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二十九章 状告浔阳
但见那三人的神色认真,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一时间,白麓也没了主意。
因为他实在是拿不准,对方的来意。
“若是白队长觉得为难,不如就替我们把大统领请过来吧。”
关键时刻,还是林梦雅轻声给白麓解了围。
后者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们一眼,终究还是点点头,走出了营房。
三人没等多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
而后,营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一位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大马金刀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人身上穿着一身软甲,腰间佩戴者一把长刀,一股子肃杀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得想要退避三舍,亦可以震慑宵小。
但让来人有些意外的是,眼前的三个年轻人,竟然一个畏惧的都没有。
最高壮的那个就罢了。
浑身的戾气,一看就知道是从血海中拼杀出来的硬汉。
而另外一个文雅的青年,居然也是面不改色,只不过神色却多了几许严肃。
最让他意外的,是那个娇娇弱弱的小丫头。
看起来那那两个男子,隐隐有把她保护起来的态势。
但那丫头非但没生出什么害怕的心思,相反她还一直颇为感兴趣的看着自己的长刀。
不动声色的,把这三人的神色收入眼底。
白家护卫营大统领白成,也坐在了首位之上。
“听说,你们三位想要见我?”
白成,原本他并不叫这个名字,也跟白家毫无血缘关系。
不过是在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受过先代家主的恩惠。
这人军人出身,最是重情重义。
所以在先代家主的支持下,改建了护卫营。
也多亏了有他在,白家才能稳稳当当的立于世。
不过这么多年来,白家也并非全然无事。
所以白成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倒是跟林梦雅的父亲,有的一拼。
且因为先代家主的关系,他对于白家可谓是中性耿耿。
但凡是有人要威胁到白家的利益,他必会将其视为威胁。
如今的宫家,也是一样。
三人跟白成见礼,后者倒也没有直接表现出任何的敌意跟不满。
只不过对于他们三个,还是十分的防备。
“正是,我们今日来,是想要求大统领给我们宫家做主。”
宫二对待这位大统领,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行事向来光明坦荡,也让白成高看了他一眼。
“哦?既然是宫家的事情,那我也断然没有不管的道理。只是,在下人微言轻,怕是做不得这样的主。”
“大统领是负责整个奉远城安宁之人,我们在这里被人欺负了,自然是要来找大统领的。”
那位俏生生的小丫头开了口,白成其实听说过对方。
能让白家主忌惮的女子,又会是什么简单的小角色?
成虽然面上不显,但对于她,终归是有些不满。
“小姑娘,虽然这奉远城的安全的确是我的责任。但若是有人想要无事生非,我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林梦雅已经听出了对方话中透露出来的敌意,看来,终究是自己之前的几次出手,让白成有些恼了她吧。
无妨,她终归是占着理的,自然应该理直气壮。
“那是当然,不过该做的事情,还是必须要做的。白大统领,今日我们过来并非是惹事,而是当初我家老祖跟三公子刚到白家的时候,可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当时的事情,想必白大统领,不会一无所知吧?”
见她如此大大方方的讲出来,在心里头阴谋论了好几番的白成,有些小小的惊讶。
不过他倒是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只是镇定的与她对视。
“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我听白麓说,其实都是误会。既然是误会,那姑娘何必咄咄逼人。冤家宜解不宜结,依老夫看,不如各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可好?”
话里话外,白成偏向的都是白家。
但林梦雅却并没有如何生气,毕竟白成是白家的人,守护得是白家的利益。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得退步。
她往前走了几步,挺胸抬头,寸步不让。
“白大统领自然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我们宫家百年声誉,从此以后可就成了污名,我都不知如何该跟我宫家上下解释。莫非在白大统领的眼中,我白家家主的声名,就一文不值么?”
她态度并不如何强硬,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十足的骄傲。
白成却收起了自己略带着几分轻视的态度。
先前他总以为,一个女子掌家的世家,总是比起其他世家来,少了那么几分的威武。
如今他才发现,小女子,也并非都是软绵绵的。
比如,眼前的这一位。
“姑娘说的,未免有些严重了吧?”
