士和裴松师留下来。”
四人立即行动。
此时,在裴律师不断地劝说后,魏国公夫人命人带着轻兰居士和裴松师准备回府。
裴律师刚和魏国公夫人上了马车,外面就传来了骚动。
“怎么回事?”裴律师撩开帘子。
丫环禀道:“夫人,大郎,有人想救轻兰居士......”
“什么居士?是贱人。”魏国公夫人大怒。
丫环立即改口:“对对对,是贱人。”
魏国公夫人下令:“都给我上,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
然而这个时候,宵禁的鼓声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大全四人趁机夺下轻兰居士母子,跃入宅子里。
“快关门。”
三合跑在最后,当即转身,踢腿横扫,撂倒了一片。
与此同时,大全将陈勉扔出门外,然后与三合关闭大门。
鼓声越来越密集,裴律师当即吩咐:“赶快回府。”
“不行。”魏国公夫人吩咐道:“给我砸门,我一定要把这贱人带走。
“不,我今晚就住这里了,反正这也是魏国公府的宅子。”
门内的轻兰居士听见这话,脸色又白了几分。
“阿娘,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待会儿巡防营的人来了,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有什么不好收拾的?这是我的宅子,里面的人也是我府中的仆人,我想打就打。”
“阿娘,此事一旦闹到陛下耳中,恐怕会加重阿耶的罪名,我们还是回去吧。”
外面安静了一瞬。
下一刻,外面又响起了魏国公夫人的声音:“好,今日就暂且放过这个贱人,明日我再来。”
“把那吃里扒外的东西带上,回府。”
马蹄声渐行渐远,直至外面恢复了平静,轻兰居士吩咐府中护卫:“你开门去看看陈管家在不在外面。”
护卫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只将头伸出去察看。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地面上的血迹证明刚才有人在这里。
他关上大门,禀道:“主子,陈管家被他们带走了。”
轻兰居士心中一急,气血顿时上涌,“咳咳......”
“快,咳咳......把五郎抬进去上药。”
护卫从魏平手中接过裴松师,去往房里处理伤口。
“主子,您也受了伤,先去上点药吧。”丫环劝道。
轻兰居士并未去处理伤口,而是扶着丫环的手,来到了大全四人面前。
她施礼道谢:“多谢几位壮士出手相救,敢问几位壮士大名,他日我必涌泉相报。”
“涌泉相报倒也不必,只要你配合我的差事就行。”
听到熟悉的声音,轻兰居士脸色微变,扭身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只见王庾从墙上一跃而下,面带微笑地朝她走来。
“你......”
轻兰居士又看向救了她的四位壮士:“你们是晋阳公主的人?”
大全等人摘下面巾,微微笑道:“正是。”
......
两刻钟后,王庾和轻兰居士相对而坐。
“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对抗魏国公夫人。”王庾一边吃一边劝道。
轻兰居士挑眉问:“你就不怕我在饭菜中下毒?”
王庾咽下嘴里的饭菜,笑了:“你大概不知道,张神医是我的师父,下毒,我比你厉害。”
轻兰居士脸色大变。
她沉默良久,最后终于拿起筷子安静地吃了起来。
两人相安无事地用完晚膳,王庾就挥退了房中所有的仆人,只剩下她们二人。
轻兰居士知道王庾来的目的,率先表态:“晋阳公主,我很感谢你今日救了我和我的儿子,但是很抱歉,我不知道私铸币的下落。
“而且魏国公只铸了三箱钱币,还没来得及花出去就被抓了,你休想把逆贼的罪名安在魏国公身上。
“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王庾往后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是吗?那我砍了你儿子的右手,你会不会知道一点呢?”
“你......”轻兰居士握紧双拳,隐忍道:“你不会这样做。”
王庾无声地笑了,她掏出匕首,用手指摩挲刀刃:“你大概不知道,我跟一般的小娘子不一样。”
她突然倾身,将匕首贴在轻兰居士的脸颊上:“我,上过战场,杀过人。
“死在我手中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杀人对于我来说,就跟吃饭一样简单。”
听到这番话,轻兰居士终于露出了恐惧的表情,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但她并没有立刻妥协,而是头往后仰,远离匕首:“晋阳公主之前说的话可还算数?”
王庾抽回匕首:“当然,只要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就保你平安。待此案一了,我会给你一笔钱,派人护送你离开长安。
“但是,你若有所保留,我一个铜钱都不会给你,魏国公夫人找你麻烦,我也不会派人保护你。”
轻兰居士原本想要保留一些证据,但听了王庾的话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优雅起身:“晋阳公主请随我来。”
......
在坊门关闭之前,魏国公夫人一行人赶回了府中。
“阿娘,怎么样了?”裴二娘迎了上来。
魏国公夫人没有搭理她,大声吩咐:“把陈勉给我带过来。”
门外的仆人立刻把陈勉拖了进来。
裴律师当即劝道:“阿娘,陈勉到底是阿耶最信任的人,您下手轻一点。”
“呵!”魏国公夫人嗤鼻:“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没有杀他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她冷冷地看着陈勉:“说,国公爷到底为什么派你去保护那贱人?那贱人又是为什么不能离开宅子?”
陈勉跪在地上,态度一如既往地恭敬:“国公爷这么做都是为了魏国公府,您就不要问了,还是安心呆在府中,等待国公爷平安回府吧。”
魏国公夫人顿时就怒了:“贱奴,今日你若不老实交代,我就打死你。”
话落,她大声吩咐:“来人啊,把他拖出去,给我狠狠地打。
“不必留情,打死了就丢出去喂狗。”
闻言,陈勉面露惧意,当即说道:“夫人饶命,我说,我说......”
