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节
作为一块肥美的土地,身毒从来就是没有出现过强大的政权。
别看他们的史诗吹得神乎其神,可是都是一群货真价实的战五渣。
“人丁繁茂,永无止境,可是天下的土地是有限的。”
刘预越说越是来了兴致,索性起身来回踱步,然后继续说道。
“用有限的土地,根本养不活无限繁茂的人丁,特别是天下土地财富将来就会越来越集中到豪强权贵手中,占据天下九分的平民将会日渐贫苦。”
“百姓如水,我等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不让百姓的日子继续下去,就是我等丧命的时候了。”
“强如大汉,也是有黄巾之乱,终致宗庙断绝。”
“所以,朕要给子孙后世,找一个后路,一个将来天下百姓生路无继的时候,还能闯一闯的可能。”
听到刘预的话后,公孙盛、华琇和郗鉴等人都是有些目瞪口呆。
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么久远的事情。
如今可谓是新朝初立的时候,是那么的朝气蓬勃,前途一片美好。
他们能想到的下一步可能出现的弊端,也就是军府兵日渐松懈,官吏们倦怠腐化。
谁也没有想到过,要把将来百年,甚至是数百年后的‘土地兼并’作为自己要解决的麻烦。
“陛下,国朝光复,可谓上应天意,下得民心,人人皆是有田有粮,恐怕用不着谋划万里之外的身毒为后路吧?”郗鉴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
“你这就想错了,朕说的这些,可能我们有生之年看不到,但是绝对会出现的。”刘预自信的说道。
土地兼并,这是大一统王朝最终覆亡的必然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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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每一个王朝都躲不过去的坎儿。
刘预并不太在乎新一代的王朝是不是还属于刘氏。
也不太在意数百年后,自己的子孙被推翻。
破旧革新,才是这片大地强大的源动力。
只不过,每一次王朝更迭,都是需要陪葬累累白骨,甚至于还有可能让周边的蛮夷趁虚而入。
特别是如今这个年代,依旧处于寒冷气候异常活跃的阶段。
各种天灾**,几乎难以抵挡。
三百年的王朝宿命,似乎更是不可阻挡。
所以刘预必须要想一个可能途径,来宣泄掉后世面临的人口和土地的矛盾压力。
“不计长远,则必然要遗憾无穷,身毒的情况,千国林立,其人民随性驯化,若是能为我所有,至少能在养活千万人!”
刘预笑着说道、。
神奇的阿三,神奇的土地。
每一次从西北隘口杀进去的异族胜利者,都能以统治者的姿态顺利的作威作福,而其人民甘之如饴。
放着这么一块好欺负的邻居不去欺负一下,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
“之前每逢灾荒战乱,中原百姓多有入益州避祸的习惯,从益州到身毒,经过的山川路途虽然略多,但是也不算猿猴不可攀的神仙道,只要沿途有向导和道路,足以完成有计划的迁徙。”
刘预只能盼着,将来的子孙时代,能有实施这个计划的能力和手段。
或者说,当将来的平民百姓需要‘闯’的时候,能想到这一条‘闯印度’的道路。
第628节
“此事若是成功了,那可就是比孝武帝单纯的通西南夷重要的多了。”
“甚至于,可以和当年大禹会诸侯定九州一般重要了。”
一旁的荀邃激动的脸色通红。
这一番话虽有拍马屁的嫌疑,但却算有几分信服力。
“大禹定九州,让诸夏先民知道了天下的范围,如今陛下谋划此道,其实是把天下的范围拓展到了异域万里啊。”郗鉴也是感叹道。
汉人先民们当然知道真正的天下很大,但是对于自己的手段实力来说,禹贡九州的范围,就已经是力所能及的最大范围。
超出这个范围的天下,也就没有实际的利益。
如今按照刘预的规划,已然是把征伐身毒,作为了几代君主连续的事业了。
特别是对于面临‘贫者无片土’的情况时候,更是重要。
刘预的计划,看起来是伟大且美好。
但是,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却是必须要从眼前的骠国干起了。
从京都洛阳发出的诏令,沿着向西的官道,穿越关中、梁州和益州,终于是到达了宁州。
宁州,云南郡城。
已经等了三个月消息的苟晞,终于是等来了皇帝诏令。
在使者宣读了诏令之后,苟晞立刻受到了一群部将的恭贺道喜。
这些部将们大都是氐羌部帅和原本的流民帅,早已经把苟晞视如自己父兄一般的人物了。
如今朝廷的诏令中,不仅给苟晞增加了一千户食邑,还增加了一连串的官职和权力。
让苟晞有了征伐西南诸夷的权力,也能向益州请援粮草和辎重,对于宁州境内的豪强则是有了统御征召的权力。
只不过,在此之后,将会有益州的军府兵常见轮戍宁州北部的关隘,算是对于苟晞等人的监督作用。
“我等恭贺将军,以后就是实实在在的封疆了。”
氐人部帅杨难敌首先咧着嘴笑道。
按照如今汉朝的规则,实在的封疆大员,往往不仅要身兼军政大权,还要拥有天子赐予的符节。
刘预对于此权利极为看重,别说是‘使持节’和‘持节’,就算是最低的‘假节’,都是出了少数的心腹将领之外,都是没有赐予。
如今对于苟晞可是赐予符节。
而且,是级别非常尊贵的‘持节’。
苟晞如今所有的官职历数下来,除了持节之外,还有镇西将军、都督宁州西南夷诸军事、南夷校尉、权宁州刺史等一连串的头衔。
不过,面对这些部将们的恭贺。
苟晞反而似乎是忧心忡忡起来。
“将军,难道是有何不妥吗?”
一名部将见状,立刻收敛了笑容,小心翼翼的问道。
苟晞闻言,严肃的说道。
“朝廷给我这么多的权力,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众将领莫不都是疑惑重重,纷纷都一起问道。
“将军,这说明什么问题?”
苟晞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这说明,宁州恐怕也非久留之地了。”
众将领闻言,莫不都是一阵诧异。
他们来宁州数年,好不容易摆平了当地的豪强和百濮部落,刚要开始过上人上人的日子,谁肯轻易离开宁州?