“严重?那么在大统领的眼中,什么才是真正的严重?您不如去听听,城内对那些闲言碎语,都是如何中伤我宫家家主的。我家家主虽然是个女子,但大统领也应该听过,为女子与小人难养。我们家家主,可是个记仇的人。”
白成给她噎住了。
事关宫家家主,就连他也不得不慎重行事。
在世家之中,唯一不可轻易得罪的,便是家主。
要知道侮辱别家家主,相当于下战书。
纵然是宫家要来攻伐白家,那都是占着理的。
他突然有些懊悔,明知道宫家人难缠,可他还是企图给宫家人一个下马威。
结果,被下的是自己的马,真是让人莫名的觉得窝火。
看到气氛有些僵,宫三立刻出来调和道:“我这义妹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还请大统领见谅。不过,这件事也的确悬而未决。还请大统领,能秉公执法,在下,感激不尽。”
有了台阶,白成也不好不下。
那姑娘好厉害的一张嘴,开口闭口就是家主,简直是想要把事情闹大的意思。
白成也不是个傻的,细细一思量,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如今算是看明白了,宫家
的三兄妹,根本就是有备而来的。
“此事,的确是我的职责所在。只是,浔阳先生现在还牵扯到一桩旧案里,你们的这件事,怕是要缓一缓。”
“这更好,既然已经有了案件的牵扯,说不定还能有个什么意外的惊喜呢。也许,这两件事可以合并成一件事。也免得大统领,再奔波一次。”
她今日好像是吃了火药似的,根本不给大统领留情。
后者被她一步步的架了起来,搞得不答应都不行了。
白大统领瞥了一眼那个小姑娘,心里头却有些别扭。
不怕他就算了,怎么他在那小姑娘的面前,还直觉矮了一头似的。
“这...”
“难道是大统领怕辛苦?不过白统领也的确是上了些年纪,但在其位谋其政。若是白大统领觉得自己力不从心了,不如早点退位让贤。”
“小梅,休得无礼!”宫三无甚威力的呵斥了一句,赶紧陪着笑脸说道:“还请大统领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计较,这件事,我们还要多多仰仗大统领。”
白成很郁闷。
他已经听出来,这兄妹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哦,还有个坐镇的,一直用眼睛膘着自己,像是一只狼崽子,要是自己敢对他的弟弟妹妹下手,就会直接扑上来跟自己撕咬。
真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还送也送不走。
咬着牙,白成说道:“既然是在我们白家这边出的事情,我们白家也没有推脱的道理。这样你们先耐心等候几日,等到我把这边的事情一了结,就着手处理,如何?”
这可是他最后的让步了。
说实话,他是看不上浔阳先生,但不是出于私仇,而是因为习武之人,天生就跟那些舞文弄墨的,有些相冲。
只是,浔阳先生背后,牵连着的,却是一个白家。
他知道世家之间的合作,有些头是轻易不能低的。
因为这不仅代表着某一个人,还代表着在以后的同盟中,谁会占据上风。
之前宫家三番两次的反击,已经让白家落入下风了。
若是不想办法挽回颓势,只怕是以后,会让宫家给吃得死死的。
所以,他才想着在这件事上,拿他们一把。
却不想这三个小辈,都是脸皮比城墙还要厚的主儿。
都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但要是他遇到这些不讲理的小辈,也实在是憋屈得很,他又不能真的不要这张老脸了。
“不如何。”林梦雅语气娇蛮的说道:“你们解决白家内部的问题我们管不着,但宫家因为你们白家蒙羞,晚一日真相水落石出,我们就多受一日的委屈,凭什么?”
白成沉下了一张脸,他盯着面前的姑娘,总觉得这丫头好像,是故意的。
“那依姑娘所说,应当如何?”
“要说我,应该双方同时进行。我听闻此次的事情,全都是因为浔阳先生当年偏听偏信,才会让自己的亲生子,蒙受不白之冤。可巧了,我们也是因为他不分青红皂白,才受得委屈。能在一个错误上,犯上两次。这位浔阳先生,可真是了不得。”
顾不得她话中的嘲讽,白成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
第一千九百三十章 金银攻势
冯晨跟荀子阳的纠纷,通过白麓的转述,他已然了解得七七八八。
如果冯晨所说的是真相,那么当初浔阳先生便是听信了荀子阳的一面之词,才会冤枉了自己的儿子。
而宋行,当初却是力证荀子阳身份的主要人证。
但现在宋行死了,他却是死在了荀子阳的手下。
于情于理,荀子阳都不会杀了一个曾经对自己有利的人。
除非宋行发现了什么。
荀子阳这么做,是为了杀人灭口!