第993章 她的目的
夜色正浓,厅堂里的烛光摇曳生姿,却映衬得郑家人郁郁惆怅。
“阿娘,晋阳公主当真是我妹妹吗?”
郑仁基的嫡次子郑敞坐在王氏身边,殷切地问道。
王氏还未开口,郑淑媛就说:“当然是,她跟我很像,跟阿娘就更像了,她一定是我的阿姐。”
“那为什么晋阳公主没有认你们,还不准你们再去晋阳公主府?”郑敞又问。
郑淑媛被哽了一下,随后露出不忿的表情:“她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自然是不稀罕穷父母、穷亲戚。”
“她竟然是这种人?”郑敞非常生气:“既然如此,我也不认这样的妹妹。”
王氏出言维护王庾:“你们别瞎说,元娘不是这样的人,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们罢了。
“毕竟这十五年来,她都没有见过我们,对我们感到陌生也很正常。”
郑淑媛不认同母亲的话:“虽然陌生,但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我们都还没怎么着,她就把我们赶了出去,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而且我看见她的动作和表情了,她摸自己的左肩时,神情分明躲闪了一下,我猜那里肯定有胎记。
“她不让我们看,就是不想认我们。”
听到这里,郑仁基也露出了愤怒的表情:“天地君亲师,她怎敢不认自己的母亲?
“不行,明日我定要去户部,好好地训她一顿。”
王氏一听,顿时就急了:“阿郎,你别冲动,你这样做会毁了元娘的名声。”
郑敞却道:“阿耶,我支持您,您一定要把这个不孝女骂醒。”
“对,阿耶,我也支持您。”郑淑媛附和。
这时,一直沉默的郑家嫡长子郑玄毅开口说道:“你们不要冲动,先听我一言。”
几人齐齐看了过来。
郑玄毅缓缓说道:“当年,我们被迫离开家乡,吃尽了苦头,元娘也因此被盗匪抢走。
“我们找了她十五年,心中也一直祈祷她平安健康,日子过得安稳富足。
“如今我们找到了她,知道她还活着,而且还过得很好,这就足够了。
“你们不要再去找她,就让她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吧,只要她过得好,不认我们也无妨。”
这番话令王氏十分动容:“大郎说得有道理,只要元娘平平安安,她不认我们也无妨。”
“不行。”郑淑媛陡然拔高了声音。
郑玄毅问:“为何不行?”
“......”
见众人都看着她,郑淑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解释道:“十五年来,阿娘为了找阿姐费尽了心血,常常累得病倒,在床上一躺就是月余。
“还时常因为思念阿姐吃不下睡不好,阿娘付出了这么多,如今终于找到了阿姐,自然要一家人团圆。”
郑玄毅盯着她,面露狐疑:“真是这样吗?你没有私心?”
听出了长兄语气中的怀疑,郑淑媛气得抬头:“没错,我是有私心。
“阿娘今日见了阿姐,她笑得很开心,我的私心就是想多看看阿娘的笑。”
郑玄毅:“......”
王氏感动得眼圈都红了:“二娘......你真是我的好女儿......”
郑淑媛趁机表达孝心。
这边母慈女孝,郑玄毅插不上嘴,就问郑仁基的意见:“阿耶,您认为呢?”
郑仁基默了默,道:“虽然你说得很对,但是父母尚在,就必须认祖归宗。”
“没错,一定要认祖归宗。”郑敞附和。
郑玄毅忍不住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对郑仁基说:“阿耶若是坚持要元娘认祖归宗,也请徐徐图之,千万不能贸然去找元娘,损了她的名声。
“毕竟,您要的是女儿,而不是仇人。”
闻言,郑仁基顿了一下,随后恼怒道:“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不必你操心。”
郑玄毅看出他的不耐烦,遂起身:“那阿耶和阿娘早点歇息,我就先回房了。”
话落,行礼告退。
见状,郑敞和郑淑媛也告退离去。
离开了正院,郑敞忍不住问郑淑媛:“从前阿娘为了找元娘病倒,你就大骂元娘,心里还记恨她,怎么今日这么想她认祖归宗?
“你是不是看上了晋阳公主府的权势?”
“当然不是。”郑淑媛眼神闪躲,加快了脚步。
郑敞平日里与她感情很好,他一眼就看出了她在说谎。
于是,郑敞疾步追赶,一把抓住了郑淑媛的手臂:“你撒谎,老实交代,不然我就告诉长兄。”
在郑府,郑淑媛谁都不怕,唯独怕长兄郑玄毅。
所以,她一听郑敞要去告诉长兄,急忙叫道:“不准告诉长兄。”
“那你老实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我......”
郑淑媛支支吾吾了一阵,随后咬咬牙,干脆说了出来:
“阿姐曾经参加过童子科、秀才科,两场科考都一举夺得头名,所以陛下破格封她为官,百官也没有反对。
“我与阿姐是双生子,她聪明睿智,我也不差,她既然能参加科考,那我也能。”
“你你你......”郑敞张大了嘴巴,脸上满是惊愕:“你居然......如此大胆,想参加科考?”
郑淑媛恼羞成怒:“怎么,不行吗?”
“当然不行,你是女儿身。”
“那阿姐也是女儿身,她既然能参加,我就能参加。”
“这不一样,她是陛下宠爱的公主,又是神童,还有战功在身,陛下当然不会怪罪她。而你只是国子监主簿的女儿,身上又无战功,也没有神童之名,陛下是不会允许你参加科考的。”
郑淑媛不服气道:“那我也穿男装去参加。”
郑敞没好气地说:“你都快及笄了,只怕你穿了男装,还没进贡院就会被人识破女儿身。”
“......”
