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节
“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刘预越是犯错,那就越是一件好事。”
“只要他挖掘运河,沿途百姓不死伤逃亡个一两成,那就绝对不能毕竟全功!”
司马睿一听,立刻就是在心中盘算了起来。
最后,父子二人得出结论。
那就是刘预修建这条运河,绝对是劳民伤财的玩意。
“修建一条运河,难道是想要把自己的国本掏空吗?”司马睿一直都没有搞懂刘预的心思。
“父亲,且不去管刘预如何,咱们应该怎么办?”司马绍问道。
“什么怎么办?”皇帝司马睿先是一愣。
“刘预在如此事情上,一向都是不糊涂的吗,怎么这一次,偏偏如此,这说明是天意啊。”司马绍手指天上说道。
“天意?难道,真的是天意?”司马睿顿时陷入了迷茫中。
作为衣冠南渡的一员,司马皇室在江东的地位并没有高多少。
只不过北方士族之间,再加上跟江东士族之见的关系,还需要司马睿这个皇帝的。
司马睿也已经是好久没有听到‘天意’这两个字了。
“父亲,咱们在江东,且看刘预是如何作死的吧。”
“至于交州、林邑一带的事情,也就不要太着急了,且看看北面的情况再说。”
皇太子司马绍的这几句话一出,司马睿立刻就是明白了儿子为何如此高兴了。
这个事情,其实还是要从自己正在经历的处境有关。
面对气势汹汹北方刘预,司马睿早就打算在南方谋划一个退路,算是自己率领家眷去做富家翁的地方。
原本设想的是扶南或者是林邑,但是经过司马绍派人去查看后,得出的结论是风险很大。
不仅仅是异域蛮夷的危险,更加危险的事情是当地的瘴疠。
更难的地方,是当地肆无忌惮的瘴疠疟疾。
正常人去一遭,都是九死一生似的。
更何况,司马睿还想要拖家带口去呢。
“只要刘预在北面开工,咱们就派人去边境上少拱火,一听要让他们不得安宁。”司马绍恨恨的说道。
最近几年,刘预手下的汉军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了,不仅是种田耕战一把好手,还都利用边境优势大赚军功。
司马绍觉得必须要出一口恶气。
那就是趁着北方军民休息,赶紧去打一波就好了。
随后,父子二人都已经筹划好了。
到时候,一定要尽收臣节,绝对不会让人看到的。
正在此时,门外的小黄门进来禀报。
“启禀陛下,江州刺史陶侃,已经到了宫外候着了。”小黄门尖着嗓子说道。
“陶侃来了,快去请!”司马睿立刻起身整理衣冠,一看就是严肃认真的样子。
很快,一名精神矍铄的中年走了进来。
“臣陶侃参见陛下!”
陶侃立时就要行大礼,被旁边的皇帝司马睿挥挥手给免了。
“陶卿,朕召你来,原本就是想让你快马加鞭去赴任的,怕离开的太久了,会有些生疏,但是,现在却似乎又要回去了。。。”
作为司马睿父子最信得过,又很有能力的人。
第659
如今荆州的王敦实力威望大损,为了进一步打压王敦,司马睿自然就是想要提升自己的力量了。
陶侃作为江东第一名将,自然是当仁不让。
已经被司马睿委任为江州刺史,接替王敦的堂兄弟出镇。
不过,这个诏令刚刚做好决定,王敦对此并不知情,就连江州刺史王翳也是不知情。
陶侃的江州刺史要想顺利赴任,还得好好想想办法。
这也是今日召陶侃来的原因。
“臣陶侃,拜见陛下!”
很快,江州刺史陶侃就进入了殿中。
陶侃的年纪已经是不小了,将近六十岁的年纪却依旧非常的健壮。
甚至于比皇帝司马睿看起来还要有精神。
“陶卿免礼!”
司马睿立刻命人给陶侃赐座。
如今的江东晋室,对于皇帝既忠诚,又要有能力的人中,就得数着陶侃了。
司马睿自然要加倍的器重。
“陛下,臣的僚属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赴任江州,还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负所托。”陶侃坐下之后,立刻开口说道。
“嗯,陶卿辛苦了。”司马睿满意的点点头。
陶侃此去江州,说是赴任,其实就跟抢江州刺史的位子一样。
或者说,本质上就是去抢江州刺史的位子。
否则按照正常的流程,江州刺史王翳绝对不可能乖乖卸任的。
“陛下,臣原本的部属在江州被王翳驱赶杀害了不少,此去江州,希望陛下能给他们洗刷冤屈,不求法治王翳,只求给他们正名而已。”
陶侃又是开口说道。
他原本就曾任江州刺史,后来被王敦逼迫出走。
王敦随后派人大肆构陷杀害陶侃留下的部将,尽最大可能减少陶侃的影响力。
如今陶侃又要重回江州,自然要恢复树立自己的威望。
给冤死的旧部们翻案,自然是一个重要的手段。
“陶卿放心,朕一定给他们冤狱得雪。”司马睿非常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这种事情,若是在以往,他也是没有十足把握敢答应的。
毕竟王敦手中的软硬手段,都不是自己能吃得消的。
如今王敦遭遇重挫,家门口又有汉军虎视眈眈,自然是没有本事来寻自己的。
只要陶侃在江州夺权成功,怎么处置那些旧账,自然都是随意了。
“陶卿,朕有一事,还想要你赞划一番。”司马睿转而说道。
随后,他就把刚刚得知的刘预要‘大兴土木’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并且还把自己想要趁乱打劫的计划说了一通。
陶侃听完之后,眉头一直紧皱,并未置可否。
旁边的皇太子司马绍等得有些心急,便开口问道。
“陶将军,你觉得这般处置如何?”
陶侃这才收敛凝神,一脸恭敬的回禀道。
“殿下,说实话,臣觉得就算是刘预如此大费民力,恐怕也很难给我们机会去袭扰啊。”
听到陶侃的话后,司马绍顿时就有些不太相信。
“兴修运河,而且是贯穿南北的啊,多么耗费民力。”
“如此重压之下,难道还有余力抵挡我们进军不成?”
第660节
“如此重压之下,难道还有余力抵挡我们进军不成?”