他不由得想起,这一次浔阳先生病倒之前,在外游学的荀子阳,突然赶了回来。
按照那个老顽固的性格,假设是荀子阳跟他说了什么,那他肯定会相信。
他还听白麓说过,浔阳先生之所以会昏迷不醒,是因为有人在暗中下毒。
要知道在浔阳病倒的时候,一直都是他那亲儿子首徒在府中照料。
有些事情,如果是单只是分开来看,也许还看不出什么来。
但若是放在一起,就会让人产生十分丰富的联想。
白成的走神,没有逃过林梦雅的眼睛。
她知道白成已然守护了奉远城多年,对于这方面的事情,一定会有着极为敏锐的直觉。
如果将两件事混为一谈的话,那么她就可以利用宫家的身份施压。
随之而来的,是白家跟护卫营更加积极主动的态度。
她就不信了,那背后之人,还真的那么能沉得住气。
“此事事关重大,容老夫好好想一想。”
白成还是十分谨慎的没有一口答应下来,林梦雅倒也没强迫他,只是略带着几分不满的说道:“那就请大统领早下决断吧,我们宫家人的耐心,一向不多。”
被三个小辈下了面子,白成的心中自然不好受。
只是这三人的身份特殊,他又没有抢占先机,还没有他们三个的脸皮厚,只能认吃这个哑巴亏了。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三人离开,白成眉头紧皱,而后落在了旁边,一脸疑惑的白麓的身份。
“白麓,你有什么想法?”
后者则是愣了愣,之后却摇了摇头。
之前冯晨跟苏梅都要求他,一定不要把宫家也跟翻案有关的事情禀告给大统领。
他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但他却没有想到的是,为何往日里看起来温柔可亲的苏姑娘,今日竟然这般的娇蛮。
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半点都摸不透的。
兄妹仨人是气势汹汹的走出护卫营的。
一个个的都阴沉着脸色,显得十分不满的样子。
还没等到家,宫家状告浔阳先生侮辱宫家家主的事情,就传遍了奉远城的大街小巷。
且三人的表情那是有目共睹,如今白家跟宫家的关系,又让奉远城内的民众们,不由得多想了一层。
万一要是这公案断的不对,那宫家会不会彻底跟白家翻脸?
要知道前几日,白家还贴出一张告示,说是会尽全力支持四泰学院。
尤其是那些,已经答应去四泰学院任教的先生们,更是关注着此事的进展。
要知道在白家虽然衣食无忧,可宫家才是他们能真正施展才华的舞台。
而且宫家放出来的条
件,实在是太过诱人了。
简直是一人工作,全家都可以奔小康的程度。
尤其是一些资深单身狗们,都纷纷盘算着仗着自己在宫家教学的薪金,很快就可以娶得一房娇妻了。
这要是黄了,那他们上哪哭去?
于是在多方势力的关注下,迫于“压力”,白家还是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并且承诺,在十日内会给宫家一个交代。
毫无意外,宫家一行人再度成为了焦点。
不过这一次,宫家人似乎没有深居简出,反而像是打定了主意似的,非得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每一日,宫二一大早就会去护卫营内点卯。
他也不干别的,抱着一把长刀就站在护卫营的大门口,腰间还系着一只皮袋子。
他面目英朗,身材魁梧,身上又带着多年磨炼出来的杀气。
往那一站,就连护卫营的那些小兵们,也没几个敢上前的。
但他每次来了,都会先把皮袋子往地上那么一丢。
顿时,白花花金灿灿的金块银锭,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他就那么大喇喇的往护卫营大门上那么一贴。
有胆子大的上前一看,只看到那纸上写着,凡是提醒跟案件相关线索的,一旦查实,就可以按照线索的重要程度,领取不同的酬劳。
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半点做不得假的。
刚开始那些人只敢远远的看,没人敢上前,后来还是一个长得十分不起眼的汉子,颤颤巍巍的走到宫二的面前。
“这,这位大哥,我有线索...”
宫二颇为和颜悦色的看了他一眼后,道:“那你跟我进来。”
提供线索的汉子只能点点头,乖巧如绵羊似的,跟着他走到了护卫营内。
外面,民众们都十分眼馋的看着这些金银。
但他们里面,竟然没有一个敢上前抢的。
废话,这里可是护卫营大门前。
谁不想要命了,尽管可以试一试。
所有人把希望,都寄托到了第一个敢尝试的人的身上。
没过一会儿的功夫,那汉子就悄悄的跟着宫二回来了。
宫二随意的从袋子里头,掏出两个大个的金元宝来,扬声道:“你提供的线索很有用,这是给你的一百两,拿好。”
一百两啊!