第629
苟晞自从当年出仕青州以来,已经是十多年没有回过河内郡的家乡了。
对于河内郡故乡的思念,最近是日甚一日。
特别是在宁州稍稍安定了下来之后。
天下的局势已经是异常的明朗。
汉军已经完成了对于江东的全面包围。
什么时候收拾江东,只不过全凭刘预的个人意愿了。
苟晞的家族不久之前派人送来了宗祠需要的谱牒,让苟晞不要挂念家乡的情况。
当时苟晞还觉得有些意外,现在想想,这肯定是刘预提前授意的。
“我们在宁州,也不过是替朝廷震慑宁州的豪强土著罢了,难道真的以为是什么封疆之臣吗?”苟晞心中充满遗憾的说道。
“将军,那应该怎么办?”杨难敌等几个氐羌部将都是问道。
苟晞轻轻一笑,略带自嘲的说道。
“咱们真正的土地,准确的说是封地,都不再宁州,而是在骠国境内。”
“什么,骠国境内?”
几个氐羌部帅闻言,都是非常的惊讶。
他们对于情况掌握到位,都知道蛮夷骠国的情况。
“将军,那怎么可能啊,骠国全是深山密林,听说瘴疠气息弥漫,不仅是人容易中毒身死,就连马匹都是十去十死,从无的活啊!”
一名将领库闪着脸色说道。
其余的氐羌部帅们都是面带忧色。
“哼,十去十死?”
苟晞的嘴巴一瞥,丝毫不相信这个荒谬的说道。
“这些伎俩,不过是骠国人,或者宁州的土著豪强,用来夸大事实,给自己的抬高身价的办法,绝对不可全信的。”
苟晞说完,又开始按照刘预给他的密令中介绍的那样,给部将们介绍起来了骠国的情况。
按照这一套开疆拓土的路线,汉军将会先巩固云南一带的兵力规模,然后就进军骠国。
“如今骠国蛮夷,已经是收降了哀牢、栗越等部,兵锋直接指向了心腹之地,的确应该是教训他们一下。”
随后,苟晞又开始向众人分析起来大西南的局势。
苟晞率领军队,战斗力还不小,但是受制于后勤和补充人员,没有办法各地自立。
而宁州的各家豪强和部落渠帅,则是人员数量多,士兵和将领的战力稍差一些。
而拥有兵员和辎重的军府兵,则是最远也在益州,无法真的在宁州全面开展。
因为,宁州的土地着实令人反感。
不论是高低起伏的丘陵,还是雨水无常的季节,都是汉军不能尽力利用的地方。
此等情况下,要想深入讨伐骠国,也就正好利用苟晞他们这些人。
听完这些话后,几个氐羌豪帅们也都是沉默不语了。
他们就如同大江大河中的浮萍,被强大的流水任意的驱使,并不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正当宁州的苟晞部众们因为要离开刚刚安乐窝宁州,而暗自神伤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洛阳的刘预,却是心情极为上佳。
司隶,洛阳。
城外北面的山脚下。
因为多年的战乱,许多的农田抛荒,人丁逃亡。
原本躲藏在山林中的动物们,都是一个个下山抖威风了。
特别是麋鹿和野狼,更是附近经常作祟。
“驾!”
“驾!”
第630章
“驾!”
“驾!”
几声人喊马嘶的声音中,刘预骑着座下的骏马纵横驰奔。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
他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
哪里有一只被驱赶出来的野狼正在逃亡。
因为周围两侧有其它骑兵包抄合围的样子,这匹孤狼才无法向两翼逃脱。
“嗖!”
一声羽箭破空的声音后,刘预手中的弓箭直取狼腰。
“射中了!”
“陛下神威!”
几个随行的骑兵纷纷高声喊道。
刘预看到自己射中之后,心情也很是开心。
最近几年的轻松生活下,竟然还没有完全荒废武艺,实在是让他不得不得已起来。
可能,这就是自己天选之人的长处吧。
“哈哈,果然是好马!”
刘预看到被射中的野狼后,不由得放声大笑,顺带着把坐骑狠狠夸赞了一番。
“陛下,这可是最纯正的乌孙天马,丝毫不比大宛的汗血马差啊。”
旁边的一名随从笑眯眯的说道。
刘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
“冉良,你也算是见识广博了,觉得这乌孙国进献天马,又是称臣,又是想要求取宗室女和亲,所图的是什么?”
刘预骑乘的马匹姿态非常,修长的脖颈和四肢,都是有一种跃动的美感,正是西域乌孙国的宝马良驹。
几日之前,乌孙国主小昆弥派遣的使团,带领大批的金银珠宝和五十匹上等天马前来朝贡。
刘预一看到这些天马,立刻就是喜爱的不得了,这才趁着今日空闲,出来城北打猎野狼狐兔。
“回禀陛下,臣觉得,这乌孙国的小昆弥所图的,不过是想要自保而已。”旁边随行的冉良说道。
他年轻的脸上,已经留起了浅浅的胡须。
在不到弱冠年纪的脸上,看起来稍微有些滑稽。
不过,除了刘预有这种感觉之外,任何人看到冉良,都不敢如此作想的。
毕竟,出身杀胡义勇的乞活军,又是最早归附刘预的父子亲兵。
随后,冉良父子东征西讨,父子二人都受封列侯。
这么一个少年功成的宿将,谁人敢觉得滑稽。
“只不过,这乌孙国素来的西域以大国自居,小昆弥此番前来投效,却还是一副无礼的样子,竟然敢求取大汉的宗室女,实在是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
冉良嘴角浮现出一丝轻笑。
“嗯,你们父子对于西域,也已经算是熟悉的了,那你们觉得,这小昆弥的请求,朕是不能答应了?”刘预说道。
冉良父子镇守凉州北面的夏州一带草原,算是进入西域的东大门。
对于西域的情况,自然是极为了解。
乌孙国作为西域大国,国中却是有两位国主。
分别是大昆弥,还有小昆弥。
之前的大昆弥作为国主,已经是向刘预称臣纳贡。
作为小昆弥却没有什么交集,这一次突然想汉朝朝贡,而且是态度极为的急切,让刘预不禁有些意外。
这才召来了冉良询问详细的情况。
“乌孙国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吗?”刘预问道。
“大事到真的有,其实也是和我们有关。”冉良说道。
“哦,什么事?”
