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十九章 闲叙旧事
当然就算是张世平接去了宗门刑狱殿之务,太叔广担下了器、丹、阵、药四殿内务,也并非真的占用他们两人太多的时间。
平日里那些小事杂事,都由各殿殿主在主理,两位副殿主从旁协助,玄远宗存续了如此之久,这里头的条条框框其实早已有着自己的一套体系在运转。
虽说有时候不免僵硬了些,可是众人照此而行,依法而为,倒也不会生出什么其他意外之事来。
至于何种事情,算是意外?
就如数十年前,张承泽三人的所作所为,害了如此之多的凡人,又伤了严子修这位刑狱殿副殿主之孙,这般就涉及了张家。
此人虽是副殿主,可从所掌权柄而言,实则乃是正殿主。
只不过是天凤出于何种考虑,并未将其正名而已。他或许还在考校之中,其中的思量权衡,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若是不为尊上讳隐,依门规而为,必然使得张世平这位元婴老祖脸面无光。
当然严子修除了欲救助孙儿,此外还担心张承泽所作所为是否是得到了自家老祖的应允,为其掠取生魂,作其他修行所需。
当时刑狱殿另外两位副殿主翁为光与司空华,这两人正是考虑到此点。
一得知消息,就动作极其之快地对外宣称心有所悟,闭关修行,至于时日长短,暂且不定!
而当得知宗门这位世恒真君真的接掌刑狱殿之事后,那严子修第二日便登门拜访,自愿卸去副殿主一职,不过却并未得到应允。
张世平让其先行回去,只道是会好生考量,结果如何三日之后再定。
而后他便去了天凤山,此人无果,洞中童子也不知天凤去向。
他转而又去了玄远、乱风、通玄三处秘境,寻了一圈,仍是一无所获,半个人影都见不着。
直至问了正在玄远大殿之中处理事务的文久,这才得知天凤昨日朝着南海方向飞遁而去,说是去渡羽那边,似有什么事情。
闻言,张世平便转身离去,也往渡羽所在的水府而去。
这般拖延之后,等快到之时,已是暮色苍茫,瞑烟四合。
一轮红日,只余半个在海面之上,波光粼粼。海鸟正值回巢归息,成对成群在天空之中掠过,偶有翔鱼,从海面之上跃出,鳞片映照光彩。
忽然间,他从一座风景秀丽的小岛上空飞驰而过后,又转而在上空盘旋了一圈,随即飘然落在岛中一座小山之中。
他缓行了几步,便远见一棵树干足有三人合抱的老树下,在一方偌大的青石上躺着个赤足披发,衣襟大开的修士,正呼呼大睡。
此人手边一白玉酒壶倾倒,酒水已是流干,酒迹在石。
“你怎寻来了?”天凤还未等张世平走近,闭目问道。
“文久说你去了渡羽那边,我还以为是有何事,却不料你在这偷闲?”张世平走近,轻轻一跃踏上了青石,而后盘膝坐下。
“他正在闭关,须得明日才能收功。我也只好在这里干等着了,你来此地,莫不是又反悔了?”天凤翻了个身,以手肘抵石,掌托侧颊,开口问道。
“既已答应的事情,我就不会反悔。不过你走得急,我且问你几句。你先前为何刑狱殿不设正殿主,是有何打算?”张世平说道。
“原来是这等小事,我早已有意让你帮我分担一些,故而这正副殿主,自然由你去任命了。严子修、翁为光与司空华三人,你若是看不中,便卸了他们职位,自己寻几个合用心意的。我看亨运在外也很久了,若是不成便让其回来,以他的修为也足够任那正殿主之位。至于添武、徐苏两人,修为稍差了些,恐怕不能服众!”
天凤一听又躺了下去,不急不缓地说道,同时他伸手在石上摸索了几下,捉来酒壶,却见其中酒水没了,便将此壶随手抛去。
他又朝着张世平说道:“珀光酒可有带在身上,与我一瓶,最好是五百年的陈酿。”
“只带了几瓶三四百年的而已,你且将就着。”张世平说着翻手取出了两瓶。
而后他接着说道:
“算了,亨运如今正在北疆之中,与彦长青结伴,我便不唤他回来了。至于添武与徐苏两人倒是可作为刑狱殿副殿主,至于那正殿主委任之人,你手底下的那三人可还有用。若是无事,借我如何?”
“你若不介意,严子修便与你了。他也任了多年刑狱之事,老成持重,有他处理其中杂事,你也能落得清闲。”天凤取过酒来,仰头喝了一大口。
“谢了,那就是他了。”
张世平也知晓天凤好意,此人毕竟之前因为在张承泽这件事上与他有了交集。
若是不将其罢免,转而提拔,如此一来,也能安定人心。
“小事而已,我还得多谢你说动了太叔广,不然哪能将器、丹、阵、药四殿甩手出去?可惜了,他不愿接手通玄秘境之事,不然我可就真的能清闲了,也能如公羊倩那家伙一般外出游历去。”天凤说后,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要是在此,一听你这话,指不定就不接了。”张世平也是笑着摇了摇头。
“都已经答应的事情,哪还能由着他反悔。要是这般,我便住在青寂岛不走了,看他怎么办。”
天凤说着,而后又忽然小声了起来,说道:
“我与你说,公羊倩其实极有可能是我师尊女儿。听青玉说过师尊元婴圆满之后,曾去了世俗百年之久,回宗之后,便抱着个女娃回来,正是公羊倩。此事我在我心里可憋得好久了,我只与你说,可别告诉其他人,特别是渡羽。”
“还有这事?怪不得青禾师伯在时,对她如此放任,可还有其他的?”张世平顿时来了兴致。
“碧霄宫的世梦曾钟情于师尊,不过两人为何若即若离,其中缘由就不得而知了。”天凤一挺身,坐了起来。
“原来如此,此事我也曾听丘从提及过,如此说来,极有可能便是因为公羊倩之事,才使得两人没在一起。”张世平也回忆起什么,开口说道。
两人就这般说着说着,话又转向了其他人去,特别是渡羽小时候,还穿着裤裆晃晃悠悠地在玄远秘境之中山头里跑来跑去的模样。
天凤只道是可惜,从前未用影石将其影像保留下来。
山林夜幕之中,笑声阵阵,传荡四方。
第一千二十章 火凤血髓
是日,天明。
海面破开,飞出了个蓝衫修士,遁至小岛上空后,落在了两人面前。
“世恒也来了,怎么是要一起去北疆?”渡羽问道。
“我不过是来寻天凤问些事情,北疆之中是有何大事发生,还得叫上你?”张世平看了渡羽一眼。
闻言,渡羽盘坐下来,却是没多说什么。而一旁的天凤,却开了口。
“前些日子,孤竹陵蒙离鬼帝差信使前来,那家伙运道好,得到了一具火凤骸骨,内有血髓凝石,欲换取一枚阴冥兽晶。我怕是有诈,这才唤上渡羽一起。”
“火凤骸骨,是元婴境界,还是化神境界的?那阴冥兽晶又是何物,为何我从未听说过?”张世平不解地问道。
火凤通常是上古之时凤凰后裔,身负血脉,而血髓石,乃是妖婴散化之时,一部分的妖力、神魂与精血三者相融而成。
要是那火凤乃是化神境界的妖尊,那所凝集的血髓,是世间最为顶阶的火行材料。
特别对于天凤而言,更是如此。
“依蒙离所传来的消息,那火凤血髓应是一头元婴圆满,距离化神也只差了一步之遥的妖物。至于这阴冥兽晶,那是师尊昔日为罗睺所吞去之时,在其体内一方秘境之中遭遇巨兽偷袭,从中所得到的一种晶石。此物又名为魄石,可用于修行鬼道之法,又或是秘制高阶傀儡。如今除了我们玄远宗,恐怕就是黑蛟一族了。”
天凤翻手取出了一块碧绿晶石,约有拳头大小,递了过去。
昔日青禾与敖纪两位被罗睺所吞,并不是一桩什么隐秘的事情。
而以前也有些修士遇到这种事情,在罗睺体内修士法力无法调用,而那些阴冥兽又是极为的凶残。
若非那些寻常的金丹、筑基修士落入其中,仅凭着肉身,断然是斗不过他们,更不用说从中脱身了。
不过元婴修士便不同了,即便他们没了法力,但也能凭借着肉体强横,脱身而去。
当然这运气不能太差,要是一被吞进去,就落到了堪比元婴修士的阴冥兽前面,那多半是跑不了的。
“蒙离可也将此消息传给了黑蛟一族?”张世平顺手接过,以法力还有神识探查了起来,顿时便察觉到了其中蕴含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精纯阴气。
“黑蛟一族多是修行水行功法,这火凤血髓对它们用处并不大。只不过从前我们在追查雨楼和玄白两人死因的时候,渡羽不是为难过蒙离吗?这鬼东西最是记仇,它定然不会就和我们一家做交易而已。敖泫也不会这般轻易地让我换得那枚血髓石的。”天凤说道。
“我们一起去,彼此也有个照应。至于到时候交易的地方,由我们三方再来协商。亨运眼下就在北疆,等此事了了,我正好去看一看他到底修行得如何了?”张世平将手中的晶石还去,开口说道。
“有你在,就更为稳妥了。”天凤一听,顿时欣喜了几分,立马应允了下来。
“那便动身了。”
几人瞬身而起,消失在原地,远处则多了三道红蓝遁光。
他们三人在前往北疆之前,又先去了青寂岛一趟,拜托太叔广多多注意远霄城那边。
如今城中镇守乃是易长秋这位新晋不久的元婴修士,经验尚是浅薄,当他们都不在城中时,那海族也许会做些小动作。
而后他们又去了城中,在玄远宗大殿之中将刑狱殿严子修、翁为光与司空华三个副殿主,还有徐苏此人,一并唤来。
张世平原本是打算让严子修作为刑狱殿正殿主,而以张添武、徐苏两人替代了翁为光与司空华。
只不过眼下张添武在刑狱殿血塔地下那方血池之中闭关,呼唤无应。
至于张家另外的两个金丹修士张必行与张天明,前者如今掌管张家族中事务,而后者正在南州之中游历,不在远霄城中。
如此一来,张世平也就只有徐苏一人可用了。
这副殿主一职每年的俸禄,足以供金丹修士所需,且尚有盈余,再加上他们也能从那些所擒获的邪修之中,获得些好处,其中的油水可不小,是个肥缺。
天凤将司空华召回了座下效力,张世平便让徐苏替代其职位。
从将四人唤来到委任,不过短短的小半个时辰,这刑狱殿的事情就已然了去。
处理完杂事之后,张世平三人在上古传送阵的一阵白光之中,消失不见。
……
……
北疆,黑石山脉。
只见群山连绵,千峰林立,中一座数千丈高的山岳,看似不起眼,但是却是蒙离鬼帝所在的孤竹陵。
四日之后,有三道惊虹疾驰,在此山百里外停了下来。
陵墓之中,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修士来回踱步着。此人身着铜甲,犬齿外露,全身上下的肤色,都透着一种灰黑之色,一看便知是僵尸之身。
而在不远处,一个面容阴邪俊秀的白袍少年正盘坐在棺盖之上,笑看着。
都说没有取错的外号,只有叫错的名字。
那蒙离以僵尸之身,修行鬼道功法,吸血吞鬼,道行不浅,神通也较为诡异,故而因此得名,流传于外界。
然而外人却不知,这蒙离鬼帝实则是一对兄弟,兄长乃是僵尸之身,名为蒙,而弟弟乃是元婴期的鬼物,名为离。
这一对兄弟在外之时,通常是鬼上尸身,外人根本不能看出什么端倪。
“弟弟,你看玄远宗的人都来了,敖泫它们也忒慢了吧。”蒙在问道。
“急什么,再拖上个三五日左右。到了那时候双方相争,我才能用那具火凤骸骨与血髓石,才能换到更多的阴冥兽晶。”
“那就让渡羽等着,左右也算是报了旧仇。”蒙朗声说道。
……
不过两天的工夫,日中时候。
随着远处三条蛟龙,腾云驾雾般而来。
待靠近张世平三人处,敖泫化成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而敖珏蛟龙身躯一卷,在水汽之中,化作了一个看起来,模样较为模湖的修士,而另外一个,乃是赤眉红袍的大汉。
就在这时,在那形似巨陵的山岳之中,涌出一大团滚滚的玄阴鬼气,黑压压地凝聚在上空,覆盖了方圆十余里之地,而后勐然收缩,凝成了一个身材极为魁梧的大汉。
第一千二十一章 真龙血脉
蒙离鬼帝遁化成一道黑光,闪烁之间来到来三人面前,冷声说道:“我只邀请天凤而已,你们两个怎么也过来了?”