对于皇太子司马绍的自信,陶侃显然就要成熟许多。
“陛下,就算是刘预耗费了大量国力,去修什么运河,也根本不会动摇军力啊。”
陶侃随后继续提醒道。
“难道殿下忘了,北军之盛,强在有军府兵,不仅能耕战,而且很是忠诚,就算是遭遇突袭,恐怕也很难度过淮水。”
司马绍闻言,顿时就是有些泄气。
他之前也是想过这个问题的,但是总觉得,汉军应该会有疏漏的。
只要自己抓到疏漏,夺取淮水以南的土地,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那我们也不贪心,只要夺回淮南,就已经可以了。”旁边的皇帝司马睿紧接着说道。
他也从来没有太大的野心,比如说打回中原,恢复洛阳旧都。
仅仅是夺回淮南,给建康的防御增加不可缺失的一环,就已经是足够了。
不过,对于这个目标,陶侃也是根本不看好。
“陛下,臣觉得,恐怕淮南也很难夺回啊。”
“臣听说,北军在淮南招募流民,授予土地、兵器和耕牛,令他们结寨为军,就算是能夺回一两个城池,只怕这些营寨里的新军,也将会是大患。”
陶侃这话,说的很是委婉。
刘预自从夺取淮南后,就在当地招募大批流民就地落户,成为了淮南本地的军府兵,用来制衡当地的豪强,还有把持州郡的封疆官吏们。
这些军府兵,都是难啃的骨头。
凭借晋军一个个攻破,还是非常困难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这么坐视良机错失吗?”司马绍不禁有些抱怨。
“殿下,臣觉得,这绝对不是什么良机,反而是将来有巨大隐患,甚至是灾祸!”陶侃正色说道。
“何出此言?”司马睿父子立刻追问。
“陛下,可还记得史载当年秦国的郑国渠吗?”陶侃问道。
“郑国渠?”
作为饱读诗书经史的文化人,司马睿怎么可能不知道此事呢。
当年为了迟滞秦国向东吞并的速度,敌人鼓动秦国挖掘浩大的水利工程,也就是郑国渠。
可是这个郑国渠,虽然短暂消耗了秦国民力,却在落成之后,让秦国的关中地区再无水旱之灾,反而是让秦国更快更省力的东征天下了。
“陶卿的意思,刘预此举,将来会有大用处吗?”司马睿问道。
“臣也只是猜测,的确有很大的风险,但如果成功,那就是比郑国渠还要厉害了。”
听到陶侃的话,司马睿父子不仅又是陷入了一片消沉中。
原本还要缓口气的感觉,如今却是被压的无法呼吸了。
“那这么说来,刘预南下,建康将会除了江水,再无任何能阻挡的了。”
“而且,就算是在江水两岸对峙,刘预也将会能用运河,从北方运来源源不断的粮草补给。”
司马睿是越想越郁闷。
在这种绝对的实力面前,司马睿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去阻挡汉军的壮大了。
“陶卿,可有计策教我,让贼人不至于太过嚣张!”
第661节
“陛下,臣知道陛下操心国事的急切,可是臣不敢妄言幸进。”
陶侃瓮声瓮气的说道。
作为寒门出身的将领能臣,陶侃一向都有敦厚之名。
从来不干什么巧言幸进的事情。
“不过,臣也算是有些想法,可能稍微缓解一下当前的局面。”陶侃随后又说到。
原本已经有些失落的司马睿闻言,顿时又是来了精神。
“陶卿快讲!”
皇太子司马绍也是竖起来耳朵听着。
陶侃脸色凝重,缓缓的开口说道。
“陛下,如今北面刘预兵强马壮,又有平胡灭寇的名望,绝非可以力敌的。”
听到这句话,司马睿父子都是不得不点点头承认。
当初匈奴人攻破两京,杀害王公大臣数万人,是何等的炽焰嚣张。
可是面对刘预手下的军府兵,却是节节败退,一直是身死族灭。
这等强兵,根本不是可以力抗的。
“陶卿觉得,应该如何应付?”司马睿追问道。
“不可力敌,只可智取。”陶侃答道。
“如何智取?”司马睿身体前倾,几乎跑出了坐席。
“陛下,刘预的边塞皆是反复无常的夷狄胡人,这些人都是被一纸徙戎令搞得颠沛流离,若是他们能响应起兵,不需要什么大的战绩,只需要在边境不停袭扰,就可以令刘预无暇南顾。”陶侃说道。
司马绍闻言,皱着眉毛摇了摇头,然后说道。
“陶公,那北面的边境胡虏,都已经被刘预的兵威慑服,再加上北军连破胡虏、丁零等战功,只怕难以有人响应啊。”司马绍说道。
“殿下说的没错,的确是有些困难,可是如果没有这个办法,臣也是没有其他的办法。”陶侃说道。
司马睿父子闻言,都是失望的面面相觑。
不过,他们对于陶侃也是没有再强逼的打算了。
陶侃毕竟是出身南方,对于北方的事情都是不怎么熟悉的,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已经是很有见识了。
“陛下,除了边境六夷诸胡之外,还有凉州张寔,也可派人再去争取。”陶侃又是说道。
司马睿听到这话,立刻就是苦笑了起来。
凉州张氏,早已经不是大晋的忠臣了。
那个凉州张寔,天天鼓吹自己是大晋忠臣,坚决不肯接受刘预汉国的的任命,摆出了一副闭门不出的架势。
可是,一扭头就把凉州的军政大权交到了自己弟弟和儿子手中,再然后就是转投了刘预。
司马睿一想到这些,就已经是要气炸了肺脏。
好一个凉州张寔,把一个硕大的凉州卖了一个好价钱不说,还给自己赚了一个不二忠臣的名头。
上一个有如此骚操作人,就只有自家的叔祖安平郡王司马孚了。
司马睿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也只能无奈的让陶侃先退下了。
反正陶侃的重任在于抢夺江州的权力,对于北方的威胁,司马睿只能另想办法了。
司马睿又是想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无奈的承认。
自己真的是没有什么谋国政略的能力。
第662节
自己真的是没有什么谋国政略的能力,想了大半天,都想不出一个好的办法。
“父亲,何不召王司徒一起共商?”皇太子司马绍说道。
王司徒,就是指的王导。
司马睿对于王导如今是又爱又恨。
既有帮助自己登基践祚的功劳,可也有坐视王敦欺君凌主的嫌疑。
特别是这一次,委任陶侃为江州刺史,王导就是明确表示了反对。
他主张荆州有全境大战的风险,若是再在江州内讧,那就是玉石俱焚了。
“唉,那就派人去请司徒吧。”司马睿说道。
司马绍连忙安排人去召王导。
内侍刚刚领命,还没有走出大殿的门口,身后忽然传来了皇帝司马睿的声音。
“且慢!”
