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老谋深算
王庾本沉浸在暖心的父爱中,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右手,骇了一跳,下意识地想甩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脸庞。
李世民什么也没说,只冲她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仿佛在说:“不要害怕。”
感受到两只手上传来的温暖,王庾仰头看了看李世民,又看了看李渊,忽然无声地笑了。
她没什么害怕的,这一生,本就是她赚来的,就算是此刻死了,她也值了。
这一刻,王庾心中的忐忑完全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轻松和窃喜。
李渊停下脚步,对苏威伸出手:“房国公,到了,请随意搜查。”
见李渊一派轻松随意的模样,苏威认定他是假装镇定,其实心里慌得不行,大手一挥:“仔细搜。”
李世民虽然心中忐忑,但还有一丝好奇,他知道这个禁地一定和王庾送给父亲的新年礼物有关,便跟随着众人一起往里走。
段志玄忍不住四处张望,这个禁地,他还从来没来过呢,当然,平常时候,他也进不来。
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除了挂在架子上的盔甲、武器,但这也不稀奇,哪个军营没有盔甲和武器?
程知节和徐世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凝重,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里估量,若是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他们到底该如何选择?
张亮似乎没想那么多,转动着一双灵活的眼珠子四处观看。
罗士信悄悄捅了捅秦琼,小声问道:“叔宝,你说唐国公真的会私造兵甲吗?”
秦琼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罗士信无趣地扯了扯嘴,不再说话。
一盏茶后,当苏威走遍了禁地,只看见一些晾晒的盔甲武器之外,什么也没找到,脸色顿时就阴沉得如同乌云。
李渊好整以暇地望着苏威,笑道:“房国公,这些是士兵们抗击突厥时用的兵甲,最近日头好,我便命人将这些兵甲拿出来晾晒。
“敢问房国公,这些应该不算是我私造的吧?”
苏威紧抿嘴唇,沉默片刻后,不得不吐出两个字:“不算。”
李渊保持笑容不变:“那房国公是否还要去别处搜?主帅营帐?亦或是我的府邸?”
苏威闻言,目光晦暗,主帅营帐,他早上才去过,唐国公府,他日夜派人看着,并未发现李渊偷运兵甲进府。
他不由地瞥向苏和心腹,他们两人言之凿凿军营禁地有攻城器械,难道他们打探的消息有误?
或者是李渊故意营造私造兵甲的迹象,就是为了引他上钩,从而揪出军中的探子?
苏威觉得自己的猜测已经接近了真相,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好不容易安插的探子,就这样折损了,他不甘心。
但再不甘心也得认,没有真凭实据,他动不了李渊。
苏威咬牙道:“不用了。”
李渊陡然变了脸色,沉声道:“既然房国公证实了密报是假的,那就请把举报之人交出来。”
赵才不愿交人,随口就编了个借口:“举报之人不是亲口所述,而是写了一封举报信送到了房国公府,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举报之人是谁。”
李渊冷笑,指着苏威身侧的心腹侍卫道:“刚才我看见是他对房国公说了几句话,然后房国公就说接到了密报,要搜查军营。
“可见,此人一定跟举报之事有关,请房国公将此人交于我,我定能审出幕后之人。”
苏威一振,立即说道:“他刚才跟我说的并不是举报的事情,是洛阳家事。”
怕李渊纠缠,当即吩咐心腹:“去把举报的人带过来。”
赵才想阻止,但接收到苏威的眼神之后,就放弃了念头。
不过片刻,举报之人就被带来了。
李渊神色一冷,这人,他见过,是军营中的一个旅帅。
他心下冷笑,吩咐李世民:“二郎,把这人带下去,好好审问,看是否还有其他同党。”
李世民领命,当即押人去了审讯室。
李渊等人回了主帅营帐。
帐中众人或坐或站,或煮茶品茶或沉默不语,心思各异。
没过多久,李世民押着人回来了。
“禀阿耶,据举报之人交代,军中还有五名同党,就是这五人。”
他指了指押进来的人,又道:“但是他们一口咬定是出自私心,无人指使,举报之人受不住刑罚,已经死了。
“还请阿耶定夺。”
李渊朝着五人看去,他们身上全是受刑留下的伤痕,衣衫褴褛,皮肉翻飞,伤口还在流血,触目惊心。
他们已经奄奄一息了。
李渊一看就知晓这些人是硬骨头,宁死也不会招出幕后之人,冷漠吩咐:“将他们斩杀,悬挂操练场三日,以儆效尤。”
苏威握着茶盏的手一抖,险些端不住,他知道,李渊此举意在震慑其他人,警告他们这就是与他作对的下场。
他闭了闭双眼,再睁开时已是平静无澜。
亲眼目睹那些人被斩杀吊在操练场中央的高台上,王庾的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她知道,这就是政治,这就是皇权至上的古代。
在苏威等人离开了军营之后,李渊带着李世民和王庾去了一个地方。
那是深山中的某个山坳,距离军营数里,位置及其隐蔽。
王庾很惊奇:“阿耶,你什么时候转移的?”
李世民也看了过来,他早就知道父亲在禁地秘密进行着一些事情,但父亲不说,他也就没问。之前看王庾的神色,他还担忧会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被发现。
没想到最后是虚惊一场,还顺带铲除了军中的奸细,也算意外收获了。
李渊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缓缓说道:“我早就察觉到了赵才和苏威的意图,一直不动声色就是为了引出他们安插在军中的奸细。
“其实昨天晚上,我就命人将东西运出了军营。”
见李渊说得轻巧,王庾心下不以为然,她知道其中的艰险不亚于战场上杀敌,若是晚几个时辰,就会被苏威和赵才抓个现行,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也不知道是李渊自带幸运光环还是李渊本就是天命之子,受老天眷顾,每每都能化险为夷。
来到山坳深处,李渊兴奋地对李世民说:“二郎,给你看看小庾儿送我的新年礼物。”
末了,又炫耀了一把:“比送你的礼物要强太多太多了。”
第107章 暗潮涌动
当李世民站在一个庞然大物前,他终于明白父亲是有资本炫耀的。
“这是绞车弩?”
李世民问完又很疑惑,眼前的车弩与他见过的绞车弩有所不同,上面置有两张弓,弩臂较之绞车弩更长,约**尺长,体型也更大。
“这是在绞车弩的基础上改良的,你可以称之为床弩。”李渊笑眯眯地将从前王庾跟他说的话说了一遍。
床弩?
这个名字确实更为恰当。
李渊冲王庾扬了扬下巴:“小庾儿,你来跟二郎说说这个床弩有何威力。”
王庾心领神会,轻咳两声,缓缓说道:“床弩可以将两张或是三张弓结合在一起,大大地增强了弩的张力和强度,威力更盛。”
她指着面前这床装有两张弓的床弩说道:“这是双弓床弩,用的箭是凿子箭,箭镞是扁凿形的,射程约为一百二十至一百三十五步。
“还有一种三弓床弩,需要八头老牛才能拉动它,所以又叫‘八牛弩’。
“它用的箭是踏橛箭,其功能在于攻打敌方城池时,使箭成排地钉在夯土城墙上,攻城者可借以攀缘登城,攻陷城池。
“还可以在弦上装兜,每兜盛箭数十支,同时射出,称‘寒鸦箭’。”
李世民惊道:“一驽十矢俱发,那不就是传说中的诸葛连弩吗?”
“没错。”王庾点点头:“以铁为矢,矢长八寸,一驽十矢俱发,谓之元戎,也就是诸葛连弩。”
李世民抬头张望:“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咳咳。”
李渊咳了一声,讪讪道:“额,那个还在紧密研制当中,目前只造了这种双弓床弩,本想试试威力,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缓缓再说。”
李世民颔首,没错,现在不宜闹出太大的动静,否则会被苏威和赵才抓住把柄。
但仅仅是这一床双弓床弩就已经让他刮目相看了,难怪苏威指控父亲私造攻城器械,这种床弩不仅可以用来守城,也可以用来攻城,且攻城效果更佳。
李世民用一种惊奇的目光打量王庾:“所以,你那天是送了一张床弩的构造图给阿耶?”
“嗯。”王庾点头。
“你是怎么画出来的?”李世民实在是很好奇,她这个脑袋瓜里装的是什么。
谁知王庾用一种很嫌弃的目光看着他,语气淡然,一点也不炫耀:“都说让你平常多看书了,你要是每天都跟嫂嫂一样,手不释卷,保准你也能改良武器。”
李世民一哽,心里堵得慌,又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你是从哪本书中受到启发的?”
“《墨子》、《六韬》。”
原来是这两本书,好像有点印象。
李世民想了想,记起了《六韬》中有提到一种能同时齐发三支弩箭的战车,叫大黄参连弩大扶胥。
但这种大型弓弩发展到后来,就是现在用的绞车弩,威力与书中提及的相差甚远,传说中的诸葛连弩也没人能造出来。
没想到,王庾竟然能举一反三,在绞车弩上进行改良,造出威力更甚的连弩。
这小丫头果然天赋异禀。
三人参观完,李渊又叮嘱了匠师一番,加强了守卫,然后才返回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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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是跟着苏威走的,王庾让他今晚先回房国公府,明日再去唐国公府找她。
苏威肃然坐在上位,叮嘱苏:“我们这次行事还是太过草率了,今后要更加谨慎。
“你跟着王庾去唐国公府也好,可以探知更多的情报。
“不过,你要注意,王庾人小鬼大,你得警醒些,不要让她抓住什么把柄,反过来裹挟我们。”
苏乖顺地应下。
苏威瞧着他在军营中呆了一段时间后,性子沉稳了不少,心中感到欣慰,又细细叮嘱了他一番,就打发他回房了。
赵才忧心忡忡地对苏威说道:“房国公,看来陛下的疑心没错,李渊确有异心。
“只不过如今我们没有真凭实据,拿李渊无可奈何,实在是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苏威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面色镇定:“你先别急,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我们只需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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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苏成了王庾的跟班,他以为王庾会指使他干些粗活重活,百般折磨他,但王庾并没有这么做。
王庾让苏跟着她一起去上课,每天除了要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之外,还要完成王庾给他布置的功课,例如背书、写文章、作诗之类的。
有时候还会布置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务给他,譬如拆解孔明锁再复原,难度一步步增加;譬如让他做《九章算术》中的题。
“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今有醇酒一斗,直钱五十;行酒一斗,直钱一十。今将钱三十,得酒二斗,问醇、行酒各得几何?”
诸如此类的题算得他头昏脑涨,一看见这本书,他就想撞墙。
想想他在洛阳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纨绔子弟,只会寻欢作乐,什么时候安安静静地坐下来读过书?
读书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酷刑,王庾居然让他读书,这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苏反抗了,抵死不从。
王庾什么也没说,只吩咐人把他关在屋子里,不给吃喝。然后自己招呼一大帮小娘子小郎君在他屋外的院子里,玩闹嬉戏,吃吃喝喝,日子过得是无比逍遥。
然后......苏投降了,毕竟要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反抗,何况他还有任务在身。
一想到任务,苏觉得他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晋阳城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实则暗潮涌动。
这种平静自洛阳传来“李密叛隋起义”的消息后就被打破,暗潮浮现于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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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洛阳。
杨广在朝堂上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李密竟敢出尔反尔,公然反叛朝廷?哼!