郑淑媛突然想起王庾参加童子科和秀才科的时候,年纪很小,不容易被人识破,而自己现在这个年纪去,肯定会被人一眼识破。
她感到很沮丧。
往前走了几步,她突然又振奋起来:“只要阿姐认祖归宗,由她出面,陛下定会同意我参加科考。”
郑敞忍不住泼她冷水:“别想了,晋阳公主现在是皇室之人,怎么会认我们这种平民祖宗?”
“我们父亲可是襄城公。”郑淑媛不服气地纠正他。
郑敞却提醒她:“那是曾经,还是隋朝的襄城公,现在是唐朝了。”
郑淑媛:“......”
“我不跟你说了。”
郑淑媛怒气冲冲地走了。
丫环青梅忍不住说道:“二娘,二郎说得对,晋阳公主已经上了皇室的玉牒,她不可能认祖归宗的。”
郑淑媛收起骄横的表情,目光变得深沉:“我自有办法......”
第994章 要想活命
第二日。
看见王庾出现在朝会上,李渊忍不住问道:“晋阳,案子查得如何?”
王庾出列,恭敬回道:“儿已经找到证据,真相马上就会大白。”
“噢~”李渊挑眉:“证据在哪里?”
“郇国公已经派人去取,请父亲稍等片刻。”
见王庾自信满满,萧瑀不禁在心里猜测:她这次应该不会失手了吧?
李世民倒是对王庾很有信心,一点都不担心她这次会失手。
李渊暂且将这件事放下,说起了另一件事:
“我这有一份奏折,是关于休养生息的十条计策,你们先看看,有什么想法就提出来,我们稍后商讨一下。”
于是,李渊命人将抄好的奏折分发给群臣。
王庾听完李渊的话就知道他说的是她那份奏折,她什么也没说,认认真真地看。
李世民看见奏折上的内容跟王庾说的一模一样,眉梢不禁上扬,父亲一字不改,看来很欣赏王庾的计策。
接下来,群臣就这十条计策议论了起来。
其中大部分人表示赞同,只有少数几人针对某些计策提出了改进。
正当众人议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钱九陇走进了大殿。
“启禀陛下,臣搜查了魏国公多处私宅,从中搜出了二百三十四箱私铸币、五十六箱账册、四十八箱兵甲......”
听完钱九陇的汇报,殿中一片寂静。
群臣很默契地垂下头,不说话,也不敢窥视李渊的神色。
百般信任的宠臣竟然背着皇帝干出这样的事情,可想而知,皇帝有多么的愤怒。
“啪!”
李渊一掌拍在宝座上:“岂有此理,孤给他恩宠,给他官爵,他竟然敢谋反?”
“来人啊,带裴寂上殿,孤要亲自审问。”
李孝常立刻去大理寺提人。
“父亲。”
王庾突然出声:“魏国公府的管家陈勉是魏国公的心腹,平日里魏国公有什么事情都是交给他去做,他定然知晓内情。”
李渊立即下令:“去把陈勉抓来,封锁魏国公府,不许任何人进出。”
......
魏国公府。
“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听到魏国公夫人要出去,裴律师急忙问道:“阿娘,您不会又要去找轻兰居士的麻烦吧?”
魏国公夫人拉长了脸:“当然不是,陈勉都告诉我了,我自然不会不顾大局。”
“那您去干什么?”裴律师追问。
“那个贱人手中握着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要放在身边才安心,我去把她接进府中。”
听见这话,裴律师顿时就放下心来。
然而这个时候,仆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夫人......不好了......郇国公带兵包围了我们国公府......”
众人大惊失色。
魏国公夫人强作镇定:“大郎,随我去看看。”
与此同时,一个小丫环趁乱潜进了关押陈勉的房间。
“陈管家。”
“你是谁?”
陈勉睁开双眼,看向来人。
小丫环走到他的身边,压着嗓音说:“轻兰居士已经全部招供,郇国公从多处私宅搜出了两百多箱私铸币、五十多箱账册,四十多箱兵甲......
“陛下震怒,决定亲审魏国公......”
听到那些数目,陈勉脸色大变,都对上了,看来,轻兰居士是真的背叛了主子。
“不对。”陈勉打断她的话:“私铸币和账册都对得上,但是主子并没有私藏兵甲,那些兵甲不是主子的。”
小丫环目光一冷:“这是郇国公亲自从私宅中搜出来的,容不得你们抵赖。
“如今魏国公难逃一死,你若想活命,就把你知道的罪证都说出来。”
陈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眸中浮现出恐惧之色:“你......你是谁的人?”
“我是来救你的人。”
虽然说着救人的话,但小丫环的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冰凉透骨:“要想活命,等会儿见了郇国公,你最好把信行交出来......”
这时,外面传来了动静。
小丫环立刻起身,离开了这里。
她走了没多久,禁卫军就踢开了房门:“在这里。”
......
太极殿。
李渊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裴寂,吩咐道:“念。”
岳郁立刻大声念道:“今日一早,郇国公从群贤坊、永平坊、大安坊、修政坊、新昌坊等多处宅子中搜出了私铸币,共二百三十四箱......”
在岳郁念完之后,李渊又吩咐:“把证据都给他看看。”
裴寂颤抖着接过岳郁递来的证据,看着上面的字,他的脑袋就像是被雷劈开了一样,嗡嗡地响,却不知该如何运转。
“你还有何话可说?”
李渊冰冷的声音唤回了裴寂的神思。
他当即说道:“这些是我的私宅没错,私铸币、账册都是我的,但是其他的东西不是我的。
“陛下,我没有私藏兵甲,我也没有谋反,这是有人陷害我。”
王庾嗤道:“你的意思是郇国公陷害你?”