“回禀陛下,就是那丁零单于拔古,他逃亡到乌孙,帮着大昆弥讨平了几个叛军,不知怎的就成了大昆弥的女婿了。”冉良说道。
“什么,还有这等事情?”刘预一听,顿时脸色垮了下来。
第631
“拔古做了大昆弥的女婿,听说把中原的一切都是尽数说给大昆弥听了,从那之后,大昆弥就有了吞并小昆弥的心思。”冉良说道。
随后,冉良又是把乌孙国的一应内部事情都是向刘预说了一遍。
原来乌孙国曾经只有一个昆弥,也就是国王,整个国家也都是比较整体的。
如今分为大小昆弥两部分,还是因为汉人的原因。
当年西汉和亲匈奴,解忧公主带领亲汉派搞出政变,把乌孙国分裂为了两部分,都是接受了汉武帝的册封。
自此之后,乌孙国就是分成了一大一小两个昆弥统领。
“原来如此,看来这乌孙国的大昆弥,是想要做秦始皇啊。”
刘预轻蔑的笑道。
“哈哈哈,陛下说笑了,那拔古不过是草原上一个蛮子,而且是被鲜卑人都视为野蛮的北丁零人,哪里知道什么秦始皇。”冉良回应道。
“不管那大昆弥是不是想做秦始皇,还是想要做周天子,如今只看他敢收留拔古,那就不是一个什么忠顺之辈。”
刘预的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他也知道乌孙国也从来不是什么忠顺之辈。
自从东汉败亡之后,曾经在西域呼风唤雨的匈奴、汉朝先后淡出影响力。
西域第一强国的乌孙没有了头顶的两座山,立刻又是抖了起来。
如今刘预的手最多就是伸到了凉州都督统率的高昌一带,离着乌孙国还远着呢,至少有千八百里路。
乌孙国的大昆弥收留一个逃亡的北丁零单于拔古,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毕竟,大昆弥觉得,就算是汉人皇帝追究此事,顶多也就是派人嘴上谴责一番。
难不成,还能跨越沙漠戈壁来打自己不成?
“陛下,臣回夏州之后,愿意率军为陛下讨伐大昆弥这个逆贼!”冉良立刻说道。
刘预听罢,顿时乐了起来。
“哈哈,你这小贼,实在是有些狡猾,净会说些好听的无用话。”
“夏州在西海,距离车师都是两千里,要去讨伐乌孙国,难不成还要飞过去吗?”
自从凉州张氏归顺之后,刘预就把冉良父子统领的夏州治所改到了西海,虽然与凉州河西四郡依旧隔着一片戈壁,但是在距离上大大近了,算是起到了相互呼应的作用。
“嘿嘿,陛下,臣说的可是一片真心。”冉良不好意思的尴尬一笑。
“收拾这个大昆弥,用不着你们父子出马,不然的话,慕容鲜卑在西域岂不就要成了吃白饭的了。”刘预说道。
“慕容鲜卑?陛下,拔古这些丁零贼上一次南向逃跑,臣觉得就是慕容皝小儿勾结放跑了拔古,怎么可能再让他去收拾拔古呢?”冉良有些担忧的说道。
“说不定,拔古和慕容皝现在依旧还有勾结,按理说,早就应该先讨伐慕容皝了,留他到现在,已经是便宜他了。”
听到冉良的抱怨后,刘预却是不太在意。
慕容鲜卑在北车师,算是以小御大,区区数万鲜卑人统领几倍的车师人,不想尽办法保存本部的实力,是绝对不可能的。
慕容皝虽然有些惧怕汉军,但也不可能仅仅因为惧怕,就把全部丁壮用来阻挡一群野狗一般的丁零人。
第632章
从来没有人和狗打架的道理,打赢了没有好处,要是被咬上几口,那就是赔大发了。
“慕容皝虽然算不得纯忠,却也不敢,不,应该是说不屑和丁零人为伍的。”
刘预对于这一点,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他可是听说,最近两年,慕容皝为了在车师国维持统治,一直致力于加强本部鲜卑人的凝聚力。
如果按照慕容皝本人的意愿来说,应该是一直致力于加强慕容部众人汉化的水平。
车师人虽然在武力上弱鸡的很,但是出于东西交流的通道上,其本身的文明水平还是非常高的。
鲜卑人为了保持统治力,就想要从文明上压制过去。
他们可不想被车师人看成从东方来的野蛮人,所以慕容皝在车师国内大兴中原文化,在车师人面前都是以汉人自居。
嗯,准确的说,身为大汉朝的一方节将,一个汉人的身份自然是跑不了的。
除此之外,过境的胡汉商旅还经常给慕容皝带来大批的汉文书籍经典,用此来抗衡车师国内的沙弥教文化。
慕容皝早就看出来了,那沙弥教邪门的很,慕容部众若是像车师人一样沉迷其中,以后也是吃枣药丸的货色。
所以,保持慕容鲜卑的汉文明高度,才是能在车师国立足的根本。
此等情况下,慕容皝怎么可能甘愿和拔古这个丁零人为伍。
毕竟,当年最野蛮的拓跋鲜卑,都是把北方草原的北丁零人视为茹毛饮血的野人。
“这个乌孙国的小昆弥,虽然有些不懂礼数,但是送来的礼物还是够好的。”
刘预抚摸着骏马的鬃毛,非常满意的继续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让慕容皝去扶一把这个小昆弥,若是能帮着小昆弥自保,也能削弱乌孙人在西域的影响力,利于王师恢复西域都护府。”
刘预想要在西域恢复的都护府,其预期的控制力,可是想要超过西汉都护府的。
虽然不可能做到州郡一般的掌控力,可也要做到次一级的力量。
“陛下,那若是慕容皝得势,岂不是就要和小昆弥互为呼应了,难道不怕尾大不掉吗?”冉良问道。
刘预闻言,不以为意。
“整个西域的邦国,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人丁没有一个太多的,要是乌孙国内大闹一通,不管是谁胜谁负,肯定都是少不了一番死伤。”
“到了那个时候,小昆弥与慕容皝就算是勾结在一起不轨,又能有多少本钱?”