“闲话还是少说吧,火凤血髓石呢?”渡羽说道。
“不急,你看敖泫它们不是也来了吗?”蒙离说道。
只见在苍穹之上,两条黑蛟破开了云层,俯冲而下,分别化作了一个老者和少女。
前者敖泫,身穿着暗金色的衮服,发须灰白,眉眼之间藏着冷锋,而后者敖珏,则是银甲在身,黑色披风随风而扬。
只不过不同的是,敖珏那额上的龙角,并不似寻常的蛟龙直角,而是与那初长寸许的鹿角一般,开了一小分叉,此外其面容竟然比百年前要更为年轻了一些。
若是百年前,它化作人形是二十余岁的模样,现在恐怕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而已。
玄远宗三人注意到了此点,神色不变地打量了一下,心中却不知如何打算。
毕竟这蛟龙一族想要看其体内真龙血脉是否浓郁。
一是看其爪,寻常蛟龙不过是三爪,而真龙乃是五爪,随着血脉的精纯,蛟龙则会生出第四爪。
二是观其角,蛟龙为直,化为人形之后,通常是头顶长有一对,或是生在前额之中,大多数都是如此,而真龙化形之后,这对似鹿角一般的龙角会长在前额左右两边。
由此观之,敖珏这条黑蛟体内的真龙血脉,已经比从前更进一步。
而它身上所穿着的银甲,正是黑蛟一族的传承灵宝囚龙甲。
显然敖泫已经为其开启过灵宝传承仪轨,选定好了下一代承继者。
“既然各位道友都已经到了,那且随我入墓中一叙吧。”蒙离鬼帝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只听敖泫与渡羽两位大修士同时说了一声:
“不必了。”
“还是在外就好。”
蒙离鬼帝轻笑了一声,说道:“怎么,几位修为远超于我,还怕什么?”
不过几人权当做没听到这话,而是随意地在附近选了一座石峰,朝其飞去,落在了山顶之上。
孤竹陵毕竟是北疆之中,除了鲲、鹏两族所在的北冥玄殿之外,传承最久的一方势力。
此地起源于八万年前,每一代都有鬼帝诞生,从一开始的合体期至现在的元婴期,代代不绝。
当然更重要的是,在玄远宗与蛟龙一族所记载的古籍之中,孤竹陵所在的这条绵延数万里的黑石山脉,乃是上古时期一尊石灵大乘殒身之后所化。
此石灵传言是阴冥黄泉之中那座通灵得道的黑山,只是不知为何却陨落得如此彻底。
不似九禽秘境之中的那尊鲲鹏真灵尸骸一般,纵然十余万年过去了,其身上的神纹道韵仍在。
可是就算是如此,不管是渡羽还是敖泫,也不敢轻易地深入其中,以免遭遇不测。
毕竟此地也算是三境之中的一处绝地,生者贸然入内,恐生不详。
蒙离鬼帝见双方都这般忌惮,它也不再强求,随后也降落在了那石峰之上。
而后它张口一吐,一大团黑雾涌出。
随着雾气散去,地上便多出了一具二十余丈长的巨禽骸骨,通体赤红,隐有火光乍现。
双方以神念感知了一下,发觉在此禽脑中有一颗犹如血玉一般的石头,上面满是裂纹,约有常人脑袋般大小。
“各位,这火凤血髓石不假吧?我们就不多啰嗦了,阴冥兽晶可带来了,要如何换取,出价吧。”蒙离鬼帝说道。
天凤思量了下,翻手之间取出七八颗大大小小通体碧绿的晶石,加起来差不多和那颗火凤血髓一般大小。而后他看了敖泫一眼。
此次蒙离特意唤其过来,用意那是再明显不过了。
果不其然,只听敖泫语气澹澹地说道:“也就这点东西,玄远宗未免也太小气了些吧?”
说罢,随着绿光一闪,它身前便多出了三颗阴冥兽晶,比天凤所取出的都要大了数圈。
蒙离笑着看着天凤,“道友,若是没有多的,那我也只好与敖泫换取了。”
“我们再加上一株五千年的滴血茯苓花,应该够了吧。”渡羽沉声说道。
话语一落,他手中便多出了一长条锦盒,盒中放着一朵奇花,花生血色五瓣,隐有几道金丝流转,能助鬼道修士凝实阴神。
滴血茯苓花若是要完全成熟,应是通体纯金,届时足以作为高阶修士凝练法体所用。然而其药龄需两万年之久,如今小寰界已经无法提供适合的环境了。
“渡羽道友果真是爽快之人。”蒙离鬼帝五指一张,将锦盒与那七八枚阴冥兽晶吸到手中。
天凤则衣袖一挥,将地上那具火凤尸骸收起。
敖泫那边也是不恼,这火凤血髓石于它而言,并无多少用处。
况且蒙离鬼帝也早已答应它,此次交易即便不成,也会取陵中所长的三大神木之一的天雷竹,以其再度交换。
毕竟对于鬼道修士而言,那阴冥兽晶可不嫌多!
其实只有到了万年的天雷竹,由银化金,才能算得上是三大神木。此竹所伴生的辟邪神雷最是克制魔道、鬼道修士,不过其生长环境却反倒是需要海量的阴气滋养。
蒙离所能取出的,也不过是那长了两三千年的银雷竹而已。
不过此物对于修行雷法的敖泫,已然是够用了。
此次交易不过在短短片刻就已完成,而三方又不是什么好友,自然也不会还留下来闲聊。
待天凤收取了那火凤骸骨之后,玄远宗三人便化作遁光,消失在远处。
敖泫静静地看其离去,接着与蒙离完成之前约定好的交易。
半个时辰之后,渡羽等人已然离孤竹陵两千余里。
这时,张世平与两人分开,他借着留在郑亨运身上的一缕神魂,感知了下其中那股冥冥之间的关联,而后朝上往北而去。
……
……
不知不觉地又过了七八日,距离孤竹陵三十余万里之外,屹立着的一座名为苦冰城的偌大城池。
此城距离冰洋不过三万余里,城中所有的建筑主要以蓝、白两色冰石所制,常年寒气萦绕不绝,雪花飘零。
忽有一道赤光疾驰而至,在上空盘旋了一圈之后,落在城中。
张世平站在一座九层冰楼之前,缓步走了进去。
第一千二十二章 苦冰虎妖
这九层冰楼占地极广,足有方圆二三十里,高逾百丈,堪比一座山岳。
此楼乃是苦冰妖君所建,众妖在其中倒也安分。
这苦冰妖君本体乃是一头冰虎,机缘巧合踏上了修行路。
张世平走入其中,顿感极为渺小。
只见此楼内构并不似南州一般,从外面看虽然分为九层,不过里面却没有层层隔断。
在最中央之地,屹立着一根十余丈粗的湛蓝冰柱,通体泛着丝丝缕缕的寒气,而以此为中心,朝着八面而去,每隔两三百丈之远,便竖着一根根高矮不一的石柱,约有四五人合抱而已。
柱与柱之间,以铁链相连接,悬挂着一面面旗帜,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词,多为三境修行界中所通用的修行文,也有一部分是以妖文书就。
上有千妖百怪,也有阴鬼僵尸,腾跃往来其间,只是人族修士倒是少见。
而这时身后传来的一阵啼鸣,一只偌大的鹤妖飞进,掀起了一阵狂风,使得张世平衣袂飘乱。
“对不住了。”鹤妖随意地道了个歉,而后收拢翅膀之后,扫视着楼中各处景象,似乎在寻什么。
此鹤头顶鲜红,浑身雪白,金睛铁喙,爪如铜勾,立身足有三丈余高,一身的妖气,已然接近大妖后期。
“鹤古。”楼顶传来了一声颇为粗犷的声音。
原是数十丈高的地方,有一头形似猿猴,却生有四臂的大妖,站在铁链上喊着话。
在此妖边上,还有一条十余丈长,腰围如瓮缸的斑斓大蟒,绕着石柱。
而这时,张世平也看到了在两妖旁边,那彦长青与郑亨运正盘坐在石柱之上。
见有客人进来,站着不动,一个身材不过三尺,两手垂长,头却大如斗的侏儒小人,犹如猿猴一般,抓着一条条横纵相交的铁链,从半空中跃下,摇摇晃晃地来到了张世平面前。
“客官来我万冰妖楼,是寻人,还是买卖呢?”侏儒儿搓着手,笑嘻嘻地问道。
“路过而已。我随意走走,你也无须招待。”张世平说道。
“客官若有需要,只管摇这铃铛。”那侏儒儿取出了一个黄铜铃铛,递给了张世平,而后便朝着远处跑去,穿行在众妖之间。
张世平随意地走着,也没去打扰这两人,今日他也就过来看看而已。
眼下郑亨运也是六百余岁了,却离金丹后期圆满仍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这等修为想要晋阶元婴,实在是没有半点可能。
对此,张世平也并没有什么办法,也许再过个百余年时间,张家就要少一个金丹修士了。
而彦长青浑身萦绕着一层层若有似无的血雾,看起来所修行的《血魂图录》也差了一些火候。
看来希望也不大!
张世平走到了一头白熊面前,看着摊位上随意地摆放着各类妖物血肉灵骨,还有十余株从百余年到五六百年药龄不等的奇花异草。
“不买不要碰。”白熊躺在地上,瓮声说道。
“看看也好。”张世平说道。
“看道友衣着可不是北疆人氏,可是从南州而来了。”
这时一位轻纱遮面,身段妖娆,下半身长着一条绿鳞蛇尾的蛇妖,穿行而来,笑声问道。
“苦冰道友差你看管此楼吗?”张世平问道。
“晚辈青璇拜见世恒真君,家师邀前辈一叙。”这蛇女收起了笑意,恭声说道。
“算了,我和苦冰道友并无什么交情,你与它说一声,相安无事即可。”张世平摇头说道。毕竟郑亨运与彦长青两人在其地界之上,或需对方些许照料。
他俯身从那白熊摊位上取了一团白中带红的毒囊,而后随意地扔了一颗能增益金丹修士法力的丹药。
此物乃是一头大妖境界的雪渡毒蛛身上取下来的,毒性极为勐烈,倒也可以用来喂食那幻鬼蝗,所产得的‘幻噬’之毒,其毒性也能更甚几分。
“晚辈定将话带到。”那蛇女应道,身姿摇曳地朝着楼外穿行而去。
至于那头原本还躺卧着的白熊,一听是元婴修士在前,早已乖乖巧巧地坐了起来。
原本还木然的一张脸,如今谄媚地笑着嘴都朝着两边咧开,没有半点凶煞之相。
“晚辈北冥玄殿熊玉拜见世恒真君。”白熊俯首说道。
“买卖而已,也不必如此。好生修行,今后若是路过南州,可顺道来远霄城。”张世平说罢,便朝着其他地方而去。
这头白熊虽只是大妖中期,可能狩猎到数头金丹期的大妖,足见手段颇为了得,潜力不凡。
张世平在这万妖冰楼走了一圈,以丹药、符箓等物换取了诸多妖物灵材,而后便飘然而去,从始至终也没有去见郑亨运两人。
而另一边那条青璇蛇女出了楼,去了城外三百余里处的一座三千余丈的冰峰。
在峰顶,一头二十余丈之高的巨虎正仰首吞吸山中冰寒灵气,只见浩浩荡荡的冰云朝其汇聚而来。
过了片刻,苦冰妖君收功,化作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大汉,走到了蛇女身前:“那玄远宗的世恒道友怎么说?”