裴寂愣了一下:“......我没有这个意思。”
“这些东西是郇国公亲自带着禁卫军搜出来的,我的人以及官府的人没有参与,你说有人陷害你,那除了郇国公,还能是谁?”王庾步步紧逼。
裴寂哑口无言。
郇国公是皇帝的心腹,跟着皇帝出生入死几十年,多次救陛下于危难之中,郇国公绝对不会背叛陛下。
他若说郇国公陷害他,皇帝肯定会更加愤怒,他想翻身就更难了。
裴寂不傻,他当然不会指控郇国公。
正在这时,钱九陇带着禁卫军走进殿内:“陛下,陈勉带到。”
闻言,裴寂回头往后看。
当他看见陈勉身上的伤时,怒道:“你们动用私刑,这是屈打成招。”
钱九陇面无表情道:“我到魏国公府的时候,他就是这副模样,裴仆射不妨问问他,到底是谁对他动了私刑?”
裴寂立刻将目光落在陈勉的脸上:“陈管家,你不用害怕,陛下在这里,无人敢伤害你、威胁你。
“你老实告诉陛下,是谁对你动了私刑?”
陈勉垂下头,诚实回答:“禀陛下,是魏国公夫人命人打的我。”
裴寂:“......”
这个女人,到底在干什么?
还没等裴寂琢磨透,李渊就问:“魏国公夫人为何打你?”
陈勉垂着的头往上微微抬了一下,但还没抬起头来,他又垂下了头:
“奴是魏国公的心腹,魏国公私铸钱币、助废太子谋反之事,奴一清二楚。
“之前郇国公搜出了三箱私铸币,奴预料到其他的东西肯定藏不住,就想将功补过,揭发魏国公。
“结果事情败露,魏国公夫人想杀人灭口,幸好奴以秘密威胁,她才暂且把我关押起来......”
第995章 免死特权
听见陈勉的话,裴寂当即喝止他:“休得血口喷人,我是私铸钱币了,但我没有助废太子谋反。”
越说越气愤,裴寂猛地站起来,冲到陈勉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说,到底是何人指使你污蔑我的?”
陈勉没有挣扎,任由裴寂揪着他,但嘴上不饶人:“您是奴的主子,奴自然要向着您。
“但是,在陛下面前,奴不敢欺君,只能实话实说。”
裴寂怒吼:“什么实话?分明就是诬陷之词。”
“闭嘴。”
李渊的声音让裴寂醒过神来,他慌忙放开陈勉,跪好:“臣被人诬陷,实在是怒气难平,才如此失态,还请陛下恕罪。”
接着,裴寂拼命解释:“陛下,臣跟着您这么多年,您应该很清楚,臣对您忠心耿耿,胆子又小,绝对不会谋反。
“臣私铸钱币,这个罪名臣认,您要杀要罚,臣绝无二话。
“但是谋反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臣没有做过,绝对不会认......”
见李渊神色动摇,李世民暗中向钱九陇使了个眼色。
钱九陇立刻打断裴寂的话,对李渊说:“陛下,据陈管家所说,裴仆射藏匿了一个妖僧。”
李渊顿时看了过来:“什么妖僧?”
“陛下......”
裴寂正要解释,就被陈勉截断了。
“陛下,是去年的时候,妖僧信行常对魏国公府的一个家僮说‘魏国公有天命’,后来奴听闻此事,就向魏国公禀报。
“魏国公命奴杀了那个家僮,却把信行藏了起来。”
陈勉说得很快,声音也很大,打了裴寂一个措手不及。
而钱九陇迅速命人把信行押到了殿中。
李渊的目光一直在裴寂身上,他发现裴寂在看见信行后,脸色大变,眸中还闪过一丝慌乱。
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跪下。”钱九陇一脚踢在信行的膝盖窝上,令信行跪在地上。
信行忍着痛,恭敬地对李渊行跪拜大礼:“陛下万安。”
李渊没有说话。
见状,钱九陇替李渊审问:“我问你,你是不是跟魏国公府的家僮说过‘魏国公有天命’这样的话?”
“我......”信行支支吾吾,不敢说。
钱九陇喝道:“陛下面前,不得欺君,还不快从实招来?”
面对天子的威压和所有人的关注,信行吓得浑身颤抖,匍匐于地:“禀......陛下......我确实......说过这话......”
闻言,裴寂面如死灰。
这时,王庾高声说道:“父亲,裴寂犯了四条死罪,当严惩。
“妖僧称其有天命,他秘而不报,还藏匿妖僧,此乃第一条死罪。
“他身居要职,却结交妖僧,此乃第二条死罪。
“私铸钱币,助废太子谋反,此乃第三条死罪。
“杀人灭口,此乃第四条死罪。
“他犯下如此多的罪行,居然还企图在父亲您面前开脱罪责,实在是罪大恶极,请父亲依照律法,从严处置。”
萧瑀附和:“请陛下严惩。”
接着,越来越多的大臣附议。
李渊扫了底下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浑身散发颓败气息的裴寂身上:“裴仆射,你当真藏匿了这个妖僧?”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无悲无怒。
但裴寂知道李渊是在拼命压制内心的愤怒,他不能撒谎,否则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唯有坦白,他才有一线生机。
于是,裴寂收拾好心情,满脸痛悔地对李渊说:“陛下,臣也是一时糊涂,才没有向您禀报此事......”
“一时糊涂?”李渊发出了嗤笑:“呵,即便你是一时糊涂,但过去这么久了,你也该清醒过来了。
“你至今未曾向我禀报,是想留着他,谋权篡位,成为真正的天命之子吗?”
