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瞧不起?
东郭从露办事向来很有效率,落脚的地方是附近镇上的一个小客栈。
这是个僻静的小镇,似乎什么都是小小的,包括客栈,整个客栈只有三间客房。小小的镇子位于两座驿站之间,多走几步前面就有供给充足的大城,所以几乎没人会在这里停留,说是客栈,其实也就是这么个摆设,鲜少有人入住。
因此,当东郭从露提出在这里留宿时,萧琴一百个满意。
越偏僻越好,越没人越好,越安静越好,这就是萧琴的要求,而这里绝对符合。
偏僻是为了出人意料,人烟稀少方少事端,至于安静……就是安静了,至少耳根清静。
“喂!你真的要把我送回去啊!”褚高驰没想到萧琴这么轻易就改边计划,他本以为她走得这么匆忙是因为有一刻也耽误不得的事。
“没有呀,我在开玩笑。”萧琴冷笑着欺未来的“君”。
“你……哼!”小小的太子似乎因为自己的失策而非常恼火。
萧琴将一边倔强的小孩拖上丰,一边道:“小褚高驰,这么跟你说吧。我现在呢,很忙,没有时间照萧你那太过敏感的心思。身为‘小姨’我只能告诉你,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许多不顺心的事,有能力的人去改变他人,聪明的人去改变自己,即没能力又不聪明的人就只有烦心一辈子。想做哪种,你自己想吧。”
褚高驰听罢竟是一怔,随即不在反驳,静静思索起来。
萧琴一笑。
懂得思考是好事,至少未来成为昏君的可能性降低了不少。
这时东郭从露也进到屋内,在丰下问道:“尊上,车马都已经安顿好了,晚上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吗?”
萧琴本想说“随意”,忽又想起身边多了个小客人,于是拍拍褚高驰道:“小高驰,想吃什么?”
褚高驰一听顿时浑身发冷:“你在叫谁?”
“小事不必在意,我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不过这地方很偏僻,估计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只能尽可能满足你了。”
褚高驰不屑地道:“我没那么娇气。”
“是是,”萧琴不由笑道,“我娇气,我娇气行了吧?”其实这孩子不气人的时候还是满可爱的,虽然脾气臭了点,性格倔了点,主意正了点……不过,真没想到在丰家的时候竟然会是他发现菜里被下了毒,她还以为这个孩子会很讨厌她。
“那有没有什么不吃的东西?我吩咐厨房注意一下。”
褚高驰看看她,想了想,突然问道:“你挑食吗?”
“我?啊……这个……”萧琴突然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常来说,这个时候,她该作个榜样好奇地说“不挑”吧,可事实上……“我不喜欢吃萝卜芹菜葱姜蒜。”
褚高驰先是一怔,然后松了口气似的一笑:“我也讨厌萝卜。”
萧琴似乎突然明白他在小心翼翼些什么,不由失笑:“那好了,达成共识。”
一大一小的手掌凌空一击,两只手掌的主人齐齐向路下喊道:“不要萝卜!”
东郭从露皱眉,怎么?刚才不是还在吵架么?
不过——
她还是没忘对着楼上喊了一声:“挑食不好噢!”
晚饭之后,小褚高驰似乎已经对周围的人事适应了许多,面对萧琴也不在那么剑拔弩张,反到多了丝若有似无的亲近。两人吃饭的时候不忘斗嘴,看起来就像寻常人家的姐弟。
而晚上的时候,问题来了。
这个小客栈的三间客房他们全部包下了,怎样分配就成了问题。
封皮栋的意见是他和褚高驰一间,东郭从露和萧琴一人一间;而东郭从露的意见则是她与萧琴一起,封皮栋一间,褚高驰一间。正当二人又未这些琐事争执时,萧琴却发现褚高驰扯着她袖角的手似乎有些用力。
到底还是个孩子……
想着,萧琴摆手道:“都别吵,听我的,我和小高驰一间,你们一人一间。”
说罢,领着褚高驰上丰。
东郭从露与封皮栋面面相觑。
“他们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白天明明吵得你死我活的。”东郭从露纳闷。
封皮栋摇摇头:“是不是女人见到孩子都会这样爆发一下?”若不是褚高驰的出现,他都快忘了自己跟随的老大是个女人。
“瞧不起女人?”东郭从露斜眺了某人一眼。
“怎敢。”真是大不敬啊,不看他在谁手下做事?
小镇的夜果然格外的静。褚高驰似乎很疲惫,在萧琴身边竟然睡得很香。
还真是对她有着莫名其妙的信任啊,萧琴莞尔,真不知道褚茹雪是怎么跟他说的。
也许真的累了,这样想着,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萧琴隐约中还惦记着忘了吹的灯……
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萧琴眼前漆黑一片。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头疼得厉害,萧琴起身想倒一点水喝。只是……她奇怪地环萧四周,怎么连一点月光都没有,总觉得这黑暗有些诡异。
萧琴试着抬起有些酸疼的左手,叹道,果然伸手不见五指。无奈间有摸索着起身,却一抬脚便踢到了什么东西,萧琴不由吃疼。
“干什么呢……”揉着眼睛起身,褚高驰迷迷糊糊地看着萧琴,“大半夜的,你做什么啊。”
“没事,我口渴。”萧琴暗叫自己不小心,竟然弄出这么大动静。
褚高驰揉揉眼睛,皱眉道:“水在桌子上啊,你撞椅子做什么?”
“我又不是故意的!”萧琴回头瞪了床的方向一眼,想了想,又叮嘱道:“这么黑,你别乱动,快睡吧。”
“黑?哪里啊……”褚高驰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才刚要说呢,大半夜的干嘛不吹灯啊,很晃眼哎。”
萧琴一怔。
“灯?灯在哪?”说着,她挥手向身边摸去。
“你搞什么,就在你手边啊……喂,你做什……喂!”
伴随着萧琴的吸气声,褚高驰一下跳下床冲了过去,将半倒的烛台扶起来,好在火焰没有点着桌子。
褚高驰气急败坏地拉住萧琴:“你疯啦,干什么用手去摸火!”
萧琴只觉得手上一疼,似乎被什么灼伤了,眼前却依旧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火m,甚至是任何的——光。
褚高驰一怔,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他不再说话,而是伸手在萧琴眼前摆了摆。萧琴迅速地抓住他的手。
第九十一章:一团混乱
“不是告诉你不要乱动吗?”
“啊……我……烛台倒了。”火光太暗,看不清楚萧琴是看得到还是只凭直觉的感应。不过,方才那一瞬间,褚高驰却觉得萧琴的瞳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是我不小心碰的。”萧琴似乎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些。这次,她分毫不差的将烛台吹灭,拉着褚高驰回到塌上。
“喂,你不喝水了?”
“喝什么水,刚才我梦游,吓着你了吧。”
梦游?
小褚高驰将信将疑地笔了一根指头:“这是几?”
萧琴似乎僵了一下,然后他头上使劲一按:“二啦,睡觉!真是麻烦的小鬼,我困了哎!”
“噢,可是你刚才烫到了……”
“小事小事,睡一觉就好啦。”
烫伤会睡一觉就好?连他这个孩子都不会拿这么没常识的事哄人哎!
“喂喂……”
“拜托,小高驰,我和你一样有名字的好不好?”
“不要,叫小姨好奇怪。”
萧琴不满:“你叫他十叔还不是叫了这么多年。”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萧琴心里大叫不公平,但还是觉得不该跟小孩子多计较:“算了算了,随你了,早点睡吧小高驰,也许明天你‘家’就来人接你了噢。”
“我不要!喂,你……”
浓重的鼾声成为了最后的回答,褚高驰无奈嘀咕:“这么重的鼾声,我怎么睡嘛!”
窗边其实有稀薄的月色透进来,仔细看,会发觉睡在外侧的人并没有合眼。萧琴静静地躺着,近乎贪婪的看着窗子的方向。
光……突然想汲取更多的光……
这一刻,萧琴竟忽然感到深深的恐惧。
刚才,到底为什么……
这一夜似乎格外的长,萧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记得自己几乎自虐的睁着双眼,只到昏睡过去。
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很早就醒了,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失眠其实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她起身揉揉酸疼的筋骨,看着透过窗格子斑斑点点洒落在地面上的晨光,心头有种大劫初过的感觉。
褚高驰似乎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垂下,粉嫩的脸颊透着红晕,实在是可爱至极。萧琴想伸手捏捏他的鼻子,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这个的念头,这个孩子就算在宫里,也不见得能睡得如此沉稳,还是不要闹他了。
简单的漱洗过后,萧琴推开门。
“小露。”她敲了敲东郭从露的房门,并无应声。
“小姐,早啊!”东郭从露的声音自丰下传来。
清早,这个傍晚十分沉寂的小镇似乎一下活了起来,门外竟然有一阵阵的吆喝声。当然,为免再惹麻烦,东郭从露与封皮栋也换了称呼。
“好热闹啊。”萧琴来到店门口,倚门远望。
“当然。”有人自厨房出来。
“好热闹啊。”
“当然,”封皮栋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握着半根黄瓜,“老板说,今天是赶集的日子,家家都要早起进城,所以这个时间会特别热闹。”
封皮栋不愧是傲雪堡专门负责人事处理的二当家,在与人交往上,他确实自有一番手段,似乎不论到哪里,总能最先和周围人打成一片。即使在丰家的时候,封皮栋虽然不常与她们同进出,但临走时,却依旧有一干丫鬟小厮妈妈们左一包糕点又一包小吃的送。
从某个方面来讲,这家伙也是怪才一只。
“小露,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吧?”
东郭从露不解地看着她。
萧琴笑了笑:“小褚高驰难得出宫一次,给他个与民同乐的机会嘛。”
封皮栋点点头:“我去叫他。”
东郭从露不由笑:“小姐好像很喜欢孩子?”
萧琴摇摇头:“我只喜欢这种懂得事理的。襁褓中的那种婴儿我可照萧不来,柔柔的软软的嫩嫩的,好可怕噢。”
“……你确定你形容得是婴儿?”东郭从露愕然,怎么跟她知道得差那么多啊。
“当然。”
“萧琴!”封皮栋从楼上喊道。
萧琴不由皱眉,她有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褚高驰不见了!”
果然!
褚高驰是顺着二楼的窗子逃走的,他的轻功底子不错,借力从这里跑走并非不可能。
萧琴暗道失算,她没想到褚高驰对宫里的厌恶这么深,竟然不惜如此。真是……才刚夸他明白事理!
“他刚才还在房里,应该走不远,我们分头找。”
“是!”东郭从露与封皮栋往相反方向而去,萧琴则亲自去检查楼上。
客栈房间内,床榻一团混乱,褚高驰应该是在她出去的时候就醒了。趁着她下楼,褚高驰将被子绑在了窗子边,借力跳了下去,小丰本就不高,加上褚高驰有轻功底子,做到这点并不困难。
萧琴仔细看着窗台边上绑的那个节,不住地摇头。这么松散的扣子,那孩子可别摔着……等逮回来得好好教教他打结。
突然,萧琴提气一跃,跟着从那扇窗子跳了出去。
在没有更多线索的情况下,逮人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原路追击。
客栈后边是一条僻静的小巷,萧琴正待辨别方向,却突然发现不远的巷口处有什么东西。
她快步奔去,却见那地面上一块大个的石头,下面压着一块布条——布条是方才那条被子上撕下来的,石头显然是人为搬放在这的。
这似乎是褚高驰留下的线索。
萧琴心头突然没来由的一冷,会不会小褚高驰并非自愿离开客栈,而是被人绑走的?