刘预从来没有觉得,会有什么威胁从西域方向传来。
两千年的历史中,从来没有哪一个强大的威胁从这里东进过。
要是说有的话,只有盛唐时代的贝都因新月教曾经摸到过边角。
“陛下果然思虑周全,臣回夏州之后,立刻率领一部兵马西进,随时注意慕容皝的动向,让他不敢有异动。”冉良说道。
刘预却是摇摇头,他拍了拍冉良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
“夏州,就先不要回去了。”
冉良闻言,脸上先是一阵疑惑,随后就是浮现出一丝惊慌。
“陛,陛下,臣可是一片忠心,绝无任何。。。。”
冉良刚说了一半,就得了刘预一个白眼。
“真是小儿无知,你这是想到哪里啦?”
刘预有些无奈。
“朕是想让你留在洛阳,等着帮朕率军南平江东!”
第633
武德七年,秋。
荆州,新野。
萧瑟的北风卷起阵阵的凉意,让新野城内的人们都是感受到了秋凉。
不过,和凉凉的秋风想比,人们内心的恐惧才是寒彻骨髓的。
“北军杀来了!”
“汉军来了,来了!”
新野城中,不时响起几声恐惧的喊叫声。
要不是四个城门都被紧紧关闭,只怕城中早就跑得没有人影了。
新野城头,一群表情慌乱的晋室官吏将佐们伸长着脖子望向北方。
过了许久,一队匆匆的轻骑在远处冒出了头。
等到看清了这些骑兵的后,新野城门立刻打开了一条进出的缝隙。
这一伙骑兵刚刚进城,就被带到了城头上。
新野太守王应立刻着急的问道。
“前方的情况怎么样?战况如何?北贼到哪里了?”
面对新野太守王应的连珠发问,斥候头目顾不得歇口气,气喘吁吁的答道。
“府君,南阳已经失守了!”
“北军骑兵正在往这里赶来,说不定明天就能到新野城外!”
此话一出,周围的一众人等都是惊恐万分。
新野太守王应面如土色,结结巴巴的说道。
“怎,怎么,怎么可能!”
“南阳坚城,怎么连十天都坚守不到?”
自从一个月前,北方汉军将要大规模南侵的消息传来之后,作为大将军王敦的侄子,王应被委任为新野太守,算是前线镀金历练,为将来接班叔父王敦做准备。
没办法,谁让大将军王敦到现在都没有生出来个儿子呢。
只能让自己的侄子继承家业了。
按照王敦、王应他们的设想,汉军这一次南下,必然要先进攻南阳。
只要南阳守军不是太废物,守上个两个月,就可以拖入寒冬。
到了那个时候,冰天雪地的情况下,汉军只能等到明年开春再进攻了。
可是,王应这个新野太守刚刚到任,就听到了北面南阳被攻破的传闻。
面对流言四起的情况,王应这才派人去查看。
如今消息确凿,整个新野城内的众人都是失了方寸。
“北军竟然如此强悍,实在,实在是恐怖啊。”一名晋室官员脸色发白的说道。
另外一名年轻一点的官员,则是眼睛一转,看向新野太守王应。
然后说道。
“府君,南阳坚城,尚且守不住,新野这里可是远远不如啊。”
“南阳城破,北贼一旦兵至,新野城就是死地啊!”
“还请府君早做定夺,率军民南下保全。”
听到这个幕僚的话后,其余的众人都是纷纷反映过来。
也都是一个个七嘴八舌的劝新野太守王应弃城南逃。
新野太守王应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之所以能做到新野太守的职位,除了是大将军王敦的侄子兼未来嗣子之外,并无其他原因。
哪里想过什么与城池共存亡,立刻就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错,不错,北军凶猛如此,南阳尚且不可守,更何况新野!”
“当年刘玄德都守不住新野,我有何德何能呢。”
“不能守,不能守!”
周围的将官幕僚们见状,立刻就是全都松了一口气。
“来人,传我命令,下令全城士民收拾行囊,明日一早随我南下襄阳!”
襄阳城防坚固,又是兼具水路枢纽的作用,到了那里之后,要是守不住,还可以乘坐舟船继续跑路。
第634
襄阳城防坚固,又是兼具水路枢纽的作用,到了那里之后,要是守不住,还可以乘坐舟船一路南逃到武昌。
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众人连忙跑了下去收拾细软行囊了。
新野到襄阳是上百里,不早早收拾好的话,明日再出发可是来不及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
新野城中的太守府,依旧是灯火通明。
里面各种丝竹管乐响彻庭院,歌姬舞女妖娆起舞。
竟然丝毫看不出有一丝白天时候的紧张惶恐。
新野太守王应脸色潮红,已经是喝得半醉。
他一手搂着一个姬妾,正在与幕僚伴当饮乐调笑。
“府君,北贼就要打来了,虽然要放弃新野,此时候应该去晓喻慰劳军士,安抚民众,以防止行军途中遭受险情,岂能在此玩乐如常啊。”
一名年纪不小的僚佐忍不住向王应劝道。
这个琅琊王氏出身的太守,自从到任以来,那就是天天饮乐,丝毫不关心前方的战事。
如今噩耗传来,马上就要跑路了,竟然还如此心大,率领男男女女又是饮酒玩乐。
这是要举办欢送会似的。
这个僚佐的良心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了。
“嘿嘿,怕什么!”
王应翻着微红的眼睛,不满的瞟了一眼,然后说道。
“到襄阳不过是百里,我快马一鞭,就可以到了。”
“府君,麾下的军士们可没有快马啊,若是途中失了方寸,恐怕就到了不襄阳了。”幕僚担忧的说道。
“你这小老儿,就是想要扰乱我的雅兴不成!”
王应把酒杯狠狠的一扔,微怒道。
“不过是一些不值一钱的兵奴,死了也好,逃了也罢,没有他们,难道还守不住襄阳了吗?”