“传朕指令,昭告天下,谁若是归附李密归附瓦岗寨,朕就诛他九族。
“擢王世充为行军元帅,领十万精兵前去洛口征讨瓦岗叛贼。
“召集洛口附近军民,全力配合朝廷剿杀瓦岗叛军。”
一听有叛乱,杨义臣顿时就来了精神,当即出列请旨:“陛下,臣请命随王元帅一同去征讨。”
他曾统兵为元帅数十载,这一次甘愿屈居于王世充之下,皆因这几个月来他在洛阳当官当得憋屈,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想要的是金戈铁马驰骋沙场的生活,不是勾心斗角波诡云谲的官场生活。
这段时间,他感觉自己抑郁不得志,就快成为一个深闺怨妇,再不寻找出口,他就要郁郁而终了。
杨广一见是杨义臣请命,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杨爱卿身体不适,还是在洛阳休养为好。”
第108章 不必忧心
杨义臣闻言大失所望,出宫的路上神思恍惚,回到杨府跨大门的时候,他心不在焉地没有看清脚下的路,绊着门槛摔进了府中。
众仆大惊失色,连忙一边差人去禀报主子,一边去请大夫。
从去年被解散手底下的士兵之后,杨义臣一直郁结于心,加之连连征战,身上旧伤复发,身体每况愈下。
这一摔,大夫诊治完之后连连摇头,私下跟杨府众人说:“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
众人面色惨白,难以置信亲人即将离世,但又不得不信,暗地里准备起白事所需的东西。
几日后,洛口传来消息,王世充与李密交战,王世充大败,瓦岗寨声望如日中天。
杨义臣听到这个消息,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杨府急忙向朝廷报丧。
听闻杨义臣病逝,杨广心中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叹惋一声,给他追封官爵,更多的心思还是在铲除李密的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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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举事的消息传到太原,李渊心中一喜,对李世民说:“时机很快就会到来,我们该着手准备了。”
想到昨日裴寂劝他起义,他还说:“如今风平浪静,时机还没有成熟,第一根出头的椽子必先烂,所以,我还不能动。”
没想到李密先做了这根出头的椽子,给他送来了时机。
王庾适时地拿起墨锭,开始磨墨。
李渊好奇地望着她:“我没说要写字,你磨墨干什么?”
王庾仰头看他,一派天真的模样:“从晋阳到长安、河东需要月余,阿耶不是要写家书吗?”
李渊登时就反应了过来,笑着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头:“你这丫头提醒我了,对,我现在就写信给大郎、三娘他们,不然就晚了。”
王庾一边磨墨一边看李渊写信,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传奇中的平阳昭公主,她就有点兴奋。
“二兄,你来磨墨。”王庾冲李世民招手。
李世民嘴上说着“磨墨是你这个小书童做的,我不做”,身体已经磨磨蹭蹭地站起来,往书案走。
又数落王庾:“你惯会偷懒,你说你成为书童之后,我和阿耶统共才叫你磨过几次墨?五次你有三次找理由推脱,真不知到底你是书童还是我是书童。”
王庾将墨锭递给他,笑着奉承:“磨墨这种技术活当然是二兄你做得最好。”
李世民白了她一眼,接过墨锭,哼道:“你叫我磨墨,你干什么?”
“我给阿姐画幅漫画。”
王庾已经走到另一张书案后面,找了一张白纸,提起毛笔就在上面画了起来。
“你说画什么?”李世民注意到她话里的新词语,忍不住问道。
李渊也抬起头来看向王庾,“漫画?是什么东西?”
王庾自知嘴快,一不小心就说了这个时代没有的词,便解释道:“额...就是一种很简单很有趣的画,等我画完,你们就知道了。”
父子两满心狐疑,耐心等着她的画作。
等李渊写完信,王庾的画也完成了。
李世民瞧了瞧,果真很简单,寥寥数笔就将一个个人物勾勒得栩栩如生。
李渊大赞:“哈哈,果然有趣,三娘一定会喜欢。”
随即,李渊叫来心腹,将两封信秘密送往长安和河东。
李世民有点担忧:“阿耶,太原现在的兵力还是太薄弱,要想成大事,我们必须招募更多的士兵,但眼下,我们没有合适的理由。”
李渊沉下脸,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王庾闲适地剥了一个橘子,分成三份,递给他们:“阿耶和二兄不必忧心,既然李密已经举事,那么,闻风效仿者必定风起云涌,到时候还怕找不到借口吗?”
“呵呵,你这个鬼机灵。”
李渊大笑着接过她递来的橘子,入口一阵甘甜,眼中的笑意就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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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万氏忙上忙下的,李渊忍不住朝她招手:“别忙活了,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你过来给我按按肩膀。”
万氏顺从地放下茶壶,优雅起身,袅袅娜娜地行至李渊身后,将一双纤纤玉手放至他的肩膀上,力度适中地按了起来。
“阿郎,这个力度可以吗?”
李渊舒服地闭上了双眼,喃喃道:“你最懂我的心思,力道总是刚刚刚好。”
万氏闻言露出浅笑,沉默地按了一会儿之后,她波光流转,温柔出声:“阿郎,妾昨晚梦见了五郎,他说写了一幅字想送给阿郎,却一直没有机会。
“妾在梦中瞧见,他的字又精进了,说句狂妄的话,五郎的字有阿郎的风范,快赶上那些书法大家了。”
说到这里,她轻笑了一声。
李渊睁开双眼,脸上荡漾开慈父的柔光:“说起五郎的字啊,那是真写得好,大郎他们几个兄弟没一个能比得上他的。”
万氏换了动作,给他锤右肩,轻轻柔柔地问道:“那比之小庾儿呢?阿郎总说小庾儿的字写得好,狂放不羁,有大家风范。”
李渊神色一顿,听万氏这样说,他不免在脑海中比较起王庾和李智云的字来。
比较完之后,李渊笑道:“各有各的优点,不过小庾儿年纪小,天赋高,假以时日,她的字肯定要比五郎好。”
万氏心中有点酸,从前,儿子在阿郎心中,凭借书法棋弈,远远超过几个兄弟,也因此在一众庶子当中脱颖而出,博得了阿郎的青睐。
没想到如今阿郎收了个义女,倒是把自己儿子给比下去了。
听说王庾棋弈也不错,常常杀得二郎片甲不留,想到这里,本想开口询问她与五郎棋艺高低的念头也收了起来。
看来,王庾已在阿郎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她往后对她得客气些。
想起自己的儿子,万氏不免叹气:“妾很久没见五郎了,最近也不知怎么的,老是梦见他,也不知他在河东怎么样了?”
听她语气哀愁,李渊心中一软,抬手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抚:“上次大郎来信,说一切都好。”
顿了一下,他又道:“你不必忧心,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五郎了。”
万氏闻言心中大喜,阿郎的意思是不是五郎很快就会来太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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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人很快就得到了李密再次举兵造反的消息,始毕可汗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问左右:“有其他匪首的消息吗?”
心腹答:“还未,不过可汗放心,他们已经表明了态度,归附我们突厥,想必用不着多久,就能传来好消息。”
始毕可汗心情大悦,吩咐道:“召集人马,我们去马邑溜溜。”
第109章 一个不留
马邑。
天色渐黑,一轮弦月慢慢爬上枝头,在昏黄的光线下,太守府的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从里面闪出一个曼妙的身影。
她戴了幕篱,皂纱帽裙遮盖了全身,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但观其窈窕身姿,定是个美貌的女子。
女子关了门,东张西望观察了一遍,见无人注意她,才提起裙摆往南边去了。
半个时辰后,她进了一座宅院,对里面的男主人说道:“郎君,不好了,王太守已经怀疑我了,想必过不多久就会查到郎君身上。”
这所宅院的男主人就是马邑郡鹰扬府校尉刘武周,也是马邑太守王仁恭信任的亲兵队长。
刘武周一听,连忙询问其具体缘由,待那女子细细说来,他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沉默良久,他对女子说道:“你是王太守最宠爱的侍妾,若是他知道你和我有私情,他必定会杀了你我二人。
“你我若想保住性命,为今之计,唯有先下手为强。
“你先在这里住下,我去召集豪杰。”
说完,吩咐下人将女子带下去,叮嘱他们好生伺候,然后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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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恭并没有发现侍妾已经偷溜出府,此时的他正在和李靖手谈。
“听闻唐国公有意调你去晋阳为官,不知药师作何感想?”
李靖捏着棋子的手没有停留,径直落在棋盘空处,语气淡淡地说道:“李某不才,当不起唐国公的抬举。”
王仁恭心中有了计较,面上却好心劝道:“唐国公既看重你,你何不领了这份心意?对你将来的仕途也有所帮助。”
李靖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其实心里是不愿他离开马邑的,便说道:“太守有所不知,李某平生所愿,就是戍卫边疆,保家卫国,晋阳不适合我。”
前不久李德謇给他回信,说是王庾每日出入李渊书房,偶尔还会跟着李渊出府,但具体去了哪里,李德謇打探不到。
他心中有了不安的预感,尤其是听到李密起义的消息后,这种不安越来越强烈。
今晚踏进太守府之时,他同样感觉到了一种不安,多年练就的直觉告诉他,今晚必定会出事。
所以,他看似随意地在下棋,其实心里很警觉,目光有意无意地观察周围。
“哈哈,老弟果然是性情中人,我对你真是越来越欣赏了。”
王仁恭的态度突然变得亲和,他亲自给李靖倒了一盏茶,“今日难得高兴,我叫人来唱唱曲助助兴。”
扬声喊道:“来人啊,去把刘氏叫来。”
吩咐完,王仁恭兴致高昂地跟李靖介绍起来:“这个刘氏啊,是去年我在楼烦郡游玩时得到的女子,她的声音就如黄鹂般,清脆悦耳,听完心里舒坦极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倾身上前,嘴角噙着风流笑意:“她的歌声不算什么,最让人流连忘返的是她的舞姿,那盈盈一握的腰肢,那纤长柔嫩的手臂...啧啧...”
他突然砸吧砸吧嘴唇,脸上的表情变得淫~邪,用一种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眼神冲李靖眨了眨眼睛,似在回味,又似在炫耀。
李靖笑而不语。
王仁恭见了以为他感兴趣,便说道:“若是药师待会儿见了喜欢,我就将她送给你。”
侍妾嘛,虽然喜欢,但不过就是玩物,能有更大的用处,他自然是舍得的。
李靖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
他停下来,欲言又止,似乎羞于启齿,片刻后,他才嗫嚅道:“何况家有悍妻,不敢有别的想法。”
见李靖这副模样,王仁恭心中不屑,面上摆出一副理解体谅的态度:“哈哈,我明白,明白,那就不说别的,就听听曲,看看舞。”
这时,下人来报:“不好了,阿郎,刘氏不见了。”
“不见了?”
王仁恭噌地站起来,动作之大,掀翻了案几,上面的棋子撒了一地。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王仁恭掩饰地咳了两声,尽量用淡然的声音说道:“慌什么慌,说不定是去园子里散步消食了,你们再去找找。”
下人硬着头皮回道:“禀阿郎,我们已经将府中都找了一遍,刘氏确实不在府中。有个小丫环说,刘氏一个时辰前就出府了,至今没有回来。”
王仁恭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刘氏怎么出府的,而是前不久他听到的那些流言。
流言说他最宠爱的侍妾和他的下属私通,而且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
他不知道这个很长时间到底有多长,但一想到有人给了他一顶绿帽,还极有可能是他信任的下属,他的怒火就抑制不住地往上窜。
可恶,这对狗男女太可恶了。
所以一听到刘氏不见了的消息,王仁恭立刻就认为刘氏是去会奸夫了。
思及此,王仁恭再也顾不得维持风度和威严,咬牙切齿地吩咐:“立刻去给我找,就算翻遍整个马邑,也要把刘氏给我找出来。”
下人们领命而去。
李靖趁机提出告辞。
王仁恭看着李靖,面色纠结,嘴唇翕动了好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
李靖知道他的顾虑,连忙说道:“太守放心,今晚我只是与你手谈了一局,其余的事我一概不知。”
李靖的知情识趣让王仁恭很满意:“我一向相信药师的为人,那我就不送了。”
李靖刚出了院子,就见一个黑影从外面攀上了墙头,他大喝一声:“谁在那里?”