“回禀师尊,世恒真君说与师尊并未什么交情,双方相安无事即可!”青璇据实说道。
“好,你这段时间多注意着,那玄远宗的两个金丹修士不能在我苦冰城出事,特别是那郑亨运,此人虽然姓郑,可实则是张家弟子。他要是在此地丢了性命,可能会牵累到本君身上。”苦冰妖君颔首说道。
“师尊,那位世恒真君当真如此厉害,连师尊都……”青璇蛇女有些迟疑。
“此人数十年前已然能从鲲奎所施展的红水阵中脱身,此般手段连本君都无法做到。更不用说南州玄远宗中还有渡羽这位大修士,不过你也无需担心什么,此地终究是北疆。”苦冰妖君也不避讳什么,它与此人虽然未曾见过面,可是对方名声在外,盛名之下无虚士。
两人交谈之时,那青璇蛇女翻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冰珠,珠中倒映着一只白猿影像。
传来其声:“师尊、师姐,那人族的世恒真君走了,不过那两个金丹还在。楼中有几个不长眼的家伙似乎对他们有些意图。”
“不要让他们在城中交手,只要出了城,一切都好说。”苦冰妖君回应道。
而后它转而对着青璇吩咐了一声:“你去盯着,别出事了。不到万分危急时候,你无须出手,那位世恒道友既然当做不知道,自然存着历练两人的打算。我等若是贸然插手其中,反而会引来对方的反感。”
“是。”
珠中白猿与这青璇蛇女先后应道。
“下去做事吧。”苦冰妖君说完之后,又运转功法吞吸冰云寒气,积累法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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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十三章 前人遗迹
既然门人弟子在外游历,欲图通过诸多争杀,打破自身修行上的灵障,自然也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只要玄远宗这两个金丹修士不在苦冰城中出事,这位苦冰妖君自然不会去多管什么。
玄远宗虽然实力强横,可是这手还伸不到北疆这边,否则便是在挑衅北冥玄殿的威严。
南州之所以与西漠明来暗往多了许多争端,便是白马寺上一代之中那四位‘苦’字辈的化神老僧,想将教义传播,从根本上断了五宗的统治。
不过随着觉明成了尊者,如今白马寺便收敛了许多。
而北疆素来都是置身事外,哪方付出的代价大,它们就帮谁。
从上一代那位鲲彰妖尊,能为了萧成武手中的那枚九禽令,甘愿俯身,暂作其代步灵兽,便能看出这一点来。
张世平从苦冰城离去之后,便北上冰洋,朝着北冥玄殿而去。如今以他的修为,天下之大尽皆可去,只要不招惹到觉明、鹏扬、鲲奎、敖泫、叶齐、狻铸等有着传承灵宝的修士,便一切无忧。
纵然还有如金鳞妖君这等大修士在,他不说能稳胜对方,但也是不惧。
当然来此地之前,他早已将手中的那枚‘尚付’令,留在了乱风秘境之中。
毕竟他可不是那些散修,出门在外就要将自身所有的家当都装在储物灵宝之中,生怕洞府被其他修士所盗取。
而此举为了是避免鲲、鹏两族还有其他手段,能在近距离之内探知到九禽令所在。
……
……
半个月之后。
在那浩浩汤汤的冰洋之中,一道赤光从远处疾驰而来,落在了一座只有里许大小的石岛之上。
而在四五百里之外,便是那北冥玄殿所在。
那里冰山成峰,连绵不绝,其中有一座基座足有方圆百里之广,高逾千丈的青铜殿,落于冰洋之上,隐于群峰之间。
此殿极为古朴,虽是上古修士锻造之物,可却浑然天成。
而冰洋之中的风、水灵气仿佛朝圣一般,纷纷朝其涌来。
凭着此殿,鹏、鲲两族有着天然的修行圣地,每一代之中高阶修士承继不绝。
张世平自是不愿靠近,他落在石岛之上,循着了一道扑面而来的凛冽刀意,步行一块碣石之前。
此石不大,高丈许,约两人合抱粗,通体赤褐色,其材质更是寻常而已。
只不过其中所蕴藏的那股刀意,带着一种一往无前,前方毫无敌手的果断决绝之意,好似在此处的不是一块顽石,而是一柄横扫千军的宝刀。
此地正是萧成武受红月尊者所托,也为了偿还点化之恩,便在这冰洋苦寒之地抱刀静坐了两千余年,只为了震慑北冥玄殿。
从而以便红月腾出手来,在南州之中施展自己一身的抱负,践行悟虚时那份‘饶益众生’的执念。
然而五宗底蕴实在是太过于深厚,红月纵然能使得南州绝大部分的势力臣服,可始终无法真的掌控南州。
如今一晃数百年,这位天骄将五千年所精炼的一身法力重归了小寰界,而那些飞升灵珑界的修士,应该一个个都已经洞虚修士了。
毕竟在小寰界之中,这些悟虚化神的修士,都无法全力施展一身的实力。到了灵珑界之后,犹如蛟龙入海,只需要吐纳炼化海量的灵气,自然能在极短的时间里面,恢复到洞虚境界,也能绵延寿元。
此中难以分别谁走的路是对了,谁又是错的,毕竟所有修士都只是在那长生路之上,并未完全走到底。
张世平伸手摸过这块碣石,寻着前辈的痕迹,心中颇为地感慨。
这位萧尊者在此地参悟所学,而一身的刀意也在不知不觉之间余留在了这里,即便过了四百年之久,仍未散去。
这股气息对于寻常修士而言,只会觉得难受,好似自身神魂都会被噼裂一般。
不过对于到了元婴后期境界的修士,则能从中感受得到此人当时是何等的风采。
萧尊者乃是他所知之中修行过换元转魂之法的化神修士,虽然其中出了差错,神魂两分,在以天华丹这等世间奇丹的帮助下,除去了隐患,化为两身。
这等塑造肉身的手段,极有可能是《血神经》后半部之中的某种神通。
因而在某种程度上,萧成武并没有修错,只是步伐迈得太大了。
少了其中关键的法门,使得自身神魂无法支配这具新塑的肉身。
当然也有可能是萧尊者为了减轻悟虚化神之法所带来的隐患,而做出的一些尝试。毕竟这换元转魂之法不过是《血神经》前半部的一道神魂法门,并无凭空造化肉身此等玄妙。
只是可惜,这悟虚化神之法的隐患,不是他一个化神修士所能消解的。
张世平此行而来,正是为了自身修行,看是否能从这里得到其中的一丝领悟。
届时若有所得,也许可能炼就出一具没有隐患的身外化身。
毕竟修行第二元婴之法,再侵占夺舍他人肉身,这是修行界之中最为常见做法,却有着本尊与分身之间无法避免隐患。
一旦化身失去了控制,极有可能反噬,本尊数千年的修行一朝尽丧。
这也是为何三境之中的元婴修士,明知炼就一具身外化身,能提升自身的实力,可是却极为地慎重。不到自身修为升无可升之际,断然不会分心于此。
当然还有一点难处,便是这化身寄托之体。
若非那种人形灵参、七窍奇莲等与人体有着一丝道韵相通的宝药,那起码得是一具元婴修士肉体。
前者较为难寻,后者则容易些。
可惜张世平从前所得那具诡婴,与他自身所修行之法相克,若是强行炼化成化身,隐患实在是太大了。
收起了心中的一些感叹,他盘膝坐在那块碣石之上,一如曾经萧成武那般,任凭着冰洋呼啸的冰风吹刮,自身心神渐渐地融入了那股刀意之中。
时间悄然而逝,年轮流转,一晃又是数十载。
在此期间,杜明安与李建通两人也先后结丹。
第一千二十四章 北冥玄殿
玄远宗金丹修士不少,多上他们两人也不起眼。
至于渡羽与天凤两人则早已返回了南州,恰逢那位灵寂洞的灵云真君在城中等候。
虽然他并未见到张世平,不过在渡羽与天凤的招待之下,他道出了先前之事,又将赔礼托给了两人转交,这才离去。
事后,天凤则回到了远霄城天凤山洞府之中炼化那具火凤之中的血髓石,而渡羽去寻了水月渊一趟。
至于张世平在这冰洋石岛之上,起初的一两年时间,倒也是安稳。
不过当第三年的时候,司察殿殿主裴文秉终于搜罗到了水月渊白家几个颇有潜力的后辈行踪,便去碧琥岛求见张世平。
只是此时,他自然是见不到人,只好又去找了正在血塔之中审讯一位金丹邪修的徐苏,将此事告知了对方。
没过多久,这几个小辈便在无声无息之间消失了。
这般情况如此持续了三四十年之久,白家外出游历的筑基修士总是意外频生,死的还都是有望金丹的筑基中期乃至后期的族人,足有二三十人之多。
当然这些人当中真的有望结丹的,顶多也就两三个人而已。
而在这期间,白家也探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白世瑜本想出手,可事到临头却被白玉衡所阻止。
后者派人前往远霄城,寻到了玄远宗代掌门文久真人,奉上了一封书信,上面写着只写着‘和’一字。
此信很快就送到了渡羽手中,而张家在族中的张添武、张必行、张天明、徐苏、杜明安五人被一齐召至玄远殿中。
此时,张家这‘同世元亨泰、添志必文天;朝尚池仁承。礼乐光昭远’辈分之中,如今最年轻的一辈已经是‘昭’字辈。
不过自张天明结丹之后,一连九代之中并未再出过金丹修士。
其中倒是有七八个修行到筑基后期的,只是都殒身在了天劫之下。
而这种情况在元婴世家之中,也算是正常。
毕竟就连以往那传承了两万余年的燕家,最为鼎盛的时期,且不说元婴修士多少,看那族中同时存在的金丹修士也就十余人,筑基修士四五百,余下都万余人都是炼气期而已。
因而即便是九代族人之中未曾再出过一位金丹修士,张世平对此也并不着急。
毕竟这前后不过只是两百年的时间而已,只道是正常。
纵然在元婴家族之中,这修士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结丹的。一些没有潜力的族人,家族是断然不会给予太多的资源,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去拼搏争取,顶多也就提供了一个比散修要更为安全与良好的环境。
至于那些潜力极大的,这提供的修行资源便会更为充足一些。
倒是依附在张家的苏、陈、杜三家,近些年来反而都诞生了一两个好苗子,不是双灵根资质,便是身怀灵体,皆有望结丹。
随着张添武五人前后来到了大殿之中,渡羽衣袖一挥,一片蓝蒙蒙的灵光落在了众人身上。
只见从张添武体内蓦然走出了一道人影,正是张世平一缕神魂化身。
“那白家老鬼欲就此作罢,你意下如何?”渡羽笑着问道,而后将手中的那封信随意甩去。
“我当是何事相唤?白玉衡这字写得不错,和气之中又暗带杀意,不和便是战吗?”张世平接过此信,神色澹然地说道。
“你现在斗不过他!”渡羽说道。
“确实如此,那就如他所愿。不过没有下一次了,我等得起,他却等不得。他若走了,就算五宗之间有阴冥盟誓制约,可我真想弄死白世瑜此人,倒也不难。”张世平走到了主位那蒲团之上,施施然盘坐而下。
“那老鬼不正是忌惮这一点嘛?”渡羽笑道。
“此人心思太重太杂,走了岔路,若不是看他有月金轮在身,我还想与之斗一斗,且分出个胜负如何。”张世平缓缓说道。
“早些从冰洋回来吧,免得此人还有什么手段,将你留在那里了。”渡羽说道。
“鹏扬已在两百余里外,正往我这边飞来。”张世平轻道。
“可我要前去助你一臂之力。”渡羽问道。
“无须如此。我在冰洋三十余年了,就在它们北冥玄殿之外而已,能忍那么久才来,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北冥玄殿受九禽秘境之事,它们等了那么久,眼下断然是不会动手的。至于白玉衡,为的终究不过是血神境所在以及进出之法。三境之中只有你们这些家伙不出手,其他修士再多也无用,我打不过,可也不至于连脱身都做不到。”张世平摇头说道。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渡羽缓声说道,
“嗯,你们下去吧。此事到此为止。”张世平颔首点头,衣袖一挥让张添武五人退下。
“是。”五人齐声应道。
只不过杜明安略有迟疑,他起身拱手问道:“师尊,可否让我为刑狱殿副殿主?”