“就是襄阳守不住,我还能去武昌!”
王应说道这里,已经是激动的起身。
摇摇晃晃的身子,一直压了上前。
“武昌守不住,还有浔阳,还有建业!”
“我乃是琅琊王氏,半壁江南都是我们的,还怕没有地方去吗?”
一众将领幕僚闻言,都是彼此看看不做声。
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府主这是喝醉了,把自己的心里话都是说出来了。
“就算是哪来都去不了,难道那刘预还能伤我性命不成?我可是,,”
“嗝!”
“我可是琅琊王氏!”
王应说完这句,终于是摇摇晃晃的站立不住,一下倒在了两个舞姬的身上。
彻底的见风倒了。
原本闹闹哄哄的宴饮,立刻也就是作罢了。
那名进言的老年幕僚,只得无奈的摇头叹息。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刚刚擦亮的时候。
新野太守王应被几个心腹奴仆给摇晃了起来。
“郎主,醒醒,刚出发了!”
又是一场宿醉的王应,此时迷迷瞪瞪的起身穿戴。
毕竟是马上就要跑路的人了,也顾不得什么排场了。
只是穿好了袍服,就是准备出发了。
突然。
一阵吵闹声从外面传来。
“府君,不好了!”
“不好了,北军骑兵来了。”
一名自家的部曲小帅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慌什么!”
一身起床气的王应不满的训斥道。
“不过是一些贼兵斥候,就把你吓成这样!”
“不是斥候,是大股的骑兵啊,全都是高大的凉州骏马,一看就是贼军的精锐啊。”小帅惊恐的说道。
“什么?大股的骑兵?”王应也立刻是吓得酒醒了。
“有多少?”王应立刻问道。
“一两千,也可能是两三千,反正就是很多。”
“啊!这,这,这该如何是好!”王应闻言,只觉得两腿一软。
第635章
秋风萧瑟,属于南方的荆州,都已经是一片落叶枯黄的景象。
不过,刘预却没有什么悲春伤秋的情绪,反而是觉得天高气爽的很。
这一次对于江东晋室的征讨,刘预的主攻方向放在了荆州。
也就是晋大将军王敦的老巢。
这个经营数年的大州,刘预本来以为是要付出一番苦斗的。
却是没有想到,竟然是非常的轻松。
先是不到一个月,就攻破了南阳。
南郡、武昌一带的晋军援兵才刚刚启程,就已经是落后了。
如今刘预派往前方试探的冉良,又派人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擒获了晋新野太守王应?”
刘预对于这个名字并不怎么熟悉。
“是的,陛下,那王应,乃是王敦的侄子,听说也是他的嗣子,将来是要继承王敦的家业的。”旁边的一名心宽体胖的将领笑眯眯的说道。
因为体型太胖的缘故,一身威武的铠甲穿在身上,并没有什么气度,反而是有些滑稽。
刘预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是说道。
“嗯,不错,幸亏有你司马承在,否则,这江东众人的关系,朕还真是有些理不清呢。”
胖乎乎的司马承一听,立刻就是乐得跟朵花儿一样。
“陛下天威,又有贤臣良将,臣身无长技,根本是没有什么用处,只有这记性特别好,能为陛下辨别一些人罢了。”
此人正是之前在淮南逆风投降的晋谯王司马承。
自从‘反正’之后,司马承父子二人,不仅是步步高升,而且是得到了刘预的大力推举。
其目的,自然就是引诱江东的将官吏员们投降。
这个司马承也是不负所托,从南阳开始,就为刘预劝降拉拢了不少的兵马。
“既然这个王应身份不一般,那朕就亲自见一见吧。”
经过多年的经营,刘预在荆州可是有不少内应的,对于荆州的近况可是非常的清楚。
如今大将军王敦病情反复不定,一直没有视事理政的能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一病不起了。
这种情况下,他的嗣子王应又被汉军俘获,自然是有这不同一般的作用。
刘预扬鞭策马,率领亲卫们就是往前先行了。
当到了新野城中后,刘预就见到灰头土脸的王应了。
“陛下,此人就是王应!”冉良一脸高兴的指着跪在地上吓的直哆嗦的俘虏。
刘预一看,瞬间就是有着鄙夷。
这个王应显然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新野城不过两天,就瞬间土崩瓦解。汉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占了。
“不错,说说看,你是怎么擒获他的?”刘预笑着问道。
冉良一听,立刻兴致勃勃的讲了起来。
说起来,这个王应也是十足的倒霉。
本来打算在天亮后弃城往南逃窜,却没有想到冉良所部骑兵来的如此之快。
连城门都没有来得及出去呢,两千骑兵就是把守了交通要道。
新野太守王应见状,怎么可能坐以待毙,立刻就是率领兵马突围。
但是,其手下的军士们,却存在不一样的心思。
这些晋军士兵早就听说了,汉军士兵地位多好,而且都是有田有屋,不是他们一般的兵奴。
所以,听到汉军已经到了城外后,不少的晋军士兵立刻就是准备反水了。
第636节
正好王应下令四面一起突围,向着趁乱往南逃窜。
得到消息的晋军士兵,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刚刚出城门,突然反水把新野太守王应给绑了起来投降了汉军。
就这样,冉良不费吹灰之力,就白白得到了一个太守,一个城池。
“如此看来,这是民心可用啊。”
刘预对于这结果,那是相当的满意。
这说明晋军的战斗意志,已经完全不值一提了。
这一次进攻荆州,最起码能得到江北大部分地区,也就是为彻底解决江东开端。
“此人如何处置,请陛下定夺。”冉良大声的说道。
刘预又看了一眼王应,没有说话。
他在荆州的内应,传来的消息中,对于王敦手下的将领都是有提及,却很少说这个王应。
如今看来,的确是没有什么说的必要。
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庸才嘛。
“逆贼而已,朕觉得,是不是应该杀了呢?”
刘预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的用处,便开口故意说道。
“陛,陛下,饶命啊,饶命啊!”