司马绍有些不解的看着父亲。
司马睿呼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司徒重臣,还是我们亲自走一趟吧。”
司马睿随后就命人安排车驾,要去亲临王导府上请教国事。
片刻之后,几驾轻车从皇宫门缓缓驶出,直奔司徒王导的府邸而去。
司马睿乃是轻装微服,并没有摆什么皇帝的銮驾仪仗。
在快要走到王导府宅巷口的时候,只见前方车驾众多,已经把乌衣巷的巷口都堵得死死的。
“司徒府,竟然如此热闹。”
皇太子司马绍忍不住感叹道。
“司徒府前,有这么多的求见之人,朕的台阁门前,却是人马稀疏。”
司马睿忍不住轻轻叹道。
皇太子司马绍一听,知道自己父亲心情又是不好了,赶紧出言劝道。
“父亲,正是因为王司徒忧心国事,在家中都不曾停歇,这才可以在宫中垂手而治天下。”
司马睿明知道这是一句安慰的话,但还是心中好了许多。
他收拾了一下心情,便命人去前方悄悄通报王导。
哪知道,他派去的内侍刚刚去了没多久,就是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陛下,陛下,不好了。”内侍压低了声音,慌里慌张的说道。
司马睿顿时一阵紧张。
“不要慌,怎么回事儿?”
内侍额头冒汗,急乎乎的说道。
“陛下,奴婢刚刚在前面听说,大将军在武昌病逝了!”
“什么?王敦死了?”
司马睿父子顿时都是惊骇万分。
如此重要的消息,为何自己一点都没有得到消息?
而看王导门前如此热闹的架势,一定是与此事有关啊!
“王敦病死,若是属实,为何没有人跟陛下奏报?”司马绍也是不太相信。
“殿下,这个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
“父亲,咱们直接进去,问问王司徒,到底是和原因。”司马绍大声说道。
司马睿却是伸手制止了他。
只见司马睿脸色阴沉,却也难掩饰透出的几分慌乱和害怕。
“不能去,咱们速速回宫!”
“不去了?“司马绍愕然。
“王敦身死,却都是瞒着朕一个人,这还需要多言吗?”司马睿恨恨的望着不远处的司徒府邸。
“难道,,,,”司马绍也是反应了过来。
“勿要多言,速速回宫!”
司马睿说完,立刻命人打马扬鞭,架着马车飞速返回皇宫。
第663章
洛阳。
冬日寒风刺骨。
偌大的宫殿内,燃烧着几个铸铁的火炉。
里面都是熊熊燃烧的木炭。
此时的中原大地,依旧有着许多的树林,根本不缺乏什么木材。
相应的木炭更是不缺乏。
特别是,如今的汉国境内,早已经开始流行使用石炭冶炼钢铁。
这样一来,消耗木炭最大头的冶炼行当,立刻就是剩余出来了大量的木炭。
此时,刘预正与郗鉴、公孙盛几个人围坐在火炉旁边。
一边煮着酒,一边讨论着朝堂之事。
算是忙中偷闲吧。
“如今江东已经是乱的不成样子了,等到明年开始整修运河,就再也不怕有什么意外掣肘了。”
刘预端起一杯黄酒,轻轻饮了一口,笑着说道。
“陛下,王敦刚刚病死,那司马睿就恨不得立刻翻脸,的确是有些下作。”一旁的公孙盛说道。
不久之前,也就是汉军刚刚夺取南郡之后,武昌的晋大将军王敦准备整军备战,想要率领部众守卫江夏的时候,突然中风暴卒。
其侄子王应接替了他统军之权,然后又是秘密联络江州刺史王翳,想着上表让晋帝司马睿任命他为新的大将军荆州牧。
但是消息跟本没有什么保密性。
很快就是走漏了风声。
建康城内的大族权贵们,纷纷聚集到了司徒王导府下表忠心,就是害怕琅琊王氏再引荆江大军再攻一次建康。
但是,仿佛吃了秤砣的司马睿就是不肯答应。
迟迟不肯给王应下诏任命,反而是让陶侃赶往江州,驱逐了江州刺史王翳。
一时之间,荆州的王应、王含父子在武昌打起了‘清君侧’的旗号。
至于清的是谁,自然就是奸臣陶侃了。
“王应父子,不过是猪狗庸才,就算是让他们率军东进,也不会是陶侃的对手。”郗鉴对于此时笑着说道。
今年的冬天又是一场严寒,不仅仅是狂风怒号,而且是暴雪连连。
甚至于南方的襄阳一带,都是已经是河水封冻,道路阻塞。
否则,如今江东内乱之时,刘预肯定派兵再继续前进占些便宜。
“朕倒是不在乎,陶侃和王应是谁能赢,朕只是关心,若是王应父子真的一败涂地,那司马睿会不会借着陶侃的气势,真的在江东实现权柄在手?”刘预说道。
对于在历史上留下威名的陶侃,刘预倒不是忌惮他的能力。
而是,如果陶侃的能力为司马睿所用的,那就有可能让他们有负隅顽抗的勇气了。
那可就是要死伤更多的人了。
刘预可是打算,在收复江东之后,一起收获那里的人口的。
“陛下,臣觉得,此事不必担心,就算是陶侃击败了王应,也根本无法消灭王应父子,建康的王导等人,可绝对不会坐视琅琊王氏外面的兵力覆灭的。”郗鉴说道。
“说的没错,朕刚刚也是想到了这点。”刘预缓缓点了点头。
其实,不管现在的江东晋室如何挣扎,收拾他们已经是早晚的问题了。
第664章
汉军从西南的宁州,一直到荆州,再然后到东面的扬州,已经是对于江东晋室三面包围。
剩下的唯一出路,就是茫茫的大海了。
等到大军一摆开,江东的一众君臣,要么出城乖乖投降,要么就是得下海喂鱼了。
至于拼死抵抗的可能。
基本就是不存在了。
若是历史东晋的局面,那还真是不好说。
历史上的东晋面对的敌人,都是占据北方的胡虏夷狄,是一群造反的奴仆,是一群外来的强盗。
东晋君臣面对他们,拥有强烈的优越感。
堂堂正朔,怎么能向胡虏夷狄低头?