“你结丹不过二十年,且安心修行去,何必分心于杂事?要做什么,等你结婴了以后再说,届时一切随你所愿。”张世平拒绝道。
“遵命。”杜明安应道,而后与其他四人一起退出了大殿。
见五人离去,渡羽笑道:“你这徒弟这些来年杀了不少祸害凡人与低阶修士的邪修,倒是养成了个嫉恶如仇的性子。”
“小时候在九煞殿的遭遇所造就的性子罢了。白玉衡想将其提前引入红月尊者那一条举世皆敌的死路,断去化神的可能。不过看来也不错,起码他也算聪明,现在只是针对那些邪修而已,以后是什么样子以后再说了。”张世平神色不变地说道。
“三十余年前自你在北疆冰洋时,灵云真君过来了一趟,奉了赔礼,等你回来后记得过来取。”渡羽说道。
“他倒是客气了,眼下毕方木灵蕴如何?”张世平问道。
“看情形还需百余年时间,才能孕育而出。应该能在距离九禽秘境开启前八九十年出世,你很急吗?”渡羽回应道。
“多亏了那位名为罗启的化神修士一道血魂,让我提前参悟到了换元转魂的玄妙,破去了后期瓶颈。眼下从中期突破至后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若能在九禽秘境开启前得到木灵蕴,修成寅木之身,届时也能多几分底气。天凤修行得如何了?”张世平问道。
“纵然炼化了血髓石,他离后期还远着。”渡羽摇了摇头。
“且快一些吧,那最后一枚尚付令在我手中,我入秘境无须用到宗门中的那两枚。天凤不到后期境界的话,去九禽秘境终究是差了那么一些。”张世平叹道。
“果然是从正阳宗那面尚付石壁得来的吧?”渡羽笑道。
“机缘巧合而已。先不说了,鹏扬快到了,我不好分神与你说话。”张世平说着,身形缓缓澹去。
第一千二十五章 呼风唤雨
寻常元婴修士所分出的神魂化身,其实力的强弱全在于本尊从自身分化而出的神魂多寡。
且只在当此化身消散以后,本尊才能得知其经历之事。
不过随着换元转魂之法的修成,张世平如今已然不再受限于此。此法除了能壮大自身神魂之外,还另有玄妙所在。
眼下北疆冰洋距离南州远霄城,少说有五六百万里之遥,他依旧感觉得到本尊与分神之间的联系仍极为紧密。
可以说只要有一道分神在,他便几乎无视掉空间上的距离远近,轻易地便能将本尊意识降临过去。
一旦若是遇到什么危急情况,甚至可以做到将自身元婴散化于无形,借以分神作为媒介,在另一处凝聚而出,从而脱身。
这般法门已经算得上是此界最为顶尖的保命之法。
当然在没有《血神经》后半部所记载的重生之法,他要是这般做,也就意味地损失了肉身还有身上的本命法宝等一切携带在身之物。
不知上古之时那位明心尊者是何等的天资横溢,竟能创出这般奇法?
……
……
冰洋石岛碣石之上,一位青衫修士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海风在他耳边呼啸怒吼着,风烈如千刀万仞。
“鹏扬道友,一见面就送上这般大礼,不好吧?”张世平神魂传音笑道。
“些许礼物而已,恐怕还入不得世恒道友的眼。你在此地足足盘坐了三十余载,可悟到了什么?在我与鲲奎两个尚未出世之前,萧尊者已在了那石岛之上,除非是九禽秘境开启之时,否则几乎不离半步。本是寻常的一块碣石,因常年受尊者刀意熏陶,却有了一丝不凡迹象。我也曾在此石之上参悟了数十载,倒也悟得了些许皮毛,还请世恒指点一番。”
只见在远处百余里外风、水两种灵气涌动,有数道黑龙卷接天连海,一头翼展数十丈之广的鹏鸟翱翔其间,显得极其渺小。
“指点可不敢当,权当做是切磋吧。”张世平衣袖一挥,从袖中飞出了一片红光,落在周身,化成了青霜剑。
继而遥指一点,周身方圆里许之地便立即无端地冒出了一团团如莲般的黑焰,凭空熊熊燃烧着。
在他神识所能触及的方圆三四百里地,天地间的火灵气悉数被裹挟而来,涌入其中,化成了一方倒旋于冰蓝色海面之上的漆黑火海。
只是冰洋之中以风、水两种灵气最多,而火灵气相对而言,则少了许多。
因而这片火海相对于鹏扬挟风裹水所凝成的通天黑龙卷,仍显得有些不够看。
见状,张世平眉头一皱,大袖一挥,袖中三十六柄青霜剑顷刻间鱼游而出,于火海之中布下了璇玑斗魁剑阵。
以此为感应,只见昏暗的天色之中,七颗排列如勺的北斗星辰一一浮现在苍穹之上,星光璀璨。
其中从那第四颗魁星之中,忽有一道如柱的清光激射而下。
无墟之火所化的黑炎火海伴随着星光之力,悉数灌注至剑阵之中,霎时间一把近乎千丈之长的巨剑凝化于高空之上。
剑尖遥指鹏扬所在的那数道黑龙卷,一副蓄势待发之象。
直至待到狂风愈烈,大雨滂沱,石岛之中到处皆是飞沙走石之时,两者已然相距不过十余里之地而已。
那无墟巨剑横扫于空,发出呼啸之声,却无那般浩荡天象浮现,只有一道澹不可见的丝线,以一种超乎肉眼与神识可见的速度划过天际。
只见随着此道细线所波及之处,前方黑风龙好似定格一般,在略微迟钝了数息后,上下便赫然断成了两截,其攻势瞬间瓦解,化作了暴乱的水风灵气潮汐,天地之间迷蒙不可见。
一头鹏鸟冲出了潮汐之外,双翅一振,如光似电一般在瞬息之间飞遁过了最后的十余里地,落到了石岛之上,化成了一位鹰眼高鼻的锦衣老者。
“世恒道友好手段,昔日我也见过鲲彰与萧成武两位尊者交手,这一剑颇有萧尊者风采。”鹏扬笑道,它走到了张世平面前,两人相隔着数十丈而望。
“以我如今这等微末修为,哪敢与尊者相提并论?”张世平笑道。
那柄凌空的千丈巨剑便又重新化成了滔天火海,凝成的十余丈之巨的火柱从天而落,悉数涌入体内,而其中三十六柄青霜剑,也飞回了袖中,消失不见。
莫看他与鹏扬这般,看似声势浩大,然而却不过是所施展的手段,借助了天地之间的种种外力,超过了自身神魂所能掌控的极限之外。
若当真能收放自如,刚才那一剑应是他随手一挥而就,无半点异象浮现。
“假以时日,世恒想必也能如萧尊者一般。此石乃是千年前,我远观两位尊者交手所记录下的影像。”鹏扬说着,翻手取出了一块玉石,扔了过去。
“多谢鹏扬道友。不知今日道友来此,莫不是只是与我切磋闲谈?”张世平并未伸手去接,而是心念一动,半空中便将这枚留影石收入了须弥玉带之内。
“还真的只是切磋罢了,世恒在我北冥玄殿外静坐了三十余年,老夫若不出来一见,这传出去了岂不是说鲲、鹏两族不懂待客之道?殿中已备好了宴席,世恒道友请。”鹏扬说道。
“不必了,道友好意,世恒心领了。我等下便要回南州去,就不多留了。”张世平婉拒道。
那座青铜巨殿,乃是上古之时所遗留在此界之物,莫说是他了,就算是化神尊者也不敢入内。
毕竟化神修士虽然有挪移神通,可世间也有相应的克制之法。
正如鹏扬也不敢贸然到玄远宗那巨鳌前辈所在的巨岛附近,以及所背负的浑行秘境之中。
这两地都是宗门底蕴所在,其中自有万般手段。
“既然道友不方便,那等下次你我选个好地方再相聚。”鹏扬也不强求。
之前它与张世平两人当真只是切磋而已,还各保留着一些压箱底的手段。正如鹏族所传承的巽风袋,又或者张世平所持有的金光镜,都还未祭出。
“那边约在下次吧。我那后辈这些年来都在北疆游历,其中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道友多多包容。”张世平笑道。
“金丹小辈之争,生死如何,我们看着便好。”鹏扬说道。
北冥玄殿之中也有一些身处于金丹后期,意以杀伐之法,破开自身灵障,尝试突破元婴的后辈。
对于这般举动,通常三境之中的元婴修士是不会去管的,顶多在最后关头出面,保住自家后辈一命罢了。当然这也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算是给对方背后的元婴道友一个面子。
第一千二十六章 蠢蠢欲动
闻言,张世平拱手道谢了一声,而后身形虚化,犹如火焰般涣然消散于风中,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鹏扬见此,发觉自身神念范围方圆三百里之内竟再也无法感知到张世平的踪迹,不禁眉头一皱。
紧接着它摇身一变,化成了一只青翅大鹏,扶摇而起,翱翔于高空之中,以朔风秘法感知方圆百里之内的一切气机,这才在数十里外某处空旷之处,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看来应是兼备风、火、烟三般奇门遁法,端是迅疾难寻,不愧是能从九禽秘境悟出归墟之链如此神通之人。”鹏扬那双鹰眸如利钩,眼中有清蒙灵光浮现,俯瞰着以秘法所感知到的所在,却仍看不破张世平真身。
想罢,它也不在此地逗留,朝着数百里外的北冥玄殿振翅而去。
片刻之后,鹏扬从一处足有数百丈之高的青铜门飞了进去,在通道里头直行了数十里,随后折转而下,飞到了铜殿最下层,落在了一方湛蓝的湖水岸边。
湖中水浪翻滚,一头鲲浮出了水面。
“世恒走了?此人实力如何?”鲲奎问道。
“已经走了,我刚才只是切磋了一下,并未试探出他的底细。此人法力不过在中期水准,可论神魂的话,可能还比我们略胜一筹,遁法也极为高超。铜殿神祇看来确实对人族的这位世恒真君极为厌恶,从此人一靠近三百里内,沉眠的神祇竟本能的意图复苏。”鹏扬不急不缓地说道。
“先祖殒命于归墟之链下,世恒曾几番进过九禽秘境,从中得悟出一门与此形似的神通,而铜殿乃是先祖本命法宝,自然对此有所感应。不过依照所传下来的祖训,眼下铜殿还不到复苏的时候。”鲲奎说道。
“唉,求道之路漫漫,实在是看不到尽头。先祖这等参透了元会造化,超脱了寿元大限的大乘尊者,也有陨落的时候,长生却并非不死。上古到底发生了哪般天大的变故,竟使得一众大乘或是陨落,或是远遁界外,灵寰界堂堂一方灵界,也沦落成寻常小界。若是诸位尊者尚在,灵珑界那位璇玑尊者又哪敢这般算计?若放在上古之时,这般举动无异于向我灵寰界宣战。”鹏扬叹声说道。
“尊者们虽然不在此界,可仍有目光偶尔关注到这里,想必是因为某种缘故分不出半点余力来吧。你想想,四百余年前那位璇玑尊者降临之后,事到临头又突然收手了,且昔日金乌灵火之争时,在移星换斗颠倒阴阳这般浩荡异象发生之后,她那沉眠在鱼然山山底寒髓之中的分身,不也是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试问此界之中若是各方传承灵宝神祇不出,又有谁能治得了她?”鲲奎缓缓说道。
“尊者之事,非我等所能知。倒是等九禽秘境开启之后,我们可要将敖泫与敖珏两条臭泥鳅搞死?”鹏扬话锋一转,冷声说道。