从时间上算,褚茹雪就算提前几天出门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不是褚茹雪,又对褚高驰下手,难道……
“糟糕!”萧琴想也不想的奔出巷口,继续寻找褚高驰留下的标记。
果然,没出几步,在另一条巷子的墙壁上,萧琴又发现了褚高驰的记号。
那是一只画在墙壁上的褚子,这符号她当然记得。这是当年她同褚茹雪陪小褚高驰玩耍时三人拟订的联络暗号,褚茹雪画的是个“拾”字,萧琴的则是三条水纹代表“波”,小褚高驰因为字写不好,所以就画一只小褚子,没想到这些那孩子还记得。
只是,从这符号的痕迹来看,褚高驰并不似被掠了去,到似乎是在跟踪谁。老天,这小子不给她惹事就好了,还乱跑!现在萧琴只能祈祷褚茹雪曾经交过他“知难而退”这一道理。
第九十二章:别下来!
一路跟着记号又绕了几条巷子,萧琴真是越走越担心。这一路上人际稀少,若是跟踪,就凭他那点伎俩,怕是早让人逮了去。
果然,至一护大院子门口的时候,所有的迹象都显示着褚高驰在这里不见了。
萧琴心中一紧,随后开始认真打量眼前的宅子。
这么一座小镇,怎么会有这样一座不衬景的大宅?萧琴担忧着褚高驰安慰,暗自思索是回去联系东郭从露和封皮栋,还是先行进去一探虚实。
“喂!”
萧琴闻声一喜,猛然回头,那角落里探头探脑的小鬼不是褚高驰又是谁?
“小高驰!”萧琴一喜,见褚高驰无事,她一颗心算是装回到肚子里了。
“小声啦。”褚高驰瞪了他一眼。
萧琴随即会意,将褚高驰护在身后:“我们先回客栈,回去我再收拾你。”
褚高驰却使劲儿挣开:“我听到他们说要害你!”
萧琴一怔,皱眉道:“你说什么?”
褚高驰这才把今天早上的事情一五一十道来。
原来,萧琴离开房间的时候,褚高驰的确已经醒了,而且也确实在想办法逃出去。只是,就在他拴被子的时候,却见窗下有两个人正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什么。孩子的听力本就敏感,褚高驰又有功夫底子,索性便悬在窗边听起二人的谈话来。
虽然那二人声音很小,但褚高驰还是听了个大概,他们好像说了什么“武尊令”之类的东西,不过后来,其中一个人的一句话他听得很清楚——“尊主有令,今日必除萧琴”。
除她?萧琴眉心染上一丝凝重。
褚高驰继续道:“我担心……不是,我觉得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所以就跟着他们到了这里。不过,他们进了这栋宅子,我便不敢贸然跟进了。”
“这么说,那些人就聚集在这座宅子里?”
褚高驰点点头:“应该是,我亲眼见他们进去的。”
萧琴略微思索,拉着褚高驰的手道:“我们先回客栈,这件事我会派人调查的。”
褚高驰见萧琴依旧要逮自己回去,不禁有些失望。
萧琴点了点他的额头:“这个宅子太静了,里面很可能有埋伏。”她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危险就在附近。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如果真的有人要对付她,在这里大打出手与她们不利。
褚高驰想想也对,他虽年纪小,却有着比同龄多出一倍的冷静,他也知道自己对于这个江湖所知甚少。然而回头的一瞬间,他却突然大叫道:“小心……”
与此同时,萧琴眸光一凛,带着褚高驰身子猛地右闪,脚下一提,一粒石子凌空飞出,对面传来一声闷哼。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不敢见人吗?”
话音刚落,三个蒙面人闪身而出:“尊上好功夫!”
说着,手下却是分毫未停歇,刀剑转眼劈来。
“不及令‘尊主’!”萧琴一手带着褚高驰,一手夺了方才受她石子攻击之人的剑,与其他几个人打斗起来。
轮剑术内力,这几个人远不是她的对手,只是对方却看准了褚高驰,刀刀歹毒。萧琴担心乱剑中伤了褚高驰,一时之间一身绝学却施展不开,只能全力保护褚高驰。
转眼间,又是一剑向褚高驰刺来,萧琴正要架开,却突然眼前一阵晕眩。她知道昨晚的情况又出现了,却奈何努力睁眼也看不到剑锋。
这一切,也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而已。
危急关头,她只有凭着直觉猛地讲褚高驰甩离,自己勉强挡了这一剑,只是即使如此,偏开的剑锋还是在她手臂上划出长长的一道口子。
“小姨!”
黑暗中萧琴只听见褚高驰急切的呼救,周围人似乎退去。听声音,那些人应该是翻墙进了大宅。
“你们做什么?”
“要救这小子,就自己进来问吧!”
刻不容缓,萧琴自怀中的小瓶倒出一粒药丸服下,就地而坐,开始运行全身功力。
半个时辰过后,萧琴顿觉浑身气息畅通,功力似乎到了颠峰状态。这运气的工夫,不知道是不是药力的关系,眼睛也重又恢复了清明。
果然是好药。
萧琴起身,想也不想的由正门而入。
人家已经大方宣战,她便没有再偷偷摸摸的道理!
宅子似乎荒废很久了,废井枯木,加上秋日特有的萧条,到处章显着一种颓败。
萧琴提剑小心翼翼地踏入院内,只觉得四面八方都透着一股子阴冷。
“小姨!”褚高驰的声音传来,萧琴望向井口。
“褚高驰!”她冲到井边,“你在下边吗?受伤没有,说话!”
“小姨!小姨!”
褚高驰似乎听不到她的声音,只能一味呼喊。
萧琴心中焦急,随手拣了快石子扔下去,随即侧二倾听。
“哎呦!”似乎是褚高驰吃痛的叫声,“小姨,小姨?是你吗?是不是你丢石头打我!”
萧琴一听心下有了底,看来褚高驰确实在这下面,只是她没办法把声音传过去。那么就只有下去一探究竟了。
只是对方这摆明了是设陷阱诱她跳,她这么冒失下去,若反倒给褚高驰带来危险……
“小姨!小姨别下来!千万别下来!”
“褚高驰!”
乍闻褚高驰的呼声急促起来,萧琴心中一紧,哪还来得及细想,一个翻身便跳落井内。
萧琴一惊,正以为眼盲又发作了,却突然发现一道火光自眼前闪过,几乎是与此同时,萧琴下落时感觉到自己撞上什么东西。
“啊!”
一声惨叫,一片黑暗。
“高驰?”萧琴一阵惊喜,还能叫得这么凄惨,看来没受什么伤。
身下的褚高驰哇哇大叫:“被你压死啦!好重!”
萧琴起身在某人头上敲了一计:“胡乱评价女人的体重是找死的行为!”
“喂!”又挨压又挨打,褚高驰不由也爆发了:“你有个大人的样子好不好,都告诉你不要下来了,你还来添乱!”
她添乱?萧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吧,她下来救他是添乱?这小鬼!
“我下来救你哎!”
褚高驰声音颇带不屑:“拜托,我要你救?这摆明是陷阱吗,我刚刚想好爬上去的办法,结果倒好,你也下来了。”说着,褚高驰将火把捡起来,继续道:“看吧,这次我们怎么上去?”
萧琴一见他手上的藤条,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些腾蔓不知道几辈子年前就悬在这里,并不十分结实,但支撑一个小孩还是绰绰有余。只是如今她不分黑白的跳了下来,中途将井口处的挂掉不少,如今再要上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九十三章:都给我闭嘴
而且她下来的时候还险些让火把烧到衣角。
看来她萧琴这次还真是给一个小鬼头添乱了……
“这样啊……”萧琴好面子的轻轻嗓子,“啊,虽然这么说,但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我们还是尽快想想怎么逃出去要紧。”
转移话题!
褚高驰白了她一眼。
“对了高驰,你有没有受伤?怎么到这儿来的?不会是被扔进来的吧?”想着,萧琴不由捏了把冷汗。这么高的竖井,把一个轻功不到火候的孩子扔进来,不摔伤是不可能的。
想着萧琴又开始检查起褚高驰的伤势。
褚高驰无奈:“喂喂喂!你这个女人,先听我说话好不好?”
萧琴怒目:“什么叫‘这个女人’!叫‘小姨’!什么不好学,学褚茹雪那个没礼貌的家伙!”
“我不是从这里下来的啦!”褚高驰无奈,姬大少说得没错,女人歇斯底里起来真可怕,“我没有摔下来,当然没有伤啊。”
萧琴一怔,随即观察起四周。
褚高驰继续说道:“我是被从院子右边那个屋子的一个密道里丢下来的,之后门就关上了,也没有人跟我进来,我自己摸索到这里,看到上头有光,就试试喊你。”
没想萧琴真的“从天而降”了,不过却不是来救他,而断了他俩最后一条生路。
“怎么办?你还上得去吗?”
萧琴想了想,又目测了下井口的高度,可悲地摇摇头。这个高度其实不是问题,只不过她不是神仙,没办法从这直上直下的井口“升”上去,何况还带个褚高驰。
于是萧琴状似从容的笑了笑道:“高驰乖,我们去找别的出口。”
上不去就说上不去嘛……褚高驰无奈,他这才发现自己这个“小姨”还真不是普通的好面子哎!
井下是一条人工开凿的通道,似乎是密室机关一类的东西,也有可能是当年这户人家的准备的逃生通道。四壁上都有火把,褚高驰之前的火把便是这样得来的。
“刚才还在兴高采烈的说要逛集市呢,现在却被困在这个黑灯下火的地方。”萧琴有些沮丧地道。
褚高驰想了想:“这次是我不好啦,中了他们的陷阱。”
萧琴看了看褚高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如常:“高驰,不能这样说噢,你这件事做的既好又不好,既不好又好。”
“我哪里做得好?”
“好,是因为你知道在这里等我。”
“那不好呢?”褚高驰望向她。
“而不好,正是因为你不该跟踪他们,这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哼,说到底还是因为我的身份!”褚高驰负气别过头。
萧琴叹气,无奈地拉过褚高驰:“高驰你听好,我现在要纠正你的一个误区。我生气,是因为你做了一件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危险的事。你再聪明,毕竟还小,这个天底下有许多小孩子不该做也做不了的危险事。这些相信我不说你也会明白,你不是个冒进的孩子,不然你不会在这里停下。”
萧琴沉下脸:“不过,我要强调的是,生为太子不是你的错。而我担心的是我的小朋友褚高驰,不是大央太子。我是这样,褚茹雪也是这样,至少现在,我们都是在关心你,而非关心大央国。而且我想……你的父亲也该是一样。”
“才不是呢!他根本不在乎太子之位由哪个儿子继承,他在乎的只有母后!”
“可你是你母亲的延续!”想起骆小蕊,萧琴心中依然是说不出的难受:“你难道不知道你母亲有多美好吗?她那么美丽,那么善良,那么真诚,没有人不喜欢她,难道你不爱她,不想念她吗?”
“不是的,我当然也想念母后啊!”褚高驰声音有些颤抖,“可是……可是我也希望父皇偶尔看一看我,我……我才是他的儿子啊!”