而如今的局面,刘预不仅占据了天下十之六七,还打着汉室兴复的旗号。
窃国大盗的子孙,根本无法在江东凝聚人心了。
“江东众人,已经是冢中枯骨,陛下可以缓缓图之。”
公孙盛接过一杯热酒,然后继续说道。
“如今的当务之急,可是要想办法,让百姓们渡过明年开春后的灾荒啊。”
自从东汉三国以来,又一次的灾害频发年份是越来越多。
往往都是在春耕的时候大旱,在秋收的时候暴雨,然后又是冰封雪埋的冬天。
刚刚有点起色的中原百姓民生,顿时又将会陷入巨大的威胁中。
“受灾的州郡,都已经免除税赋了吗?”刘预问道。
公孙盛点点头,语气低沉的说道。
“都已经免除了今年的秋税,而且也已经都下令,连同明年的夏税,也已经是提前免除了。”
刘预正在实行休养生息的政策,本来就是征收的税赋比例低,如今就算是免除,也是没有太大的鸟作用。
“陛下,就算是免除了税赋,可也是远远不够。”
“至少有三四成的百姓之家,根本没有余粮撑到明年夏天。”
“而且,如果一旦明年春天再有大灾,那冬麦也未必能丰收啊,没有了五月的夏收,那就又得熬上好几个月,才能得到秋收。”
公孙盛的话,顿时让刘预陷入了郁闷中。
如今偌大的一个帝国,最重要的问题,竟不是什么南征北战,而是年复一年的吃饭问题。
“天灾频发,再这样下去,可真的没有活路了。”
刘预不禁喟叹一声。
也不知道是说自己没有活路,还是说那些受灾的百姓没有活路。
“受灾州郡,尤其以并州、雍州、云州和代州最为严重,几乎是近百万人受灾。”公孙盛又是说道。
眼看着今年几乎绝收,现在的百姓们还能依靠之前的存粮渡过这个冬天。
可是一旦到了明年的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那就是真的要饿死人。
饭的没得吃了,那乱子也就来了。
“并州、雍州。”
刘预听到这几个州郡,不禁有些理解了。
为何历史上晋末之后,边境内附的各部蛮夷都是动乱不断。
就如今这个遭受灾荒的频率,要是不起兵打劫,只怕真的要饿死了。
“他们都是怎么度过的呢?”
一想到这里,刘预不禁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当年那些氐羌鲜卑各部,面对灾荒,到底是如何撑下去的?
难道只是靠相互之间杀人?
第665节
面对灾情,若是没有好的解决办法,是会造成严重的后果的。
不仅仅是这几个州郡百姓损失,对于刘预来说,朝廷威望的损失也是非常大的。
几个人都是皱着眉,谁也没有想出来一个办法。
毕竟,这需要的可是实打实的粮食的。
若是没有粮食,管你什么好办法,都是白搭。
忽然。
坐在下首的荀邃开口说道,“陛下,这几个州郡的百姓,往常年月也都是遭受过的灾荒的,不是也已经渡过了嘛,何不用之前的办法试一试。”
“之前的办法?”刘预顿时一头雾水。
如今并州这些个州郡遭遇灾荒,还没有什么前例啊。
若是说之前的话,只有之前晋朝的时候了。
“难道,你说的是前晋时候的办法?”刘预忽然想到。
“启禀陛下,臣就是这个意思。”
荀邃紧接着说道。
“这几个州郡府库空虚,若是从外征粮食赈灾的话,光是路上的损耗,至少要大道三四成。”
“既然如此,何不引百姓外出就食,一如当年前晋时候一般?”
刘预听到这个办法后,顿时也是陷入了权衡之中。
在西晋的时候,因为灾荒和战乱,整个并州、雍州一带都是陷入了巨大的困境中。
为了保证不被饿死,并州刺史司马腾以官军身份,率领州郡百姓外出冀州等地就食,也就是乞活军的来历。
“乞活军,当年就是如此熬过来的。”刘预说道。
“陛下,若是实在没有办法的话,也只能如此了。”荀邃说道。
受限于交通的效率,若是从一个州运输粮草到另一个州,往往都要在路上损耗非常多。
若是人丁能自己就近接受赈灾,将会大大提高效率。
“陛下,臣觉得,这个办法,还可以继续改进一下。”
旁边的公孙盛忽然开口受到。
“怎么改进?”刘预问道。
“陛下,不是已经定好了策略,要开运河水道嘛,既然需要徭役,那就让这些受灾的百姓做徭役好了,只要朝廷给予口粮,那就既有了充足的徭役,又保证赈灾,而且还可以减少当地州郡百姓的徭役,可谓是三全其美。”
听到这个办法后,刘预不禁拍手叫好。
这可是后世以工代赈的典型啊。
如今阴差阳错,竟然正好适合如今的处境。
不过,这种办法只能是让受灾的百姓们留一个活路,另外一个受影响严重的地方,却是没有什么用处。
“百姓基本可以保证有活路,但是这么多的州郡免除税赋,又要赈济灾民,又要开挖运河,虽然已经是打算征调豪强的资财,但是对于朝廷来说,还是要有巨大的亏空啊。”
掌管朝廷财政的华琇担忧的说道。
如今刘预家大业大,需要的开销花费,几乎是个天文数字。
并州这几个州郡虽然税赋不算太多,但是对于平衡收支,还是有巨大作用的。
一旦没有了这些个州郡的税赋,明年就要有许多的窟窿无法填补了。
“朝廷就算是再缺钱,也不能再征调豪强了,恐怕有贪暴之名啊。”华琇紧接着说道。
第666节
刘预听到这话,不禁暗笑。
华琇也已经害怕刘预得着一个绵羊使劲儿薅羊毛呢。
“既要赈灾,又要修河,这些个州郡豪强,也已经是算尽力了,朕自然会想其它的办法的。”刘预说了一句,好让华琇安心。
“那陛下,打算如何填补这些亏空呢?”公孙盛问道。
刘预轻轻一笑。
对于这个问题,他刚刚已经是了有些打算了。
=·=·=·=·
凉州,金城。
当中原战乱不休的时候,位于西疆的凉州保持了十几年的和平安乐。
并且吸收了大批从关中逃难来的流民百姓。
再加上张轨父子的政令宽和,整个金城都是有了一种欣欣向荣的气氛。
特别是,如今凉州张氏归附了大汉。
整个关陇一带的壁垒都慢慢解除,各种的人丁商货都是汇聚到了金城。
金城的刺史府内。
凉州刺史张茂刚刚送走了洛阳来的上使,然后就不停脚步的去往了城内的另外一处宅院。
那个宅院里,居住的正是他的胞兄,前凉州刺史张寔。
“兄长,刚刚从洛阳来的诏令。”
一见到张寔后,凉州刺史张茂立刻说道。
“凉州事务,你都是自行处断好了,不必再来问我了。”
刚刚打坐休息的张寔缓缓的说道。
当初为了保全张家的脸面,张寔以病退隐,把权柄交到了自己弟弟手中。
而自己做起了大晋遗老忠臣。
“兄长,此事非同小可,我必须得来。”
凉州刺史张茂随即就把今日接受的诏令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张寔原本淡然的脸上,顿时就是现出了难以置信的惊讶神色。
“你说什么,陛下要我们上贡牛羊驼马百万?”张寔惊讶的嘴巴张的大大的。
“兄长,不是要我们上贡,而是让从西域长史府、若羌各部中征收,大概半年时间完毕吧。”张茂说到。
张寔闻言,翻了个白眼。
“让我们征调,与让我们直接上贡,根本就没有分别!”