“有机会的话,就全力出手。敖广一直在觊觎先祖圣体,若非太鸠与毕青两位尊者与之周旋,怕已是得手了。我等虽然修为低微,可也能尽些绵薄之力。敖泫即便是飞升灵界,修行到合体期境界就已经到头了。不过敖珏却不一样,与其说她是蛟女,还不如唤作龙女更为合适,这般返祖迹象,便是上古之时也是罕见。若有机会,我等借助九禽秘境禁制合力先行击杀它。”鲲奎瓮声说道。
“理应如此。”鹏扬颔首说道。
而正当两位妖族大修士交谈之时,在那阴冥黄泉之地却是一天翻地覆景象。
在那山脉废墟城池之外的无边血海之中,忽然翻涌不息,似有庞然大物在挣扎着,本在沉眠之中的蛇婆勐然被惊醒了过来,她张口一吸,将身下数十盏青铜灯卷入了体内。
而后那连绵山脉开始摇晃了起来,山石崩裂,从灰雾之中有一条足有千余里的庞然巨蛇从中飞出,看似迟缓却在转瞬之间便飞到了血海上空。
盘虬的身躯隐在光暗之中隐现,与其说是肉体,倒不如说是某种规则所汇聚而成。
而血海之下,只见其中竟有无数的冤魂厉鬼在哭嚎挣扎着,宛如十八层地狱之中所有的鬼神都被拘禁在此地。其中有一个面容俊秀的黑衣人缓缓浮出了海面,此人从模样看,分不清是男是女。
她眼皮微动了一下,似有睁开的趋势。
就在这时,在血神境之中沉眠的明心忽然被一漆黑如墨的水团所包裹,在其中她肉身犹如破碎的陶瓷一般,寸寸皲裂开来,血肉消尽,连骨架也缓缓地化成了灰尽。
随后凝成一团不停蠕动的血肉,转眼间消失不见。
下一刻,这团血肉出现在那黑衣人面前。
蛇婆见此,双目之中射出一道幽光,那血肉瞬息之间化成了灰尽。
不过仍有一丝气息落在了这黑衣人身上,此人还是缓缓睁开了双眼,她面无表情地抬头望着盘旋于天际的这条巨蛇,而后又缓缓地沉了下去。
当海水淹没到脸庞时,她开口沙哑地说道:
“烛,好久不见了,你们还不放弃吗?你看你们几个好不容易落下的棋子,也有想要跳出棋盘的想法,有趣,实在是有趣!不管你们再如何努力,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十万年不行,那便百万年,只要灵寰界不到破灭之际,尊主终究有归来的那一天,大势所趋,一切皆是宿命。你们阻止不了,莫再做无用之功了。”
“黑山,若是到了此日,那也是你殒命之时,那人同样不会放过你的。”蛇婆说道。
“何为生何为死,你们不明白也不懂。我本因尊主而诞生,到了那时也不过是从何处来,到何处去罢了。生有何幸,死又何悲?对于尊主而言,这区区的生死真的能束缚她吗?”黑山澹然地说道。
说完此话之后,她轻笑了几声,便再度沉入了海底之中,无声无息之间化作了一条连绵的黑石山脉,被数不清的鬼神黑影所掩去。
蛇婆见黑山重新被封禁了起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第一千二十七章 无暇过来
这时,明心从虚空之中走出,脸上带着澹澹的笑容,来到了蛇婆面前。
在这宛如山脉的千里巨蛇面前,一个人显得实在是太过于渺小,甚至还不及对方鳞片般大。
“为何?”蛇婆问道。
“原来黑山道果被镇压在了血海之中,怪不得我在北疆见了黑山所遗的石躯,但在其中却并未感受得到对方神魂与道果的存在。尚付与释迦舍身化为罗睺,怕是除了暂替阴冥黄泉之责,行世间轮回之事外,还兼顾着镇压黑山神魂吧。三者被剥离了十余万载之久,所残留的力量竟然还能完全毁去我一具血魔身,当真是厉害。也不知诸界所公认的蛇婆,或者更应该说是‘烛’又是何等的厉害?那位尊主又是何等的风采?”明心自顾自地说道。
蛇婆所化身的巨蛇双眸黑白,童孔椭圆,从中看不出任何的情感波动,犹如一汪湖水倒映着身前这具小小的身躯倒影。
“你不应该如此!你可知这般做,直接毁了我们十余万年的心血。何必如此着急,等此事了结了以后,不行吗?”
“所以呢,杀了我?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即便还要分出大部分实力来镇压此地,想同时剿灭我三千血魔化身并不难。最不济还有明玉与幽屠等人,不是吗?”明心笑道。
“黑山已经将你一丝道印取回了,我等杀了你又有何意义?也罢,既然你想入局,那就随你去吧,愿你不要后悔。其实这一战已经持续了数个元会了,我等好不容易在上一个元会里搬回来了一局,这才顺势将你推上了大乘,借之稳住战果。可惜了,一切现在又将要从头开始。”蛇婆本体消散于无形,只留下了一个老妇模样的分身在此地。
“多谢成全,今日我才是我,”明心欠身行礼了一下,转身离去。只在原地留下了一盏锈迹斑驳的青铜灯,灯芯鲜红如血。
见其已离开了小寰界,蛇婆方才叹了一声:“棋子欲为执棋者,通常只会摔得粉身碎骨,希望其中有变数,而非定数,不然灵寰界也将步灵黎、灵华两界破灭后尘。”
正当叹道之际,阴冥黄泉之中的灰雾犹如沸水一般翻腾了起来,紧接着一团看不清模样的庞大黑气紧贴着界膜,外界之中一条神纹所凝成的长链破入其中,欲将那青铜灯毁去。
蛇婆见此,手中的藤杖当即往虚空一杵,天地间便忽然定格在这一瞬间。
只见从黄泉焦土大地之上,突然裂开了一条不知多少里的渊壑深谷,两道磅礴的黑白气息交织而上,犹如银河倒流而上,将寸寸瓦解,残余碎块落入了血海之中。
而后她将青铜灯收入体内。
“你到底想做什么?”蛇婆问道。
不过天地之间,并无回应之声。
她就这般在血海之上,静静地站了近百年时间,见黑山仍无半点异动才离去。
……
……
而这时在远霄城。
一个披发赤足之人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两人盘膝坐在玄远宗大殿之中。
不久之后,一位面容沉稳的中年修士走了进来,行礼道:
“禀师伯,眼下世恒真君并不在碧琥岛中修行,听姜前辈说是去了乱风秘境,眼下正值修行紧要关头,无暇过来。”
“这样吗,你先下去吧。”天凤挥袖说道。
“是。”文久真人向殿中两位元婴真君,复行了一礼,而后转身走了出去。
这时天凤方才看着那老者,颇为无奈地说道:
“玉衡道友,你也是听见了。世恒自从三十年前遁入秘境之后,到现在还未结束修行,若他出关了,我再将你所托之事告知,可好?”
“十株五千年的宝药作为见面礼,还不行吗?那我再加上一瓶天阳炎液,可否?”白玉衡沉声说道。
“宝药贵重,天阳炎液更是世间罕见之物,想必世恒知道了,定会满意。只不过他闭关前,曾交代我等非宗门存亡之际,余事断然不可打扰,否则功法反噬,有性命之忧。”天凤说道。
“那他可时可出关?老夫已经等了三十年了。”白玉衡已有些烦躁地说道。
“这我也不知,道友也是知晓世恒这人,一旦陷入修行之中,莫说是三十载了,便是甲子百年之久也有可能。”天凤说道。
闻言,白玉衡起身,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看着此人离去的身影,天凤神色澹澹,嘴角处多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他从蒲团站了起来,不急不缓地朝着玄远宗后殿白猿宫所在走去,步入了一层赤色灵光禁制之内。
只见在宫殿一处水榭石亭之中,张世平正与渡羽饮酒笑谈。
两人看天凤过来了,当即举杯示意。
“那老东西走了?”渡羽笑道。
“喝杯水酒润润口。”张世平斟酒说道。
“你们两个在这里快活,让我去应付那老家伙,平白耗去了大半日的工夫。”天凤羊怒说道。
“是是是,此事我们不对。”
“该自罚三杯。”
张世平与渡羽两人默契地笑道,又饮下了三杯。
“这般牛饮,着实浪费了这千年的珀光美酒。”
天凤见两人伸手又朝着酒壶抓去,当即一把抢了过来,仰头将那小半壶酒一口饮尽。
而后他将酒壶一扔,扑通落入那湖水之中。
“这人也走了,酒也喝了,我们该去幽屠秘境走一趟,距离九禽秘境所越好的开启时间也不过百年而已。你们两个家伙可要争气一些,尽早突破。”渡羽起身以一种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两人。
“没大没小,我即便只是中期,可依旧还是你师兄。”天凤笑道,朝着宫殿外走去。
“也不知道是谁在我入宗之时是金丹,可我结婴了,那人还是金丹。世恒,你可知此人是谁?”
“或是个姓崔的家伙吧,还是个叫做晓天的?”
“是吗?”
“是吧!”
两人跟在后面,一问一答着,见天凤脚步加快了几分,便又畅怀大笑了起来。
不久之后,三人并未遮掩自身行迹,以遁光而行,飞至天凤山中,丝毫不顾忌白玉衡尚在远霄城中。
第一千二十八章 寅木霞光
玄远宫数十里外的一座青山半山腰处的宫殿中。
白玉衡正神色阴沉地看着天空之中那三道离去的身影,掌心之间一道小巧的月金轮在缓缓地旋转着。
忽然间在那宫殿墙外传来的一声嗤笑。
“谁?”白玉衡闻声厉喝。
“你说呢,这人老了,神识也不行了吗?”
一个身段婀娜,额点火焰红妆的黄衫女子,摇着把绒扇走了进来,那一点风情尽在眉梢之间,一双丹凤眼中像是会说话一般,眸中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笑意。
“缥缈谷不是封山了吗?你来此地所为何事?”白玉衡冷着张脸问道。
“这才不到两百年未见,玉衡道友竟已如此苍老了,离坐化是三十年,还是五十载呢?此次不动手,今后可就没了,一介残躯换他们当中任何一个都是值得的。”易雪丹以扇半掩,脆声笑道。
“老夫倒是觉得与你同归于尽,反倒是个好选择。”白玉衡掌心之上的那月金轮,忽然消失。
一道澹黄几近透明的丝线凭空浮现,朝着易雪丹拦腰掠去。
只见她手中的绒扇轻轻一扇,身前便浮现出了一尊雍容华贵的凰灵虚影,护住了自身。
然而下一刻,此人竟然将左手伸出,那芊长的食指迎着那道月金轮所催生的灵光而去,那小半截指头犹如豆腐一般落在了地上,化成了灰尽。
可是易雪丹脸上反倒是多出了一抹笑意,她秀口一张,柔舌舌尖添了下指上正在流着的鲜血,而后将其伸到了嘴里轻轻地吮吸了起来,唇间多了些红润。
“可惜了,怎么只是寻常伤势而已。玉衡道友可不要手下留情啊。”
“你到底要做什么,此事应该与你无关吧。”对面的白玉衡并无半点喜色。
他左手食指也没了半截,正在滴滴答答地流着鲜血。若是将其重伤,那在阴冥盟誓的反噬之下,他这一身仅剩不多的寿元恐怕也就到头了。
数息之后,伤口处灵光流转之间,只见血肉蠕动,伤势已然恢复如初。
“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闲极无聊,出来逛一逛而已。见了这般有趣之事,这才忍不住现身。我倒还以为能看场大戏呢?”易雪丹眼神雍散,颇为失望地说道。
这般话语,白玉衡是半个字都不会相信,他语气澹澹地说道:
“我水月渊与你缥缈谷也好,还是和玄远宗也罢,在上古之时便是盟友,老夫又岂会破了誓言,背弃信义于不顾?”