此话一出,原本呆愣愣的王应立刻在地上俯首求饶起来。
看那架势,根本没有什么高门子弟的觉悟和自矜。
刘预见状,心中很是得意。
“饶命?王师将至,你不仅不开反正归顺,反而还想着逃窜,继续去给晋室当忠臣,如此行为,你让朕怎么饶你?”刘预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陛下,罪人有用,罪人有大用处啊。”王应连忙继续求饶到。
“哦,那你说说,你有什么用?”刘预悠闲地的问道。
“我乃是大将,,,王荆州的子侄,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若是陛下能绕我一命,让我回到家中,必然劝降叔父,让陛下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得到荆州。”
王应早就想好,自己要想活命,必须得拿出来一点真本事了。
若是没有用处,恐怕两个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就凭你?”刘预故意说道。
“陛下,小人乃是王大将军的嗣子,就算不能劝道叔父,将来掌权,也一定归附陛下王师。”王应说道。
刘预低着头,故意做出一副思考状,想了想,然后才说道。
“好,朕就相信你一回。”
此话一出,王应立刻高兴的要疯掉了。
毕竟,在他看来,自己是从黑暗中看到了光明了。
至于能不能劝道叔父王敦的事情,他才不管什么真有用假有用呢。
只要能让他回到荆州,一定不会再重蹈战场了。
一路逃跑,都不信北军还能真的追上自己不成?
对于王应的这单心思,刘预并不是太在乎。
对于荆州晋军的实力,就是从将领们看出来的。
因为一家将领,往往率领的士兵都是族人或者部曲。
若是让他们碰到一个王应这种的纨绔子弟当一方节将,那可就是真的最好的结果。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留着王应,可比杀了王应有用呢。
“朕可以放你回去,不过,你自己做的保证,一定要完成。”
“否则,当朕再见到你的时候,绝对不会再给你辩解的机会了。”
刘预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吓唬道。
第637节
刘预对于王应的作用,并没有太报以希望。
毕竟,王敦虽然病重,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死掉的。
只要王敦不死,王应就是不可能掌权的。
刘预最后下令,给王应两匹马和一个随从,放他走了。
打发走了王应之后,冉良却是有些不解。
“陛下,臣觉得,这个王应回去之后,肯定是毫无作用,只不过是放了他一条狗命罢了。”冉良看到王应跑路之迅速,怎么看都是一去不回的架势。
更何况什么劝降王敦了,跟本就是没用。
刘预闻言,却是笑道。
“留着这么一个高门公子,那才是没有用处呢。”
“若是杀了的话,不利于以后招降纳叛,难免会让人觉得朕心胸不够宏大。”
“若是留在身边,这王应除了虚名家世,也没有什么本事,更是无用。”
冉良还是有些不解。
“可就这么便宜他了吗?”
“便宜了王应一条命,却是可以让王敦身边多一个无用之人,岂不是就相当于一份助力?”
刘预的话,顿时让冉良恍然大悟。
冉良连连点头,表达了自己的赞同。
虽然攻占了新野城,距离襄阳已经是不远了。
但是,刘预并没有率军继续前进的打算了。
他早就计划,自己只是前进到新野。
继续往南的攻势,将会由吴信、董平、冉良等人合力推进。
毕竟,偌大一个荆州,可不是一时半会就是能攻下来的。
更何况,若是深入荆州,就非常不利于掌控中原的情况。
刘预还是在新野稍驻就行了。
不过,饶是这样,还是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效果。
晋军南阳、新野接连遭逢失利,整个荆州都是人心惶惶。
就连有进入江水的门户襄阳,都是军无战心。
特别是,当南面传来消息,益州的汉军大将荀崧率领水军进逼荆州南郡之后,襄阳城内彻底是慌了。
若是汉军攻占了南郡,然后再继续往东的话,襄阳沔水进入长江的水道将会被截断封锁。
这就是意味着,襄阳将会彻底变成死地。
就算是逃,也是无路可逃了。
此等情况下,襄阳内的晋军,一看到北面出现的汉军骑兵之后,当天夜里就是发生了哗变。
数万军民在城中乱作一团。
有想要逃跑晋军将士,全都闹哄哄的涌向船只往南逃跑;有些想要据城投降汉军的人,则是开始试图控制仓房府库等重要地点,以作为进身的功劳。
还有许多襄阳城内的无赖土豪,则是趁火打劫,先是在城内放火扩大混乱,然后就是劫掠杀人。
仅仅一天晚上的时间,襄阳城就是彻底失去了屏障的作用。
当襄阳自乱,让北面防线彻底崩溃的消息传到武昌的时候。
晋大将军王敦刚刚因为病情好转的心情,瞬间又是沉到了谷底。
王敦脸色蜡黄,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痛苦的捶着榻边。
“兄长父子,皆是误我大事啊!”
襄阳城的主将,正是王敦的兄长王含。
王含乃是荆州刺史、安西将军,原本被王敦抱着很大期望的。
只要把襄阳守上个几个月,等到开春雨季来临,就足以让北军自行退却了。
如今倒好,自己的侄子王应前脚刚刚丢了新野,光溜溜的逃回。
其父王含又是把固若金汤的襄阳城搞得大乱自溃。
第638章
王含、王应父子,绝对是来给自己添堵折寿的。
“明公,末将觉得襄阳城破,其中的蹊跷很大啊。”
见到王敦如此,旁边的心腹钱凤出言说道。
“什么蹊跷?”王敦眼睛一瞪。
“末将从那些逃回来的军士口中得知,襄阳城内最开始的时候,有人说南郡丢失,然后又是当天夜里就有人放火,这才导致炸营哗变。”
“可是襄阳城内,早已经是戒备森严,究竟是什么人能从容的撒布谣言,然后又制造混乱呢?”
听到钱凤的疑惑,大将军王敦眉头一皱。
“你的意思是,襄阳城中早就有了北贼的奸细?”
“明公,何止是奸细啊!简直就是背弃明公的叛徒。”钱凤怒气冲冲的说道。
“若非如此,襄阳城怎么可能如此自毁?”
听到这些话后,王敦顿时就是来了劲头。
“若是这样,吾一定要找出这些叛徒是谁,然后把他们刨肝挖心,以解此恨!”