“要从那些西域邦国增收些财货,还是有可能的,可也征调不了这么多啊。“
张寔对于西域各国的实力,还是有些了解的。
那些西域小国,别看一个个地广人稀,但是因为守着雪山融雪的暗河浇灌,并不会受到干旱的威胁。
往往在中原有旱灾的时候,凉州人都会从西域贩运骆驼牛羊和粮食赚取暴利。
只不过,近些年战乱频发,大家都是习惯了用刀剑结算,这种大风险的买卖,也就是没有人敢做了。
“兄长,可以不用牲畜,诏令中说,若是有粮食,也是可以的。”张茂说到。
“唉,想不到啊,这才过了一年多,刘预就要下手啦吗?”张寔有些担忧的说道。
当初凉州上下一致要归顺汉军,就是因为不愿意再维持庞大的军队了。
更为关键的,这支耗费巨大的军队,还根本没有什么可能抵挡得住汉军的进攻。
“兄长,并州雍州灾荒严重,刘预这是要以凉州之财,赈济灾民啊。”张茂说到。
“咱们要是把这些牲畜、粮草和财货征收了,那就是把我们张氏的威望都要耗费掉了。”
“毕竟,当初我们向凉州士民保证的,可是要轻徭薄赋下去的。”
第667节
在后世人的眼中,位于西北的凉州一向都是干旱荒凉的印象。
但是,在汉晋时代的凉州,这里却是一片水草肥美的地方。
不仅仅是有着焉支山下的草场,还有融雪灌溉的耕地,以及遍地可见的绿洲。
经过十几年的积攒,凉州本地的财富可是远远超过人饱经破坏的关中一带。
所以,刘预这一次向凉州张氏索取财货粮草,还真是找对了人。
也正因为如此,张茂才是有些犯难。
若是凉州拿不出这些粮草财货,他也就不着急了。
“事已至此,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能保全在凉州权势的必要吗?”
张寔忽然开口说道。
凉州刺史张茂顿时愕然,随即明白了兄长的意思。
“兄长,你的意思是,天子这是要给夺我们张氏的凉州?”
“不然的话,还能是什么可能?”张寔叹了一口气。
张茂心中立刻是有些发怒。
“当初刘预派人来招降的时候,可是保证过得,要我们张氏永镇西疆,世袭罔替的啊!”张茂不甘的说道。
当初凉州上下虽然都愿意投靠刘预,但是对于德高望重的张家还是非常敬重的。
若是张氏铁了心要抵抗,那凉州也少不了一番战火。
相应的汉军伤亡,也未必会小。
所以,对于凉州张氏的投靠,刘预当初给予了很高的待遇。
不仅保留了张氏定居凉州的权力,也承认了张茂继承的凉州刺史之位,另外的族弟张濬也是被任命为西域长史府。
可是,如今没过了多久,这就是要卸磨杀驴了?
“不过是一句承诺,就算是不遵守,我们又能奈何得了刘预嘛?”张寔说道。
张茂顿时就是泄气了。
如今凉州上下,都已经不肯再对抗刘预了。
就算是张家起兵,恐怕也难以取得以前的效果。
相应的结果,自然也不可能有好的。
“那兄长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张茂说到、。
“刘预不就是想要凉州这些些积攒的财货粮草嘛,那就给他好了。”张寔咬着牙说道。
“可是,若真是如此,那就不仅仅是要贡献出来凉州府库,还要搜刮一遍各郡县啊。”张茂说道。
按照刘预要求的数目,仅仅是凉州各郡县的府库,那是绝对不够的,必须还得要各豪强们再凑一些。
作为凉州本地最大的豪强,张氏自然是要首当其冲了,否则,其余各家精明货色,跟本不肯听令的。
“那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如此行事了。”张寔说道。
“如此一来,咱们张氏在凉州,可就没有底气了。”
张茂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这样行事的话,张家不仅要破财,还要得罪一圈凉州豪强。
“兄长,咱们可不可以多想点办法,把缺口的份额,从别处找补一些。”张茂忽然说道。
“别处?从何处?”张寔疑惑道。
“兄长,如今凉州境内,那么多从雍秦二州迁徙来的杂胡氐羌,根本就是不要钱的苦力啊,何不好好利用一番他们?”张茂说道。
自从关中边塞施行徙戎令,原本在边塞定居耕种的杂胡氐羌,除了有大部落庇护的前往陇西若羌一带之外,更多的都是被迫迁徙到凉州。
第668
毕竟,前任凉州刺史张轨名声在外,对于凉州本地的汉夷都是礼遇有加,让这些氐羌杂胡很是信任。
在寻找出路的时候,自然是涌进了凉州。
“那些杂胡,都算是尽心尽力,开荒耕种不曾懈怠,上贡纳税也没有缺少,还要怎么役使他们?”张寔问道。
自从中原的汉人势力复兴之后,对于不听话的胡虏夷狄,一向都是刀剑说话。
前有匈奴羯胡覆灭身死,后有铁弗、西河鲜卑、北丁零被讨灭。
这些迁徙到凉州的杂胡各部,虽然也是一肚子怨言,可是丝毫不敢表现出来不满。
对于凉州张氏的课税,也一向恭谨服从,就是害怕汉军的赫赫威名。
“兄长,这些杂胡,开荒耕种的技能再好,也比不上咱们自己的田客部曲,再者说,凉州的耕地本来就有限,给这些杂胡占据的太多,也已经让许多大族不满了。”张茂说道。
张寔对于这个问题,倒是早已经有些了解。
为了安置这些杂胡夷狄部落,张氏把不少适合开垦的土地,都是拨给了他们。
这让不少垂涎日久的凉州豪强们,都有了不小的怨言。
因为按照如今太平景象下的发展,用不了几年,各家豪强就会有余力去开垦那些荒地了。
“既然如此,咱们何不让这些杂胡扬长避短。”张茂说道。
“怎么个扬长避短?”张寔问道。
“这些杂胡,都是惯于抄掠破袭,让他们放下刀剑,实在是有些可惜,不如让他们深入焉支山南麓,去收拾一下那几个不服教化若羌部族,说不定还能抢来几个盐湖池沼,那可就是一本万利。”张茂说道。
自从几年前,陇西一带的几个氐羌部族,就是率部西迁,大败了盘踞当地的若羌部族,抢掠到了几个盐湖。
因为从中原请来了几个熬盐的工匠,原本苦卤的盐湖中,很快就制得了食盐。
几个小小的氐羌部族,很快就是富的流油了。
听说这几个原本穷逼的部落,如今都已经是人人穿戴绫罗绸缎了。
凉州治下的西平郡西南,也是有些若羌部落的。
要是能击败驱逐这些若羌,沿着荒漠往前探索的话,说不定也能找到传说中的盐湖。
那样的话,凉州张氏就有了一个取之不尽的聚宝盆了,足以弥补被刘预勒索的损失。
“若羌之地,可是苦寒,而且高山险阻,听说人畜去了之后,往往都是憋闷异常,若是找不到什么盐湖,只是击败几个若羌野人,恐怕得不偿失啊。”张寔说道。
“兄长,这个尽管放心,就算是找不到,那我们就让他们继续往南去,找寻机会,把那几个氐羌部族手中盐湖强过来就是了。”
张茂说道。
所谓财帛动人心,张寔对于抢掠氐羌的财富,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兄长,我要说的,可不仅如此。”
“还有什么?”