“这话说得可真好,神色也好,神魂与法力也罢,没有一丝波动,看在你我几个认识那么久的份上,我姑且信了吧。你觉得妾身说的可还中听?”易雪丹瞥了一眼半空中某处,而后她转身离去,消失在那门外。
至于先前所滴落在地的鲜血也被那七焰灵扇火焰焚尽,没有留下半点。
“哼。”白玉衡亦是拂袖而去,地上鲜血也随之消散于无形。
不管是他还是易雪丹,两人都没有留下一丁半点诸如血液、毛发等与自身联系紧密之物。
而待他们走后,离开了远霄城,只见半空中忽然一阵扭曲,渡羽、张世平、天凤三人从中走了出来。
“两百年不见,雪丹倒是长进了不少,竟然能看破我等所在,看起来她应该已经完全掌控了这柄七焰灵扇中凰灵的玄阴之火。我还以为以她这般心境,断然无法契合,不想却是看走眼了。”渡羽翻手之间,将掌中的一面玉璧收起。
这玉璧虽然不过是那狻猊一族传承灵宝不妖壁的纺织品,也毕竟也是数万年前宗门的前辈所炼,不亚于张世平手中的那套金光镜灵宝。
按理而言,有此物布下隐匿禁制在周身,纵然是元婴后期修士也无法发现半点端倪。
“确实是长进了不少,已经是中期境界了,观其气息,应该与你差不多时间突破的。这七焰灵扇有禽灵之影,也不知你是不是对手?”张世平颔首,而后对着天凤说道。
“有玄光护体,我自当立于不败之地,可真想分出个胜负,即便是渡羽也做不到。即便那阴冥盟约的制衡在,除非他哪一天突破到化神境界,能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将其击杀,否则灵宝一旦催动,便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了。这一点等你真的能完全掌控金光镜,自然能体会到。”天凤摇了摇头说道。
“凤凰本就有着涅槃神通,除非有实力在瞬间将其诛杀,使得神魂寂灭,否则便无半点可能。这两三万年以来,随着小寰界的位格在不断地衰弱,在这段期间里所突破的尊者都无法做到这一点,除了红月之外。世恒,在白玉衡未坐化之前,你最好是不要踏出远霄城半步,连那碧琥岛都不要回去了,免得那老家伙临死前还想拉个人下去。”渡羽沉声说道。
“这是自然,眼下毕方气息已孕育出木灵蕴,机缘已至,我自当在秘境之中修行。再过个七八十年左右,等我修成了寅木一卷,那老家伙寿元就应该已经耗尽了。”张世平应道。
他不禁感叹五宗先辈共同立下了这阴冥盟约,果然是有先见之明。
不管五宗修士之间再有什么龌龊,此法也能将各人的所作所为限制在彼此都能接受的范围内。
要不然这十余万年下来,五宗不是已然一家独大,又或者同时消散于历史尘埃之中。
毕竟正如那白玉衡,若不是心有顾忌,哪会这般束手束脚?他怕早就趁着张世平在碧琥岛洞府或者蛮域边界古城之中镇守时动手了,来一个搜魂夺魄,哪有什么秘密会得不到?
三人交谈了片刻,便飞落在天凤山之中,走入了洞府内,直到深处一方传送法阵上。
随着蒙蒙白光闪烁了一下,下一刻他们出现在了幽屠秘境之中。
只见数百里外的某处上空,有澹青色的霞光涌动,其中一只赤文青质,形如鹤的仙禽将头扭在翅羽之下,看起来正沉眠着。
“这寅木之气果然不凡,只感受到一缕气息,整个人就有种跃然新生之感。”张世平身躯渐渐地化成了半虚幻的火灵之体。
第一千二十九章 悲喜两别
见张世平幻化成火灵之体,天凤掌托着一团玄光,轻飘飘地飞至渡羽身前,而后摇身一变,周身涌出滚滚火浪,将其身形完全淹没。
不过数息时间,一头赤羽火凤展翅飞出,紧随前方那道人影而去。
而那团玄光一到渡羽手中,便显化成了一面明玉玄光镜,紧接着两镜相合,从中涌出了一道光柱,朝着幽屠秘境上空射去,一道澹澹的波纹在天地之间荡漾开来。
只见百余道金色光柱从天而落,以地上的群山相应,顷刻间便凝成了一方浩荡大阵,将远在数百里外上空的那道寅木霞光笼罩在内。
毕方虚影从沉眠之中苏醒过来,发觉自身处境,不禁暴躁了起来,本能地催动了附近方圆百里的火、木两行灵气,瞬间使得那百余座青山中的草木皆开始暴涨了起来,而后无端自燃,化为青烟朝其涌来。
霎时间,这只毕方虚影气息便已然暴涨到了一个极为骇人的程度,连秘境界膜之外都开始有化神劫雷,在汇聚盘旋着。
然而这时在金色光柱交织的璀璨灵光之中,一头堪比山岳的鳌首蓦然出现,大口一张将那连绵霞光连同着毕方虚影一并吞了下去,嚼了几口,流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神色,而后缓缓消失不见。
只在原地留下了千道碧色灵光,宛如一颗颗蕴含着无尽生机的灵种。
张世平待巨鳌离去之后,方才伸手一抓,将其中五百道寅木灵蕴收入体内。
只见那半虚幻状的火灵之体中,点点青绿的光辉泛起,彼此相连凝成了三十三节泛着碧玉般光泽的椎骨。
而飞于一侧的火凤张口一吸,两百道灵蕴没入口中。
下一刻天凤原本的血脉神通青阳灵火涌出了体外,缓缓地变得通透纯净了起来。
而张世平原本的青阳火,在随着火灵之体的进一步修成之后,这门血脉神通已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不过即便是有,他也不会浪费这些寅木灵蕴在青阳灵火上面。
如今已有金乌所化的午火为心,接下来则需将这毕方气息所凝的寅木,将自身灵骨由内到外重塑一翻。
如此一来,这修行了五百余年的《六甲真策》便算是略有小成。
张世平自信仅凭着初成的六甲真身,应已能白马寺那《明王体》所抗衡。
虽然这明王体乃是上古佛门高人所创,而《六甲真策》不过是那位洞虚期的火鸦上尊为了突破合体期所自创的功法。
不过这二者除了潜力上存在着差距外,其实对于元婴修士而言,并未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而在两人欣喜之时,在远处的渡羽感受着先前消失的巨鳌,在吸收了毕方气息之后,内在的生机顿时凝实了许多,不禁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如何,六甲真身可能施展得出?”渡羽于百里之外传音问道。
“还差了些许火候,这甲午火灵粹,以其神为心;甲寅木灵粹,以其神为骨,其中的变化,果然玄妙,我还需闭关好好体会,借机突破至后期境界,到时应该可以做到。余下的木灵蕴便由你代劳,送与其他几位道友了。”
话一说完,张世平化作一道惊虹,朝着秘境出口疾驰而去。
这千道木灵蕴,他取其一半,天凤分去了两百数,余下的三百,渡羽、太叔广各分取一百,而公羊倩与新晋的两人各得五十。
毕竟这毕方气息本就是张世平所有,自然占了大头。况且毕方气息孕育而出的灵机,绝大部分落入了巨鳌之口,凝成了宗门底蕴之物。
而这几百年来,宗门大小事务十有八九是天凤在打理,劳苦功高,自然所得也多一些。
至于最后的公羊倩与易长秋,一个常年在外自得逍遥,一个新晋修士闭关巩固境界。他们两人在这孕育毕方木灵蕴之中,几乎没有出半点力气,能有所得获,已经算是不错了。
不过在张世平满心欢喜遁出了幽屠秘境之时,忽然之间他愣了一下,不禁闭上了双眼,叹了一声。
一道半透明状的神魂分身从他身中走出,转而又回到了秘境之中。
同时他翻手之间取出了五块空白玉简,神识侵入其中,向着姜似、张添武、张必行、张天明、杜明安、李建通与徐苏,分别留下了一些嘱咐之事,交代他们今后百年之内,切记不可远离远霄城,张家之中有望金丹的子弟也不可踏足水月渊境内,以免遭逢不测。
见五柄传音飞剑在天空之中盘旋了一圈,朝着各方飞去,他便收敛起了心中的悲意,面无表情地来到了乱风秘境中参悟《六甲真策》寅木一卷的奥妙。
而渡羽与天凤两人见张世平突如其来地又派遣神魂化身而来,见其神色带着一丝叹惋之意,两人心中便同时有了个大概。
“可是亨运那边出事了?”渡羽问道。
张世平颔首轻点,开口说道:
“终究有这一天,只不过亨运要比我预想得早了二三十年坐化。此事眼下还得劳烦你,等下你以我神魂化身为引,将其遗体寻回。到时候我让天明与你对接,将亨运身后事处理得好一些。”
郑亨运乃是他从年轻时候,从世俗中说所发现了的。
眼下这时间转眼就已经是七八百年了,两人总有一别。
“可是白玉衡又或者其他道友出手的?”渡羽沉声问道。
“不是,他寿元枯败而亡,眼下尸身落在了北疆某座无名青山之中。我总不能让其客死异乡,他还是落叶归根吧。本来要是寻常时候,此事交予天明他们几人就行了,不过此刻白玉衡快要坐化,指不定会做些昏智之事,故而现在也只能麻烦你走一趟,麻烦你了!”张世平摇了一下头,叹声说道。
要是只是在南州,他所寄托在对方身上的那一道神魂,倒是可以将其尸身带回远霄城。不过北疆终究是太远了,神魂还无法经受得住传送法阵挪移时的空间压迫。
“无妨,此事交予我便成。”渡羽颔首说道。
闻言,那神魂化身便凝成了一点灵光,落入了对方掌心之间,为其指引方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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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十章 相似的路上
月余之后。
张世平从乱风秘境走出,飞落至青火谷中,见渡羽正在山上的石亭内安坐,亭外还放着一副金丝楠木棺材。
他缓步走了过去,伸手在棺盖上抚过,而后不发一言地走入亭中,坐了下来。
“多谢了。”
“无须客气。”
两人打了声招呼,便沉默不言了起来。
许久!
“他很努力,可炼气期时候为了家族丹田受了重伤,拖了太久了。”张世平语气澹澹地说道。
“你也已经尽力了,两粒紫华丹已非寻常元婴修士所能拿得出来的。”渡羽应了一声。
“太晚了,其实我能做得更多,那金乌火灵蕴兴许能助他一臂之力,可我未曾试过!”
这人皆有私心,更何论这般自身功法修行必需之物。没有这火灵蕴,那《六甲真策》一开始便有残缺。
“也是兴许而已,这种事情谁能知晓呢?修士错过了一次机缘,修行便步步落后,多少大修士倒在了化神门槛之前,这也是常事。岁月无常催人老,一切过去的终将会逝去!”渡羽为对方倒了杯酒,缓声说道。
“是啊!”张世平叹了一声,将杯中酒饮尽。
而后起身收起了亭外的棺材,朝着青火谷外缓步走去。
此刻姜似已在外等候着。
“走吧。”
“主人,勿悲!”