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
他们在这里拼死拼活的干上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有一百两这么多!
渴望、羡慕,烧红了每个人的眼睛。
他们瞪着那个十分简单的皮袋子,犹如饿狼。
“我有钱了!我有钱了!”
得了一百两赏钱的汉子,几乎要乐疯了,抱着那两个大元宝,飞快的跑出了人群。
宫二丝毫不介意那些人的目光,反而十分招摇的,从袋子里头,抓出一把大元宝来。
“银子就在这,你们谁想要,尽管来拿。”
金银撞击的脆响,成为了狂热浪潮的前奏。
人群不过安静了一瞬,而后就犹如疯了一般,想要上前来抢。
宫二早有准备。
一下子抓住皮袋子,翻身就翻上了护
卫营的大门。
“一个消息,最低可以换取一个元。先到先得,过期不候。”
他说完,还故意得瑟的晃了晃皮袋子,人群再度疯狂了起来。
他轻轻巧巧的落在地上,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还是小妹的法子好,他们宫家,就是不缺钱!
有了银钱的勾引,整个奉远城几乎都沸腾了起来。
毕竟,这可是无本的买卖。
几句话就能换取一个暴富的机会,去哪找这样的好事啊!
不过林梦雅也不是去做慈善的。
为了防止有人浑水摸鱼,她让宫二把这些所有的线索汇总,然后再由她转交给分堂的人,由他们来查证。
等到何时是真的有用的线索了,再把银两发下去。
这样一来,也杜绝了有些人想要靠着虚假消息来蒙混的可能。
但她没想到的是,不出两日,案情就有很大的进展。
她看着分堂赶着给她送来的核实情况,在这上面有人亲眼看到荀子阳跟冯晨争吵,而且还是他自己故意,刺伤自己嫁祸给冯晨的。
这消息一出来,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
每一日被核实的线索,都会在护卫营外公布,受到每一位的监督,也免得消息重复。
真相,随之一点点的揭开。
一个被隐藏起来的,带着血腥味的过去,逐渐展现在每个人的面前。
只不过统共过了五日而已,身在监牢内的荀子阳,却觉得无比的漫长。
他曾经那么笃定自己终究会安然无恙,但随着每日牢头有意无意的传进来的消息,而渐渐变得焦躁了起来。
他的身世,被人扒皮了。
而且还有人神通广大的找到了当初,给他接生的产婆。
那产婆记性好,还记得荀子阳的身份,还带着一处胎记。
可他仍然觉得自己还有胜算。
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对任何人主动说过,自己才是浔阳先生的亲生儿子。
他只是一个,被人误认了的受害者而已。
他一直这样认为着,并且不断的自我安慰。
可惜,他遇到的对手是林梦雅。
她想要挖出来的东西,几乎无人能够隐瞒。
别院内,比起外面的兵荒马乱,全民动员,这里依旧是岁月静好。
她瘫在躺椅上,摇摇缓缓的看着两个小子,跟随着二哥哥一起扎马步。
别看宝宝们年纪不大,但是武功招式已然有模有样了。
纭儿就坐在她的身边,一边吃着她亲自调制的药膳点心,一边笑眯眯的给两个小子加油。
宫三自外面回来,虽然是一脑门子的汗,但表情却是愉悦的。
“好啊你,我在外面跑断腿了,你们在这里躲清静。”
他刚抱怨玩,两个小子就立刻跑到他的身边,三舅舅长、三舅舅短的,宫三那故意板着吓唬人的表情,哪里还撑得住?
立刻抱着两个小子一人亲了一口,也忘了继续声讨在家里享福的几人了。
“三哥哥,现在外面情况如何了?”
她笑眯眯的亲手斟茶,算是给三哥哥赔罪了。
后者哪里舍得真的生气,端起来一饮而尽。
第一千九百三十一章 当面对质
“现在线索都已经通过那些人,透露得差不多了。不过小妹,你说浔阳先生那边,不会再被咱们给气犯病了吧?”