裴寂吓得不知所措,慌忙解释:“不是的,臣绝对没有这个心思,臣就是一时糊涂。
“臣也没有助废太子谋反,这一切都是有人诬陷我......”
“是谁诬陷你?”李渊打断他的话。
裴寂脑海中第一个就跳出了王庾的名字,当即回道:“是晋阳公主,是她诬陷我的......”
王庾淡定地看着他,也不为自己辩解。
“还有......还有太子,对,太子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所以他一坐上储君宝座就命令晋阳公主诬陷我,想要置我于死地。”
听见裴寂的话,李世民无声冷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猴子戏耍一样。
李渊看着裴寂,心中只觉得失望,“行了,不必说了,给我闭嘴。”
喝止了裴寂,李渊当众宣道:“尚书左仆射裴寂藏匿妖僧,图谋不轨,私铸钱币,暗助废太子谋反,剥夺其所有官爵,家财充公。
“另处以死刑,三日后处斩。
“至于其子女与皇室的婚约,即日作废......”
皇帝没有命三司审查,直接宣布了罪名,可见心中是多么的愤怒。
裴寂意识到这一点,拼命解释:“陛下,臣是冤枉的,请您明鉴......”
刚解释了两句,他就被禁卫军抓住,拖向殿外。
他又大声喊道:“陛下,您建国之初,赐了我免死特权,您不能杀我......”
李渊神情一顿,似有松动。
萧瑀见状,立即说道:“陛下,正如晋阳公主所说,裴寂犯下了四条死罪,就算用上免死特权,也不足以抵消他的罪行。”
闻言,李渊不再犹豫:“拖下去,退朝。”
......
退朝之后,王庾准备去找李世民算账,却被岳郁叫住了。
“晋阳公主,陛下要见您。”
王庾只好先去见李渊。
“阿耶,您找我?”
“坐。”
李渊的态度不冷不热,但王庾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她没有坐,而是直接对着李渊跪下:“阿耶,我是不是惹您不高兴了?”
李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觉得呢?”
王庾想了想:“我觉得......阿耶不高兴,裴公是您多年的好友,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负您的信任和情义。
“您很生气,但是您也很伤心,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是我捅出来的,是我让阿耶伤心了,我对不住阿耶。”
李渊依然板着脸:“那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这么做吗?”
“会。”王庾不假思索地回答:“即使会让阿耶伤心,我也会这么做。”
李渊的神情有一丝动容,但他借着端茶的动作掩藏了:“今日你在朝堂上,对裴寂步步紧逼,你们何时结下的仇怨?”
第996章 父亲出手
李渊问得漫不经心,却让王庾的心悬了起来。
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怀疑她栽赃陷害裴寂吗?
但转念一想,王庾又镇定下来。
从她提出三日之约后,钱九陇的人就一直在她身边,她做的一切既没有触犯法律,也没有违背道德。
而且搜集证据、与证据接触的事她都交给了钱九陇,杜绝了一切她伪造的可能,李渊不应该怀疑她。
再说了,裴寂确实是犯了死罪。
想到这里,王庾心中一定,面上却做出犹豫的表情:“我......我不想说。”
李渊顿时拉长了脸:“说。”
看李渊生气了,王庾才道出原委:“就是阿耶给赵王和裴三娘赐婚后,裴公在府中大摆宴席,还邀请了我去。
“我想着裴大郎即将迎娶临海公主,裴三娘又与赵王有婚约,我和裴公也算是亲戚,就去参加了宴会。
“结果......”
王庾露出愤怒的表情:“裴府的人连同淮阳王府的李二娘给我下了迷药,还给我下了......春药,想让我和裴氏旁支族人裴行俨......
“不过,幸好我及时醒来,逃了出去,才没有让他们得逞......”
王庾的话还没说完,李渊就一掌拍在御案上:“岂有此理,孤的女儿,他们也敢动?”
因为李渊拍得太用力,案上的杯盏被震翻,滚了下去,摔得粉碎,而杯中的茶水撒在了御案上,浸湿了奏折。
王庾立刻走过去,抢救奏折,及时擦干茶水。
“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岳郁闯了进来,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殿内。
李渊隐忍着怒气,吩咐道:“把这里收拾一下。”
岳郁立刻叫人进来收拾。
收拾完了之后,岳郁带着人主动退了出去。
王庾站在一旁,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垂着头:“对不起,阿耶,若不是因为我,您也不会打碎您最爱的茶杯。”
看见她瑟瑟发抖的模样,李渊顿时心软,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是裴府的人太可恶了。
“他们竟敢这样对我的女儿,我真应该杀了他们。”
说着,李渊去拿笔:“我要下一道圣旨,将裴氏诛九族。”
王庾当即阻止:“阿耶不可。”
“为何?”李渊疑惑地看着王庾:“他们这样对你,难道你不恨他们吗?”
“当然恨,但是我已经惩罚了他们,不该再要他们的性命。”
闻言,李渊问道:“你怎么惩罚的?”
于是,王庾把自己抓了李芳,让李芳替代自己的事告诉了李渊,当然,她省略了一些不该说的。
李渊听了后,殿中有片刻的沉默。
这样的沉默让王庾很忐忑,她试探道:“阿耶是觉得我对李二娘太残忍了吗?”
“不是,她这样对我的女儿,死一千次都不足惜,你留下她的性命,已是仁慈。”李渊回答。
闻言,王庾心稍安,
下一刻,李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很生气,你在外面被人欺负,回来了也不告诉我。
“谁家孩子受了欺负不是回家告诉父亲?你却一声不吭,要不是今日我问起,你肯定永远都不会告诉我。
“是不是在你心中,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你的父亲?”