“如今凉州地界的杂胡,实在是有些多,而西域长史府治下的却缺兵少将,以至于龟兹、疏勒渐渐无礼起来,都是没有余力收拾他们。”
“你的意思是,想要用凉州杂胡氐羌,去对付龟兹等小国?”
第669
“再者说,凉州张氏的家底厚着呢,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把氐羌杂胡给逼反?”
刘预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也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的。
毕竟,这些年氐羌各部杂胡都是苦逼的很,可谓是颠沛流离如同流民。
说不定哪一个头脑一热,就不管不顾的造反了。
毕竟,总是会有人没头脑和不高兴的。
不过,对于凉州张茂兄弟如此识时务的行为,刘预也绝对是不能没有表示的。
“洛阳是不是刚刚受到一批倭岛上贡的金银?”刘预问道。
“是的,陛下,从青州来的槽船,昨日刚刚抵达洛阳。”荀邃说道。
经过两三年的经营,从海东朝鲜跨海东征的张统等人,已经是倭岛西部建立了稳固的统治,源源不断的金银开始从矿山中挖了出来。
原本在落后的倭岛人手中产量非常低下的金银矿,很快就变成了翻着跟头往上涨的数目。
“这一批金银,那就先不要做别的用途了,留下一半,全都是赐给凉州张茂。”刘预大方的说道。
在这灾荒年月,不管多少的金银珠宝,都是不如活命的粮草管用的。
特别是灾荒之下,商品流通更是变得异常艰难。
若是在一个封闭市场内,再投入大量的金银钱币,只会让原本高涨的粮价继续飞涨。
既然手中金银富足,还不如赐给凉州张氏,算是弥补一下在‘忠诚’上的代价。
“陛下,这些金银是要直接赐予凉州,还是要铸成钱币?”荀邃问道。
“自然是要铸成钱币!”刘预毫不犹豫的说道。
他稍微想了一下,然后又是说道。
“不要铸成大钱或者制钱,全都铸成鸡目钱。”
所谓‘鸡目钱’,原本是民间对于新朝铸造的一种银币的称呼。
这种银币大小入鸡的眼睛,又很是轻薄,偏偏上面压制的图案又是很清晰,成为了越来越抢手的钱币。
民间已经渐渐有了小额用五铢,大额用鸡目钱的趋势。
不管是百姓商贾交易,还是刘预麾下的募兵官吏薪饷,都已经大量使用这种‘鸡目钱’。
“你可要时刻记得,这鸡目钱,可不是仅仅一个钱币,还是朝廷威势的一种投射。”
刘预开始滔滔不绝的兜售其观点。
“特别是在凉州那个地方,更是交通中原和西域的毕竟之地,这些鸡目钱,往往都会流通到西域。”
“那些更爱使用金银的西域商贾,就会通过这些银币,把大汉的天威重新散布在西域。”
这些轻薄精美的银币上,都是用汉字标明了满额的大小,还有标制的年号。
区区这两个面的汉字图案,就足以让所有潜移默化中接触到汉文明。
“陛下,凉州张氏毕竟还算是自称一体,难道就不想办法收拢他们手中的权柄吗?”
荀邃有些不解的问道。
“若是能把凉州全部操控在手,又何必如此麻烦呢?”
面对荀邃更不厚道的想法,刘预立刻就是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荀邃的这番话都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的。
“凉州可不是中原州郡,实在是太大了,若是拔除了张氏,再重新建立一套如直臂使的体系,可绝非易事。”
第670
早在决定进行夜袭的时候,刘预就已经想到了在夜间行军的不便之处。
哪怕是后世那种平坦的公路,再加上指示牌、路标等标记,依然还会出现夜晚迷路的情况。
更何况,在二千多年前的古代,不仅不可能有指示牌、路标这些东西,就连道路都是非常的简陋。
依据山川走势修建的道路,在晚上行进的时候,会非常的容易混淆方向,进而出现迷路的情况。
所以,刘预才让游纶从军中挑选了许多熟悉道路的士兵随行。
作为前军的骑兵将领,居前领路的职责自然落到了吴信的头上。
刘预把从身上取出一个银质的小盒子,交到了吴信的手中。
“伯诚,你前方领路,朕把这指南针交给你用,对照好舆图,防止向导出错。”
受限于制造的精度,这种指南针也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不过,总比在大雾中迷失了东西南北要好。
随后,在大雾的掩护之中,刘预率领四千前军向着西北的容城而去。
不过三十多里道路,只是走了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
从易城到容城道路,是从秦代修筑的秦直道基础上一直维护沿用的,因为有深深的辙痕,根本没有出现什么迷失道路的情况。
在前锋骑兵说已经临近容城的时候,刘预下令全军原地稍加休息。
“陛下,城外没有什么哨探,就算是有,这大雾天也根本没有什么用。”
吴信在刚才几乎摸到了容城的城墙底下,饶是这样近的距离,城头上的守军也完全发现不了什么。
“这城池不大,只有南北两个城门,封堵起来也很是简单!”