说起来,宫三还是对那位浔阳先生有些不满。
任凭是谁,被人劈头盖脸的一通好骂,甚至还差点背上无法洗脱的罪名,也不会好受的吧?
但他又不屑于公报私仇,他跟小妹的目的,就是消灭对宫家不利的流言。
所以这次把事情闹大,也是为了把真相查明了之后,会让之前的那些流言,自动被消灭。
说白了,他们这是手动洗白,借的都是天下人的一张嘴罢了。
对此,林梦雅只摇了摇头。
“他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听信了荀子阳的话,竟然差一点就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只有让他对荀子阳彻底失望,他才不会有想要替对方隐瞒的念头。如此我们才知道,想要对付我们的,究竟是什么人。”
其实她有了些猜测。
排除一个最大的威胁仙城之后,余下的其实没几个。
太小的掀不起太大的风浪来,太大的,倒也不多。
所以她想着,这一次的打草惊蛇,究竟能钓出多大的鱼来。
不过她别的倒是无所谓,只是觉得是不是自己最近太过仁慈了,导致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设计他们宫家了。
“哼!只会躲在人后耍这些阴谋诡计。要是让老子知道了,老子一定拧下他的脑袋当球踢!”
宫二在一旁冷冷说道,却被林梦雅瞪了一眼。
随后他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昨晚晚上小妹才警告过他,以后在两个小崽子面前,一定要谨言慎行,免得带歪宝宝们。
好在两个小的也没有特别的注意到这句话,宫二却打定主意,在两个小子长大之前,自己要学的文雅点。
至少,在小妹面前要如此。
“冲着我们来我能理解,但他们是如何猜到,我们要对白家求助的呢?”
宫三一直纳闷。
来白家是小妹临时起意的,虽然之前曾祖是提过几次,但并未成行。
可以说除了一些比较亲近的人之外,其他人并不清楚。
但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浔阳先生跳出来指责他们。
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林梦雅笑了笑,说道:“其实能猜到这一点也并不难。之前我们跟廖家的事情,可是人尽皆知。南廖北白,这两家虽然并称,但其实一点也不对付。我们得罪了廖家,就有可能要像白家求助。我想,就算是我们不来,那些谣言也一定会传到白家来。到时候,我们可就真的断绝了后路。”
不要去小瞧你的敌人,这是林梦雅用血泪得出来的教训。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最聪明的那一个,能走到现在,其实多少还是有一点运气在的。
当然,好运也算是一种实力。
幸好她从前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运道一直不错。
听她这么说,宫三的眉宇间,有些庆幸。
若非小妹当机立断,让二哥去护送廖家人,还立刻来了白家。
只怕到时候,他们宫家可就是四面楚歌,再也没有余地了。
“对了,我回来的时候大统领派人告诉我,说是明天就要跟浔阳先生对簿公堂了。这一次,我
们派谁去?”
那些线索除了针对荀子阳的之外,还有一些,是她叫人故意放出去的,为的,就是在跟浔阳先生对峙的时候,能有些依仗。
宫二立刻闭嘴,就当自己没听到。
宫三有意,可惜上一次都给他弄出阴影来了,生怕对方再来个昏迷不醒。
再说了,他们可是身强力壮的大男人,跟个老头吵架,那算个怎么回事?
林梦雅眉头一挑,呵呵一声。
“这么说来,那我们就只有派上曾祖了呗?”
宫二跟宫三立刻摇头。
自家老头他们还是清楚的,要是让他见到了那个胆敢辱骂他宝贝曾孙女的人,非得跳起来跟人家拼命不可。
宫三看着早已洞察一切,但就是不吭声的自家妹子,不由得有些心虚的说道:“要不,劳烦小妹亲自上阵?”
林梦雅白了他一眼。
“你们上是欺负小老头,我上就是旗鼓相当了?你们也不怕,他被我当场活活气死么?”
那两个立刻没话了,毕竟自家小妹的战斗力,他们是领教过的。
局面,一时间有点僵持住了。
好在最后林梦雅“善解人意”的接下了这个差事。
顿时,两个文韬武略、英勇无双的汉子,就像是两只小狗似的,讨好他们家大小姐。
而林梦雅早就期待着了。
自己背的锅,总得亲自掀开才过瘾不是?