王敦、钱凤二人的话,让旁边的沈充心中大为鄙夷。
‘这都是什么时候了,汉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整个荆州北部,你俩不想着办法退敌,却一个劲儿的在研究怎么找叛徒出恶气,实在是有些不知所谓啊。’
不过,沈充的心中还是有些暗爽的。
因为襄阳城乱背后的一大推手,那就是他沈充。
没错。
沈充早已经暗中投靠了刘预。
整个荆州的多数消息,都是沈充派人传送到北面的。
“士居,襄阳已经是没有希望了,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王敦忽然开口问道。
沈充收敛了一下心情,装作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然后才是说道。
“明公,某以为襄阳虽然守不住了,但是只要南郡至江夏一线,还在我军手中,则北军就不可能有胆量进入长江。”
益州的汉军水军虽然攻入了荆州南郡,但并没有向传言中的一样,什么攻取南郡,什么威胁江夏,甚至是武昌。
统统都是谣言。
益州的汉军在南郡丝毫没有取得什么优势,更何况攻占南郡。
所以,整个长江防线依旧是在王敦的手中。
“刘预此贼,贪心无尽头,背信弃义攻打我荆州,却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特别是严重缺乏水军,就算是攻取了襄阳,也不可能有胆量进入江水。”
“更何况是来威胁武昌了。”
沈充的话,倒是让王敦心情好了许多。
“有道理,只要刘预没有出色的水军,就不可能威胁到我们。”王敦点点头。
“若是从陆路而来,又会遭到我水军劫后,看来是没有什么威胁。”钱凤也是点点头说道。
“不过,襄阳丢失,荆州北门户洞开,若是刘预在襄阳操连上几年水军,那这武昌恐怕还是保不住啊。”沈充皱着眉头说道。
“那应该如何是好?”王敦焦急的问道。
“明公,既然是没有立场再等下去,那就索性想办法重创一次北贼,让他们几年之内不敢轻举妄动!”沈充说道。
“什么办法,士居可有了章程?”王敦立刻问道。
“启禀明公,末将觉得,可以诈降诱敌,然后全歼贼人一部。”沈充说道。
“诈降?”王敦等都是一愣。
“没错,就是诈降,这样一来就可以令汉军放松警惕,然后就可以大有作为了。”沈充一脸得意的说道。
第639章
王敦沉吟良久,觉得沈充的计策,除了有一些失败的可能之外,并没有什么风险。
“若是计策不成,必定可以全身而退。”
“北人不习水战,只要咱们想走,他们也根本拦不住。”
一旁的钱凤也是说道。
王敦这才是作了决定,“好,那士居就好好谋划一番,看看怎么能用计策让刘预不能继续南下吧。”
沈充闻言,心中顿时一喜,不过却没有表现的很明显。
他一脸凝重的点点头。
“明公放心,我一定好好筹划一番,一定让北虏水军覆没。”
王敦又是好言勉励了几句,而后就让沈充下去了。
虽然采纳了沈充的计策,王敦却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刘预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轻易的就上当呢。
不过,刘预手中水军数量不多,若是沈充真的能用诈降予以杀伤。
那接下来的水战,刘预就彻底没法打了。
一旦没有了水军,那夏口一线的防御就可以万无一失了。
“明公放心,就算沈士居的计策不成,那北虏的水军也稀松的很,未必就能越过南郡江面,更何况威胁武昌了。”行军长史钱凤在一旁劝慰道。
王敦闻言,却是摇摇头,眉头紧皱的说道。
“天下大势,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挡住了北军一次,也能挡住两次,可能挡住三次、四次吗?”
面对王敦的灰心丧气,钱凤也是有些意外。
“明公万勿如此,北虏不过是一群宵小群丑,凭借蛮力逞凶一时罢了,汉祚气数早已经尽了,不可能,,,,,”
钱凤的话说到一半,王敦就出手打断了他。
“好了,你的用意,吾是了解的。”
“我只是叹息啊,当年孙皓覆灭才过了多久啊,吾辈马上就要重蹈覆辙了。”
“不过,我王敦却不是那种束手就擒的人,一定要让刘预知道,我这荆州可不是那么好取的。”
病情刚刚好转的王敦,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股猪肝红色,竟然精神了许多。
钱凤见状,心中顿时就想要骂他老母了。
‘好你个王敦啊,原来早就不看好守着半壁江山的大晋,胆气信心都已经是没有了,却只是凭借一股执拗在这里强撑着。’
‘你为了一口气,在荆州跟刘预死耗,却是害苦了我啊。’
钱凤是越想越气。
合着这些时日,一直给王敦出谋划策的人就是钱凤自己了。
但是本主王敦对于前景已经是没有了信心,自己岂不是费力不讨好?
难道就是为了帮王敦拼一口气?
从王敦的府中出来之后,钱凤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
自己可是天字第一号的好下属,竟然被如此坑。
钱凤刚刚回到家中,就有奴仆迎上来禀报。
“家主,周参军来访,已经是恭候多时了。”奴仆说道。
“周光来了?”
这个周参军,名叫周光,乃是钱凤的旧友。
王敦想要让侄子王应接班,就搜罗人才给他组建班底。
钱凤便推荐了周光担任王应的参军。
不过,周光刚刚来到武昌,还没有来得及赴任,‘太子’王应就在新野大败逃回了。
周光的参军也就成了一个闲差了。
第640章
“去请进来。”钱凤吩咐道。
很快,老友周光就在奴仆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一见到钱凤,周光就是焦急的开口说道。
“世仪兄,大事不好了!”周光额头都是渗出了汗珠。
钱凤一看,顿时有些惊讶。
“道亮,发生了何事?”钱凤连忙问道。
“听说襄阳大乱,军士哗变,已经是无力防守了,可有此事吗?”周光问道。
“呃,的确是有。”钱凤翻了个白眼。
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事情。
“这么说来,襄阳肯定是要不保了?”周光继续问道。
“嗯,说不定,现在北军的玄龙旗,已经是插到了襄阳城头了。”
钱凤有些自嘲的笑道。
既然王敦都已经是不抱希望了,那他们这些人更是无所谓了。
给王敦当部属也是当,给刘预当臣子也是当。
相比较而言,给刘预当臣子,似乎还要好一些呢。
“这么说来,荆州大势已去,不,应该是晋室大势已去了。”周光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
“道亮兄,慎言,你可是忠臣之家呢。”钱凤哂笑道。
当不在考虑前途成败的时候,钱凤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就舒展了不少。
周光的父亲,乃是前湘州刺史、征南将军周访,可以说是既有能力又有威望的一位忠臣。
自然是看不惯王敦的僭越跋扈的。
“忠臣,那也得懂天时啊。”周光说道。
“天时?道亮此来,该不会就只是想问一下襄阳的事情吧?”