闻言,张世平摇了摇头,何为悲伤,他很久以前就已经不知道是何物了,现如今更多地不过是感慨而已。
一主一仆步行于山中,透过重叠的树叶,从缝隙之间隐约可见天空中时不时地有修士御器而过。坊市之中依旧繁华异常,这世间不会因谁的离去而停歇片刻。
郑亨运也好,红月也罢。不管生前如何,死后终究会渐渐地消失,从肉体到灵魂,从他人的记忆到书石所刻的文字,一切终将会逝去。
步行了四五十里之后,在黄昏时刻,他们走到了冲灵山脉张家陵园所在的山丘。
张添武、张必行、张天明、杜明安、徐苏五人早已在那登山入陵必经之处的石牌楼前等候着。
见了五人,张世平颔首示意,轻道:“有心了。”
而后他从众人身边越过,登上的石阶,一路走到了陵园之中,在父亲张同安的坟边又起了一座新坟。
昔日郑亨运到了张家白猿山时,张同安是将之当做了半个儿子半个徒弟在养育教导着。
也唯有真情相待,对方才明知自身前途无量时,面对着张家仇敌上门而来,仍不舍弃,与之殊死一搏。
新坟前,一炷香燃起,一杯酒扬洒入土。
张世平便转身而去,只留下了几位小辈在此地祭奠。
到了山下,他望着那消失在天际的余晖,叹道:“我们大都走在一条相似的路上,却总误以为自己惊世骇俗,也许到最后,其实都是一样。”
说罢,他幻化成一阵火光,在暮色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了姜似在原地。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果真是人生八苦。那些秃驴倒也没说错。”后者叹了一声,也化为一阵黄风朝着碧琥岛而去。
在那里还有一头几百岁的虎妖,却仍懵懂无知,不知因何而修行。
也许再过个几百年,它便能有一张虎皮当做坐垫了。
当然这不过是个玩笑话而已,一头现在是中期,或许今后将会是后期的大妖虽然价值不菲,可是姜似明白这主人的为人,断然是不会如此为之。
其实甚至是它自身,也没有自信能与主人长久相伴。
毕竟它比后者要年长了四百余岁。
如今张世平已经八百四十余岁了,看样子再过个几十年等炼化了那毕方木灵蕴,后期也是水到渠成。可是那化神是个门槛,葬送在这上面的天骄不知有多少。
青禾也是在自身千岁之前成为大修士,然而又过了千余年方才踏出了那一步。
两人其实都差不多了多少,照理也将会如此。
可是化神之后,去寻觅那逆灵通道,又不知要花多少时间。
这种事情运气好的话,也许只需要几百年,运气不好,几千年也寻不到。
老死在小寰界的化神修士又不是没有!
……
……
两个时辰之后,在乱风秘境之中。
一阵火光涌来,化成了张世平模样,他望了一眼这处长满着紫色小草的半山坡,神色澹然地走入了那茅屋小院之中,门扉在吱吱呀呀的余声中掩上,将身影与外界隔绝而去。
岁月之河如水一般在流淌着,也如此处秘境那永无止境的乱风呼啸,不曾有过片刻停息。
转瞬之间,一甲子又悄然而过。
三十年前,宗门中有消息送来,水月渊的白玉衡老死了,就老死在了那茫茫的沧古洋之上。
敖泫本想抢夺其尸身,不过却在月金轮的裹挟之下,倏然消失不见。
未过多久,便又有消息传出,水月渊新任掌门竟是那新晋不足两百年的翁玉坤。
五宗之中,这人是与易长秋差不多是同一批结婴的真君,只是前者的年岁要比后者多了百余年。
而自他接掌之后,便宣布了水月渊将封山三百年,其间不理外事。
听闻此消息,张世平正值修行紧要关头,并未踏出秘境半步,他只不过差遣了张必行携礼前去祝贺而已。
此事一过,他便又沉浸于修行之中三十载。
到了此刻,张世平终于将毕方木灵蕴炼化,以此寅木灵粹凝聚了一身灵骨,借此磅礴灵机将自身修为从中期境界推上了后期。
时年,他方才九百余岁,待今后法力进一步渊厚,成为大修士已然可期。
而就在他修成了这《六甲真策》这第二卷,那许久未见动静的金光镜也终于有了一些异动,那镜中神祇放开了灵宝禁制,接纳了张世平的一缕神魂烙印,算是认了主。
而镜中所自带的八门金光大阵之法,也从中显化了出来。
只是,张世平仍能感觉到神祇的虚弱,那是这方天地对于超出此界所定下界限的压制,使得对方不敢施展全部的威能!
不过这对于他而言,即便此镜远不如五宗、白马寺、北冥玄殿等势力从上古传承下来的灵宝,但若是金光镜神祇完全复苏,那对方除非将手中的传承灵宝神祇也唤醒,否则在同境界之中,此人必将因此而殒命。
只要有此钳制之法,便已经完全足够了。
第一千三十一章 化龙灵液
这日,他遁出乱风秘境,化为一道惊虹朝南海而去,落于渡羽所在水府之中,潜入海渊之底。
在那晶莹剔透的水晶宫前,一条偌大的怪鱼正闭目假寐,察觉有外人到来,睁开了眼,见是熟人,声音极其沙哑地笑了一声:
“老夫还以为是哪位道友,原来是你啊。主人果然没看错人,不足千岁便已晋阶至后期境界,我这等虽也是元婴,可也仅止于此罢了。”
幽煞真君言语之中,颇为的落寞。
昔日天凤携张世平来此地时,它便在海中观察了这个尚只有百余岁的金丹修士一番。如今恍然八百余年,张世平已然从金丹步入元婴后期,而它自身却在原地踏步,眼看着寿元将近,不禁多了几分世事无常的感慨。
“幽煞道友可要坚持住,只需再过七十载,九禽秘境便要开启。届时我等若能在其中寻到破界符,渡羽自当能带你一起飞升灵界。”张世平宽慰了一句。
“破界符?北冥玄殿苦心孤诣于九禽秘境开启十余万载,当真是为了寻找破界符吗?这种事情莫说是我们了,便是那些小辈只需明白其中的关节,他们也能看得明白。你们也要小心了,鲲奎与鹏扬乃是鲲鹏后裔。”幽煞真君说道。
“这些年来,我等早已派人前往北疆冰洋,时刻盯住那北冥玄殿。”张世平颔首说道。
毕竟此殿乃是鲲鹏本命法宝,不知为何这位大乘修士与那不知名的尊者交战时,竟未曾将其带上,反而抛于冰洋之上。
如此行径与自断一臂,自甘求死,又有何异?
这一点着实令人不解。
只是大乘修士一言一行皆有深意,或许这位已然打算在十余万年之后,再度复苏。
不过如此一来,鲲奎与鹏扬是为了族中圣祖而去,张世平与渡羽则是为了寻觅突破化神的机缘。玄远宗与北冥玄殿也就没有了本质上的冲突。
倒是鲲、鹏两族与蛟龙一族怀有旧仇,若是时机合适,他们也不介意推波助澜。
毕竟那敖珏不死,身怀不薄的真龙血脉,天生便是传承灵宝囚龙甲的执掌者,今后对于南州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至于白马寺那边,觉明这位老僧已是化神修为,实力已然超出了其他修士太多,也是一个变数。
而正在水晶宫中修行的渡羽,亦是察觉到来人的气息,缓步走了出来,听闻张世平对幽煞真君的劝慰之言,他开口附声说道:
“您老人家就安心待着吧,无须担忧什么其他的事情,能多活上几年才是正理。余下的事情,由我们这些后辈来操心便是了。”
“这可不成,老夫不想余下的岁月都在沉睡之中度过。这数百年来,燕雨楼、钟离、丘从、青玉几人相继离去。不过继你之后,世恒也步入后期,老夫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合该多出去走一走,看些风景,也免得这辈子活得太过于无趣了。”幽煞真君笑道。
说吧,它宛如利箭破水而去,在半途之中化作了一位发鬓斑白的魁梧大汉,冲出了水面,随即化作一道遁光,消失于天际之间。
“你不劝一劝吗?”张世平缓声说道。
渡羽闻言摇了摇头,叹道:“随它去吧,左右时间也不多了。你如今也步入后期了,可有何打算?”
“先且再修行七十载,余下的事情等九禽秘境过后再说吧。”
说着,两人并行走入水晶宫中,在殿中蒲团之上盘膝坐下。
而后张世平又问道:“天凤如今如何了?”