今日,对于整个奉远城的人来说,都具有着不同的意义。
一面是几乎被黑成锅底,但仍旧成功逆袭的宫家。
另外一面,则是几乎可以被确定为本年度最惨先生的浔阳先生。
但这俩方倒不是非得掐个你死我亡,而是那些关于宫家的流言蜚语,到底是要有个结果的了。
一早上,白成就坐在营房内有些愁眉不展。
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那些关于宫家的传言,都是无稽之谈。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事情更加棘手。
毕竟从之前的情况来看,宫家可是来势汹汹,十分的难缠。
可是,浔阳先生经过如此大的变故,身体也一直不算太好。
万一要是宫家那边,提出特别过分的要求,他还得想办法周旋。
唉,脑袋疼。
不管白成如何不愿意,约定好的时间,总是到来了。
宫家跟浔阳先生也都到了。
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宫家这边,居然只派出了一个姑娘。
至于剩下的那俩人,居然不见踪影。
白成不禁有些纳闷,这样大的事情,这姑娘如何能应付得来?
他摇了摇头,还是先把眼前的这一关过了再说吧。
“诸位。”
护卫营大堂,白成抱拳给堂上众人打招呼。
“今日请你们双方来,是因为五日前,宫家状告浔阳先生污蔑一案。如今认证物证俱在,把你们双方传召而来,是希望能做出一个裁决。”
白成并没有如何严厉,比起大统领来,他更像是一个调解邻里关系的红袖标老大爷。
当然林梦雅也不是瞧不起对方,只是觉得这位白成大
统领,还真是挺适合管这种小事的。
“白成大统领。”
作为苦主,林梦雅率先开口说道:“我代表宫家来,不是为了仗势欺人,也不是为了对谁赶尽杀绝,而是希望能求得一个公平的结果。”
白成听了她这话,显然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宫家人言出必行,既然她能这么说,那就肯定会这么做。
只要不闹得不死不休,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
“既然如此,那你们双方就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一说各自的冤屈吧。”
林梦雅应了一声是,转身看向了浔阳先生。
大约是怕自家先生吃亏,亦或是犯病。
这一次,浔阳先生的门生可是来了不少。
首徒荀子阳的事情,到底是影响到了他们。
浔阳先生听信谗言,残害自己的亲嗣。
这话说出去,几乎诛心。
所以已经有不少学生,都默默离开了。
现如今能留在他身边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一夜时间,那位精神矍铄的浔阳先生,也添了几分苍老之态。
只不过,他的眼神中依旧带着刚毅的神色。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虽然错了,但他还是会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这是林梦雅从他的眼中,看出来的信号。
摇了摇头,还真是十足的固执。
“敢问老先生,您之前说我宫家苛待读书人,可有此事?”
她面色平静,甚至声音也依旧带着女子特有的柔和。
但该有的力度,却一个都不缺。
浔阳先生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只见这姑娘坦坦荡荡,眼中也没有什么扭曲的恨意。
略微想了想之后,说道:“的确。但这不是我说的,而是你们宫家真真切切的做出来的。既然你们敢做,就要有勇气承认。”
“这是自然。我们宫家从上到下,都是顶天立地之人。若是我们做的,我们自然会承认。但若不是,谁也别想把脏水,泼到我宫家头上!”
周围的人,不由得被勾起了兴趣。
双方各执一词,到底谁是对的?
很快,浔阳先生便扬声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看看证据。”
证据?
林梦雅飞快的想了一遍,觉得好像没什么,能够成为证据的吧。
再说了,他们是真的没做。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浔阳先生挥了挥手,就有几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些人各个都是做书生的打扮,但只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这些人,都怒视着林梦雅。
后者一一掠过这些人的面貌后,却在心中冷笑不已。
真是天堂有路他们不走,地狱无门你们偏来投。
她还没想着跟这些人算账,这些人居然主动送上门来。
也罢,总归可以一锅端了。
“这些人,姑娘可都认识?”
浔阳先生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女子,问道。
林梦雅看了一圈,之后就镇定无比的点了点头。
“我的确都认识。”
第一千九百三十二章 被人指认
见她承认,这些人的腰杆子不由得挺得更直了一些。
更有甚者,则是频频冷笑,愤愤然的盯着她看,仿佛她做了多十恶不赦的事情。
但林梦雅却不急,甚至于她只瞥了那些人一眼,就毫无动作。
虽然那些人看着人数多,她这一方却依旧不输阵仗。
浔阳先生不是个瞎子,他默默的在这两方之间观察了那么一阵,心头隐隐的浮上了一抹不安。
白成却不知这其中的渊源,只是见到她如此坦诚,不免对她起了几分好感,态度也软合了些许。
“既然都是认识的,那有些话还是说开了的好,免得当中有什么误会。”
“哪里会有什么误会呢?”