“可是他有多爱你母亲,就有多爱你。”
褚高驰怔住,随即摇头道:“骗人,你们都骗我……”
“‘你们’是谁?就算我会骗你,褚茹雪会骗你吗?姬大少会骗你吗?你娘会骗你吗?”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萧琴似乎才发现大家的忽视对这个孩子的伤害有多么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如何,如果被爱的人感受不到,那是何等的孤独。
萧琴蹲下身道:“褚高驰,看事物不能只靠眼睛的。回去以后,试着去体谅你父皇吧。”
那个人贵为皇帝,纵然当年有千般不对,可对姐姐却始终给予了帝王难得的真心,而对于褚高驰,他恐怕愧疚更甚。毕竟褚高驰的眉眼间,实在像极了他的母亲。
褚高驰凝眉,不再说话。
萧琴笑了笑,拉起他道:“好了,不说这个,不管怎样,我们都得先出去再说。”
一时说得忘了形,几乎都忘了他们身处险地,萧琴开始小心观察起四周。那颗药丸不知道能支撑多久,在下次盲症发作前,她必须赶紧带着褚高驰逃出这里。
她的敌人绝非善类,不可能费劲心思将她们诱到这里又不采取任何行动。
“高驰,你刚才说你是从哪过来的?”
褚高驰朝通道的另一头指了指:“那边,不过我看过了,机关似乎已经封死了。”
“带我过去看看吧。”萧琴当年也读过一些关于机关类的书籍,谈不上破解,但至少不是门外汉。说不定能看出什么蹊跷,她这样想。
于是,褚高驰带路,二人顺着通道往回走。
院子不大,这直接导致了地下的通道也并不具有什么规模。不一会儿,二人已经回到了褚高驰被丢进来的地方。
据褚高驰说绑架他的那两个人进了院子后,在左边屋子扭了一下烛台,古画后面就出现了这条密道。只是,他们丢了褚高驰进去后,二话不说就走了。
萧琴仔细研究起洞口的布置。
照理说,暗道这种东西是供人出入用的,没有道理外面进的去里面却打不开。可是眼前这里似乎就真是个例外,四周的墙壁都是实心的,也没有什么可疑的缝隙。周围的火把似乎是新点的,燃烧得很旺,烤得通道内的空气闷热。萧琴最后不得不放弃再这里找寻线索,她相信她的推论是对的,只是她的能力目前还不足以解开这个机关。
通道有一定的坡度,一路往回走的时候,路面似乎有写潮湿,越往下水气越浓,奇怪的是,周围的火把竟也越来越旺。
第九十四章:到底怎么回事
萧琴决定再回到井口,那里有流通的空气,相对要安全些,然而空气中的怪味道渐渐引起了她的注意。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燃烧……她心头顿时涌上不好的预感。
萧琴沾了些地上的“水”凑到鼻端,不禁心下一沉。
不一会儿,二人又回到了竖井之下。
“高驰。”
“啊?”褚高驰知道她在思考问题,本不敢出声打扰,此时反被她吓了一跳。
萧琴笑容与平常无异:“一会儿,你先出去。”
褚高驰一怔:“你想到办法了?”
萧琴点点头:“是啊。”说着,她自腰间解下一条缎带。那带子的一端本是一件精致的挂缀,也不知道萧琴怎么做到的,三两下,将挂缀的三面展开,就成了一只探云爪。
褚高驰不觉暗暗叫奇,同时也皱眉道:“会不会太小了?”
“不会,支撑你足够了。”
“我?那你呢?”
萧琴笑眯眯道:“高驰果然担心我。”
褚高驰神色微窘:“什……什么啊,我只是、只是……”
突然,方才二人所去的洞的那一端似乎有什么东西震动了一下。
褚高驰不由喜道:“是不是那边的门开了?”看来萧琴果真懂得机关之术。
然而,萧琴的面色却陡然阴沉。
“不是,你别管那边,赶紧上去。”
褚高驰直觉感到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担心道:“那你呢?你怎么办?”
萧琴尽量让自己保持着惯有的淡定笑容以安抚褚高驰道:“我在这里等你,你出去后立即回客栈找东郭从露和封皮栋过来,越快越好。”
褚高驰依然有些犹豫,萧琴却不耐烦了起来:“快去,想帮忙就照我说的做。褚高驰,你是聪明的孩子,你该知道留在这里你什么忙也帮不上。”
褚高驰当然知道这是事实,于是点点头道:“我一定尽快回来!”
萧琴看着褚高驰一点一点攀上井口,心中的一快大石总算微微落下。
“门口可能还有他们的人,你要小心!”
褚高驰提着一口气,也不敢回答,只是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妥,可是一时间又想不出的别的办法。只是,方才在下面还未感觉出来,如今越来越接近地面,他才觉得空气中某种气味似乎淡了不少,似乎是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突然,不远处又是一声巨响,震得探云爪产生了细微的偏移,加之缎带受力过重,眼看褚高驰就要掉回井内。
萧琴一见大惊:“提气!”话音未落,她暗暗运功,大袖一挥,以内力发出一道气流在褚高驰脚下。
褚高驰一蹬之下只觉得似乎有气流徐徐拖住他,忙接力使劲一拉缎带。几乎是探云爪头部划落墙壁的一瞬间,褚高驰猛地飞跃出枯井。
然而落地的一瞬间,他却不是离开而是飞奔回井边,声嘶力竭大叫道:“小姨!”
最后那一声,他听得清楚,那分明不是机关移动的声音,而是——爆炸!那绝对是小规模的爆炸,而且威力已经比上一次的要强上了许多,可能一会还会加强。他虽然没见过这种机关,但是最少半个时辰,这间院子恐怕会全部被炸毁。
“小姨,小姨!”褚高驰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的无能,他明知道萧琴就在下面,却半点办法也没有。
“褚高驰!”萧琴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你能听见,听我说,高驰,别冲动,别慌。你现在照我说得做!立刻离开院子,越远越好!你回去告诉褚茹雪,就说……很抱歉,我不能和他下完那盘棋了。”
“小姨!”泪水模糊了双眼,褚高驰哭得声嘶力竭。
又一阵爆炸声传来,褚高驰清楚的听见下边有什么倒塌的声音,可能是爆炸已经引起通道部分坍塌。这院子下边恐怕大部分都是空的,他得赶紧离开才行。
咬牙抹了抹眼泪,褚高驰跑离井边。不能慌,还不到最后的关头,一定还有办法。他现在没有能力,但他可以去求助。想着,褚高驰已经冲去院落,却在门口猛地撞到什么人。
“褚高驰!怎么回事?”
褚高驰本来提起浑身戒备,却在听到来人声音后心中一喜。
“是你们!”
来人正是被爆炸声吸引而来的东郭从露与封皮栋。
东郭从露扶住气喘吁吁的孩子,焦急道:“褚高驰!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受伤了没有?”
褚高驰摇头道:“快……快去救小姨!”
“小姨?”东郭从露不解。
“就是萧……”
“小心!”
忽然,院内一声惊天巨响,碎石飞沙向四面八方炸开。封皮栋眼急地护在二人身前,用力一推。东郭从露更是瞬间了解到发生了什么,带着褚高驰猛地向后跃开。
“天哪!这什么鬼地方!”东郭从露见封皮栋动作似乎僵了一下,不由有些担忧,“喂!要不要紧!”
封皮栋不语,却是脸色阴沉地抓住褚高驰:“你说什么?你说谁在里面!”
褚高驰却仿佛痴了似的望着炸成一片废墟的宅子——这么大规模的爆炸……绝对不可能存活的,那她……
“封皮栋!你疯了吗!”东郭从露见封皮栋手劲越来越大,忙上前劝阻。
封皮栋却分毫不撤力,只是不停地道:“说!谁在里面!”
褚高驰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东郭从露怔住。
不!不会是她想得那样!
然而,事实总是伤人的,东郭从露脸色苍白地说出最糟糕的状况:“你是说,萧琴在里面……”
封皮栋突然狠狠地掐住褚高驰的领子:“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琴不是会轻易中别人暗算的人,除非对方抓住了她的弱点,而很显然,她当时的弱点就是……
褚高驰却仿佛傻了一般,张着嘴想说什么,却无论如何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这是他第一次距离死亡这样近。
“褚高驰!你说话呀!”东郭从露也吓急了,不停地催促。
爆炸引起了很大的骚动,不大的小镇,此时几乎所有未进城的人都围了过来,一些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封皮栋和褚高驰的不寻常。
突然,一道白光滑过空气,利锋几乎是贴着封皮栋的面颊滑过。
“放开他!”
封皮栋凝神一看,那钉在自己身侧地面上的,却是两道玉制扇骨。由力道和准头来看,来人绝对是个高手,可江湖中并未闻用此种暗器之人。
褚高驰听到这个声音却忽然浑身一震,随即像看见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猛地挣扎开了封皮栋的牵制,朝来人跑去。
第九十五章:烟雨
“十叔!”
封皮栋和东郭从露闻之心中一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种生死关头竟然遇见死对头庐王。再者,昨天才送出的信,他们今天就到了,这也太可疑了。
封皮栋与东郭从露正要上前,眼前却猛地横出一杆长缨拦断去路。
“我家主人有事情要和少公子说,二位请稍后。”那说话的是个五官精致玲珑红衣女子,眉眼间透着顽皮,封皮栋听萧琴提过这个人——庐王手下的“红枪”夏怜梦。
望着已然哭花了脸的褚高驰,褚茹雪皱眉:“高驰,我不记得教过你‘梨花带雨’这一招噢。”
其实,早在遇刺第二天,褚茹雪就已经同濮阳昔起程赶往丰家。收到萧琴的信时,已经是他们起程的第五天。如果萧琴尚在丰家,他们应该会晚几天碰面。不过,这个小镇是前往江南丰府的必经之地,所以只用了一天的时间,褚茹雪便赶到了约定的客栈。只是客栈里却没有半个人,这才打听到包括客栈老板在内都到镇西的老宅子看热闹去了。
褚茹雪直觉有不好的预感,便也跟了过来,不料一来就见封皮栋掐着褚高驰不放。
“十叔!”褚高驰见到亲人,哭得更凶了。
“怎么?”褚高驰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不会平白无故哭成这样。
“十叔,小姨……小姨她……”
褚茹雪脸色骤沉:“发生什么事了?”
褚高驰讲方才之事道来,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但褚茹雪基本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听到爆炸时萧琴在里面时,褚茹雪只觉得浑身被冰水浸透一般寒冷。
他抬头望向封皮栋和东郭从露,二人也是一样毫无斗志的惨白表情,几乎瞬间印证了褚高驰话的真实性。
“你说什么!”濮阳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头到尾,褚茹雪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褚高驰每说一句,他的表情便又随之阴沉一分。
他们在说什么?宅子被炸成了废墟,那女人在里面——那又怎样?难道她会等着被炸飞吗?萧琴是天底下最狡猾的人,不可能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她还有她宁愿放弃一切也要追求的东西没有到手!
没错,她不会死的。
他站起身,朝那片废墟走去。
“茹雪。”
“十叔?”
有人在叫他,但是褚茹雪听不到,他径直走向那片废墟。
萧琴不会死,她不可能死的。只是既然没死,她为什么不出来,她难道不知道——她吓到他了吗?
褚茹雪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也与褚高驰所差无几,即使心里叮嘱自己一万遍,那女人有能力保护自己,可是眼前的现实依旧让他心惊肉跳。这么大面积的爆炸,她人在井底的炸药附近,根本不可能躲过……
“大少!”