那黑影听见声音,身形一顿,随即更迅速地跃过墙头,跳进院子。
李靖本想上前查看,却看见又有好几个黑影从外面翻墙而入,他当即往回跑,一边大声喊“有刺客”,一边往王仁恭的屋子跑去。
附近奴仆听见了大惊失色,慌忙逃窜。
“太守,有刺客。”
王仁恭听到动静,出来查看,就看见李靖去而复返,刚张开口想说话就看见一束寒光从李靖背后射出,眨眼间就已经刺进了他的胸膛。
“唔...”
王仁恭难以置信地望着胸前的箭,他抬手想压制住伤口的出血,但他的手举到半空中时就停下了,身体不可抑制地往后倒去。
“啊~”
目睹这一切的奴仆们吓得尖叫起来,慌不择路地逃命。
“封锁太守府,把他们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第110章 趁夜逃亡
不知为何,在亲眼目睹数十名黑影进入太守府之后,李靖脑海中下意识浮起的是李渊的面庞。
难道是李渊反叛了?
虽然这个怀疑在当下的情景中毫无根据,但这就是李靖下意识的想法。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猜错了。
在箭矢从背后射过来的时候,李靖敏捷地侧身躲过,并旋身往后踢去。
后面的黑衣人猝不及防被他踢中,往后摔去,压倒了后面的人。
李靖趁势跃上廊下栏杆,纵身一跳,就上了屋顶。
“给我追。”
两个黑衣人紧追不舍。
李靖的动作很快,绕着屋顶跑了半圈,在跃下院墙之前往对面屋子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看见了王仁恭躺在地上,有一个身穿鹰扬府军装的男人半蹲着,在检查王仁恭的尸体。
男人似有感知,往李靖的方向看来。
四目相对,李靖心中一震,是刘武周。
只一瞬,李靖就掉头跳下了墙头。
李靖知道刘武周已经认出了自己,而自己亲眼目睹了他杀王仁恭,他一定会杀了自己灭口,于是拼了命似的往家中赶。
好在他武功不错,很快就将两个黑衣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回到家中,他第一时间将仆人和妻子叫醒,然后自己去了书房,收拾了最重要的东西。
张出尘以最快的时间收拾了细软,看见李靖从书房中出来,连忙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刘武周杀了太守。”
李靖只简短地解释了一句,然后将四个布包塞给四名仆人:“拿着这些钱,立刻离开马邑,马邑就要乱了。
“走。”
仆人们面面相觑,还处在极度震惊之中,一动不动。
李靖见状,正要催促他们,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响动,他冲张出尘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快步走到大门边。
张出尘会意,将包袱往肩上一背,一边系包袱一边跑向了门口。
仆人们呆立在原地,突然就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李靖和张出尘不约而同地对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们往旁边躲一躲。
毕竟是相处了几年的仆人,很快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四人往不远处的庑廊走去,躲在了柱子后面。
这时,大门猛地被人踹开,两个黑衣人窜了进来。
与此同时,李靖和张出尘同时出手,一人对付一个。
两人出其不意,占据了上风,数十招过后,黑衣人倒在了地上。
“走,趁城门还没有被占领,我们先出城。”
一个老仆对李靖说道:“阿郎,我们是普通百姓,只要我们不反抗,想必官兵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你和娘子不一样,还是你们先走吧,要是带上我们,你们肯定逃不出去。”
另一个仆人附和:“是啊,阿郎,你们走吧,我们老了,也不想离开家乡。”
李靖想了一下,便说:“好,那你们先去找个客栈住下,再商量以后的事,总之,你们不能再回这里。”
就这样,六人兵分两路,仆人们趁着夜色离开李府去投栈,李靖夫妇马不停蹄地往城门而去。
现在是晚上,城门早就关了。
李靖躲在暗处观察了一阵,确定刘武周还没有对城门下手,就和张出尘大摇大摆地往城门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守城士兵拦住了他们。
李靖神态自若,从怀中掏出太守令,肃然道:“奉太守之命,出城办事。”
守城士兵看了看令牌,确定了真假,就打开了城门。
张出尘跟在李靖身后,微微垂着头,以防他们认出她是女人,她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汗水浸湿了掌心。
当他们故作镇定地走到一半时,突然背后响起一阵马蹄声,有人大声喊道:“拦住他们。”
随即,守城士兵向他们扑来。
李靖和张出尘迅速出手,抓住最前面的两个士兵就往后面扔去。
“嘭嘭嘭...”
后面倒了一片。
李靖拉着张出尘拼命往前跑,出了城。
“给我追。”
后面官兵紧追不舍。
两条腿的人哪能跑过四条腿的马,很快他们就被追上了。
李靖和张出尘被团团围在中间。
为首的男人冷眼瞧着李靖,道:“刘校尉说了,只要你们肯归顺他,就饶了你们的性命。”
李靖与张出尘背靠背,戒备地望着前方,他小声而又快速地说道:“等会儿听我号令,一起动手,先抢马,你抢了马之后就去晋阳报信,千万不要停,不要回头。”
张出尘急道:“那你呢?”
“你先走,我殿后,你放心,我一定能脱身去找你的。”
“可...”
“相信我,上。”
李靖率先出手,张出尘来不及反对,跟着出手。
两人目标明确,将暗藏在袖子中的匕首甩了出去,刺中最前面的马匹。
在马匹受伤发狂引起混乱的时候,两人冲了上去,将最近的士兵扯下马,自己跳了上去。
李靖拉住缰绳,掉转马头来到张出尘身边,伸出手在她的马上狠狠地一拍:“快走。”
然后拔出大刀攻击后面的士兵。
“药师,我等你。”
张出尘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在频频回头张望中,任由马儿带着她往前跑。
直到看不见李靖的身影,她才看向前方,辨别了方向,驱马驰往晋阳。
“嘶。”
李靖往腿上瞄了一眼,新添了一道三寸长的伤口,鲜血直往外冒。
他顾不得止血,挥起大刀就砍,不过片刻,他的马下就已经倒了两人。
为首的男人发了狠,喊道:“兄弟们,给我宰了他。”
剩下的人蜂拥而上。
李靖往张出尘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心里估摸着她已经跑了十余里路,应该安全了。
于是,砍了近身的一人,抓住他就往那些士兵身上扔,然后趁机驱马往张出尘相反的方向狂奔。
为首的男人立刻带着众人追了上去。
------
用完午膳,王庾小憩之后,就召集了府中小娘子小郎君们玩投壶。
苏悄悄凑过来,对王庾说:“让我也玩会儿吧。”
王庾斜睨着他:“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
苏:“.......还没有。”
王庾给了他一个眼神,没说话。
那意思已经很明显,是让他滚去做功课,但苏不想走。
那些功课让他从早忙到晚,根本就没时间和他们一起玩,好不容易凑过来了,就算不玩,也要看看。
苏双眼不住地往陶瓷壶上瞟。
王庾本想呵斥他,但转念一想,不能压制得太狠了,便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丁志匆匆走进院子,对王庾说:“小庾儿,阿郎叫你去书房。”
虽然丁志面色如常,但王庾从他的脚步中看出了一丝异样,又见苏看过来,她眼珠子一转,便对苏说:“你可以跟他们一起玩了。”
苏喜形于色。
王庾又加了一句:“不过,只能玩两刻钟。”
苏:“......”
出了院子,王庾问丁志:“出什么事了?”
丁志回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第111章 援救李靖
王庾到达书房的时候,书房中只有李渊和李世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阿耶叫我来有什么事吗?”王庾施礼后,在李世民身边坐下。
李渊沉着脸没说话,似乎还在思考。
李世民对王庾说道:“刚才李靖的妻子倒在府门口,只说了‘李靖’的名字就晕倒了。”
王庾脸色一变,“她受伤了?”
“受了点外伤,没有性命之忧,估计是赶路赶得太急,再加上身上有伤,所以就晕倒了。
“现下你嫂嫂正在照顾她,等她醒来,你嫂嫂会派人来通知我们的。”
王庾心中稍安,默了默,又皱起了眉头:“张娘子怎么会受伤呢?”
李渊面色凝重:“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她晕倒之前叫着李靖的名字,肯定是李靖遇到了什么事。
“我想李靖肯定是遇到了危险,不然不会丢下张娘子。”
李世民接着他的话说道:“马邑到晋阳的路程不短,若是在马邑遇到危险,可以找王太守,何必舍近求远来唐国公府。
“除非…”
“除非这件事是王太守搞不定的,又或者是这个威胁来自于王太守。”
李渊说完之后,内心倾向于后者,他知道,王仁恭既倚重李靖,又猜忌李靖,可能是他们之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王仁恭对李靖下了杀手。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愈发凝重。
王庾端坐在椅子上,慢慢摩挲着虎口,一边听着李渊父子的猜测,一边绞尽脑汁地回想大业十三年发生的事。
想了半天,想得她脑袋快要炸掉,她还是想不出来这个时候应该发生什么事。
她上的历史课只会讲到历史上重大的事件和重要的人物,详细的过程和有些微不足道的事件书上都未提及。
就算她读了几本历史方面的书籍,其中也没有详细地描述历史轨迹。所以,对于历史大致脉络她了然于心,但细枝末节她就不甚清楚了。
何况因为她的到来,历史已经发生了偏差。
这个月之前,因为杨广的改变,隋朝出现过半年的太平时期,没有叛乱,四海升平。
虽然这太平只是昙花一现,之后李密又掀起了反隋的新浪潮。
反隋?
对了,李渊是今年起义的,在他起义之前,隋朝的江山已经烽烟四起,岌岌可危。那么,这个时候,马邑的异动就应该和叛乱有关。
想通了这一点,王庾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阿耶,如今李密重举义旗,瓦岗寨声势浩大,必定有人眼红,效仿而动。
“我猜马邑即将发生动乱,不,有可能已经发生了。”
李渊心头一震,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这个时候,丁志在门口禀告:“阿郎,娘子来了。”
李渊立即说道:“请她进来。”
自从嫁进李家,长孙氏还从未踏足过李渊的书房,到了太原亦如是。倒是王庾年纪小,又深得李渊宠爱,最近频频出入书房。
李世民看向长孙氏:“你怎么亲自来了?是不是张娘子醒了?这种事你派个下人来告诉我们就行了。”
长孙氏神色沉重,看了李世民一眼后,对李渊说道:“阿翁,张娘子说马邑鹰扬府校尉刘武周杀了太守王仁恭,李靖亲眼目睹因而遭追杀。
“李靖夫妇趁夜出城,遭追兵围杀,李靖让张娘子来晋阳报信,他一人拖住追兵。
“如今李靖生死不明,张娘子请求阿翁出兵,援救李靖。”
出兵?