钱凤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
周光又是看了一眼屋内。
钱凤立刻会意,挥挥手把几个奴仆婢女都给赶走了。
“道亮,有话但说无妨。”钱凤问道。
“世仪兄,我就问你,今日沈充是不是向大将军进言,想要诈降北军,施行破敌之计?”周光问道。
“啊?”
钱凤立刻微微一愣。
这件事情,从沈充进言到现在,不过才一个多时辰罢了,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周光的耳朵里?
就算是王敦府中有耳尖嘴碎的人,也不可能这么快传播出来啊。
更何况,当时只有王敦、钱凤和沈充三个人。
完全是密谋的啊。
“此事,我还真的不知道呢。”钱凤狡猾的想要否认。
“世仪兄,你就不必隐瞒了。”周光一脸嫌弃的说道。
“要是再瞒下去,只怕就要被沈充给坑害了。”周光最后说道。
“此话何意?”钱凤立刻问道。
“世仪兄,沈充的计策,名为诈降,其实是真降啊!”
“什么?真降?”
钱凤被惊的立刻起身,把面前的桌案都是推得差点翻倒。
“不错,就是真降啊。”
周光继续说道,“如今荆州的水军都在南郡至夏口一带,分属诸将,沈充若是取得大将军允诺用计,就可以统领他们,然后以用计的名义,向着襄阳进发。”
“世仪兄,我说的对吧?”
钱凤点点头,没有说一句话。
“等到进了沔水,见到了北面的兵马后,沈充就会胁迫诸将,让他们一通投降刘预,到了那个时候,就是情势逆转,荆州再无水军可用了。”
“这武昌城,也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周光痛心疾首的说道。
“好一个沈充,竟然已经是投了刘预了嘛?”钱凤登时又惊又怒。
“千真万确,我兄长手下刚刚截获了密信,这才知晓了此事。”周光小声的说道。
其兄周抚,担任鹰扬将军,督查内外防务。
钱凤心中,现在是五味杂陈。
原本以为忠心的沈充,竟然做了叛徒。
原本以为的雄主王敦,竟然是混日子等死的老朽。
可笑自己一心襄助,竟然成了孤家寡人。
钱凤在心中顿时一阵冷笑。
‘呵呵,不就是出卖嘛,不就是背叛嘛,沈充能做的,我为何做不得?’
第641章
荆州,襄阳城。
作为进入长江的要道,在一番莫名其妙的大乱后,襄阳城残留的守军很快就开城投降了。
作为南征的主将,董平作为征南将军很快就入驻了襄阳。
襄阳附近的豪强大姓,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入城求见。
“想不到,一进入襄阳城,竟然就是如此富足了,根本就用不到南阳转运粮草了。”
征南将军董平笑着向左右说道。
因为襄阳内乱,晋军主帅王含弃城逃跑的时候,根本没有来得及烧毁城内的粮草仓库。
让入城的汉军白白得了一个大便宜。
而如今襄阳内外的豪强争先恐后的主动资助军需,还都是一副唯恐董平不肯收的架势,更是让汉军没有了粮草不足的担忧。
“将军,襄阳父老都是古道热肠,看到王师到来,竟然如此热忱,一定要好好褒奖啊。”一名部将笑呵呵的说道。
在这几天里,董平他们可不仅仅收到了大批进献的粮草物资,还有一个个豪强硬塞进怀里的绢帛、金钱,甚至是土地和女子。
白白得了大便宜的这些部将们,自然是笑逐颜开。
“嘿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一个个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竟在我面前给他们说好话呢?”
董平笑骂道。
按照道理来说,部下私下接收豪强供奉的财物是不被允许的。
但是,作为刚刚进入襄阳的董平,还有着尽快南下与益州汉军会合的任务,自然是没有心思慢慢收拾襄阳的局面。
这就需要襄阳豪强们安分守己了。
接受他们的资助,甚至是接受他们的贿赂,也就成了董平的权宜之计了。
“你们都給我记住了,拿这些襄阳豪强的财货,不过是安抚他们罢了。”
董平扫视了一眼众人,然后又是继续说道。
“眼下紧要的事情,就是召集襄阳内外的人手,组建南下的水军。”
“不管是舟船,还是士兵和纤夫,都是要从这些豪强大族中抽取的。”
“谁要是因为收了一些钱货,就给他们推脱找寻门路,那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董平的话,立刻让众人们一阵害怕。
大家都是连连摆手,表示谁也不敢耽误主将的安排。
“将军,这仓促拉起来的水军,恐怕战力堪忧啊,难道真的要立刻南下吗?”一名部将问道。
自从占据襄阳后,董平就下令众人编练水军。
而且只给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别说是水军了,找寻足够的水手都不够。
更何谈去南下作战了。
所以众人都是对此颇为担心。
总害怕跟着去了江面上喂鱼了。
“不管是能不能打,总要做出敢打的样子,否则,怎么吓唬武昌的王敦呢?”
董平一脸轻松的笑道。
他丝毫没有担忧战败的感觉。
面对依旧不放心的众将,董平也根本不做解释,只是吩咐下去,让众人速速去各家豪强中‘借’舟船和壮丁。
众将退去之后,董平不禁轻轻一笑。
此时,屋内只有冉良在旁边,见到董平笑起来,也是不解的继续问道。
“将军,为何发笑?”冉良也总觉得仓促凑水军南下,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