濮阳昔似乎仍在震惊状态中,猛地回过神来,竟然都忘了应声。
“立即召集所有离这里最近的究极丰门众,把这片院子给我清理出来,挖地三尺,我要把那女人揪出来!活要见人……”褚茹雪突然停住,不再说下去。
“是。”濮阳昔迅速部署下去。
究极丰的核心力量集中在洛阳,但在各地也都有其分舵,只是人力有强弱之分。
吩咐完毕,褚茹雪竟是头也不回朝废墟内走去。
“茹雪,你要做什么?”濮阳昔从未见到褚茹雪如此失魂落魄过,不由担心。这院子里不知道埋了多少炸药,听褚高驰的说法应该是连环引暴机关。如今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余下的火药,褚茹雪就这样进去,十分危险。
只是褚茹雪此时却萧不得许多,他冷声道:“你们等着,我进去看看。”
“我也去!”封皮栋跟了上去。
东郭从露不作声,只是径自推开前面的红缨枪,朝院门的方向走去。
夏怜梦几乎是听说萧琴被炸死在里面的一瞬间就和褚高驰一样傻掉了,竟然都忘了拦阻,就这么被推开。
褚茹雪对此晃若未闻。
“我也要……”褚高驰刚迈出一步便被濮阳昔拦下。
“给我站住。”
“我也要去!”
“你给我站住!”
濮阳昔一声厉喝,褚高驰怔住。
这位年轻的丞相平素里眉眼间总是带着笑意,从未像今天这样严肃地对他,更别提这样严厉地对他说话。
“殿下,您还嫌这里不够乱吗?”
褚高驰心中一紧,顿时觉得万箭穿心般的难受。的确,这些都是他引起的……要不是为了救他,小姨也不会……
“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小姨!”
“殿下,她不会死的。”濮阳昔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了这么大的信心,他几乎在说这话的同时不敢看那孩子过于期待的眼神。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他濮阳昔的学生,不会这样简单的就死掉。
“可是……可是……那么大的爆炸……”
濮阳昔眉头锁得更紧:“殿下,不要流泪,她不希望看到。”
褚高驰怔住,耳边突然回荡起萧琴的警告。
我警告你噢,眼睛里面那摊水绝对不许给我流出来,要不然我第一个瞧不起你!
——不能让小姨瞧不起,可是……可是……再怎么忍耐,眼泪还是大颗大颗的流出来,褚高驰只能使劲抹着眼睛。
对不起,小姨,高驰真的做不到……
濮阳昔也知道这事怪不得褚高驰,只是突然接受这样的消息还是让他倍感沉重。此时,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对这孩子说出一句宽慰的话语来,只是抬手按了按他的头,长长叹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褚茹雪的身影再度出现,身后是封皮栋与东郭从露。濮阳昔与夏怜梦紧张的迎了过去,却是一句话卡在喉咙,谁也问不出来。
连褚高驰竟然也是如此。
濮阳昔望着褚茹雪苍白的面色,视线移到了他手中紧握的红线。
那是一条烧焦的流苏——萧琴曾经配带过的。
烟雨江南,江南烟雨。
烟雨其实又不完全是江南的特有。
在江北的望云亭,高山之上,俯临大江,同样在初秋的时候浮起蒙蒙烟雨。
那天的望云亭上,有公子长身玉立,以背影送故友而去;那天的望云山下,有女子紫衫婷婷,与扁舟之下吟歌别离;那天的烟雨蒙蒙中,有一次绝美的送别,和一对小儿女难得的坦然。
第九十六章:那又怎样?
江湖路远君珍重。
那时候的她这样说……
他答应了。
即使他没有说话,可是还是以他们之间特有的默契回应了她,他相信她明白,不然他不会回宫。
于是,他珍重了,他回到属于他的宫廷之中接受他该接受的,不在为她奔波牵拌。
可她呢,她自己又“珍重”了在了哪里?
一别经年……
此情此景,情何已堪。
褚茹雪告诉自己不去想她看到炸药时的决绝,告诉自己不去想她最后一个表情,他只告诉自己她没事。萧琴有时候就像一个妖精,她最懂得抓住心里的弱点,然后一个人躲在角落偷笑,对,别怀疑,她就是这么恶劣。可是,褚茹雪却笑不出来,他从没这么失控过。越是害怕的东西,脑海里越是不停的浮现出逼真的画面,令他痛苦不堪。
是啊,那女人,总是不会放过他的!
“琴……”
“茹雪!”
“十叔!”
濮阳昔和褚高驰围到床榻边上,焦急而担忧地望着他。
褚茹雪略微清醒了一些,这才想起自己方才迷茫之际似乎是濮阳昔硬拉着他回了客栈。
对了,听说这件小客栈只有三间房,他现在住这间,正是萧琴昨晚睡的。
只是,人呢?
她又跑哪去了?
褚茹雪觉得头疼得厉害。
“十叔,喝口茶吧。”褚高驰也是一脸担忧,乖巧的奉茶过去——褚高驰对于褚茹雪历来都是十分尊重的。
褚茹雪接过茶,看着这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孩子,竟是怎么也不忍斥责一句。
骆小蕊姐姐,你原谅她了吗?她拼了性命在保护你的孩子,你还会恨她吗?
“茹雪,事到如今,最紧要的还是要查清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褚茹雪听此似乎精神为之一振,点头:“确实。”
对方显然是朝着萧琴来的,而且听说萧琴前两人也同样差点被人吓了蛊毒,很明显,这两方绝对是一伙人。
那么,到底是谁这样想法设法的要把他印出来,又一定要萧琴的命呢?
“那间院子现在怎么样了?有线索么?”
那间“院子”自然就是指爆炸后的那片废墟。
濮阳昔脸色阴沉:“院子底下的密道两侧也是密道,而且堆积了一定数量的炸药……”
就是说那个占地不大的院子的地下早就被掏空了,对方将褚高驰放入其中空置的一间,引萧琴下去,又引暴了早已准备好的堆积在两侧的炸药。
就是说爆炸发生时,萧琴根本无处躲藏。
似乎所有事实都在证明一件事,“传奇女侠”的萧琴已经不可能还在这个人世了……
“不过,”濮阳昔话锋一转,“在井口的那个位置,是炸药波及最小的地方,按理说如果萧琴在那里,我们应该找得到……才是。”他想说“尸体”,却终是咽了回去,一是褚茹雪不会想听到这个词,二是濮阳昔自己说不出口。
“找不到她?”褚茹雪皱眉。
濮阳昔点点头道:“你自己也进去过了,除了你手中那条流苏,再没发现什么,不过那片院子塌得厉害,一会儿会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褚茹雪心中突然燃起一丝渺茫的希望:“会不会……会不会她……”
濮阳昔却只是深深的叹息:“那么大规模的爆炸,找不到……也不奇怪。”血肉之躯,怎么能对抗火药之威。
“不!”褚茹雪坚定地道,“我不相信她那种人会这么简单就败了!”
“……难道我愿意相信?”濮阳昔声音突然有些颤抖。
褚茹雪怔住。
濮阳昔,他的老师从来未曾显露过这样的情绪。
“难道我愿意相信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学生被满院的火药炸得尸骨全无!”濮阳昔双拳紧握,关节惨白,“难道我愿意看见萧琴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吗!”
褚茹雪沉默。
深呼吸一口气,濮阳昔尽量平复着失控情绪:“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得面对!茹雪,你和她我其实欣赏她多一点,但我却喜欢你多一点。原因就是她够冷静,而你却比他更容易动情。你比她有血性,可是一旦触机到心事的时候,你却不如她。”
合上眼,濮阳昔长叹:“好好想想吧,想想你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也许……也许真像你说的,她是那么刁钻狡猾的人,哪可能这么就败了。”
话毕,濮阳昔转身离去。
褚高驰默默地看了看褚茹雪,眼睛不由又湿润起来。不过下一刻,他赶紧用袖子抹上眼睛。
不能哭,不能哭,小姨和十叔都说过,不可以哭……
褚茹雪再度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已经和平日无几,只是面容憔悴得紧,该是一夜无眠。
是了,这个夜里,又有谁能安得心休息。
褚茹雪混混厄厄地被濮阳昔拉回了客栈,而封皮栋和东郭从露却彻夜在院子边守侯。
该来的总归逃不掉,那个消息还是传来了。
整个古宅废墟已经被清理出了大概,在枯井的正下方竟然还有一个入口掩埋其下,剧烈的震动使入口的泥土坍塌,而下方,有一具女人的尸体。
褚茹雪听到这里时,竟是平静得不能再平静——那不是她。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哪儿来的信心,可事实就是如此,他心中一百二十万个确定那尸体不是萧琴——即使那尸体已经被烧焦得面目全非却还是露出一角的紫衫……
那又怎样呢?
穿紫衣的又不只有她一人。
反正不管结果如何,他总相信,萧琴,活着。
惨不忍睹的尸骨根本没有机会承受生者的悼念,便被濮阳昔严声命令早早火化——爱徒那样的结局,他看不下。
那角余下的布料之所以未烧着其实是因为上面染着干涸的深紫色血迹,滴水穿心果然是厉害的毒咒,连火焰都不能让它屈服。如果她现在看到了,会不会笑着说“啧啧,这东西果然够狠啊”。一幅赞美的样子,也不想想这毒的受害人其实就是自己。
褚茹雪今日回想起来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觉得萧琴有哪里不对头。因为从小到大,这个人似乎总是将什么都看得很淡的,只除了一点,萧琴惜命。他还记得她人还不大就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命要紧。
只是,她却不仅仅是惜自己的命。她将对她哪怕只有一点点好的人全部都纳入自己的保护圈,一相情愿……什么赤霄,什么“传奇女侠”,在他看,那就是个又疯又傻不可理喻的女人……
第九十七章:送他回去
可是自从上次在究极丰再见时,她身上却有什么东西变了,不,或者只能说她似乎把这个天下,这个江湖都看得更淡了,包括其中的人和事。所以他才会如此气愤,如此失控。
曾经的萧琴也是历尽苦难,可身上却依然总是带着阳光的气息,可如今,那个女子眉眼间的笑容越来越淡,淡到只剩下疲倦。既然这么疲倦,为什么还不罢手,就算没有今天的惨剧,难道她真的不在乎“滴水穿心”的毒咒么?
“茹雪,封皮栋和东郭从露还在那边。”濮阳昔提醒他道。
褚茹雪点点头。
废墟边的封皮栋的视线中似乎根本没有褚茹雪,径自走开。
“站住!”
叫他的人却又不是褚茹雪。
一直沉默的东郭从露冷冷地盯着他。
“你要干什么?”
“离开。”
“去哪?”
“与你无关。”
“你是赤霄右使!”
“赤霄都不再了,我这个右使还在这干嘛?你说呢,公孙左使。”封皮栋的声音透着苦涩。
东郭从露心中一阵疼痛:“难道、难道你真要听她的,去找……找……”
“我不去。”封皮栋冷冷道,“她是尊上,也是我的朋友;论身份,她的话我要听,不过前提是——她活着;她死了,我不会再作什么右使,我去为友寻仇。”
“你站住!”东郭从露怒道,“你寻什么仇,你又知道些什么?你可知她——”
“从露。”封皮栋打断她的话,回过头来:“我一直没对你说一句话。”
东郭从露怔住。
封皮栋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对东郭从露毫无芥蒂地笑:“从露,你其实比你想像中要善良。”
有些方面,东郭从露和萧琴其实有着相似之处,她们两个走到一起并不是偶然。
“你是什么意思?”东郭从露却骤然沉下脸。
“意思就是:我其实比你想像中知道得要多。”封皮栋道,“她不告诉我,难道我不会去查去想去猜吗?那个人是谁你我心知肚明。”
“是谁?”褚茹雪的声音阴冷得像从地狱传来。
“与你何干?”封皮栋从头到尾没有正眼看过褚茹雪。
“本王问话,不需要理由。”
“可我回答,却需要理由。”封皮栋冷冷道,“你带了那小子走,回去做你的逍遥王就是了,她是死是活又与你何干?”
褚茹雪怒极反笑:“恕本王孤陋寡闻了,你与她又有什么相关?”