不,这个时候不能出兵。
李渊想了想,说:“你去告诉张娘子,我立刻派人去找李靖,请她安心住下。
“此事事关重大,对外宣称张娘子是来探望儿子,晚些时候,你再带李德謇兄弟去看望张娘子。”
长孙氏应下。
“好了,你先退下吧。”
“喏。”
长孙氏离开了书房。
李世民道:“刘武周杀王太守定是犯上作乱,想必不用多时,其他人就会收到消息。
“阿耶,不如让我带兵去抓了刘武周。”
李渊抬手阻止他:“不可,现在我们只听到张娘子的一面之词,具体情形如何,我们尚未可知。何况还有苏威和赵才盯着我们,他们不会轻易让我出兵,所以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我先派人去马邑探探情况,顺便打听一下李靖的下落。”
李世民有点担忧:“只怕刘武周已经控制了马邑,我们的人轻易进不去。”
王庾眼神一亮:“阿耶,我好久没去射猎了,我要出城射猎。”
李渊看着她那亮晶晶夹带着狡黠的眼睛,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个小孩子,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由她去打探最合适不过了。
“好,我多派些侍卫跟着你。”
李世民自然知道王庾的话外之音,不过,他认为马邑已乱,王庾去的话肯定不安全。
便对李渊说:“阿耶,不如我去吧,反正我经常去射猎,应该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小庾儿终究年纪小,还是不安全。”
李渊想起张出尘那一身的血,虽然后来知道那是别人的血,但说明当时情况确实很危险。
这样一想,李渊沉吟片刻,道:“那你带着小庾儿去射猎,多带些人,我再派些人暗中跟着你们。”
“行。”
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
李世民动作很快,不过半个时辰,他就带着一群人全副武装地出了城。
街道上的百姓望着这一幕,不由感叹:“李二郎还真是喜欢射猎,每个月都要去个两三回,今儿是这个月的第三回了吧。”
隔壁摊主点头:“是的,真是羡慕那些贵族子弟,不用为生计奔波,整日里骑马射猎,好不快活。”
旁边一名大汉听见了,往城门口看了看,又望了望天空,好奇地问摊贩:“这未时已过半,现在出城打猎,城门关闭之前还能赶回来吗?”
摊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这位大郎是刚从外地来的吧?”
大汉被问得莫名,老实回道:“是的。”
摊贩笑了:“难怪你不知,李二郎一般出城打猎都要去好几天,并不会当天回城。”
原来是这样。
大汉随意挑了两样东西,付钱的时候随口问道:“老丈,敢问太原副留守的府邸在哪儿?”
第112章 我后悔了
摊贩听见大汉打听太原副留守的府邸,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而后说了一个地名。
大汉道谢,往他说的方向走。
走了三条街,大汉伫立在一座四进宅院前。
他抬头看了一眼红底金字的匾额,抬脚迈上台阶。
“什么人?”守门侍卫拦住了大汉。
大汉掏出一块令牌举至他们面前,冷声道:“我要见房国公。”
侍卫认出令牌,连忙行礼,毕恭毕敬地说道:“天使请随我来。”
苏威和赵才正在书房中密谈,突闻皇帝派的使者到了,立刻去迎接。
“天使远道而来,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苏威的态度很客气。
使者神情疏离,淡淡道:“房国公不必客气,我今日前来是宣读陛下的口谕。”
苏威和赵才连忙跪下聆听。
“陛下口谕:房爱卿和赵爱卿是朕最信任的人,望你们不要辜负朕的期望。今逆贼李密反复无常,竟背叛朝廷,罪无可赦。朕希望在两位爱卿的监管下,太原永无叛乱。”
“臣领旨。”
接了圣旨,苏威对使者说:“天使远道而来,某准备了酒席为使者接风洗尘,使者先稍作歇息,稍后我派人去请您。”
随后吩咐管家领使者去客院。
赵才忧心忡忡地对苏威说:“房国公,陛下是什么意思?是担心太原即将起叛乱吗?”
苏威默了片刻才道:“陛下可能是不放心唐国公吧。”
赵才深以为然,不再说话。
出了晋阳城十余里路,李渊派的几拨人与李世民汇合。
李世民随即下命令:“你们分成三队,一队从官道去马邑,沿途仔细勘察,有任何异样随时禀告我。
“一队从左面往马邑,搜查周围地区。
“最后一队随我从右面出发,记住了,小心打探,谨慎行事,切勿打草惊蛇。”
众人领命,分头行事。
临近傍晚,初春的天气还很寒冷,王庾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李世民低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双手捏住披风边角,往前一拉,将她整个身体包裹在披风中。
王庾感觉到身体猝然一暖,随即低头,便看见了李世民宽厚的手掌,她抬头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咳了一声,神色有点不自然:“呃,你披着吧,免得你着了风寒,你嫂嫂又要埋怨我。”
王庾歪着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长孙氏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她心里一哆嗦,身体不由地往后靠,伸出双手抓住李世民的披风,又裹紧了些。
李世民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扬起手中马鞭一挥:“驾。”
夜黑风高,月亮似乎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怯弱地躲在云层后面,只偶尔探出头来望一眼。
“哒哒哒…”
“在那边,追。”
“站住,别跑。”
纷杂的声音搅碎了一地静谧,深山密林中,一群官兵在追击两个人。
跑在最前面的两个人影脚步一瘸一拐,速度虽然谈不上敏捷,但总能保持与追兵的安全距离。
他们专挑树木密集的地方跑,利用树木草丛遮掩身形,借以躲避追兵的飞箭。
“坚持一下,再往前面,他们就必须弃马了。”跑在最前面的男人说道。
“我知道,不用你说。”后面戴着黑色幞头的男人态度不太好,语气有点不耐烦。
前面的男人听出了他的不善,想着他之前好歹为自己挡过飞箭,便闭上了嘴巴。
跑了没多远,果然听见后面传来响动:“前面马儿不好走,弃马。”
马蹄声停,脚步声急促。
突然听不到说话声,戴幞头的男人更烦躁了,他一边忍着脚上的伤痛一边往前逃命,除了往后面察看追兵的情况外,就是死死地盯着前面的男人。
“我突然后悔救你了。”他忽然间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跑在最前面的男人,也就是从马邑逃出来的李靖,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不管你后不后悔,总之我会记住你的恩情。
“倘若这次我能逃过一劫,往后我一定会报答你。”
戴幞头的男人冷道:“我不要你的报答,早知道回头救你会牺牲掉我十几个仆人,打死我都不回头。”
提起这件事,男人就懊悔不已。
昨日,他探亲回府,路过一条河流,想着水囊中没水了,就打算去河里装点水。
正装水装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来了一群人。
准确地来说,是一群士兵在追一个男人。那男人满身是血,一路骑马奔驰,路过的地方血迹斑斑。
男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官兵在抓江洋大盗,心里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忙。
犹豫之后他决定帮助这些官兵,去抓“江洋大盗”。
谁知领头的官兵突然朝他喊道:“官府办事,速速离去。”
他本就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见官兵这样的态度,他立刻带领着仆人离去。
离开的时候,他因为好奇,频频往后看。
但见那“江洋大盗”十分凶悍,虽然全身是血,但手中的大刀依然挥舞得密不透风。
那些追兵一时近不得身,便有人转攻“江洋大盗”的坐骑。
一般人攻击“江洋大盗”,一般人放暗箭伤坐骑。
“江洋大盗”一面要保护自己,一面还要保护坐骑,时间久了,就很吃力。
几招过后,有人趁机伤了马儿,“江洋大盗”随之倒地。
但“江洋大盗”很强悍,几乎是倒地的瞬间就爬了起来,抓住一个空子就跑。
或许是因为身上受了重伤,“江洋大盗”有好几次摔倒,但都顽强地爬了起来。
第三次摔倒爬起来的时候,“江洋大盗”抬头正好望进了他的眼眸,那深邃坚定的眼神,一下子就击中了他的心房。
拥有这样眼神的人,心性应该不坏,或许这人不是他想的那样,他应该是个好人。
但“江洋大盗”一分神,很快就被后面的追兵追上,把他团团围住,因此,手臂上又被划了一道口子。
目睹了这一切,他突然鬼使神差地勒住缰绳,调转马但“江洋大盗”一分神,很快就被后面的追兵追上,把他团团围住,因此,手臂上又被划了一道口子。
目睹了这一切,他突然鬼使神差地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奔着那些人而去。
头,奔着那些人而去。
第113章 石艾县长
现在是晚上,城门早就关了。
李靖躲在暗处观察了一阵,确定刘武周还没有对城门下手,就和张出尘大摇大摆地往城门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守城士兵拦住了他们。
李靖神态自若,从怀中掏出太守令,肃然道:“奉太守之命,出城办事。”
守城士兵看了看令牌,确定了真假,就打开了城门。
张出尘跟在李靖身后,微微垂着头,以防他们认出她是女人,她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汗水浸湿了掌心。
当他们故作镇定地走到一半时,突然背后响起一阵马蹄声,有人大声喊道:“拦住他们。”
随即,守城士兵向他们扑来。
李靖和张出尘迅速出手,抓住最前面的两个士兵就往后面扔去。
“嘭嘭嘭...”
后面倒了一片。
李靖拉着张出尘拼命往前跑,出了城。
“给我追。”
后面官兵紧追不舍。
两条腿的人哪能跑过四条腿的马,很快他们就被追上了。
李靖和张出尘被团团围在中间。
为首的男人冷眼瞧着李靖,道:“刘校尉说了,只要你们肯归顺他,就饶了你们的性命。”
李靖与张出尘背靠背,戒备地望着前方,他小声而又快速地说道:“等会儿听我号令,一起动手,先抢马,你抢了马之后就去晋阳报信,千万不要停,不要回头。”
张出尘急道:“那你呢?”
“你先走,我殿后,你放心,我一定能脱身去找你的。”
“可...”
“相信我,上。”
李靖率先出手,张出尘来不及反对,跟着出手。
两人目标明确,将暗藏在袖子中的匕首甩了出去,刺中最前面的马匹。
在马匹受伤发狂引起混乱的时候,两人冲了上去,将最近的士兵扯下马,自己跳了上去。
李靖拉住缰绳,掉转马头来到张出尘身边,伸出手在她的马上狠狠地一拍:“快走。”
然后拔出大刀攻击后面的士兵。
“药师,我等你。”
张出尘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在频频回头张望中,任由马儿带着她往前跑。
直到看不见李靖的身影,她才看向前方,辨别了方向,驱马驰往晋阳。
“嘶。”
李靖往腿上瞄了一眼,新添了一道三寸长的伤口,鲜血直往外冒。
他顾不得止血,挥起大刀就砍,不过片刻,他的马下就已经倒了两人。
为首的男人发了狠,喊道:“兄弟们,给我宰了他。”
剩下的人蜂拥而上。
李靖往张出尘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心里估摸着她已经跑了十余里路,应该安全了。
于是,砍了近身的一人,抓住他就往那些士兵身上扔,然后趁机驱马往张出尘相反的方向狂奔。
为首的男人立刻带着众人追了上去。
------
用完午膳,王庾小憩之后,就召集了府中小娘子小郎君们玩投壶。
苏悄悄凑过来,对王庾说:“让我也玩会儿吧。”
王庾斜睨着他:“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
苏:“.......还没有。”
王庾给了他一个眼神,没说话。
那意思已经很明显,是让他滚去做功课,但苏不想走。
那些功课让他从早忙到晚,根本就没时间和他们一起玩,好不容易凑过来了,就算不玩,也要看看。
苏双眼不住地往陶瓷壶上瞟。
王庾本想呵斥他,但转念一想,不能压制得太狠了,便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丁志匆匆走进院子,对王庾说:“小庾儿,阿郎叫你去书房。”
虽然丁志面色如常,但王庾从他的脚步中看出了一丝异样,又见苏看过来,她眼珠子一转,便对苏说:“你可以跟他们一起玩了。”
苏喜形于色。
王庾又加了一句:“不过,只能玩两刻钟。”
苏:“......”