他堂堂国君的女儿在外受了欺负,他却不知道,这让他的脸面往哪里搁?
李渊很生气。
王庾却哭笑不得,她耐心解释:“当然不是,在我心中,您胜似我的亲生父亲。
“只是这种事情,您让我一个姑娘家怎么跟您说嘛?
“而且,我有能力反击,就没必要告诉您,让您生气。
“您每日处理国事就已经很辛苦了,我自然不能让您再为了我的事伤神。”
听了这番话,李渊心中很是感动,“好孩子,只有你才这么想着为父。”
“不,不只是我,还有很多人都想着阿耶您。”王庾一一列举:“比如说太子、太子妃、赵王、永嘉公主......”
李渊被王庾逗乐了。
没过多久,王庾离开了千秋殿,李渊则吩咐岳郁:“传同安长公主与河南王妃进宫。”
......
“长公主?”
河南王妃在太极宫外看见同安长公主,很是惊讶:“您也是来见陛下的吗?”
“嗯。”同安长公主淡淡地应了一声,就径直往前走。
河南王妃有点尴尬,但她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同安长公主身边,并试探道:“长公主,您可知陛下召我们觐见是为了何事?”
“不知。”同安长公主吐出这两个字后,就不再说话。
见同安长公主不想搭理她,河南王妃终于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但河南王妃的心情很忐忑,她刚收到裴寂被判死刑的消息,正想派人去魏国公府解除婚约,就接到进宫的命令。
也不知道陛下召她进宫是做什么,是不是裴寂说了她什么坏话?
就这样,河南王妃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李渊面前。
“拜见陛下。”
“兄长。”
李渊先是笑着对同安长公主说:“妹妹不必多礼,快坐。”
然后招呼同安长公主饮茶吃点心,还问起了她的近况,似乎忘了一旁的河南王妃。
河南王妃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十分难受,但她不敢打扰李渊和同安长公主的谈话。
直到同安长公主看河南王妃的身体摇摇欲坠,才提醒李渊:“兄长,您召我与河南王妃进宫有何吩咐?”
李渊这才看向河南王妃:“起来说话吧。”
“谢陛下。”河南王妃慢慢地站起来,保持着优雅的站姿:“陛下,您召我们前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李渊坐回自己的宝座,问道:“听说前不久在魏国公府的宴会上,王庾暗算了你的女儿,让她不得已嫁给了裴岑师。
“因此,你的女儿名声尽毁,可有这么回事?”
闻言,河南王妃心中一喜,陛下不仅称呼王庾的全名,而且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看来,是有人把王庾的罪行告诉了陛下。
想到这里,河南王妃当即回答:“是有这么回事。
“晋阳公主嚣张跋扈,她看二娘不顺眼,就暗算二娘,实在是太可恶了。
“但是晋阳公主深得圣宠,权势滔天,我淮阳王府势弱,不敢得罪,所以才未曾禀报陛下。
“既然陛下已经知晓此事,我就斗胆请陛下为二娘做主,严惩晋阳公主......”
听到这里,李渊陡然变脸,抓起桌上的砚台就朝河南王妃扔过去:“当着孤的面,你也敢欺君,当真以为自己是宗室,孤就不会杀你吗?”
砚台擦着河南王妃的肩膀飞过,令河南王妃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河南王妃顾不得肩膀上的痛楚,急忙解释:“陛下息怒,我没有欺君......”
“还说没有?到底是裴岑师,还是裴行俨,又是谁暗算了谁,你会不清楚吗?”李渊怒吼。
河南王妃脸色一白。
李渊对着她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看向同安长公主:“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妹妹跟我说一说吧。”
河南王妃当即用乞求的目光望着同安长公主。
但是,同安长公主并未看她,而是一五一十地将那日看见的情况告诉了李渊。
所言与王庾的话丝毫不差。
李渊更怒了:“既然李二娘与裴二郎有婚约,那就让她跟裴二郎早点成亲。”
“陛下,那裴二郎已是庶民,身无功名,二娘怎么能嫁给他呢?请陛下收回成命。”河南王妃求道。
李渊阴沉着脸:“你想抗旨不成?”
闻言,河南王妃不敢再反抗,但她还是想为女儿争取一下:“陛下,您曾经说过,待二娘成亲之时,会封她做郡主......”
李渊打断她:“孤从未说过这样的话,退下吧。”
河南王妃:“......”
第997章 满城风雨
东宫。
“二兄,我有话跟你说。”
见王庾神情严肃,李世民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当殿内只有他们二人,王庾质问李世民:“你为何给裴寂加了一条私藏兵甲的罪名?”
李世民拉下脸,很是生气:“所有的赃物都是郇国公亲自搜出来的,裴寂确实私藏了兵甲。”
“呵!”
王庾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二兄已经贵为太子,再对我撒谎就太不厚道了。
“这个案子是我亲自调查,所有的证据都是我查出来的,只不过最后把证据带回来的是郇国公而已。
“有什么证据,我一清二楚,那些私铸币、账册、珠宝财物确实是裴寂的,信行也是裴寂藏起来的。但是,那些兵甲并不是裴寂的。
“是你派人偷偷地把兵甲放在物证中,让郇国公带了回来。”
李世民:“......”
这个小丫头,真是不识趣。
“裴寂已经犯了死罪,多加一条罪又有何妨?”
王庾怒而回击:“他已经犯了死罪,为何还要多加一条莫须有的罪名?”
“......”