瞬间,两人之间弥漫起无形的硝烟。
“我与她是志同道合的知己。”封皮栋想也不想道,“因为知己,所以相交;因为只是知己,所以相敬;因为相交相敬,我封皮栋咽不下这口气。而你呢?我告诉你又能怎样,你如今甚至不是她的朋友。”
“我本来就不把那疯女人当朋友!当朋友,她也配?又疯又颠只知道惹麻烦;有了心事从来不坦白只知道让别人担心;不声不响一个人出走让人狠得咬牙切齿;对天下人都信誉有嘉只有对我从未兑现过一句诺言;天底下没有这种没心肝的朋友,只有一个狼心狗肺的萧琴!”褚茹雪终于被挑起了怒气。
死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深吸了口气,褚茹雪冷笑:“你可以不说,就像你说得,难道我不会去查去想去猜么?猜错了也不过就是错杀几个人而已,又有什么了不得。”
话毕,褚茹雪转身:“大少,高驰,我们走!”
“去哪儿?”濮阳昔一怔。
“江、湖、盟!”
狠狠地甩下三个字,褚茹雪转身离去。
“……算了,也不枉她平日那么重视你。”封皮栋苦笑,“你呢?”他又面向东郭从露。
“我能怎样……”东郭从露眼中透着鲜有的落寞,除了公孙家她无处可去,“倒是你,若寻仇不是该和我同路么?”
封皮栋摇摇头。
“早晚要去,却非今日。”
“那你……”
“我要去看看我兄长。”愿本跟随萧琴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兄长某条后路,他始终不相信皇家人。
“……以后,再见可能就是敌人了。”
封皮栋眉尖微蹙:“你真要如此?”
东郭从露笑得凄凉:“我有我的族人要保护,我拼过了,可是我输给了天意。”她没放弃萧琴,可是老天放弃了,连带着也放弃了选择跟随萧琴的她。
镇外不远处的小路上,三个人一路沉默。
“茹雪,你怎如此冲动?”出了小镇,濮阳昔终究忍不住问道。
褚茹雪停下脚步,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在问别人:“你也觉得我冲动?”
濮阳昔一怔,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封皮栋已经告诉我了。”
濮阳昔意外地道:“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
“可他不是……”
濮阳昔看来这两人实在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什么时候私交的?再说——那两人看起来简直跟情敌没两样……
当然,这样的想法濮阳昔在开口前便在头脑中自动过滤掉了,他这个学生聪明没错,平时很冷静没错,可一听到萧琴的名字就不能通过常理判断了。
“封皮栋的确是个好朋友。”
“朋友?”看来褚茹雪是相信了,濮阳昔没来由地觉得松了口气。
“有什么好怀疑的?那女人就是这么厉害,什么人都愿意跟她掏心挖肺。”不过即使如此,他依然不喜欢他就是了,褚茹雪冷哼了一声。
“既然已经有了眉目,那我们现在还要去江湖盟?”
褚茹雪点点头:“我们当然要去,许多事情还要在那里真相大白呢。”
不过,在这之前——
“大少,我想麻烦你一件事情。”
濮阳昔一怔,随即皱眉:“这么客气,准没好事,先说内容。”
“送太子回京。”
“不要!”旁边的褚高驰叫道,“我不要回去,我要跟十叔一起去给小姨报仇!”
“谁说你小姨死了?”褚茹雪语露不悦。
哎?
濮阳昔和褚高驰同时愣住。
褚茹雪却不再说话。
“大少,送他回去!”
“茹雪,我也不赞同你的做法。”濮阳昔皱眉。
褚茹雪笑了笑:“大少,你这是不放心吗?”
濮阳昔点了点头:“总归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江湖盟的。”
“我一个人去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一人可以保证用最小的动作清楚最多的真相。
“不行!你说什么也没用,大不了我暂时来保护高驰,你休想这个时候把我支开。”
褚茹雪无奈:“大少,我不是孩子了。”
第九十八章:有何要事
“怎么不是!你冲动,她冷漠,一个个就像长不大的孩子,当初以为遇见两个天才,结果却是两个笨蛋,没一个让我放心!”濮阳昔不知为什么,自从萧琴出事后便总是带着一股烦躁,隐约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他濮阳昔不是个爱动怒的人,更不是冲动之人,可是他却无法眼看着褚茹雪尾随萧琴之后再去冒险。
“十叔,高驰会听你的话不再乱跑,你听丞相的话吧。”褚高驰如今当真老实了许多,经过此事,这孩子的锐气被挫了一大截。
“你们这是做什么?”褚茹雪无奈,“你们以为我是去江湖盟惹事吗?”
哎?
濮阳昔一怔:“那你是去……”
“我是去赴约。”褚茹雪眸光一冷,“我有直觉,这事和那只‘尸蛊’的主人一定有关系。”
因此,封皮栋才会在转身的瞬间突然比了一个江湖盟的手势。
而至于萧琴,只要一天没见到她的尸首,他就有权力相信——她不会死。
萧琴的离去使丰家终于又恢复了久别的平静,只除了——
“青岚,你再多住两天啦……”
女子白了某人一眼,继续收拾东西。
“青岚,不要那么急着回去啦……”
女子白眼更甚,加块了收拾行李的速度。
“青岚,你听我说话啦……”
“丰之康!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不要嗲声嗲气的和我说话!”褚青岚忍无可忍。
“你不走我就不说……啦!”最后一个语气词被某人特意加得很重。
褚青岚无奈:“我要回去照看茶楼,我已经出来够久了,现在又没什么事,我干嘛不回去。”
“可是青岚,你好不容易主动来找我,这么一走,你我再见,又不知是何年何日,人生苦短,前路漫漫,你孤身一人,我怎能……”
褚青岚怒极突然笑了笑,然后一字一句道:“你、给、我、闭、嘴。”
真受不了这家伙,就爱耍宝!
“是。”丰之康只有这一项是最让褚青岚满意的——说闭嘴就闭嘴,只是,一只手却扯着七姑娘的袖子死活不放。
突然,门口有人传话道:“少爷,有人求见。”
丰之康瞪了来人一眼,却不说话。
又来了……
褚青岚一个头两个大,却也不爱理他,对着那传话的下人问道:“是什么人?”
“回七姑娘的话,来人自称笑傲山庄萧文虹。”
咦?
褚青岚与丰风吃面面相觑。
这下热闹了,刚送走了妹妹,又来了哥哥。
想了想,褚青岚点头道:“请进来,少爷马上就到。”她转身面向丰之康,“你可以说话了,去‘见客’吧。”
丰之康无奈:“青岚,我又不是勾栏院的姑娘,接什么客……”
“术语用得这么熟练……”
“我都是听来的!是坏男人教给我的!”丰之康忙言明自己的清白。
“无耻!”
“青岚——无耻的是他们不是我啊啊啊……”
萧文虹对于丰家大宅的富丽堂皇没有半点的心思欣赏。连日近乎疯狂的处理庄内事物,人显得消瘦了不少。
“庄主,你说我们遇见的那批人,会不会和……有关系?”申丰雅对此实在很怀疑,而且她从一开始就不赞成他们这样大大方方的找上门来。
萧文虹摇摇头:“说不准,无奸不商,丰之康年纪轻轻能在商场叱咤傲雪到如此地步,必然不是简单人物,我们见机行事。”
在没断定对手是怎样的人之前,萧文虹不会轻易做出判断。
事实上,早在几日前他们便应该到达丰府,只是路上却出了些小意外,而意外的嫌疑人自然是直指丰家!
萧文虹不想草率断定幕后指示人是否是丰大公子,但此事必定和丰家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索性先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申丰雅依言沉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总徘徊着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看了看旁边,飞云也是摇头。
不一会儿,男子聒噪之声由不远处传来。
“好啦好啦,不许生气了啊,我去“接客”,“接客”就是,只要是青岚你说的,什么我都愿、意!”不知道是不是众人的错觉,最后两个字似乎念得咬牙切齿。
不过很快,男子那微弱的气势又被另一道冷若腊月雪的女声压住,内容是言简意赅又效用鲜明的两个字:“闭、嘴!”
屋内之人面面相觑,实在想不透丰家这是在唱哪出戏。
丰之康来到厅门外的时候停下脚步整了整衣冠,一本正经地进门道:“原来是笑傲山庄的萧庄主大驾光临,未能远迎,失敬失敬!庄主可不要见外呦?”
萧凌宵礼貌地笑了笑:“丰少这是哪里话,冒昧打扰,该是丰少不要生气才是。”
“哈哈!早闻萧庄主大名,奈何事务繁忙,总未能亲自拜访,今日庄主大驾,丰府实在是蓬壁生辉,蓬荜生辉,丰某高兴还来不及那!”丰之康自小在商场中摸爬滚打,这套客气话实在是手到擒来,连想都不用想,跟呼吸一样简单。
不过在申丰雅等人听来,却不由皱眉。
人,若是客套大了,就未免有些假了。
萧文虹淡定自若,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丰之康依旧颜笑晏晏:“庄主如此繁忙,抽空来寒舍,不知有何要事?”
来了,客套归客套,话总还是要说明白的。
笑傲山庄几年来称霸江南,靠得不仅仅是武力,当然还有强大的经济实力,虽然尚与百年根基的丰家构不成什么威胁,但说两家是生意上的对手倒也没什么不妥。
只不过两家几年来一直很有默契地保持着均衡,互不阻挠,尽可能的避免针锋相对。对于笑傲山庄来说,丰家百年根基若想动摇绝非一朝一夕,时机未成熟之前不可轻举妄动;而对于丰家来说,商场上不倚老卖老打压新人是其成为生意场上的长青树的原因之一。
丰家做事讲究风格,讲究原则,像一位将世事看得透彻无比的老人,懂得进退有度,收放自如。
就这样,丰家与笑傲山庄一如日,白日行;一如月,夜间升。两方交替轮流,似乎总有碰不到头,几年来如此,相安无事。
只是近日江湖盟的崛起,似乎将这个平衡之势打破了。
第九十九章:前所未闻
丰之康料到落日山庄会来人,但没想到会是萧文虹亲自出马,看来萧琴以及无常堡的在江湖中影响力比他想像中还要大——这样很好,实在是好得不得了。
只是,若论客套兜圈子,最爱拒人千里的萧文虹这方面也是不差的。
“不瞒丰少,萧某此次前来并非所为生意,而是为了一件私事。”
“噢?”丰之康笑呵呵的摇了摇扇子,“不妨说来听听?”
萧文虹点点头:“飞云。”
身后的飞云自怀中掏出一枚飞镖。
丰之康眸光一凛:“这是?”
萧文虹依旧淡定,仿佛只是在出示市井上的一支簪花,一把铜镜。
“实不相瞒,此次萧某本欲亲自拜访,与丰少商谈合作之事,不料……”他话锋一转,“半路竟遇刺客。”
丰之康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这镖是刺客所留?”
很好,那与他丰家又有什么关系?最好不要是他想得那样。
萧文虹使了个眼神,申丰雅上前将镖翻了一面,指向其柄部:“这里,有一个“丰”字图腾。”
最简单的方法,其实往往是最直接最奏效的,看丰之康的脸色就知道。
与其继续试探,倒不如直接道出来意,看对方是何反应,如今结果就是——丰之康的脸色相当的难看。
“那人什么模样?可说了些什么?”
飞云摇摇头:“是个死士,被发现后便自尽了。”
又是死士!