出了院子,王庾问丁志:“出什么事了?”
丁志回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王庾到达书房的时候,书房中只有李渊和李世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阿耶叫我来有什么事吗?”王庾施礼后,在李世民身边坐下。
李渊沉着脸没说话,似乎还在思考。
李世民对王庾说道:“刚才李靖的妻子倒在府门口,只说了‘李靖’的名字就晕倒了。”
王庾脸色一变,“她受伤了?”
“受了点外伤,没有性命之忧,估计是赶路赶得太急,再加上身上有伤,所以就晕倒了。
“现下你嫂嫂正在照顾她,等她醒来,你嫂嫂会派人来通知我们的。”
王庾心中稍安,默了默,又皱起了眉头:“张娘子怎么会受伤呢?”
李渊面色凝重:“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她晕倒之前叫着李靖的名字,肯定是李靖遇到了什么事。
“我想李靖肯定是遇到了危险,不然不会丢下张娘子。”
李世民接着他的话说道:“马邑到晋阳的路程不短,若是在马邑遇到危险,可以找王太守,何必舍近求远来唐国公府。
“除非…”
“除非这件事是王太守搞不定的,又或者是这个威胁来自于王太守。”
李渊说完之后,内心倾向于后者,他知道,王仁恭既倚重李靖,又猜忌李靖,可能是他们之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王仁恭对李靖下了杀手。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愈发凝重。
王庾端坐在椅子上,慢慢摩挲着虎口,一边听着李渊父子的猜测,一边绞尽脑汁地回想大业十三年发生的事。
想了半天,想得她脑袋快要炸掉,她还是想不出来这个时候应该发生什么事。
她上的历史课只会讲到历史上重大的事件和重要的人物,详细的过程和有些微不足道的事件书上都未提及。
就算她读了几本历史方面的书籍,其中也没有详细地描述历史轨迹。所以,对于历史大致脉络她了然于心,但细枝末节她就不甚清楚了。
何况因为她的到来,历史已经发生了偏差。
这个月之前,因为杨广的改变,隋朝出现过半年的太平时期,没有叛乱,四海升平。
虽然这太平只是昙花一现,之后李密又掀起了反隋的新浪潮。
反隋?
对了,李渊是今年起义的,在他起义之前,隋朝的江山已经烽烟四起,岌岌可危。那么,这个时候,马邑的异动就应该和叛乱有关。
第114章 安全之策
穿过一座座山村,李世民一行人来到了马邑郡的附近山林。
“马上就要到马邑了,大家警醒些,把马蹄都包起来,动静小一点。”
听见李世民的话,众人纷纷照做。
王庾站在树下,裹紧了披风打量周围的地形。
她的目光扫过高耸入云的树木,突然落在了左前方两棵粗壮的大树中间,她看见了一面峭壁。
“二郎,我去那边看看。”
“哎...”
李世民刚出声想阻止她,她就已经走远了,无奈之下,他带着人跟了上去。
到了峭壁底下,王庾抬头往上看,“这应该是个悬崖。”
李世民有点无语,悬崖有什么好看的,他伸手去拉王庾:“不要离峭壁太近,万一有东西从上面掉下来,你就遭殃了。”
话刚落音,王庾就指着空中喊道:“快看,好像有人从上面掉下来了。”
李世民:“......”
他难道是乌鸦嘴吗?说什么来什么?
惊愕的同时,李世民迅速拉着王庾往后退,他身边的侍从也跟着齐刷刷地往后退,远离峭壁。
“嘭。”
一个人从天而降,在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砸出了一个大坑。
“还有一个人。”一个侍从叫道。
王庾张大了双眼,仰头去看,突然觉得空中的人影似乎很面熟,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
“是李靖。”
说话的同时,她就已经冲了过去,张开双手准备去接李靖。
李世民被她的举动骇了一跳,随手就将旁边的一匹马用力推了过去,同时喊道:“快让开。”
王庾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往侧面跑。
马儿被推到峭壁底下,刚好就接住了从上面掉下来的李靖,不过,在李世民的推力之下,马儿的身体早就成倾斜状态。李靖砸下来之后,马儿再也承受不住冲击力,轰然倒在地上。
众人蜂拥而上。
李世民急切地询问:“李靖,你怎么样了?”
王庾满目担忧:“李伯伯,你还好吗?”
有人询问,有人搀扶,有人喂水,有人检查伤口、清理、上药、包扎...众人是忙得有条不紊。
不远处的深坑中,石艾县长双眼发直地望着俨然皇子般待遇的李靖,心里直泛酸。
“呀,那边还有一个人。”王庾想起了第一个落下来的人,连忙从人群中走出来。
石艾县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浑身酸痛,只能动动头部,其他的部位动不了。
幸好他在下落过程中遇到了悬崖上的树枝,虽然撞上去很痛,却也起到了一个缓冲作用,让他赢得了一线生机。
当然,这多亏了李靖,本来他们下落的位置离那棵树有点距离,是李靖突然使力,踢了他一脚,把他踢到了树上。
兴许,李靖当时是想把他踢到树上挂起来,没想到空中不好使力,出了点偏差,他没有挂在树上,倒是撞了上去,减缓了下坠的速度,从而保住了性命。
尽管他感觉到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但他深深地感知到,他还能活下去。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石艾县长想到这里,一时开心,笑裂了嘴。
“嘶。”
咧嘴笑动作过于激烈,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王庾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歪着头打量他,“你是谁?为什么和李靖从上面掉下来?”
顿了一下,她惊呼:“~莫非你是杀手,是来杀李靖的。”
说完,往后退了两步。
石艾县长:“......”
他一面暗地里调息,一面打量王庾。
这位小郎君身着锦衣华服,身上的狐毛披风更是珍贵,看起来非富即贵。
又看见后面走过来的少年,他眼前一亮。
少年英姿飒爽,气宇轩昂,眉宇间自有一股无畏的精神气,但当他看向前面的小郎君时,威严的眼神就会变得很柔和,充满了慈爱的光芒。
他们两个应该是兄弟,石艾县长如此想。
“...我...”石艾县长想说话,张开口却发现身体绵软无力,没有力气说话。且浑身上下都在疼,疼得他想拍晕自己,这样他就不会感到疼了。
当看到李世民和王庾的眼神越来越冷的时候,石艾县长急出了冷汗,这些人不会真把他当杀人凶手给杀了吧?
他可不是杀手,他救了李靖,还为此牺牲了十八名仆人。
他们认识李靖,应该对他这个救命恩人客气点才是。
可是他此刻说不出话来,不能表明身份,他们要真是把他当凶手给杀了,他就只能自认倒霉。
于是,他努力地张开嘴巴,尝试着讲话。
翕动了好几次,他终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唉,死就死吧。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侍从的声音:“郎君,李郡丞说那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李世民诧异地看向那名侍从。
侍从点点头:“对,刚才李郡丞说了,那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王庾收起了冰冷如刀的目光,又跑到了李靖的身边:“李伯伯,你放心吧,张娘子没事。”
李靖心下稍安,用余光去瞟石艾县长,艰难地开口:“......救......他......”
或许是说话太多,说完这两个字,李靖就晕倒了。
李世民忙吩咐手下去救人。
石艾县长见状大松了一口气,精神一放松,他也晕了过去。
因为考虑到李靖会受伤,所以李世民带了上好的伤药和会医术的人出来,于是,李世民吩咐他们全力救治两名伤者。
李世民则在不远处的树下教训王庾:“你做事怎么还是毛毛糙糙的?那是什么情形,从悬崖上摔下来的人,你赤手去接,不怕被砸成肉饼吗?”
王庾立即认错:“我错了,主要是当时我救人心切,没想那么多。”
李世民眉目一横:“救人也要看看周围的环境,哪能不管不顾地去救人?那不是救人,是在自杀。”
“是,以后我会注意的。”
“还有以后?”
“不,以后再看见悬崖,我就远远地避开,管他会从天上掉下个什么,就算是金子我也不过去。”
李世民:“......”
真是气死他了,每次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教训她,想好好地给她上一课时,就会被她气个半死。
算了,小孩子大都叛逆,你让她往东,她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过身就往西去了。
还是以后多派些人看着她好了。
不,还是把她锁在自己的身边,不要让她乱跑才是安全之策。
第115章 立于危墙
李靖两人的伤势不能受颠簸,于是,李世民派人去最近的山庄买了一辆牛车,改造成马车,将两人安置在里面。
“你们把他们送回晋阳,我和小庾儿去马邑探探情况。”
侍从们一听,立刻规劝:“郎君不可,阿郎说过,此时马邑危机四伏,若只有你和小庾儿两个人去,必定会有危险。”
李世民却不在意:“不用你们跟着,他们两人伤势严重,需要更多的人护送他们回去。
“再说其他人就在汇合地等我,我不需要这么多人。”
见他们还想劝,又说:“人多容易引人注意,我和小庾儿两人方便打听,好了,就这样定了,你们走吧。”
侍从们无奈,只好护送着李靖回晋阳。
李世民和王庾换了早就准备好的平民衣衫,又伪装了一番,继续朝前走。
两个人沉默地走在偌大的山林中太过安静,李世民突然开口:“小庾儿,我发现你对李靖特别上心。”
冷不丁听见这句话,王庾心中一咯噔,仰头去看李世民,用一副小孩子纯真的口吻说道:“是吗?我怎么没有发现?
“我倒是觉得我对李靖很好奇,但我对其他人也很好奇啊,比如刚才那个救了李靖的人。”
顿了一下,王庾笑得天真:“不是说小孩子会对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好奇吗?我要是对出现在我身边的人不感兴趣,才不正常吧?”
李世民抿嘴思考,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想当初他还是王庾这么大的时候,对什么都很好奇。
“你最近跟李德謇相处得不错啊?”
王庾狐疑地盯着李世民的眼睛,心中嘀咕:这小子怎么整得像是父亲拐着弯来打探女儿交朋友似的。
她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嗯,还不错。”
李世民一滞,李德謇那小子虽然长得眉清目秀,但性子太跳脱,肚里又没什么墨水,有一点倒是和小庾儿很像,那就是胆子很大。
不过,胆子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
李世民低头看了王庾一眼,心头涌起一丝担忧,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庾儿不能老跟品行不端的伙伴玩。
这么一想,他的眉头拧了拧,他没有当过父亲,不知道怎么教导孩子。
底下倒是有弟妹,但他通常是带着他们一起淘气,规规矩矩地带他们上课,这样的情形很少。
想到这里,李世民突然有点汗颜,以前的他确实有点玩世不恭,和苏一样,是洛阳城内鼎鼎有名的纨绔子弟。
“咔。”
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李世民和王庾齐齐一震,对视一眼,立马找了个地方隐蔽起来。
没过多久,林子中就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李世民就听见了熟悉的口音。
“这次出来是最痛快的一次,不用打仗,轻轻松松就劫掠了几十车物资,真是太高兴了。”
是突厥人。
王庾侧头看向李世民,无声地做了一个唇形:“突厥人?”
李世民点了点头,神情变得凝重。
“这还得多亏了刘校尉,没有他控制了马邑极其周边地区,令他们打开门户,恐怕我们这次出来又要死一些士兵。”
“是啊,咱们还是快点走吧,可汗还在等我们的好消息呢。”
......