刘预听完这些就已经非常有信心了。
这些城内的幽州军士战斗力严重下降,且不说与这些汉军精锐想比,就连与之前的幽州军自己想比,都是退步严重。
自从善于军事的幽州将领祁弘、王滹病逝后,幽州军的王昌、孙纬、王赞等人都没有足够的统帅力,大部分士兵就很快被瓜分,沦为了各军头的部曲私兵,被视同奴仆了。
“只要儿郎们奋勇争先,只要夺了两个城门,就已经是胜了。”
刘预对于这一点深信不疑。
这一路上他与游纶派来的向导交谈,知道这些普通的幽州军士们都非常羡慕青州汉国的同行们。
这些幽州士兵知道汉国的士兵都是叫做‘军府兵’,不仅不是大大小小将领官吏们的奴仆部曲,甚至还有少则百亩,多则千亩的土地,而且还不用纳税徭役。
所以,刘预从这些前幽州士兵口中得到的消息,让他明白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
刘预甚至心中暗暗想到。
‘只怕汉军登上城墙后,大喊几通,就能让守城的幽州士兵投降了。’
果然,随后的事实证明,刘预的猜想得到了完美的印证。
等到前军靠近城墙后,除了分兵堵截北门,还有骑兵巡游四周外,剩余的兵马全都集中全力攻夺南门。
此时的城门基本都是厚实的硬木制作,容城这种小城,更是没有什么瓮城之类的东西。
所以,汉军直接携带了大量的火硝硫磺作为焚毁城门的利器。
因为刘预已经发现,这个时代的城防体系远远不如后世,绝少有什么包铜铁的城门,也基本没有涵洞注水的玩意。
与其花费大力气又是刨地、又是挖城墙,还不如直接烧毁木制城门来的更加方便快捷。
当汉军士兵靠近成城门放置火硝硫磺准备烧城门的时候,却是惊动了仅仅几米外的头顶上的守军。
“什么人!?”
“有人!”
几声幽州口音的话穿透了雾气,传到了汉军的耳朵里。
城外的汉军士兵也根本不答话,借着城头昏暗的火把亮光,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立刻就是一阵开弓疾射。
“噗噗噗”
“啊!”
“有敌袭!”
几声闷响和惨叫声,随即响起。
就在此时,忽然一团巨大的黄白亮光在城门处猛然闪起。
在硝酸钾的供氧和硫磺的爆燃作用下,木制的城门很快就被引燃烧穿了。
在增氧助燃的作用下,近千度的高温下,没有任何的木制城门能够抵挡。
一切都是片刻之间发生的。
城门后面的守军,甚至连封堵城门的条石、滚木等都来不及搬运,就看着木制城门被烧穿了一个破洞。
靠近城门的几个汉军也同样看到了被烧穿的城门。
“诸君,先登之功正在此时!”
一名领头的汉军军官说完这句话,就用身上的一件宽大的罩衣遮住了头脸,向着依旧熊熊燃烧的破烂城门洞钻去。
巨大的火光和浓重的硝烟味,让附近的守军都是一个个惊骇不已,除了几个胆子大的军士还打算去封堵城门外,其余的幽州军士兵都害怕的乱叫乱跑。
“快封城门!”
“不能让贼人进来!”
几名幽州军士刚刚大喊大叫拦下了几个士兵,就突然听到身后燃烧的城门传来阵阵的喊杀声。
在幽州军士兵的惊骇的目光中,几个身披甲胄,手持刀枪,身上的罩衣冒着丝丝烟气的‘贼人’,就已经钻过燃烧的城门,杀进了城内。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这几个意图搬运木石封堵城门的幽州军就全被斩于当场。
这几个‘先登’汉军,又立刻冒着炙烤,把城门后两道巨大的铁门闩给卸了下来。
两扇依旧冒着火光的城门,就缓缓的打开了。
几名随在刘预身边的前幽州军向导,看到片刻之间,厚实的城门竟然被烧穿了,全都口中惊呼鬼神降世,跪在地上向着城门磕起了头来。
一个个都口中不住的念叨着。
“神火降世!”
“祝融神火!”
刘预见状,高兴的咧嘴一笑。
“片刻之间,此城已下。”
旁边的赵昆见状,也是高兴的笑道。
“陛下,破城如此简单,我看用这方法,给我一万人,我就能把洛阳给打下来!”
刘预先是无暇理会他,伸手一挥,旁边待命的几个将领就领着士兵向着城内杀去。
第671
对于未来,刘预一直都是抱着谨慎的态度的。
人的一辈子,不过是几十年的时间。
但是,这几十年的时间,却根本不足以让他看到中原大地彻底无忧的情况。
“道玄,我们汉人的土地,已经是方圆万里之内,最为精华的地方,若是没有把中原巩固好,就算是凉州彻底掌控,那又有什么用呢?”
刘预的话,让荀邃有些疑惑了。
荀邃随即问道,“陛下,既然如此,那为何连年迁徙各部夷狄东征西讨呢?”
驱使草原边塞夷狄部落往外征服,是刘预定下的国策之一。
荀邃作为机要之臣,自然是非常明白的。
但是,刘预刚才的话,似乎又和这个国策有些矛盾。
“那是因为害怕虎狼在家门口,要一直不停的让各部夷狄往外走,让他们从不停的征服中收益,只要有了收益,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能激发他们的渴望。”
刘预转身,望着身后巨大的地图,然后继续说道。
“天下之大,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哪怕是万里之外的西域,也不过是广袤大地的中心一点,跨过了西域,不管是继续往西,还是转而南下,那都是飞鱼入汪洋,再也不会有回来的心思了。”
从上古时代,一直到后世明末以前,东亚的各种势力,不管是强弱,哪怕是在东亚待不下去的阿猫阿狗,只要进入了中亚一带,也能掀起席卷千里的巨浪。
这种强悍的力量,若是不用来为汉人王朝张目,那就对不起刘预的良苦用心。
“陛下的意思,是要固本,然后还要削枝?”荀邃立刻明白了刘预的真是用意。
“不错,朕就是这个意思。”刘预满意的点点头。
“要按照这个策略,凉州的地位可就是非常微妙了。”
“不仅要是中原的屏障,还是迁徙蛮夷戎狄的起始之一,必须要好好的维持好局面。”
“既不能让凉州有坐大的可能,还要让张茂张寔等人,尽可能解决境内的戎狄。”
刘预的话,立刻让荀邃不再有任何的疑惑了。
“赏赐凉州的事情,你一定要给朕妥妥的办好。”
刘预用非常认真的口吻说道。
“陛下放心,臣一定严加监管,必然用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火工,做出最好的钱币!”荀邃认认真真的保证道。
因为时代工艺的限制,哪怕是银子这种非常易于加工的金属,在铸成钱币的时候,都是有些不小的难度。
哪怕是有了水力冲压的使用,这种粗糙简陋的工具还是有不小的瑕疵,对于工艺的掌控,依旧是需要监管和熟练的工匠。
“好,这个事情一定要做好。”
“朕希望,将来凉州的人马杀出西域的时候,都是身穿甲胄,手持强弓利刃,腰间揣着精美的钱币,用天神下凡的气度降临在那些胡人面前。”
刘预有些憧憬的说道。
根据从冉隆、慕容翰等人传来的消息中,刘预已经可以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在如今的西域,从天竺传来的佛教,已经占据了大半军民的信仰。
这种自带愚民属性的宗教,对于统治者来说自然是好事。
第672
司州,洛阳城。
匈奴汉国的司州刺史朱纪站在城头,望着外面浩浩荡荡而来的晋军。
此时王敦率领的荆州晋军已经杀到了洛阳城外。
“原来只是听说晋虏无将,可是这王敦却实属良将啊!”