李世民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你不懂,父亲对裴寂非常信任,一般的死罪根本就要不了他的命,何况他还有免死特权。
“私藏兵甲,再加上那么多的私铸币和证人的供词,才能证明他供养废太子的军队、支持废太子谋反。
“父亲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谋反,所以必须坐实这一桩罪名,再数罪并罚,他的免死特权才没有用,我才能彻底铲除他。”
这些,王庾都懂,但是她认为:“其实那些人证和物证已经足够判裴寂死罪,二兄实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若是此事被父亲知晓,你我都逃脱不了干系,届时岂不是得不偿失?”
李世民坚持认为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何况,他早就安排妥当,又怎么会失手呢?
王庾很无语,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件事:“算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如今,裴寂的案子已经结案,父亲也没有怀疑你,我也算是为你办成了一桩大事,应该有所奖励吧?”
提到奖励,李世民很大方:“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我......”王庾突然顿住,改了口:“我现在还没想好,总之你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将来我若要你还,你不许反悔。”
李世民佯装生气:“你身为户部侍郎,为太子办事不是理所应当吗?居然还让我还你的人情?”
王庾挑眉:“怎么,你不还?”
“......还。”李世民无奈答应。
正在这时,长孙无忌在殿门口喊道:“殿下,臣有事......”
看见王庾,他停顿了一下,才说出后面的“禀报”二字。
王庾眉梢上挑,没有主动避嫌。
“进来吧。”
得到李世民的允许,长孙无忌才走进殿内:“臣拜见殿下、晋阳公主。”
李世民抬了抬手:“不必多礼。”
又问:“发生了什么事?”
长孙无忌没有回答,而是瞥了一眼王庾。
李世民看见他的眼神,便说:“都是一家人,不必顾虑,说吧。”
听见这话,长孙无忌才缓缓说道:“刚才宫外的人前来报信,说晋阳公主乃是国子监主簿郑仁基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此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估计再过不久,陛下也会知晓这件事。”
王庾眸色一暗,郑家人居然对她来这一招?
而李世民满脸惊愕:“国子监主簿郑仁基是小庾儿的亲生父亲?”
他不禁看向王庾,一边打量她一边在脑海中搜索国子监的官员,结果搜索了很久,他都没有搜到郑仁基的相貌。
“流言是谁传出来的?”
长孙无忌回答:“臣不知。”
李世民怀疑郑仁基刚来长安不久,之前肯定没有见过王庾,否则不会今日才传出这种流言。
于是,李世民问道:“这个郑仁基是什么时候担任国子监主簿的?又是什么时候来长安的?”
“是在废太子死后上任的,来长安不过两月。”
见王庾回答了他的问题,李世民很惊讶:“你调查了郑仁基?”
“是。”王庾点头。
李世民又问:“那你早就知道这个流言?”
王庾苦笑:“这个流言是今日才传出来的,我和二兄一样,也是刚知道。
“只不过前两日,郑家人来公主府找过我,说我是郑仁基失散多年的女儿。”
长孙无忌眼神一动,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被李世民抢了先。
“那你是郑仁基的亲生女儿吗?”李世民紧紧地盯着王庾。
王庾无奈叹道:“他们拿不出证据,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从前的父母到底是我的亲生父母还是我的养父母。
“我那个时候年纪太小了,什么都不知道。”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个时候,杜君绰在外面禀道:“殿下,陛下要召见晋阳公主,现在正派人四处寻找晋阳公主。”
“看来是为了这个流言。”王庾起身:“二兄,我先告辞了。”
李世民跟着起身:“我陪你去。”
“我也陪你去。”长孙氏出现在殿门口。
......
到了千秋殿,王庾看见襄阳公主坐在李渊身边,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众人一番行礼过后,王庾就问:“阿耶,您叫我来所为何事?”
李渊沉声道:“宫外有传言,说你是国子监主簿的亲生女儿,此事可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王庾老实回答。
见李渊十分错愕,王庾就把前两次郑家人来找她的事告诉了李渊:“......如果从容貌上来说,我与王氏有七八分像。
“但世间万物,相像的东西太多,这并不能证明王氏就是我的母亲。
“还有她们所说的玉佩和胎记,我记得我身上从未有过这样的玉佩,也没有祥云胎记。
“所以,仅凭她们的片面之词,根本就不能证明我是郑家的女儿。”
李世民说道:“父亲,我觉得此事有蹊跷。”
闻言,李渊看了过来:“此话怎讲?”
李世民分析道:“且不说小庾儿是不是郑家的女儿,就从郑家人的行为来看,他们根本不是真心想认女儿。
“小庾儿行事一向谨慎,郑家两次上门,却拿不出确切的证据,她当然不会相信。
“但郑家两次上门认亲失败之后,第二天就传出了这样的流言,分明就是郑家人散布的,他们想利用悠悠众口逼小庾儿承认......”
第998章 皇帝召见
最后,李世民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认为,小庾儿不是郑家的女儿。”
“我倒不这么认为。”
襄阳公主突然插嘴:“我觉得小庾儿就是郑家失散多年的女儿,她从前的父母并不是亲生父母,而是她的养父母。
“只不过她的养父母来不及告诉她真相,就被盗匪杀了,所以小庾儿自己也弄不清楚,毕竟她当时年纪太小了。
“但是......”
襄阳公主话锋一转,看着王庾说:“小庾儿,你自己也说你与王氏的相貌有七八分像,且王氏也姓王,出自太原王氏。
“而当年陛下救你的时候就在太原,这些绝对不是巧合,你心中应该也怀疑过,说不定你就是郑家的女儿。
“不过郑仁基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国子监主薄,官职太低,也没有爵位,你觉得他们不能帮衬你,所以你不想认他们......”