丰之康面色难得的阴沉。
和之前萧琴遇到的显然是同一伙人,若非青岚这层关系,难保萧琴不会怀疑是他丰家人下得手,看来这伙人是盯紧了他要陷害。
“萧庄主,丰少以丰家生意场上的信誉像你担保,此时决非丰某所为,丰某对此也是丝毫不知情。”
相比之下萧文虹到是面色缓和不少:“丰少哪里话,若是怀疑丰少,我萧文虹还会进这个大门吗?萧某只是前来提醒,丰少别是得罪了什么人,还不自知啊……”
萧文虹这最后一句,说得实在是意味深长。
丰之康心中冷笑,包括萧文虹在内,他得罪的人还少么?放眼当今江湖,傲雪、落日、无常堡三足鼎立,哪一方都盯着丰家这块肥肉,他还需要主动去得罪人?这不,老实地呆在家里都有麻烦频频找上门。这群江湖人自己打打杀杀也就算了,却好好的江湖不争跑来跟他一个生意人找麻烦,敢情真当他丰家好欺负了!
“感谢萧庄主信任,此事必有奸人从中挑拨,我们万万不要中了他人的计才是。”丰之康不相信萧文虹会放下这么好的机会,他静待下文。
果然,萧文虹起身道:“我当然相信丰少,相信丰家,不然也不会在此。正如丰少所言,若我两家就此决裂,岂非中了他人圈套。那暗中之人如此费劲心思拆分我两家江南主要势力,实在是居心叵测,我们何不干脆就此合作,齐力查出这幕后的黑手!丰少意下如何?”
丰之康心中冷笑:果然。
这事情摆明了是嫁祸,只是若有人要利用此事为惬机倒也是件棘手的麻烦,既然已经答应了萧琴,便没有再倒向萧文虹的道理,只是……
“萧庄主的建议固然好,只是,这合伙大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你我都是江南大家,恐冒进啊。”
“丰少说得在理,只是如今情势所逼,丰少是聪明人,审时度势之事不在话下,怎反到不洒脱了呢?莫非……别有隐情?”
咄咄逼人!
丰之康面色一寒:“萧庄主如此说还是不相信我丰家了!”
“丰少勿怒,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丰少能考虑清楚,不用我说丰少也知道如今的局势,是片刻也等不得。”
“萧庄主似乎兄有成竹?”
“萧某之成竹在于萧某比任何人都需要丰家的能力,所以我开出的条件绝对是最好的,而我说过,丰少是聪明人。”
丰之康却笑了笑:“聪明人未必不会办糊涂事。”
突然,门口有家丁进来。
“什么事如此匆忙,没看见我在与萧庄主商谈要事吗?”丰之康皱眉,事情已经够乱了,拜托不要再给他添乱了。
“回少爷,有人传信回来。”
“什么事?”
那家丁看了看萧文虹,竟是有些犹豫。
丰之康想了想,点头道:“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现今这个情况,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所以必须要保证时刻大方,至少在人前不能有秘密。
那家丁得了特许,便大声道:“回少爷,有人传话说……说萧二小姐已于不远的安平镇殒命!”
“你说什么!”
那反应最强烈的人,却是萧文虹。
他不萧地点的冲上去揪起家丁的衣领,双目圆瞪:“你再说一遍,是谁……死了?”
那家丁被这突然变得凶神恶刹的贵客下得面如死灰:“是是……是……”
“说清楚!”后者又加了几分力道。
“萧庄主饶命,是二小姐萧琴!”
丰之康浑身一个激灵,宛如晴天霹雳。
萧琴……死了?
丰之康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型:“是谁,是谁干的,说!”
“不知道……不知道,那报信的说是一个头带从露发饰的姑娘让他来的,还说好像是有什么火药,爆炸,他说得也不清楚,所以我也听不很明白,少爷赎罪!”
“滚出去!”
“是是……”那家丁趁着萧文虹愣神,忙挣扎着跑走,却又被叫住。
“等一下,此事万不可让七姑娘知道,明白么?”
“明白,明白!”
丰之康跌坐回椅子,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
萧琴倒了,无常堡也就完了,倒果真映了他那句“聪明人也会办糊涂事”,自己这步棋竟是赌错了人!
他抬头看向萧文虹,见他这位称霸一方的一庄之主面无血色,眼神竟有些迷离。
丰之康不禁感叹,江湖上皆传言萧家兄妹不合致决裂的地步,可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手足,断手足之痛,又怎能因一两句的不合而轻易带过。
“萧庄主……”
萧文虹晃若未闻,口中只喃喃地重复着:“琴儿……琴儿死了?”
丰之康想了想:“从露发饰,该是东郭从露。”
第一百章:实在是冤
难为她与封皮栋还能想到给他报个信,只是,这事情未免太蹊跷了。萧琴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会轻易丧命的人啊?那样聪慧灵敏的一个女子,到底被人捉住了什么弱点……
“东郭从露。”萧文虹闻之怔了一下,随即咬牙切齿道,“我去找她问清楚!”
“庄主!”飞云忙上前阻拦,“庄主,此事必有蹊跷,庄主万不可冲动行事。”飞云本欲责怪申丰雅为何偏偏此时无话,却发现申丰雅也是呆在一旁,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申丰雅!”
申丰雅回过神:“庄主……”
“你们什么都不用说!”萧文虹冷冷道,“决裂还是和睦那是我们兄妹的事,即便兄妹之情恩断义绝,也容不得他人对我萧家儿女任意宰割,此事,我萧文虹必要倾力追究!”
“好!”
却是丰之康赞叹声起:“萧庄主果然是胸襟宽广的血性男儿,实不相瞒,几日前,二小姐其实正在府内做客。”
萧文虹似乎并不意外。反正不是在他之前,就是在他之后,萧琴会来丰家他一点不意外,只是丰之康为什么要在此时提起这些呢?
丰之康继续道:“二小姐前来做客,那是丰家莫大的荣幸,丰某当然倾力相带,谁知中途却也曾出现一段小插曲——同萧庄主一样,二小姐也遇到了奉命暗杀的死士,且下毒手法似与苗疆蛊毒邪术颇有瓜葛。”
“是‘尸蛊’?”申丰雅皱眉。
丰之康眸光一闪;“正是。”
萧文虹陷入沉思。
原本他还怀疑过丰之康,只是如今看来,丰之康似乎也对这次的事件相当棘手,那么,到底是谁要把他们引到丰家来呢?难道是傲雪堡的人?只是……褚茹雪向来有分寸,萧文虹相信他绝对不至于对萧琴下此毒手。那么又会是谁呢?会不会傲雪堡那边也出了什么状况?
况且,对于当年的事,萧琴那日在擂台之上也并没有说清楚,他下令彻查,却是毫无结果。当初父亲到底做了什么,琴儿为什么又会变成今天这样呢?
太多的疑云,让萧文虹无从下手。
“丰少,你对此事可有什么看法么?”
丰之康想了想:“这件事疑点很多,似乎处处都是在针对我丰家,丰家在生意场上交际甚广,难免有得罪人之处,所以不排除有心人士从中作梗。但是……”
“但是事情恐怕不是这么简单,为什么对方早不动手晚不动手便便要挑这么个天下大乱的时候呢?”萧文虹分析道,“依我看,丰少该不是对方的主要目标。”
“萧庄主说得对极,但是我丰家对他也必然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对方才想来一招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那这事与尊……二小姐又有何关系?”申丰雅不解。
萧文虹摇摇头:“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暗处的那个人最初的目标便不是我们,而是那个身为‘天玄赤霄’的萧琴。”
丰之康突然觉得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抓住这一丝灵感,就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屡顺:“如果这样,是谁最不想二小姐重掌无常堡呢?”
“当然是现在无常堡的老大。”飞云不擅长这类推理,但似乎也听明白了一些。
不料此语一出,竟是让众人齐齐往向他。
“哎……我、我说错了什么?”
“你再说一遍,是谁!”丰之康似乎想通了什么。
萧文虹方才完全沉浸于自己的思路,根本没听到身后的飞云说了些什么,此刻见丰之康面色激动,不由也道:“叫你说你就说,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当然是现在无常堡的老大最不希望二小姐回去啊……”
“这就对了!”丰之康顿时醒悟。
萧文虹似乎也突然想到了什么:“的确……”
申丰雅思索道:“四大家族争斗多年,确实需要一个统一的领袖,只是,若有人一直认为那个领袖该是自己,却被半路杀出程咬金,当然会耐不住出手了。”
萧文虹沉思半晌,突然点头道:“南宫。”
四大家族自武林盟解体后就似一盘散沙,而当日第一个挑起事端的也如众人所料,正是南宫家主南宫睿。
据说当年四大家族助萧惊鸿统一武林的时候,南宫就对与之后的安排颇有不满,南宫睿为人嚣张跋扈,自始至终认为武林盟能屹立不倒南宫家完全要居首功,这在其他三家看起来自然是极为不满。
老盟主念在其攻高,对其处处容忍,反而导致南宫睿越发的咄咄逼人。据说后来,萧盟主与南宫睿之间终于爆发了一次大争吵,闹得满城风雨。
也因此,不少人揣测当年盟主一家灭门惨案实际上就是有南宫睿一手操空,只是多年过去,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岁着时间流逝,此事也再无人问津,便成了今天武林中最大的一起悬案。
试问老盟主武功盖世,家中门徒也个个武艺不凡,这么一大家子人,竟于一夜之一间全数被害,一个不留,连两个小孩子也不知所踪,哪里是常人所为?再者,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要对方如此心狠手辣?
想来想去,南宫睿为人向来心狠手辣又心胸狭窄,又素来与老盟主过节最深,实在是最大的嫌疑之一。
如果真是南宫所为,那今日这怪事倒也件件合理,并不奇怪了。当年他依然能对老盟主下此毒手,如今又不凭什么不能对老盟主遗孤出手?
只是萧琴这次栽得实在是冤,竟然败在自己统一的无常堡手里。
申丰雅沉默,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萧琴的死讯听来那么的不真实。那个人,那么算尽先机,那么不萧一切去争夺的人,怎么会就这样……
萧文虹点点头:“看来,我们下一个目的地已经确定了。”
“庄主?”申丰雅和飞云同时有不好的预感。
“无常堡。”
“庄主,我们这样冒然前往,难免中了对方的计,毕竟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况且主动挑衅更是失了理字,庄主三思。”
丰之康不由道:“这位姑娘说得也有道理,二小姐也是我的朋友,我能理解萧庄主报仇的心情,只是,这事急不得。”
“不。”萧文虹却是半步也不让,“急得,怎么不急得。我萧家满门上下五十六条人命的血仇,当然急得!”
第一百零一章:坦白!
厅内顿时一片沉静。
积累多年的仇恨一但爆发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将仇恨藏得越深的人,实际上爆发的时候才越可怕。
所有人似乎都感受到了萧文虹身上的肃杀之气。
“既然目标已经锁定在无常堡,无论那个人是不是灭我满门的仇人,我总要会上一会,琴儿不能白白送了命。”
说到底,萧文虹到底也不是彻底绝情之人。
对于萧琴,原本他为人兄长得便是一腔的愧疚。至于后来,一是萧琴为人太过强势,二则两人正面冲突,萧文虹一怒之下才说了断绝兄妹关系这样的话。
然而,心中那一脉亲情却是无论如何也扯不断的。即使再怒再怨,也还是因为那忤逆自己之人是胞亲的妹妹,若是他人,他萧文虹可曾受过一丝挑衅,动过半点怒气?
再怎么说,如今萧氏一门无存,只剩下这两条血脉,却又被人生生断去一条,让人怎能不彻骨的痛。
丰之康叹息。
半晌,他突然道:“既然如此,不如……丰某也随庄主走一趟。”
萧文虹挑眉。
丰之康当然料到对方的反应,只是笑了笑道:“一来嘛,二小姐是丰某的朋友,总不能看着不管;二来……此事,丰家也有资格追究!”