看到城外晋军布阵威严之后,朱纪的心中却是忍不住有些惊慌起来。
王敦率领的大军在数日前占据了偃师城,彻底切断了成皋和洛阳之间的联络。
再加上今天早上,从河阴传来的消息,河水北岸的河内敌军也是已经大规模在北岸集结,估计用不了多久也就是要开始进攻河阴了。
“将军,晋虏连战连捷,此时已经是势不可挡,如今洛阳城内的兵力尽是新兵和老弱,恐怕难以久守,不如弃城而走,尚能保全兵力,等到陛下的大军到来,再重新夺回来洛阳!”
见到晋军势力强盛之后,旁边的一些匈奴将领都是纷纷建议放弃洛阳,以保存兵力。
“是啊,将军,如今洛阳几乎就是一座空城,区区数千晋奴丁口而已,留给王敦一座空城,也并无不可!”
“对啊将军,前日陛下不是派人来说,能守则守,不能守则当壮士断腕吗!”
听到这些部将们的话后,朱纪却是有些不悦。
“不守洛阳,那我们还能去哪里?”
“况且我们守卫洛阳,还有洛阳的坚城可以凭借,要是放弃洛阳北走,万一要是被晋虏给追上,岂不是一败涂地!”
朱纪知道,自己手下的这些匈奴兵马人数虽然不少,但是都不是精锐,甚至于就是普通的牧奴和农奴仓促成军。
这些士卒要是凭借坚城守卫的话,还尚且堪用,但如果在野外遭遇这些晋军的话,只怕完全不是一合之敌。
“唉,晋虏和青州贼,怎么就同流合污了呢?否则的话,三方鼎足而立,王敦岂敢如此猖狂!”
朱纪看到城外的晋军已经开始拆运木材,知道这些是在为攻城做准备。
“要是有一支精兵在此,定然让这些晋虏不敢如此嚣张!”
他想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部将,发现这些人的脸上都已经没有敢出击的勇气。
朱纪摇了摇头,这些匈奴将领都刚刚在城外与晋军遭遇过,完全都不是王敦的对手。
“哪位将军可以替本公出城一击,让这些贼虏不敢如此猖狂!”
朱纪心中还是不肯放弃,他用手一指城外的晋军,对身边的部将们说道。
这些匈奴将领都是面面相觑,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应声。
短短一个月之间,他们就已经明白,城外的这些荆州晋军绝对不是易于之辈,谁还敢出去送死。
朱纪见状,心中虽然不满,但是对于这些匈奴本部将领,他也没有什么杀伐决断的底气,只得作罢。
有将领见状,知道朱纪心中已经布满,虽然不敢出战,但还是立刻出言劝慰他。
“将军,末将觉得就算是这些晋虏要攻城,不管是制备什么器械,怎么也不可能一个月内就攻破洛阳吧!”
“毕竟洛阳可不是寻常城邑,绝对不是偃师、阳翟这种小城可比,就算是让晋虏全力施展,一个月也绝对不可能破城!”
洛阳的城墙虽然有些残破,但是绝对高大,只要应对得当,在守军拼尽精力之前,就算是晋军以人命相拼,也绝对讨不到好处。
朱纪闻言,心中也是有些一动,如今洛阳虽然被围攻,但是外有援军,内有心腹本部兵马驻守,绝对可以支撑到匈奴皇帝刘聪来援。
“王敦就算是有些才能,我就不信他能飞过这洛阳城墙!”
与此同时,洛阳城外的晋军营地之中。
新任的晋骠骑将军王敦正在军帐中全神贯注的盯着一个小小的木制器具。
“将军,这就是青州军中常用的石砲!”
一名幕僚正指着此器具向王敦说道。
只见这个器具中间是个坚固的支架,中间是一个长长的抛竿,短的一头是个方形的配种箱,正是刘预在青州汉军之中常用的‘配重投石机’。
“此石砲真的能抛发百步?”
王敦仔细端详了一番之后问道。
“百斤之石,可以抛发百步,要是轻量一些,还是更远!”
随后,这名幕僚就又摆弄了一番,“砰”的一声,这个投石机的样品就把一个小石子远远的抛出。
“要是真的有了此物,那天下哪里还有坚城!”
王敦早就听说,在青州汉军之中,不仅有能发射雷声电火的宝器,还有能抛射巨石远达百步的石砲。
对于前者,王敦觉得不过是一些粗鄙之辈的以讹传讹,哪里有什么能作雷电之威的物品,顶多就是一些焰硝一类的发火之物。
但是对于抛射百步的石砲,王敦却是听好多人说起过,不由得他不信。
在决定出击洛阳之后,王敦立刻就派人搜寻知晓此事的人物。
最后终于在淮南郡找到了一名从河北南迁而来的士人,立刻被送到了王敦军中。
眼前的一副小小的器具就是这名士人与匠人仔细揣摩之后制作出来的。
“有如此神兵,那洛阳不过是一个土墙尔!”
“只要城墙破防,末将定然亲率精锐为将军先登夺城!”
刚被拔擢为建威将军的杜曾立刻说道。
王敦随即调拨了大批军士来建造这些新式的石砲。
“胡虏遭逢几次败军,已经是惊弓之鸟,只要能用此物攻破城墙,定然可以一鼓而下!”
为了能尽快建造这些石砲,王敦严令了各个分工的监督,一旦有懈怠延误的情况,统统都是以军法论处。
在一系列的严令之下,围攻的晋军营地之中开始不分白天黑夜的建造攻城的石砲。
到了入夜之后,数十座巨大的篝火在晋军的营地之中生了起来。
在火光的映照下,洛阳的匈奴守军把晋军营地中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
一连数日,这些匈奴胡虏眼睁睁的看着数十座巨大的木制器具被一点点建造了起来。
虽然还没有见到置到了洛阳城外的战场上之后,这些匈奴胡虏心中的不安更加的强烈了。识一下这些青州贼军流传出来的石砲的威力。
“开始吧!”
王敦向旁边的
弘农郡,湖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