她还没说完,长孙氏就打断了她的话:“阿姐当小庾儿是什么人?小庾儿岂会是那种贪慕虚荣、忘恩负义之人?”
“人心难测。”襄阳公主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长孙氏顿时就怒了:“别人会变,但小庾儿不会变。
“何况,小庾儿已经贵为公主,还是户部侍郎,更重要的是阿翁宠爱她,也不会因为她有了亲生父亲就不再宠她。
“所以,小庾儿根本就不需要谁的帮衬。
“不是小庾儿不想认,而是他们根本就拿不出证据,没有证据,怎能随随便便认亲?”
襄阳公主一时语塞。
王庾向长孙氏投去感激的眼神。
长孙氏冲她笑了一下,然后对李渊说:“阿翁,倘若小庾儿真是郑家的女儿,郑家认亲失败,也应该是在私底下去找小庾儿,再次确认。
“如今他们到处散布消息,一是想逼小庾儿认亲,二是想攀附小庾儿。
“我认为,这样的人就算是小庾儿的亲生父母,也不是真心疼爱她,为她着想。
“小庾儿是您的掌上明珠,怎么能让她去这样的家族中受苦?”
襄阳公主又插嘴:“小庾儿不许他们上门,他们又思女心切,当然只能采取这样的办法,我觉得是情有可原。
“太子妃这么说,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一听有人指责自己的妻子,李世民立刻回击:“我觉得太子妃的话有理有据,说得很对,倒是阿姐的想法过于武断了。”
“你......”襄阳公主气急,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和李世民吵。
这时,李渊喝道:“都给我闭嘴,事情到底如何,召郑家人来问问就知道了。”
于是,李渊命人去传召郑仁基一家人。
......
当郑仁基走进千秋殿,看见殿内的那些人时,他的双腿忍不住发颤。
殿中除了皇帝,还有太子、太子妃、同安长公主、宗正卿、襄阳公主......长安城中的皇室宗亲大概来了一半。
郑仁基再也挪不动脚步,远远地就对着李渊跪下:“臣国子监主簿郑仁基拜见陛下。”
接着,他又向其他皇室宗亲行礼。
王氏领着三个儿女跪在他的身后,跟着行礼。
郑淑媛很紧张,但同时还有一丝兴奋,她的计划成功了,王庾再也不能忽视他们,因为她惊动了皇帝,还有这么多的皇室宗亲。
“走近些。”李渊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于是,郑仁基等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再次跪下。
“抬起头来。”李渊再次吩咐。
几人缓缓地抬起头,但仍垂着眼眸,不敢直视那些贵人。
然而郑淑媛并没有这么做,她抬起头,大胆地去看李渊。
这一抬头,殿中就发出了一阵吸气的声音。
太漂亮了!
李世民情不自禁地赞叹:“此女容色绝姝,无人能及。”
听见这话,长孙氏扭头看向李世民。
当她看见李世民脸上毫不掩饰的痴迷和欢喜时,她的眼睛顿时黯然失色,但这种黯然只出现了一瞬,下一刻,她就恢复了正常。
王氏察觉到不对劲,侧头去看,就发现了女儿大胆的举动,连忙呵斥:“快低头,这是规矩。”
郑淑媛不情不愿地低下头。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李渊看向王庾,脑海中浮现出郑淑媛那张脸,突然发现两人的眼睛非常像,容貌也有五六分像,这跟王庾说得一样。
他又看向王氏,果真如王庾所说,两人的容貌有七八分像。
“郑主簿,头再抬高点,看着我。”
突然被皇帝点名,郑仁基很紧张,缓缓地抬头,看向李渊。
“额......是有点像,但又不是很像。”李渊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我倒是觉得,小庾儿越来越像我了。”
这句话引得那些皇室宗亲齐齐看向了他,并将他的容貌跟王庾的容貌对比。
“还别说,小庾儿穿着男装,真的很像兄长。”同安长公主说。
襄阳公主却道:“小庾儿怎么会像阿耶呢?她又不是阿耶的亲生女儿?”
闻言,李渊嘴角的笑瞬间僵硬,他放下手,冷声道:“小庾儿是我养大的,她自然像我。”
襄阳公主一噎,随即反应过来,赔着笑说:“是是是,小庾儿由阿耶您亲自养育,脾气性子上自然是像您。”
李渊冷哼一声,看向底下跪着的人:“郑主簿,你说晋阳是你的亲生女儿,可有什么证据?”
话落,他又说道:“不要跟我说容貌很像,世上不是血亲却容貌相似的人太多了,这个理由不可靠。”
郑淑媛愣住了,皇帝说的话跟王庾说的话一模一样。
郑仁基却察觉出了李渊语气中的不痛快,他想了想,战战兢兢地回答:“原本我那失散的女儿身上有我特意给她打造的玉佩,但是当年战火纷乱,玉佩早就丢了。
“不过,我还有其他的证据,那就是我的女儿身上有一块祥云胎记,就在她的左肩上......”
李世民打断他的话:“晋阳已经跟我们说了,她的左肩没有祥云胎记。”
这时,按捺不住的郑淑媛高声说道:“晋阳公主身上有祥云胎记,只是她不肯给我们看。”
“休得胡言,小庾儿从不会撒谎,她说没有就是没有。”长孙氏呵斥道。
郑淑媛的身体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但她拼命地压制住了内心的恐慌,大着胆子说:“太子妃息怒,是我言语有失。
“但我的父亲和母亲寻了十五年的女儿,他们为此吃尽了苦头,还请陛下垂怜,体谅他们的父母心,让我母亲看一看晋阳公主的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