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又耐心等待了一会儿,确定周围安全,李世民才和王庾从树后面走出来。
“看来马邑已经落入了刘武周的手里,而刘武周投靠了东突厥。”王庾说。
李世民没接话,他在沉思。
良久,他出声说道:“看他们离开的方向,应该是刚从马邑过来,我们去马邑瞧瞧。”
王庾站着没动:“你确定这个时候还去马邑?我认为,太危险了,”
主子去救人了,仆人们自然跟随,于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中,李靖得到了短暂的喘息机会。
在一番拼杀过后,他带出来的十几名仆人全都被杀。
他怒吼一声,化满腔悲伤为愤怒,连杀十几人。
官兵们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只剩下三人,他们步步紧逼,想全杀了。
正在这时,有一队士兵驱马到来。
惊惧惶恐的三人见了,立即往士兵狂奔:“救命,救命…”
李靖翻身上马,对他喊道:“快跑。”
那些士兵还没弄清楚情况,他就和李靖跑了。
存活的三名官兵立刻对前来的士兵首领说道:“旅帅来得正好,那是刘校尉要捉拿的李靖,你们快去追,把他杀了。”
旅帅望着李靖远去的背影没说话。
官兵急了,催促道:“旅帅还不快去追?你要是杀了李靖,就是大功一件。”
旅帅身边一名小兵说道:“三位有所不知,刘校尉刚刚下达了命令,不得追杀李靖,让你们即刻回去。”
三名官兵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就不杀了。”
那小兵不耐烦地说:“主子说什么照做就是,哪来那么多废话?”
官兵一滞,随后嗫嚅道:“那我们为了抓李靖,牺牲掉那么多的人,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旅帅闻言,驱马来到刚才的打斗现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尸体,有马邑官兵,也有穿着奴仆服饰的人。
浓烈的血腥味让旅帅情不自禁地掩住了鼻子,他望着地上的尸体,双眸突然放出光来。
刘校尉发出停止追杀的命令之前,肯定没想到李靖这么难缠,害他损失了这么多的人。
要是刘校尉知道了李靖杀了他这么多的手下,刘校尉肯定不会罢休。
这个时候,若是他把李靖杀了,帮刘校尉出了这口恶气,刘校尉一定会很高兴,进而赏赐他。
想到这里,旅帅对那三人说道:“你们放心,兄弟们的血不会白流。
“所有人听令,跟我去追,只要看见李靖,就地格杀。”
小兵劝道:“旅帅三思啊,刘校尉已经说了不杀李靖。”
“此一时彼一时也,李靖杀了我们的兄弟,此仇不报,吾心难安。”旅帅高声喊道:“等杀了李靖,我亲自去跟刘校尉解释。
“兄弟们,愿意跟我去报仇的就跟我走,不愿意的就回马邑。”
说完,调转马头,就往李靖消失的方向追去。
第116章 血路艰难
王庾睡觉时一向警觉性很高,几乎和李世民同时感觉到了杀气。
她倏然睁开双眼,抱住李世民的腰就往下跳。
李世民正想抱她躲避暗器,感知到她的动作顺势就跳下了树。
“树上果然有人。”
说话间,一群突厥兵已经冲到树下,将李世民和王庾团团包围住。
为首的将领目光紧锁住李世民的脸,嘀咕:“这人看着有点面熟。”
“哎,你叫什么名字?”将领对李世民喝道。
李世民脸一沉,冷冰冰地回敬他:“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话音未落,身体已经如一支飞箭冲了出去,趁突厥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李世民已经连杀数人,打开了一个口子。
“快走。”
听见李世民的话,王庾踢倒后面的突厥兵,跟着李世民逃出了包围圈。
“追。”
李世民回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一片,追兵至少有一百多人。
他心头一沉,突然就有点后悔了,再低头看向王庾,见她迈着小短腿,奋力奔跑,不一会儿,两人已经跑得满头大汗。
李世民扫了一眼王庾跑得通红的脸,突然手一伸,一把抄起王庾就甩到自己的背上。
王庾吓了一跳,赶紧搂住他的脖子,“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跑。”
他这样背着她跑肯定更累。
李世民抓住她的双腿:“别动,这样快一点。”
王庾朝天翻了个白眼,太小看她了。
算了,这个情形,就不跟他争辩了。
跑了没多久,李世民吹了一声口哨,下一刻,一匹白马从林中跑出来,很快就来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李世民飞身上马,抓住缰绳,扬起马鞭一拍,白马疾驰而去。
这匹白马是大宛马,来自突厥,和后面那群突厥兵骑的马不相上下。
眼看着就要被追兵追上,李世民突然反手往后抓住王庾,把她拎到了前面。
“你来驾马。”
李世民手撑着马一跳,与王庾背靠背,然后从马鞍一侧的袋中掏出弓和箭,迅速弯弓搭箭。
“咻咻咻!”
三箭齐发。
羽箭飞速划过空中,插进了三名突厥兵的身体里。
王庾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暗叹:李世民的神射手之名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在射出三箭之后,李世民并没有停歇,继续射击。
三箭齐发,无一箭落空,突厥兵被李世民高超的箭术震慑住了,很多人勒住马不敢往前。
但为首的将领看见熟悉的箭术一下子就想起了某个人,顿时喊道:“那是唐国公李渊的儿子,快,给我抓住他。”
王庾揶揄道:“二郎,你被认出来了。”
李世民抬手就撕了鼻子下的假胡须,冷哼:“认出来也抓不着我。”
王庾忍不住怼他:“话别说太满,小心打脸。”
打脸?
呃,这个词语倒是新鲜,好像还挺贴切。
“哎,我说小庾儿,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我要是被抓住了,你也逃不掉。”
王庾扯了扯嘴角,双脚夹了一下马肚,白马加速前进。
突厥兵也不是吃素的,在李世民射中了几个人之后,他们也拿出弓箭进行反击。
王庾看见有羽箭从后面飞来,插进了前面的地中,她赶紧回头去看。
无数的羽箭飞驰而来,李世民正挥动着宝剑,为两人挡下近身的飞箭。
王庾改变策略,一面关注着前方的路,一面频频往后看,驱马躲避飞箭,为李世民减轻负担。
“不要光射人,射马。”突厥将领大喊。
突然见一部分的羽箭低了几分,李世民暗道不好,往下挥剑去挡羽箭。
又要防止羽箭射中自己和王庾,又要防止羽箭射中白马,李世民很快就感觉到吃力,动作渐渐变得迟缓。
终于,在他砍掉胸前的箭时,一支羽箭射中了马腿,马身一矮,李世民摔了出去。
好在王庾抓紧了缰绳,在白马趴倒之时跳了下来,她抓起箭筒背上,拿起弓箭就开始射击。
第一箭落空,王庾懊恼不已,浪费了。
第二箭射中了最前面的突厥兵,王庾顿时就露出笑来。
第三箭又射中了一人,王庾大喜,看来这些日子没白练。
突厥士兵骑马,很快就将他们包围了。
而这个时候,王庾的箭已经射完了。
李世民喊道:“到我身边来。”
王庾跑过去,在他背面站立。
“抓活的。”
突厥将领一声令下,士兵们就冲了上去。
李世民提起宝剑就砍。
王庾没带武器出来,顺手就从靴子中抽出匕首,往抓她的突厥兵身上刺去。
李世民骁勇,王庾敏捷,一时之间,那些突厥兵近不了身。
不过,突厥兵人数众多,李世民再骁勇,还是受了伤。
一受伤,动作就会受到影响,李世民心里着急,想寻找空隙杀出去。
“唔。”
突然听到痛呼声,李世民回头一看,就见王庾的手臂被划了一刀,他心中发狠,一脚踢飞了伤王庾的突厥兵。
李世民只顾着保护王庾,没注意到背后的危险,但王庾看见了。
王庾握紧了匕首,从李世民腋下钻出,用尽全身力气往前冲,匕首一送,就插进了突厥士兵的腹部。
但危险不只这一处,一把刀横插进来,砍向了李世民的背部。
“小心。”
虽然李世民做出了反应,但还是晚了一步,刀在他的背部划了一下。
“吼。”
李世民大吼一声,再一次将王庾纳入怀中,用力挥动宝剑。
王庾大急,他这样,背后可就空了。
于是,王庾攀着他的身体,从前面爬到了他的肩膀,顺着背部滑了下去,抵挡背后的敌人。
很快,王庾就感到力不从心,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
李世民这个时候是真的后悔了,他对王庾说道:“小庾儿,跟紧我,我为你杀条血路出来。”
说完,如同愤怒的老虎往前拼杀。
王庾边战边跟着李世民。
这条血路杀得很辛苦,过了两刻钟,李世民也不过是前行了五步。
李世民绷紧了全身,握剑的手已经麻木,此刻的他就像是困兽之斗,全凭一股求生的意志在撑着。
“锃!”
刀剑相碰,李世民的剑被砍出了缺口,另一把刀从暗处伸出来,砍向了李世民。
王庾刚将匕首送进一名突厥兵的大腿,余光看见这一幕,心头一紧,大喊:“小心。”
第117章 千钧一发
李世民听到王庾的提醒,低头一看,就看见了两把刀刺了过来。
他想挥剑去挡,但被一个突厥兵缠住。
无奈之下,他右手挥剑抵挡上盘攻击,左手往下抓住砍向腰部的刀,右脚一抬,踢掉攻击下盘的另一把刀。
纵他手脚都用上,还是挡不住更多的偷袭。
王庾见状,想拔出匕首去救援,但被伤的突厥兵死死地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开。
没有办法,王庾狠狠地踩在突厥兵的靴面上,踮起脚尖用力地碾了碾。
突厥兵吃痛,松开了手。
王庾趁机拔出匕首,旋身将匕首送进了李世民面前的一名突厥兵。
李世民空出手,宝剑顺势一扫,面前的五名突厥兵齐齐倒地。
但王庾背后被人砍了一刀,匕首也因此被人夺了,她双手空空,体力又跟不上,一不小心被人抓住,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小庾儿。”
李世民回头看向王庾,想去救她又脱不开身,心急如焚,手下更加狠厉。
王庾感觉到身上多处火辣辣的痛,尤其是刚才被摔,背部直接着地,伤口磨搓着地上的沙砾,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到背部的衣服全湿了。
她知道她的伤口在流血,再这样下去,她不累死也会血流尽而死。
她看到那些突厥兵带着邪笑一步步靠近她,他们看她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
他们一定认为她动弹不得。
她确实感觉到起身很艰难,于是将手摸向了怀中。
突厥兵以为她是按住伤口,没想太多,当然,他们已经不把受了伤地王庾放在眼中。
毕竟是个孩子,战了这么久,又受了这么多伤,早就没有力气了。
突厥兵这样想着,走在最前面的人伸出手去抓王庾。
看见那只粗糙的大手,王庾深吸一口气,在他即将碰触自己的时候,突然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按。
手上忽然传来酸麻感,突厥兵意识到被暗算,急忙用另一只手抓住酸麻的手臂,用力往回抽手。
王庾借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迅速将右手的军刀插进了他的腹部。
李世民回头看见这一幕,顿时就松了口气,但气还没完全下去,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因为有好几把刀同时砍向了王庾。
“啊!”