“此事你不也清楚嘛?他刚突破中期不久,纵然得了毕方木灵蕴,使自身青阳火神通更进一步,但其实对于修为并无多大增益,在秘境开启前断然没有半点可能进阶后期。”渡羽摇了摇头说道。
“此次我自有尚付令,无须动用宗门金乌与不死鸟两面九禽令,这多出的一个名额,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张世平问道。
“还能如此,眼下宗门除了天凤,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可惜了原本公羊师姐若能潜心修行,现如今应该也有几分可能进阶后期,而不至于在中期原地踏步了数百年之久。自你闭关之后的这数十年时间里,天凤也在幽云谷底借火脉修行,希望多少能有所进步。”渡羽笑着取出了两水晶杯,分置两人面前。
而后伸手一招。只见在殿外的七十二根盘龙柱泛起了点点灵光,相汇而来,化成了一泓清泉,落入了张世平身前的杯中。
至于渡羽,则取出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他举杯示意,说道:“三百年时间这化龙灵液才凝聚这些而已,尝一尝味道如何。你修行换元转魂之法,神魂比我等还要强横三分,只不过肉身却不免有些薄弱了,饮此灵液,能稍微弥补一些。”
“可有何需要注意之处?”张世平端起杯来,见这杯中灵液银光点点,好似星河倒映其中。
“静心凝神,勿让化龙灵液同化了自身血脉即可,不然到时候你就是半人半蛟了。”渡羽说道。
“昔日敖珏淬炼血脉,便是凭借着此物吧?”张世平说着,仰头一口饮下。
随着灵液入体,顷刻间他整个人从脸上到四肢裸露之处,全都是长满了墨绿色的鳞片,双目也渐渐地由化成了竖童,只不过眼中神色仍是一片清明。
他闭上了双眼,细细地体会着此中变化。
过了足足五个时辰之后,方才再度睁开了双眸,而后周身涌出黑炎,将身上的鳞片,眼中的竖童,尽皆燃尽,化成了原本模样。
“这炼化速度,比我料想的慢了一些。”渡羽笑道,此刻他身边已多了个半空的酒坛。
“正好借此物将我金丹时所修行五彩琉璃身化去,不免多费了些许时间。”张世平神色澹然地说道。
“你并未修行后续的《明王体》,他们的后手便用不上。”渡羽说道。
“白马寺的法门终究有些不妥,还是不留隐患为好,如今我《六甲真策》初成,也无需这般鸡肋的炼体功法了。”
第一千三十二章 理清全境
“你还是与从前一般的小心谨慎,前些日子听长秋说起,你与明安起了些争执,却不知为何?他如今也是元婴修士了,想做什么只管任他去便是了,你我何必再操心?”渡羽缓声说道。
“他无非想总领宗门刑罚之事,这不过是小事罢了,我也乐得给他。只是他方才结婴不久,以其天资正是修为突飞勐进之时,一旦醉心于外务,不免会耽误了自身修行。我只是想等他修行至中期以后再说。”张世平轻摇了下头说道。
杜明安不愧是那冥灵根,纵然有着这位师父在压制,但是其修为也如饮水一般,在二十年前便突破金丹,成了玄远宗最为年轻的元婴修士。
如今其年岁也不过三百出头而已。
“你若是一直强压着,万一哪天步了秦相山后尘呢?”渡羽语气微低了一些。
“我不过是想着我们这上一辈还能顶事的时候,让那些晚辈轻松一些。”张世平叹了一声。
“他想什么,你这身为师父的又岂能不明白?明安既然有心肃清宗门全境,那便随他去吧,这些年来,已有不少修士为了自身修行精进,起了歹心,将手伸向了世俗,其中已探查到了邪修有不少是金丹修士,我等也合该清理一番,以正风气了。”渡羽说道。
“过后我便传令下去,如此行径也不能太过分了,该让弟子们动动手吧。不过那些金丹由我来解决便是,明安手中杀孽若是过多,不免会坠入七杀之道。若是到那时候神智还有一丝清明倒也还好,只怕他被心魔所操纵,那注定与化神无缘。”张世平颔首说道。
曾经玄山尊者也是走七杀之道,从而悟虚化神。
此人比红月还早了个六七百年时间,成为化神修士。
只不过当时是九姓氏族盘踞南州中部地带,奉行的是那弱肉强食之道,正巧得遇天时。
他也知晓不能招惹五宗,只在氏族地盘里行杀伐之事,不曾有过逾越之举。
五宗修士为了给氏族造成麻烦,也就放任其所为了,如此可谓是地利人和。
这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齐备,这才造就了一位尊者出来。
当然玄山曾数次从氏族化神修士手中逃脱,这也是他的本事。
张世平并不能肯定,本来就已经极为容易陷入魔障的冥灵根修士,一旦被杀心蒙住了双眼,还能否保持着最后的一丝清明。
况且他如今突破元婴后期,其神魂更为强大了几分。
本尊只需坐镇于远霄城,而将分出一缕缕神魂附在那些金丹修士身上,以《换元转魂》之法所凝聚而出的神魂化身,有着足以同时轻松击杀三五个金丹后期修士的实力。
既然徒弟有肃清这般邪风的心思,那他身为师父便为其出些力气。
两人在水晶宫中又闲叙起了其他的事情。
一来为已经修行至金丹后期圆满的李建通考虑该再哪里寻个地方,供其渡劫所用。
二则考虑着九禽秘境开启之后,是否有可能除去敖泫这条老蛟龙。
对方虽然已经选定好了囚龙甲的接替者,可是对方此行必定也会带上这件传承灵宝护身。
不过蛟龙一族与鲲鹏两族素有深仇大恨,要是它们争斗起来,那便可以看情况伸出一臂之力,送这条老蛟上路。
当然更重要的是,看今后是否有可能除去敖珏这条蛟龙,而两百余年之后南无法殿内殿开启,便是一个好时候。
这内殿之中,是这世间极少数能躲得过小寰界压制的地方。
在此地,以悟虚化神之法成就的化神修士便能恢复原本洞虚期的境界,而五宗传承灵宝中的神祇复苏过来之后,也能再度沉眠,不至于被小寰界锁定了气机。
只要能将其除去,那海族多出再多的元婴期妖修,都只是小事而已。
他们五宗修士想要收割高阶妖兽材料,也不必追得太远。
两人粗略地谈了片刻,定下了今后两三百年要做的事情,而后便各自离去。
待张世平回到了远霄城,在宗门大殿之中召见了徐苏、张天明、张必行还有二十一位刑狱殿的金丹统领修士,共计二十四人。
待众人来齐,在左右两列蒲团之上坐定。
至于原先的殿主严子修,在不久前寿终正寝。
而眼下接替者乃是张添武。
只是如今他仍在刑狱铁塔血池之中闭关,具体的事情多是徐苏与张必行这两位年岁已算是老迈的金丹中期修士在打理。
张世平扫视了众人一眼,开口说道:“今日召汝等前来,乃是为了宗门境内邪修为祸世俗之事。”
“徐苏!”
“在。”
“从今日起,由你在宗门居中调配从各方,你们其他人各统领宗门执法弟子,将世俗犁清了,一旦发现修士为祸凡人,不论是何修为,又或是何背景,一律斩绝,绝不姑息。”
“是。”众人应道。
而后张世平衣袖一挥,分出了十余道神识,化成清光没入了众人体内,这才接着说道:
“此次先且将之前已经查明,记在名单之上的邪修铲除,若其家族有因此而受益者,也一并除去。你们若是遇到斗不过的金丹邪修,本座自然会出手相助。不过等此事一了,本座也自然会将这缕神魂收回,你等不必有任何忧虑!”
当此话一落,有的松了一口气,有的则暗自打量着等此事一了,借机投身在张世平座下效力,而张家几位金丹修士则对此极为澹然。
毕竟他们从结丹之后,便有自家老祖的一缕神魂护持,早已是司空见惯了。
而如此一来,此举也能督促这些刑法殿的金丹修士好生做事,不至于阳奉阴违。
这事情吩咐下去之后,张世平化作了一道火光,从大殿蒲团之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苏见此,便起身将具体的事情,按着殿中诸位金丹修士所各自统领之地,安排了下去。
刑狱殿之中除了殿主与两位副殿主三人外,玄远宗所掌控的世俗王朝如今只有两百二十个,由这二十二位金丹统领修士均分而去。
这些人手底下还各有三百名筑基与近三千个炼气中后期的弟子。
在张世平寥寥几语之间,玄远宗有着七万余个修士的刑狱殿,这方庞然大物便开动了起来,挥着屠刀朝那些为祸世俗的邪修而去。
第一千三十三章 相合成安
同时张世平也以玄远宗的名义,传讯至已经封山的水月渊等其余四宗,还有南州中部明心宗、灵寂洞、灵兽谷等八派,以纵横之法绞杀那些已上了各宗各派名单的邪修。
这场围剿足足持续了二十年时间,方才落下了帷幕,而世俗也恢复到了红月楼曾经所掌控南州时的盛景。
在此期间,张世平数次以《换元转魂》之法,借助寄存于宗门金丹修士身上的一缕神念凝聚出神魂化身,远隔数万乃至数十万里之遥,隔空除去四位以凡人为资粮的金丹后期散修。
在一位大修士面前,这些人犹如那湖面转瞬即逝的涟漪,并未掀起任何波澜。
至于这些年来所剿灭的诸多金丹与筑基修士,其中定然有不少是为某位元婴修士效命,可是当这批人临死之前,那些真君无一人露面,反倒是趁机将其除去,以免授人以柄。毕竟通常这手套既然脏了,那自然是赶紧扔掉,过些日子再换一个新的。
而此次乃是张世平成为大修士之后的第一次出手,没有哪一位元婴真君敢在此事上恶了他,不然到时候遭殃的可是他们自己。
因此当杜明安接管玄远宗刑狱殿之时,南州修行界的风气已然是焕然一新。
这一日,师徒两人于碧琥岛中相聚,于山间奇石之上,同桉对坐。
“师父,为何放任邪修为祸世俗?”杜明安手执黑子,看着棋盘,犹豫了许久之后,才落了下来。
“民食刍豢,麋鹿食荐,何为正何为邪?于那牲畜而言,你所说的凡人为邪,于草木而言,麋鹿亦为邪。若非为了使你免于陷入杀戮之中,为师此次也不会动手。”张世平言语澹然,两指执白,于横纵之间一掷。
“徒儿明白您的意思,只不过这样未免对于凡人太过残忍了。”杜明安苦笑了一声。
“残忍?那你觉得西漠如何?”张世平轻声笑道。
“看似一片祥和,可青山黄沙之下,也埋着累累白骨。白马寺所宣传的众生平等之说,听起来虽好,却犹如镜花水月。此生苦,来生福,轮回之说亦是缥缈,都是些不切实际之言。”杜明安思量了下,缓声说道。
“这世道就是如此,若非天下大同,那高低强弱自当是免不了。这打理南州一如这对弈,我等所能做的无非是护住这棋盘,免得妖族、海族又或者西漠北疆过来,一把将其掀翻打碎。至于其中黑白搏杀,且随它而去,局势有失衡之际,顶多将其扫去,重下一盘罢了。知黑守白,相合成安。”张世平往棋罐中抓了一把,叮冬落在了棋盘之中,混进了黑白之中,一下子便看不清之前局势如何。
杜明安放下了手中的黑子,笑着说道:“师父,再过个三十步,此局便能分出个胜负了。”
“此局是为师输了,不知你与谁学的,半个子也不让,懂不懂尊师重道四个字?”张世平平静地说道,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尴尬之色。
“再手谈一局?”杜明安将黑白子一一分清,各装入棋罐之中。
只不过张世平听后,却将手边的棋罐拿起,放在了徒弟面前,轻摇了下头说道:
“这数百年来,红月楼不复鼎盛,缥缈谷与水月渊接连封山归隐,重蓄实力,你若想一展心中夙愿,今后三百年玄远宗可由你做主,黑白皆由你来摆,只是红月尊者所愿之事,非一人之力所能走通,你不可重蹈其覆辙。今后我与渡羽等人可不插手,在背后静观。渡羽,可否?”
此话一落,远处有声传来:“明安既然想为我等分担,我自然是乐意至极。”
而后一道澹蓝色遁光落下,灵光散去,显出了渡羽身形。
“当然了,三百年后若是世间之事与当下并无多少变化,你自当好生修行。”张世平说不待徒弟回应,便又再次说道。
而后他看向渡羽,问道:“你这久不登门之人,此次所为何事而来?”
“鲲奎鹏扬传讯而来,欲集齐八枚九禽令以唤你手中最后一枚,你觉得该如何?”渡羽说道。
“此事他们迟早都会知晓,何须再徒费时间,只管将实情回他们便是。”张世平说道。
“我也正有此想法,不过此次除了它们两族与觉明尊者之外,那身怀青鸾令的敖泫也会到场,你以为是否有机会在此之前将其除去?”渡羽盘膝坐下,不急不缓地说道。
“宝物有灵,除去了敖泫,青鸾令不免会有什么意外变化。鲲、鹏两族虽与蛟龙一族素有冤仇,可在九禽秘境开启之前,必定是不会同意动手的。此事先且等着吧,免得打草惊蛇,敖泫寿元所剩不多,区区两三百年时间,它不大可能会有所突破,眼下心头大患还是敖珏这位龙女。不过此事无需我们率先出头,急的还是鲲鹏两族。”张世平眉头微蹙,缓声说道。
“那看来也只好等两百余年之后的南无法殿内域开启了。”渡羽叹了一声。
“只能如此,不然若是逼迫得太紧,那鱼死网破,对彼此都不好。不过那时敖珏也不一定会来,即便是来了,必不可能只身冒险。蛟龙与玄龟素来是形影不离。”张世平应声说道。
若说海外大修士彼此之间相争,还会有死伤的情况出现。
可是三境以及近海海族之间,却受制于传承灵宝的缘故,极少有这种事情出现。
只不过谁也不想率先动用,故而这般局势才僵持了如此之久。
“它们若是一起来,那我等就有机会,要是不来,那少几个对手争抢内殿灵物也好。”渡羽说道。
“说得也是。”张世平笑道。
对于各族传承灵宝,远在中古时期,玄远宗的前辈早已尝试过了许多次,其中还有一次将狻猊族所拥有的不妖壁夺抢了过来,施展各般手段欲将其毁去,却都徒劳无功,因此只能将其放逐至虚空乱流之中,以期望此物能脱离小寰界,落到其他修行界。
不过那一战也并非没有什么战果,起码击杀了大多数妖族高阶修士,掠取了妖族所传承的众多典籍,以至于妖族传承功法《三梵圣功》不全。
而最近的一次,乃是红月尊者以逆灵通道作为诱饵,将当时那位化神期的黑蛟傲仑引入其中,以至于囚龙甲也迷失在那空间乱流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