几人当中走出来一位清瘦的书生。
不过此人却没有浔阳先生身上那股子正直清明的感觉,反而是一脸的阴鸷。
此时此刻,他看向林梦雅的眼神,几欲杀人。
而且这还不到深秋,那人就戴了一顶厚实的呢帽子,把个头发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袖子又特殊宽大,几乎看不到他的左右手。
他站在林梦雅的面前,咬牙切齿的说道:“苏梅先生,别来无恙。”
林梦雅早就认出了他来。
眼睛从他的右手掠过,最后落在了他的脸上,笑着回应道:“这不是丛先生么?听说您现在在百里家当塾师,不知是哪阵子风,把你给吹来了。还是说,您觉得百里家也不那么合您的口味,转投白家的怀抱了?”
丛宗,也就是当初她从学院内清除出来的那一部分教书先生当中的其中一个。
她可没忘当初在她的面前,这些人有多么的狂妄。
不过她记得最后,是自己让人把他们的眉毛跟头发都剃了,还打断了右手,扔到百里家门前去了。
看样子,他们混得怕是没那么如意呢。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丛宗就气得浑身发抖。
“你!好个恶毒的妇人!既然你还没忘了我,那我就跟你好好的讨教一番!当初我不过是想要另谋高就,你表面上放了我们走,暗地里却叫人追杀我们。要不是我命大,只怕早就死在你这蛇蝎妇人的手中了!”
想要颠倒黑白么?林梦雅心头冷笑,却是一点都没惯着。
“丛先生,咱们要说,那就得从头说起。”
她不紧不慢的转向了人多的那一方,沉下了一张脸。
“这位丛宗当初曾经是我们四泰学院的教员之一,当时学院刚刚建立,百废待兴,有不少先生与我们共患难,对此,我宫家铭记在心。”
她话锋一转,眼神微寒。
“可在其中,有人却想要浑水摸鱼。明明拿着我宫家的薪金,心却向着外面。这样的人,试问谁会用?”
丛宗被人揭穿老底,眸中闪过一丝恼怒。
但他却知道自己今日一定会立于不败之地,一想到可以报复这个毁了他一辈子的女人,心头不免一阵阵疯狂的恨意滋长。
“无凭无据的事儿,自然是要任由你搬弄是非了,各位!”他扬声道:“今日,我就让大家看看,这女人究竟有多狠毒!”
他一扬手,却只看到那掩藏在宽大衣袖内的两只手
臂,竟然是从腕子一下,齐齐断了下去。
想来是时日久了,所以断口处已然结成了疤痕。
但光秃秃的两只手臂,也是让周围的人都吓了一条。
人群里,立刻有人议论。
“竟然两只手都断了,该是有多大的仇啊!”
“就算是有仇,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折磨人,可实在是不应该。”
“说的是啊。没想到那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手段却这般狠辣,真是让人没想到。”
“咱们要是以后在她手里头讨生活,怕是更加艰难了吧!”
类似于这样的话,丝毫没有逃过她的耳朵。
她算是明白为何,这怕就是对方的真实目的吧。
即便是自己不来状告浔阳先生,他们大概也会逮到一个机会,拼了命的抹黑她。
现在,倒是让他们顺水推舟了。
人群里,流言如野火,似乎在瞬间就席卷而来。
她依旧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却怎么看都觉得势单力薄。
白成见状,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事情的真假先不论,这么多人这样欺负一个小姑娘,还真是有些不像话。
“都安静!”
中气十足的一句话,顿时让人群的身影,压下了不少。
白成看向林梦雅,开口问道:“苏姑娘,他说的,都是实情么?”
“自然是实情,难不成,白大统领还要偏袒她么?”
还没等她开口,丛宗就阴阳怪气的说道。
但白成可不是那些围观群众,只瞪了他一眼,不阴不阳的说了句。
“要是你觉得信不过老夫,自然可以去别处。若是在这里,那就是老夫说了算!”