李世民怒吼,拼着肩膀受了一刀,也要拼尽全力去救王庾。
他还没挣脱包围,悬在王庾头上的几把刀就已经落下。
“小庾儿。”
就算是最后一刻,王庾也没有放弃,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军刀又插进了一人的身体内。
至于头上的刀,她奈何不了,也就不管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从外围飞过来数十支羽箭,围着王庾的突厥兵全都被射中了。
他们的手顿在空中,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王庾趁机从两个突厥兵间的缝隙中挤了出去,就在她离开的下一刻,那些突厥兵手中的大刀纷纷往下掉,落在了王庾刚才站的位置。
听到刀落地的声音,王庾回头瞥了一眼,心有余悸地按着胸口,感受到里面有力的心跳,不禁长吁一口气。
好险。
此时,围着李世民的突厥兵也遭到了暗箭射击,同时,外围传来了兵器交戈的声音。
王庾抬头去看,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不管怎样,肯定是援兵。
王庾紧绷的神经一松弛,身上的伤口就更痛了,双腿一软,身体就往下倒。
预料中的冰冷并未传来,反而感受到了一股温暖,并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王庾侧头一看,不知何时李世民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及时接住了她的身体。
“小庾儿,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的劝,害得你受了伤。”
望着李世民那双充满了悔恨的眼睛,王庾心知他已经受到了教训,温婉一笑:“好了,我接受你的道歉。”
看见王庾竭力露出的笑容,李世民心中更加惭愧,扶着她的手紧了紧。
王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问他:“是谁来了?”
李世民望着前方与突厥兵混战的侍从,回道:“是王康达他们。”
“哦。”王庾轻轻地应了一下。
半个时辰后,所有的突厥兵都倒在了血泊中。
王康达将刀收进刀鞘中,对着李世民行礼:“郎君,我来晚了。”
李世民伸手:“行了,不必多礼,你们是在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吗?”
王康达起身,恭敬回道:“是的,我们在半路上都遇到了突厥兵,几经厮杀,才脱了身。
“等我们赶到汇合地点的时候,只看见地上的尸体,就猜测郎君遇到了危险,然后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李世民微微颔首,对众人说道:“受了伤的”
王庾睡觉时一向警觉性很高,几乎和李世民同时感觉到了杀气。
她倏然睁开双眼,抱住李世民的腰就往下跳。
李世民正想抱她躲避暗器,感知到她的动作顺势就跳下了树。
“树上果然有人。”
说话间,一群突厥兵已经冲到树下,将李世民和王庾团团包围住。
为首的将领目光紧锁住李世民的脸,嘀咕:“这人看着有点面熟。”
“哎,你叫什么名字?”将领对李世民喝道。
李世民脸一沉,冷冰冰地回敬他:“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话音未落,身体已经如一支飞箭冲了出去,趁突厥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李世民已经连杀数人,打开了一个口子。
“快走。”
听见李世民的话,王庾踢倒后面的突厥兵,跟着李世民逃出了包围圈。
“追。”
李世民回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一片,追兵至少有一百多人。
他心头一沉,突然就有点后悔了,再低头看向王庾,见她迈着小短腿,奋力奔跑,不一会儿,两人已经跑得满头大汗。
李世民扫了一眼王庾跑得通红的脸,突然手一伸,一把抄起王庾就甩到自己的背上。
王庾吓了一跳,赶紧搂住他的脖子,“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跑。”
他这样背着她跑肯定更累。
李世民抓住她的双腿:“别动,这样快一点。”
王庾朝天翻了个白眼,太小看她了。
算了,这个情形,就不跟他争辩了。
第118章 请兵平叛
长孙氏像往常一样坐在窗边榻上看书,但不知为何,她的右眼皮跳个不停。
她抬起手,按住了右眼皮,但还是突突地跳个不停。
淇水看见长孙氏的动作,问道:“娘子你怎么了?”
长孙氏道:“不知怎么的,右眼一直跳。”
“呀!”淇水惊呼:“这是不祥之兆。”
长孙氏心里一咯噔,顿时感觉到一股气憋在胸腔,又闷又慌。
恰在这时,桑中快步走进房间,向长孙氏禀告:“娘子,二郎和小庾儿受伤了...”
长孙氏一惊,手中的书掉落下去,她慌忙起身去捡,淇水已经捡了起来,并劝她:“娘子别着急。”
长孙氏一边往外走一边询问桑中:“他们现在在哪?”
桑中回道:“刚回府,这会儿应该快到院子了。”
“请了大夫没有?”
“昨晚给李郡丞诊治的李大夫还没有离开,阿郎已经吩咐人去请了。”
说话间,李世民已经抱着王庾跨进了院门,抬头看见长孙氏,李世民的脸上瞬间就浮现心虚之色,他讪然一笑:“娘子别担心,小庾儿只是受了点外伤,不碍事。”
长孙氏第一眼看见王庾的衣服上满是血,胸前、手臂、腿上都包着布条,那些布条被鲜血浸湿,染成了红色。
她下意识地想开口责怪李世民,目光触及到李世民身上的血迹和粗糙的包扎,顿时就将责怪的话咽进肚里,满心只剩下疼惜。
她急忙让开路:“快进屋。”
李世民将王庾放在榻上,李大夫随即上前诊脉。
长孙氏站在李世民身边,目光扫视他身上的伤,粗略估计,他的背部、手臂、腿上大大小小有十来道伤口,她深深地皱眉,眼中满是心疼:“到底怎么回事?”
李世民看了眼李大夫,轻描淡写地说:“打猎遇上了野猪群,一时不小心就伤了。”
长孙氏知道这话是拿来对外人说的,遂不再问,看向双眼紧闭的王庾。
王庾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细汗渗出,嘴唇发紫,仔细去看,她的右手在颤抖。
“李大夫,小庾儿怎么样了?”李世民忍不住问道。
李大夫收回把脉的手,回道:“受的都是外伤,没有性命之忧,不过这种天气在外面吹了寒风,又受了伤,今晚会发热,你们要做好准备。
“我先给她清理伤口,重新包扎。”
说完,走到一旁书案,拿起纸笔写了一张药方,递给丫环:“按照上面的药方去抓十副药,马上煎煮一副,给她服下。”
长孙氏又问:“李大夫,我看小庾儿的右手一直在发抖,这是怎么回事?”
李大夫叹了口气:“还是老毛病,老夫也诊断不出来,没有办法医治,只能等她自行恢复。”
从前也是这样,有时候疼两个时辰就好了,有时候疼个把天也会好。
长孙氏默然,将询问王庾几时醒来的话吞进肚子里。
李大夫给王庾清理包扎好伤口后,就去给李世民处理伤势。
“请娘子放心,二郎和小庾儿一样,受的都是外伤,看着吓人,其实伤势并不严重,只要休养个把月就会痊愈。”
长孙氏颔首,吩咐桑中:“你去打热水来给小庾儿擦擦身子,换身干净的衣裳。”
又对淇水说:“小庾儿身上有伤,不宜搬动,你去把隔扇门后面的床榻收拾出来,这几天就先让小庾儿在我房里休养。”
李世民闻言看向了长孙氏。
长孙氏感知到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淡淡说道:“郎君身上有伤,这几日就在书房睡吧,好好调养调养。”
李世民:“......”
淇水正要去收拾,听见这话,小声劝长孙氏:“娘子,这样不好吧?”
这个时候,娘子更应该陪着郎君,好好照顾郎君才是,怎么能把郎君赶去书房睡呢?
长孙氏侧头,用轻飘飘的目光睨着她。
淇水立刻将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默默地去收拾了。
李世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唉,就知道她会生气,睡书房就睡书房吧,反正小庾儿睡在这里,他也只能避让。
屋中奴仆都退出去后,李世民凑到长孙氏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观音婢,我的手受伤了,你帮我更衣吧,这衣服已经臭了。”
一股腥臭味传入长孙氏的鼻中,她不禁皱了皱鼻头,拿起帕子遮掩,就去了内室。
李世民扯开嘴角,当即跟了进去。
看着李世民身上的伤,长孙氏不禁鼻头酸楚,一面给他穿衣,一面碎碎念叨:“昨日李靖被送回来,听侍从说你坚持只带小庾儿去探查,把他们赶了回来。
“二郎,你太大意了。”
李世民听了眸中再次浮起悔意,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语气低沉:“我没想到刘武周会投靠突厥引狼入室,是我大意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长孙氏闻言大惊,移步至李世民身前给他系扣带,却看见他满脸的懊悔,突然就不忍心再念叨。
想必二郎已经汲取教训了。
长孙氏默默地服侍李世民更衣。
外面传来声音:“郎君,阿郎叫你过去。”
------
李世民走进书房:“阿耶。”
“来了,快坐。”李渊从书案后面走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关心地问道:“伤势如何?还撑得住吗?”
李世民回道:“都是些小伤,阿耶不必挂怀。”
“那就好,小庾儿怎么样?”虽然他刚才听了下人禀报,但还是想问问儿子。
“小庾儿也只是受了点外伤,没什么大碍,就是看着吓人。”
说到这里,李世民笑道:“阿耶还不知道吗?小庾儿胆大包天,这点场面还吓不着她,我看她比一般将领还要勇敢沉着。”
李世民脑海中浮现王庾与突厥士兵作战时的果断狠绝,心中再一次对她刮目相看。
那一刻,他能感受到王庾强烈的求生欲以及对敌国的仇恨。
李渊很认同他的话,笑了笑:“小庾儿确实勇敢,小小年纪就敢跟我上战场。”
下一刻,李渊脸色变得严肃,问起了马邑的情况:“对了,你这一路都打探到什么了?”
提起正事,李世民顿时就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将沿途看到的情景都告诉了李渊:“......阿耶,刘武周竟然引突厥兵入境,危害百姓,我请兵去平叛。”
李渊一口拒绝:“不行。”
第119章 不到时候
李渊忍不住责备李世民:“二郎,你这次太鲁莽了,怎么能一个侍从都不留在身边,带小庾儿身陷险境?”
回来的一路上,李世民已经做了深刻的反省,所以,他的态度很端正:“阿耶教训得是,这次是我失误了,下次我一定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身上又伤痕累累,李渊不忍再训,又想起刚才在门口看见他和王庾满身是血的模样,就只剩下心疼了。
默了良久,李渊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以后行事多思虑,切忌仓促冒进,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了再去做。”
李世民恭敬应下:“谨遵阿耶教诲。”
这时,丁志在门口禀道:“阿郎,刘县令求见。”
“请他进来。”
刘文静快步走进书房,神色仓惶:“唐公,马邑鹰扬府校尉刘武周杀了太守王仁恭,占领郡城,开仓赈贫,驰檄境内,已得兵万余人,自称太守。”
说完,见李渊和李世民面色平静,惊道:“莫非唐公已经知晓?”
李渊道:“我也是刚刚知晓,马邑郡丞李靖亲眼目睹了刘武周刺杀王仁恭,从马邑逃了出来,现下正在我府中疗伤。”
刘文静恍然大悟,忧心忡忡地坐下,“唐公,刘武周突然发动兵乱,听说他还和突厥人往来甚密,不会已经投靠了突厥吧?”
李世民接道:“我几日前出城射猎,在马邑附近遇上了突厥兵,听那些突厥兵谈论,正是刘武周打开了门户,放突厥兵进城。”
“嘭。”
刘文静一拳锤在茶几上,愤然骂道:“刘武周这厮居然叛国?太可耻了。”
顿了一下,刘文静又道:“唐公,下令征兵讨伐刘武周吧。”
李渊摆摆手:“现在还不到时候,再等等。”
“等?”刘文静诧异:“等什么?”