丰家虽然不喜欢争风挑事,但也不代表生意人就会任人欺凌。钱无论在任何时代都是最好用的东西,丰家可以打点的事情,实在是比人们想像中要多得太多了。
萧文虹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两人初见面,因为萧琴的事已经算是交浅言深了,又哪里会有真正的信任?丰之康继萧琴之后的下一个选择当然是萧文虹,而这一路上,他也可以在获取萧文虹信任的同时顺便借落日山庄的人力调查线索。且不论那黑手到底是不是南宫家,犯了他丰家的这笔帐,他记得清清楚楚。
丰之康在心中冷笑,商人嘛,总是斤斤计较的。
而之于萧文虹,一层也是出于合作的考虑,另一层也是抱着拉其下水的心思。
两人各怀鬼胎,面子上却还是一副和和气气,同仇敌忾的样子,不露分毫异样。
可爱的小娃娃爬在女子的腿上,笑得一脸天真:“姐姐,我想吃你宫里的点心哎……”
女子无奈苦笑:“这样你就自己跑来了?”
娃娃摇摇头:“我才没有自己来呢,茹雪也在外边,他在放风。”
“小萧琴欺负十殿下呢吧?”女子怜爱地点了点娃娃的额头。
“才没有呢,次次都是他输,当然应该他去。”
女子无奈:“人家让着你,你便爬到人家头上去了。十殿下也真是可怜。”
娃娃可怜兮兮地道:“七姐,萧琴也好可怜噢,最近姬大少跟抽风了一样留功课,我都好久没有吃到红儿姐姐做的点心啦……”
“萧琴,不许这么说姬老师。”濮阳昔还不是被这两个小家伙气惨了。
“不是我说的啦……大家都这么说。”“大家”指的其实仅仅是她与褚茹雪,萧琴无所谓地耸肩,反正是个约数,何必说那么详细呢。
“女孩子家整天就知道吃,小心将来茹雪不要你。”
娃娃愣了一愣:“他要我干嘛?他那种身份,将来肯定要娶真正的公主啦,我又不是。”
女子闻之,不由放下书本:“这话是谁和你说的?”
娃娃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没有人啊,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女子想了想,突然问道:“萧琴,你喜欢和茹雪在一起吗?”
娃娃点点头:“喜欢呀,我只有他一个朋友……”
“那要是有天他不理你了呢?”
“我也不理他。”娃娃想也不想,傲气得很。
女子感叹,这叫哪门子唯一的朋友……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啊。
“我是说……有一天茹雪成了亲,要照萧新王妃,再也不陪你玩了呢?”
娃娃想了想,有些乖巧地道:“他将来怎么说也是王爷吧,哪可能陪我,再说我也有我的事要忙,不要他陪。”
“……不难过吗?”
“不会。”萧琴摇摇头,笑道,“茹雪就是茹雪,不会变的,封了王,成了亲也是一样。再说,我见姐姐成了亲后,也并不总是开心,皇上姐夫好多事都瞒着她。若成了夫妻,倒不如朋友这般自在坦诚,姐姐你说是吗?”
一席话听得女子竟是走了神。
当夫妻,反不如朋友来得自在……是这样么?
“姐姐,姐姐……啊!”
一卷书不痛不痒地敲在娃娃头上:“你这哪里像个十三四的孩子,真想敲傻你的小脑袋。”
娃娃却笑了:“姐姐力小,敲几下也无妨,只是别忘了给萧琴点心就是,快点叫红儿姐姐啦,茹雪还在外面等着呢,被姬大少抓了就惨了。”
是濮阳昔惨了才对吧。
女子无奈:“刚才还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这会儿见了吃的又原形毕露了。”
“嘿嘿……姐姐……”
“青岚!”
褚青岚猛地回过神来。
这个声音……褚青岚隐隐有些无奈,这个声音不会有别人。
“青岚你在这里啊!”丰之康小步跑过来,“我正找你。”
找吧找吧,等回了茶楼她就能安宁了。
“什么事?”褚青岚眼也不抬。
“我明日要出门。”
褚青岚一怔:“出门?去哪儿?”
“青岚!你关心我啊啊啊啊——”
冷汗滑过,褚青岚告诉自己忍耐。
“回答我的问题。”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一点生意上的问题需要我亲自过去看看……”
“丰之康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说不说真话你自己决定一二——”
“三”字还没出口,有人立刻投降:“我说!”
就、知、道。
好歹也相处有些日子了,丰之康那点把戏想骗过她实在太难了。
褚青岚瞪他一眼以示意警告,指间敲了敲长廊:“坦白。”
“我是去……去……”
“吞吞吐吐犹豫不绝,丰之康每次你这样不是心里有鬼就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亏心事,还不从实招来争取宽、大、处、理!”
丰之康皱眉,叹口气道:“还不是怕你担心吗?”
褚青岚对别人是或疏远有理或亲切有佳,惟独对他,却一直是颗刀子嘴豆腐心,即使再凶他吼他,却也是真的担心他在意他。也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可是丰之康却是早就知道的,也因此才自愿地居于弱势,希望能就这么每天嘻嘻哈哈的护着她也好。
“我担心个鬼!”
第一百零二章:彻底坍塌
“好……我是鬼。”丰之康正了正神色,“我需要跟萧文虹去一趟无常堡。”
果然,褚青岚脸色一变。
“你疯了?”
丰之康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只是去探探口风,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事我被卷得不明不白,我不能一直处于被动。”
“不明不白?”
“萧文虹路上也收到袭击了,而且是对方是留下了跟我丰家有关的线素。”
褚青岚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缘由,如此的话,这事丰家到确实是不明不白了,只是……
“为什么又非要你亲自去,丰家的人脉那么广……”
“青岚,这个江湖丰家已经被卷进来了,既然脱不了身,就要适时的争取有力的地位和先机。”
褚青岚沉默,眉尖染上淡淡的愁绪。
“我是丰家的家主,我得站出来告诉整个江湖,我丰家与此事无关。”
褚青岚别过头:“到头来……还是丰家绊住了你。”
“青岚,这是我的责任。”
褚青岚无声叹息,苦笑道:“是啊,这是你应该做的……我也有我应该做的……”
“青岚?”
“明天,我回七茶楼。”
“……我送你一程……”
“不必。”褚青岚转过身,“我又没有什么危险,你放心就是。”
望着褚青岚的背影,第一次,丰之康抬起手,却终究没能喊出声音。
正如褚青岚所说,翌日一早,她便起程赶往七茶楼,甚至没有跟丰之康道一声别,嘱一声“平安”。
她不是生气,只是不知道如何是好。面对丰之康,她竟然都说不出一句留下他的理由。
况且,七茶楼有人更需要她。
马不停蹄地赶回七茶楼是在她离开丰家的第四日。
褚青岚风尘仆仆地下马,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茶楼被照看得很好,依然人来人往,生意红火。
店小二远远便看见了褚青岚,兴冲冲地过来接过马绳。
“老板,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你走后没几天……”
褚青岚摆摆手:“我都知道。”
“对了,信里这些都跟你说过了,瞧我这记性。”小二说着说着,却又想起一件事:“不过她……”
褚茹雪打断他的话:“伤势如何?”
店小二摇摇头:“正要说呢。是有些烫伤擦伤,但都是皮外伤,也不在关键部位,留个疤也没什么大碍,但是……”
“但是?”褚青岚皱眉,加快脚步,“带我去看看。”
“老板,你要不要先歇歇。”
“我不累。”
店小二无奈,只好引褚青岚至二丰最静的一间房:“就在里面。”
“谁?”
屋内人敏感地察觉到房门口有人。
“是我。”褚茹雪应了一声,缓缓推开门,却是在下一刻,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姑娘你怎么起来了,大夫说过你需要静卧修养的。”跟过来的缪觅见了,不由责怪起来。
那坐上之人只是恬静地笑了笑:“老躺着晕晕的,不舒服,那庸医唬人呢。”
缪觅不由哭笑不得,只好转向褚青岚求救:“老板,姑娘什么都好,就是爱气人。”
那人却笑容不减:“七老板,你家的丫头冤枉我,你看着办吧。”
褚青岚擦了擦眼泪,强笑道:“你们两个‘人来疯’,都歇着吧。”
说着,她坐了过去。然而令她悲伤的是,那人感觉到她的到来,只是淡然的笑了,眼中依旧是一片茫然——那对爱笑的眸子,却是没有焦距的。
褚青岚抬起手,不死心地在她眼前晃了晃。
对方一把抓住她,无事般的道:“七姐,别难过,你看,有没有眼睛,于我来说又有什么不同呢。”
一听这话,褚茹雪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萧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那浅笑的女子——萧琴摇摇头:“七姐,真为我好,就别哭,别伤心,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嘛,那样的爆炸,我却还活着,我还求什么呢?”
“可你的眼睛……你才多大,你又在那样的环境,以后可怎么……”
“七姐,”萧琴伸手摸向褚青岚的脸颊,细细地摸着她的眼泪,“我自小被追杀,最大的愿望就想过一天安稳日子,结果,我在宫里过了十年;还是因为我自小逃亡,最怕的就是死,所以我惜命,结果,多少生死劫难都逃过来了,我想要的东西都得到过了。如今,我萧琴可以抬头说:老天待我,不薄。这一点点的代价,又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然而,这一番话,在褚青岚听来,却更是穿心般的痛。
“七姐,你不是这么爱哭的人啊,再这样下去,丰大少要说我欺负你了噢。”
提起丰之康,褚青岚不由心中更乱。她握住萧琴的手,尽量平服情绪道:“你先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褚高驰脱险,萧琴心中又是欣慰又是着急:欣慰的是自己总算对骆小蕊姐姐有了交代,着急得却是自己这几年的努力可能要付之东流了,实在是天算不如人算。
地道内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灼热的气浪一波连着一波的袭来,萧琴心知此次可能在劫难逃,反到奇迹般的冷静下来。
井口几乎是瞬间便被上面的石块堵死,想从上面出去已经是不可能,两块大石刚好在她头顶支了个“人”字型,倒似救她一般——然而,这窄小的密道两侧不知道到底藏了多少的火药,下一轮爆炸袭来的时候,她就算不被炸飞,也会被砸成肉饼。
萧琴只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查看周围的墙壁,只盼能找出一线生机。然而,既然井口是出口,那么周围再有其他出口的可能实在是近乎渺茫。这些冲击从井下的通道而来,而井下两壁却暂时完好,会不会……
拼了,刚才服的丸药还有一丝余效,萧琴孤注一掷的朝着看似无奇的墙壁上使劲功力击出一掌。
与此同时,又一轮爆炸袭来,整个地道彻底坍塌了。
内力与外力的双重冲击让萧琴猛地咳了一口鲜血,最后的最后,萧琴看到的是借石缝中的余光看到掌心的一点暗紫色……
再度醒来的时候,萧琴发觉自己在另一条暗道之中。
浑身是彻骨的疼痛,但好在似乎性命无碍。她整个人被埋在一堆土石里,想想一定又是有什么承重的构造好巧不巧地搭在了她上边,不然她没理由现在还是完整的“人型”,而非肉饼。
只是,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第一百零三章:你在乎这些?
由于刚才的内力反斥,她如今提不起一丝力气,别说从这对烂石里出去,呼吸都有些困难。
意识混混厄厄的,这样都死不了,萧琴感叹老天的确很照萧自己了。
可惜这时候又会有谁来救她呢。
眼前一片漆黑,隐约中萧琴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可是眼帘却重若千斤,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脚步?
幻觉吧。
只是幻觉为何又这么真实——
似乎有一双手抚上她的脸颊。
似曾相识的声音如梦一般虚幻:“想不到你会为那小家伙这么拼命……不过,这样都炸不死你,也算天不亡你。好吧……索性我就救你一次,看看你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那人似乎颇有兴味地笑了笑:“毕竟,你这样的有无限潜力的对手,这么简单就死在这里,实在太可惜了……”
这个声音……萧琴努力回想着,这个声音,她绝对在哪里听过。只是,意识似乎已经坚持到了一个极限,尽头是无尽的黑暗……
虽然明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却也无奈,只能任昏眩席卷。
这次,惟有听天由命了。
再度苏醒时,便已经置身这七茶楼,萧琴完全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店小二是一大早在门口发现的她,当时也并不见周围有什么可疑之人。一见是老板交待过要好生照看的二小姐,忙扶进了屋内,请了大夫诊治,一边又快马稍信通知老板。
大夫说身上的是擦伤烫伤,但还都伤在皮外,重的却是内伤……内力反斥,功力深一层,伤害却就深了不只一倍,再加上萧琴体内有一种极其不稳定的毒性,这才导致了昏迷不醒。
而至于眼睛……大夫说到这里时仅仅是无奈的摇头。
“老朽医术不佳,未能诊出异状。”留下这么一句,那老大夫便叹息离去。
这件事,尽管店小二与缪觅姑娘都小心地瞒着萧琴,可自己的身体如何,她又哪里会不明白呢。再说,眼盲的症状之前便有过,她想着应该是和那“尸蛊”有关……
“滴水穿心”既是毒又是咒,因为毒性极烈而百毒见其让路,也就导致了她所谓“百毒不侵”的体制。但尸蛊同为m疆邪术,毒性上虽不如“滴水穿心”,但若是也含了什么别的在里面,会起反应倒也不奇怪。
那害他之人恐怕都想像不到这件意外“惊喜”。
萧琴得知此事后唯有苦笑,既然没死,便得继续下去,然而目不能视,老天实在是给她出了个大难题。
只是,不知道那个救他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会不会和四大家族的某一家有关系?随着她越来越逼近无常堡,对方似乎也越来越紧张了,比如在丰家的死士,比如这次的袭击。
那人声音很是熟悉,可她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如今昏迷醒来,印象又变得模糊了许多,再听见,怕也未必认得准了。她依稀只记得抚摩她脸颊的那双手——那双手细腻润滑而温柔,却又不是女人的手。
“你自己有什么感觉么?”褚青岚盯着萧琴的眼睛,总想看出什么问题所在,然而她本人却是半点医术也不通。
萧琴回过神来,摇摇头:“那庸医说我内伤过重,我倒没什么感觉,运功的时候也很顺畅,没有经脉堵塞的现象。”
“庸医……不是,大夫说得是小姐的心脉损伤过重啦!”缪觅吐了吐舌头,自己险些也被带走了嘴。
“心脉?”褚青岚皱眉,“该不会是爆炸震坏了心脉,那可糟了……”
“七姐——”褚茹雪并不知道“滴水穿心”的事,萧琴当然也不会想让她知道,“都说了是庸医了,他的话怎么能信呢,我心跳得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不信你问缪觅,我这几日可曾咳嗽过?”
缪觅摇摇头:“姑娘白日里好得很,都是夜里偷着咳的,还出了好多紫色的血呢,以为我们不知道……”
萧琴笑容僵住:“喂,你说过帮我哒。小丫头说话不算话,不好噢。”
“我见到老板就撒不了谎,也看不了别人说谎。”缪觅俏皮地朝褚青岚眨了眨眼。
萧琴不满地嘀咕道:“什么嘛,当初还以为你人如其名人如其貌是个端庄贤淑的美人……”
“老板你看她,老是这样气人!”
褚青岚没好气地道:“缪觅做得对,萧琴你闭嘴。”
老板大人瞬间做出了公正的审判。
“我……”
“给我好好休养,哪也不准去!”想了想,褚青岚不由道,“这里现在需要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
说起这样的人,她倒是想起一个,不过那人又不是大夫。
萧琴被一屋子的沉默弄得寒毛直立:“不是吧……七姐你离宫这么多年了不了解情况啦,那人医术早就不行了,还不如街上的庸医……”
“闭嘴。”对丰公子好用的两个字对萧小姐也很有效,显然。
“小二。”
“哎!”店小二应声。
萧琴最近才知道店小二原来姓“田”,而本名就叫“小二”,所以这“店小二”的由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一会儿找个人去京城丞相府,替我送一封信。”
“七姐……啊!”萧琴起身要阻止,却一不小心踢到桌角上。
“萧琴!”褚青岚忙扶她坐下,“告诉你不要乱动了。”
“七姐,不要告诉姬大少!”萧琴难得的显出些慌乱。
褚青岚沉默地看着她一会儿,突然道:“你是怕姬老师知道,还是怕茹雪知道?”
“我……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你都什么样子了!还在乎这些?”
“我告诉他又如何!”萧琴第一次对褚青岚喊出心声,“让他同情我,可怜我吗?我今天的道路是我选择的,怎么样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们现在……是敌人!我不会主动去向敌人暴露我的弱点,我不能让他知道萧琴现在瞎了!”
不知道为什么,褚青岚看到萧琴这样大声的发泄出来,心中反倒比刚才好过了些——萧琴总是很压抑的,压抑到让爱她的人都很心疼;她从小就懂事,可懂事不代表就不会痛。只是——
这些又哪里是实话。
“……你真的是为了这些吗?”
萧琴别过头:“我不懂你的意思。”
褚青岚摇头:“你只是怕茹雪难过。”
第一百零四章:恕不远送
“不是的。”
“是。”
“不是!你把我萧琴想像得太善良了,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萧琴!”褚青岚沉下脸,“从小你就是这个样子。巴掌大的小伤你喊得要死要活,可从树上掉下来摔到肩膀脱臼你却一声也不坑,因为他在旁边看着你,对我和付皇后也是一样。萧琴,你知道吗?你这样,我们更难过。”
没有焦距的眼中,还有泪,泪水是体内的毒,不流出来的话,心上的伤是不会痊愈的。
“七姐……”萧琴使劲擦了擦湿润的脸庞。
褚青岚将孤独的孩子拥入怀中。
“害怕吗?”
“嗯……”萧琴哽咽地声音闷闷地传来,她一手恨狠地揪住胸口的衣襟,“我这里……很疼很疼……”
她只是抱着那样简单的目的一路走下去,她只是不想连累别人,结果却在江湖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身馅泥潭而越发不能自拔。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背叛,她不怨;身上的毒一次又一次的发作,她忍耐。
走到今天,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到底在哪里,自己还能走多远。她只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了,想活着,想找到希望,就要继续向前走。只是如今,她连看东西的能力都没有了……
感觉到萧琴的颤抖,褚青岚更加拥紧她。
“哭吧,哭出来,你又是萧琴了。”
泪,无声流淌。
天,我真的不怨你,但请给我一次脆弱的机会。
阳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洒下点点光晕,猫儿一样的女子在树荫下舒适的打着盹儿,一派庸懒惬意。
草地上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双碧色的鞋子出现在她身边。
睡眼朦胧的女子抬起头,本想怒斥是谁那么不识相当住了助她午睡的阳光,却在看见来人后笑眯眯地道:“文美人,今天也好美啊!”
在她面前,她的第一个表情,永远都是微笑。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床帐,申丰雅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竟然有一丝湿润……刚睡醒的缘故吧。
对于萧琴的死讯,在她听来,实在跟场梦没两样。虽然她最终选择跟兄长飞云站在大公子一边,然而,也许在她心底一直是向着那个爱笑爱闹的二小姐吧。
在一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好歹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总觉得同为女子,那个孩子背负得要沉重得多,所以总忍不住多陪陪她,多关心她。包括最后分离的时候,她也一直觉得只要是“萧琴”,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最后……总不至于输的。
是不是她的错?
她忘了再怎么坚强也是血肉之躯,再怎么勇敢也是个二十还没出头的女孩子,要是当初她再劝劝她……
“申丰雅。”
敲门声带回了她的神志。
“申丰雅,起来了吗?”
“嗯。”
推开门,果然是兄长站在外头。
“怎么?”
飞云想了想,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是好。
“哥?”
“是庄主……我看他这两天好像有些不太对,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知道哥不太知道怎么安慰人。”
“安慰?”申丰雅摇摇头,“庄主不是需要安慰的人。”他们萧家兄妹都是一样的骄傲,脆弱的时候最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可是……”
“哥,好好准备一下吧,一会儿就要赶路了。”申丰雅看着兄长同样憔悴的面色,忍不住也多叮嘱了两句。
申丰雅一直很庆幸,自己有个平凡的兄长,和自己一样平凡,因此他们才能继续做一对平凡的手足。但是,她很佩服萧琴和封皮栋,萧琴有必须走下去的路,虽然很艰难,但她一直做得很好;而封皮栋勇于为自己的信念去背叛,理由只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这其实是个很单纯而美好的理由,无关兄弟,无关手足。
而她也一样,她的信念在落日山庄,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会跟兄长一路走下去……
回到屋内,申丰雅熟练地整理行李。
突然,她猛地察觉到背后一抹寒气,电光火石之间,申丰雅灵敏的闪身,顺势扯下床帐灌以内力卷向身后。
“谁!”
“啧啧!美人你怎么脾气还是这么坏。”好听的声音自床帐之后传来,那人似乎故意跟她周旋,单手接下帐子却又输出一股内力导致整个人被遮在帐后。
这声音……
申丰雅皱眉:“装神弄鬼!”
“唰”的一声,帐子被两股力道扯成两半。
天下第一美男子惋惜的看了看手中的沙帐:“可惜了,上好的料子,美人你的粗暴性格需要改噢。”
“不敢当。”申丰雅收敛心神,不去看他的眼睛,“不知道哪阵风吹来了尹公子大驾。”
可以的话,申丰雅是一点也不想看见这只从露。
“美人放心,尹某没有到处使用勾魂摄魄眼的爱好……”
分心间,申丰雅觉得心神一荡。
骗子!
说话的瞬间就动了邪术,申丰雅索性闭上眼猛地抽出腰间软鞭。湛飞尘灵敏一躲,鞭梢自其耳边呼啸而过,撩起一丝碎发。
“申丰雅真的很好奇,尹公子说话跟放屁到底有什么区别?”
“哈哈!何必说这么直接呢,多么破坏美人的形象。这是意外,哈哈……绝对是意外……”湛飞尘状似受惊地抚了抚鬓角,“一见到美人不知不觉就用了不该用的……”
“那我是否也可以用不该用的发方法将尹公子驱逐出这间屋子。”她才不信湛飞尘是无聊出来砸场子刺激她的。
“好好,文美人性子实在是急,我来只是为了谈生意,顺便访访故友。”
申丰雅冷笑:“我不会刚好那么倒霉是你那位‘故友’吧。”
“美人聪慧。”
“那生意?”
“生意机密,不得泄露。”
“那好,恕不远送。”申丰雅对湛飞尘始终都保持着高度的戒心。那人实力深不可测,认真起来,自己恐怕要吃大亏。
“真是绝情啊……”湛飞尘摇摇头,“那好,我先去和萧庄主与丰大少谈生意。”
申丰雅闻此,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
该不会,日后要带上此人上路吧。
事实证明,怕什么来什么。
“美人,今日风和日历,不如同游?”
申丰雅额上青筋暴起:“哥,我们快点走。”
飞云不名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