李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淡淡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
苏威和赵才相对而坐,两人神色非常凝重。
赵才搓着手,眸中尽是忧愁:“刘武周发动兵乱这件事,天使已回朝禀报陛下,不用多久,陛下就会知道太原出现了叛乱。
“陛下不希望太原出现叛乱,但现在这个情形……我们该怎么办?
“恐怕陛下大怒,会将你我灭族。”
苏威心情沉重,他也担心皇帝降罪:“你刚才也听到了,刘武周投靠了突厥,想剿灭他不容易。
“听说他已整兵待发,准备掠夺周围的城池。
“汾阳行宫所在的楼烦郡与马邑郡相邻,里面财帛无数,还有许多宫女,恐怕会成为刘武周的下一个目标。
“若是刘武周占据汾阳宫,我们又不能将他铲除,到时候陛下真的会诛我们九族。”
“那怎么办?”赵才坐不住了,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拍手叫道:“对了,我们叫李渊去平乱吧,他好歹与突厥交战过,经验丰富,且胜多败少,一定能帮我们铲除刘武周。”
苏威知道这个时候,李渊是平乱的不二人选,但是他还是很担心,“你就不怕他借此生了异心?他可比刘武周难对付多了。”
赵才一顿,皱起了眉头。
他想了想,又在苏威对面坐下,分析道:“不管如何,陛下希望的是太原没有叛乱。
“如今刘武周率先举反旗,那我们应该先铲除他,再考虑别的。
“李渊就算生了异心,有我们盯着,他现在还不敢轻举妄动。
“等他帮助我们铲除了刘武周,我们再设法除掉他,也算是替陛下除了一个心腹大患。”
苏威摸了摸下巴上花白的胡须,思考此计是否可行。
仔细想了想,他不得不承认赵才的办法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陛下不是总疑心李渊会造反吗?那他就替陛下除了李渊,省得陛下烦心。
想通之后,苏威露出笑来:“行,就照你说的去做。
“走,我们现在就去唐国公府。”
唐国公府议事厅。
赵才在劝李渊:“刘武周无汝所能,却敢据城自立,唐国公快快征兵,早日讨伐刘武周吧。”
李渊没吭声。
苏威心里着急,也跟着劝道:“唐国公为太原留守,现在马邑发生叛乱,你有责任平定叛乱。
“唐国公若不能早日平叛,他日刘武周引突厥兵入境,危害社稷江山,就是灭族之罪。”
他们言之凿凿,好像明日突厥就会大举入侵中原一样,事情如此危急,他不征兵剿匪就会九族尽灭。
李渊心中大喜,知道苏威和赵才着急了,但他不着急。
他缓缓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不可,我们应该以静制动,免得扰乱军心。
“这样吧,我立即派人去通知楼烦郡稍加提防,再观察几天再说。”
赵才大急,接着劝,但任凭他说得口干舌燥,李渊依旧气定神闲,坚持以静制动。
赵才无奈,和苏威失望地离开了唐国公府。
李世民有点疑惑,问道:“阿耶,你为何不趁机答应他们?”
李渊笑了:“苏威心思深沉,我若是马上答应他们,他一定会怀疑我有异心,到时候处处提防我,做事就会受到限制。
“我先拒绝他们,等到事情真到了危急的时候,我再答应,事情就会顺利很多。”
李世民若有所思。
门外突然传来禀报声:“阿郎,李郡丞和救他的人醒了。”
李渊起身:“走,我们去瞧瞧。”
两人来到客院,李靖挣扎着想起来行礼,李渊连忙按住他:“你身受重伤,就不必多礼了。”
另一边,李世民同样按住了想行礼的石艾县长。
李渊问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说吧。”
李靖深吸一口气,将这几天的事情娓娓道来:“那晚,我受邀去了太守府……就这样,我们掉下了悬崖,刚好就遇到了二郎。”
李渊这才仔细端详李靖的救命恩人,长得粗犷魁梧,从外表看,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为救陌生人而牺牲十八名家仆又差点失去自己性命的大善之人。
石艾县长。
李渊在脑海中搜索太原的官员,伸出手指指着他:“呃……石艾县长,你好像叫……叫什么来着?”
第120章 眉目飞扬
李渊曾经看过太原郡的官册,但一时想不起来石艾县长叫什么名字,指着石艾县长老半天了,也没说出半个姓名。
李渊贵为唐国公,不认识一个个小小的县长是正常的,所以石艾县长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大大方方地说道:“唐国公,吾姓殷名峤,字开山。”
“噢~对了,殷开山。”李渊恍然记起,指着他道:“我记得你,你在担任太谷县长的时候,政绩斐然,很得百姓拥戴。”
殷开山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唐国公谬赞了,殷某愧不敢当。”
“诶~你不必过谦,我知道你是个人才,你且在我府中安心养伤,我会派人去石艾县说一声。”
“如此,那就多谢唐国公了。”
殷开山道完谢,又踟蹰着说道:“唐国公,我能否请你帮个忙?”
李渊很豪爽:“你说,我一定帮你办到。”
李世民沉默地站在一旁,听见这句话不禁腹诽:阿耶也真是的,别人还没说是什么事就一口答应,万一是什么抄家灭族的事情,他也去做吗?
到时候答应的事却做不到,岂不是失信于人?阿耶太自大了。
殷开山先是一愣,他没想到李渊还没听是什么事就答应了,爽快得让他震惊。
当然,他也不会提什么非分要求,“是这样的,我有个兄弟在济阳,想给他去一封信,现在我受伤了,没法安排,就想请唐国公帮我把信送出去。”
李渊笑了:“小事一桩,我来安排,你写好信交给我就行了。”
说完,吩咐下人去拿纸笔。
正在这时,张出尘听闻李靖醒了,与长孙氏联袂而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尾巴。
李德謇和李德奖原本以为阿娘真是单纯地来看他们,直到今儿一早阿娘跟他们说了实情,他们才知道自己已经无家可归,顿时就觉得凄惨无比。
后来一想,马邑回不去,那他们就能永远呆在唐国公府了,于是又高兴了起来。
然后,李靖看到的画面就是妻子满脸担忧,两个儿子眉目飞扬,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脸顿时就拉了下来。
李德謇反应很快,当他看见李靖阴霾的脸,立刻换上一副忧急悲伤的模样,快步走到床边,抱住李靖就痛哭:“呜呜,阿耶,你受苦了。”
李德奖眨了眨机灵活泛的眼睛,立马跟上,抓住李靖的手就哭:“呜呜,阿耶,你疼不疼?呜呜,看见阿耶这样,我可心疼了。”
李靖:“......”
张出尘:“......”
......
李靖的脸顿时就青了,这两小子哭得这么大声,别人只当他们担心父亲伤势故而哭得悲伤。但他最了解两个儿子,这两小子哪里是在哭,分明就是干嚎做戏。
知子莫若父,母亲也一样了解儿子。
张出尘满脸黑线地上前,一手拎一个,将他们从李靖身上扒拉下来,一顿大骂:“眼瞎啊,没看见你父亲身上都是伤吗?
“再往你父亲身边靠,我就扒了你两的皮。”
李德謇和李德奖垂着头,看起来很乖顺:“是,阿娘。”
感受到四周传来的灼灼目光,张出尘脸有点烫,收起彪悍,温婉如水地说:“小儿顽劣,各位见笑了。”
李渊微微笑道:“听说父亲受了重伤,一时激动是难免的,你也不要太严厉了。”
“唐公说得是。”张出尘扫了一眼正在奋笔疾书的殷开山,遂对李渊说道:“药师现在还不宜搬动,我不便在这里照顾,就烦请唐公让仆人先照顾着。
“等他身体好点,再送去我那里吧。”
李渊态度很和煦:“张娘子不用担忧,我已交代下去,府中仆人会精心照料的。
“张娘子也无需客气,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不要拘束。”
张出尘笑着应下,然后和长孙氏一起离开。
快到长孙氏的院子时,张出尘见李德謇两兄弟还跟着她,回头虎目一瞪:“你们不去做功课,跟着我做什么?”
李德謇对她的凶相已经毫无反应,他说:“听说小庾儿打猎受了伤,我想去看看她。”
李德奖赶紧跟上:“我也想去看看小庾儿。”
长孙氏微微一笑,温柔地对他们说:“小庾儿还没有醒来,不如等她醒了,我派人去叫你们。”
李德謇失望地垮下脸:“好吧。”
“走吧,我们去做功课。”
走了一段距离,李德奖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地对李德謇说道:“兄长,打个猎也能受伤,小庾儿也太弱了吧?”
李德謇斥道:“你懂什么,李二郎说了他们遇上了野猪群,可凶狠了,要是你在,早就被吓得尿裤子了。”
听到“尿裤子”三个字,李德奖顿时就红了脸,羞恼道:“兄长,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兄弟呢?”
“说你怎么了?我是兄长,难道还不能说你几句了?”
“那也不能这么贬低自己的兄弟吧?”
“我这是实话实说,你那次...”
“兄长,你闭嘴。”
......
两兄弟一路吵着离开了,张出尘跟着长孙氏去看了王庾,正逢桑中在给王庾换药,张出尘看见王庾背上一道深深的口子,脸上不自觉地浮起疼惜的神色。
“呀,这么深的口子肯定会留疤的。”
长孙氏的眉毛拧了又拧,叹气道:“唉,我正担心呢,她身上还不只这一处伤口,其他伤口估计也会留疤,这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张出尘跟着叹气:“唉,是啊,要是让以后的夫君看见她身上有这么多丑陋的疤痕,还不得嫌弃她?
“一旦被夫君嫌弃,在婆家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一想到以后嫁人的问题,长孙氏就气不打一处来:“都怪二郎照顾不周,才会让小庾儿小小年纪吃这么多苦,你说他一个大老爷们,事事不讲究也就算了。
“可小庾儿是个姑娘家,还这么小,哪能带着她到处跑?
“摔着碰着了怎么办?都不知道心疼,受伤了就丢给我,好了又带着她四处跑。
“唉,真是,父子两都一个样...”
突然意识到怨怪了李渊,长孙氏立即停了下来。
好在张出尘没有注意,接着她的话说道:“女人为母之后都是这样,生怕孩子有一点点闪失,可偏偏那些男人不知道养孩子的艰辛,只顾着带孩子玩,图个开心快活。
“至于孩子会不会摔伤、留疤、落下病根,他们压根儿就不会考虑这些。”
说到这里,张出尘突然睁大了双眼,上下打量长孙氏,赞道:“长孙娘子,我倒是发现你还没做母亲,就已经有了做母亲的觉悟,照顾孩子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长孙氏被她称赞得不好意思,轻声说道:“从前跟表妹在一起,这些事情做惯了。”
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长孙氏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对了,张娘子,你府中还有没有祛疤痕的药?我派人去你府上取吧。”
张出尘脸色微变:“别,你不要派人去我府上,太危险了。我还记得方子,我写下来给你吧。
“正好小庾儿的伤疤还没结痂,我可以先制几盒。”
长孙氏连忙摆手:“这不好吧,秘方不外传,我不能收。”
“这有什么,不过是一张方子罢了,能救治更多的人,才是它的价值,藏着掖着,反倒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
张出尘说完,不客气地在长孙氏平常用的书案后面坐下,拿起纸笔就写了起来。
“喏,这就是祛疤痕的方子,你叫人去把药材买回来,我正好闲着,教你一起制。”
见她这样豪爽,长孙氏也不再推辞,吩咐桑中去采买药材。
“啊!”
长孙氏正说着话,突然传来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