丛宗被堵得哑口无言,但那犹如毒蛇般冰冷的眼神,却始终缠在林梦雅的身上。
后者没急着辩驳,反而轻轻的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丛宗十分不满,心里头觉得对方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但林梦雅却捂着嘴,笑了好一阵之后,这才像是勉强压下笑意似的说道:“我是觉得,像是丛先生这样的人,扯谎这是这般生动。赶明你写几个话本子,丢给戏班子去唱,肯定会装个盆满钵满。”
说完,她就撤下了脸上的笑容,冷笑一声道:“当初你一心想要把四泰学院祸害惨了,好去你那新主子面前邀功,被我识破之后,你带着你那些乌合之众仓皇而逃。我气不过,让人打断了你的右手,剃光了你的头发跟眉毛,让你光洁溜溜的去见你的新主子。可惜啊,你功劳不够,不得你新主子赏识。所以,才想到用这种下作的法子来陷害我,玷辱我宫家的名声!”
被人戳到心中最痛,丛宗几乎成狂。
“贱人!你满口胡言!”
“我满口胡言?丛宗,你真当这天道,容得你颠倒黑白么!”
她振振有词,浑身正气凛然。
丛宗紧咬着后槽牙,反正他认定了对方拿不出线索来,老天爷终究是站在他这一面的。
“苏梅,你这蛇蝎毒妇!今日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扒下你的这层皮,让世
人瞧瞧你那黑心肠!”
他话音刚落,那些跟着他一起站出来的男子们,各个撩开了自己的外衣。
那些人身体都有些残缺,且神情都是一般的阴郁,看向她的眼神里,也慢慢都是恶意。
众人一片哗然,这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叫人不可不信。
就连白成都暗中倒吸了一口气。
这若是真的,那下手之人,心肠也未免太过狠毒了吧?
他不由得看向了那个小姑娘。
他总觉得,这事不像是那样的小姑娘能干得出来的。
难道,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众人从刚开始的同情,已然渐渐变成了对她的声讨。
甚至于那些原本对宫家、对四泰学院充满了向往的人,也面色难看的思量着以后的选择。
毕竟,在前途跟生命之中,谁都会偏向于保命。
林梦雅知道,要是自己不解决这件事,只怕他们从白家,带不走一个人。
还真是好手段,可惜了,遇到了她。
“苏梅,事实便是如此,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丛宗几乎要狂笑出声。
这个蠢货,怕是现在早已经六神无主了吧!
“按照你的意思,这些人都是‘宫家’下的手,对么?”
她神色轻松,一点也不像是装的。
但丛宗却不这么想,反而觉得她不过是在垂死挣扎。
“没错,都是你们宫家下的毒手!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跟你们宫家有血债!”
那几人也都跟着应和了起来,一个个义愤填膺,嚷嚷的欢实着呢。
“既然如此,那我倒要请问这位先生了。”
她伸手,指了指丛宗带来的那堆人里头,左手起第二位。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之所以会短腿,是因为一年前你在奉远城城西的一个赌坊里头欠了一大笔赌债,没钱还账所以才被打折腿的吧?而且,你根本就不是四泰学院里的教书先生。”
被点到的那人一愣,随后听到她的话之后,脸色立刻变了变。
但他仗着人多,胆也肥了不少,当下就恶声恶气的说道:“你这毒妇,分明就是想要混淆视听!我这条腿,就是你们宫家给打折的!我当初就是在你们四泰学院内,只不过你撵人走的那天,我歇在了屋里而已。”
瞧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还以为自己的谎言有多高明呢。
殊不知下一刻,林梦雅的话,就叫他露出了马脚。
“既然如此,那你不妨告诉我,你同屋的是谁,隔壁的又是谁?”
显然,这个问题他提前早有准备。
“我当时去的晚,自己一个屋。左边的是一位姓马的先生,他是交数术的。右边的则是一位姓秦的先生,他是负责教棋艺的。”
“哦,那你可知马先生是上半夜打呼,还是下半夜打呼。还有,秦先生平时是爱吃米,还是爱吃面呢?”
一下子,那人就被问住了。
不过他也是个厉害的,当下就嚷嚷道:“这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他们又没在这里,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第一千九百三十三章 谁为黄雀
林梦雅闻言,居然还真的点了点头道:“他们人不在这里,我们俩说的,自然不算。”
那人以为她是认输了,刚想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却听得人群里靠近前排,有两位衣着打扮都十分普通,但气质却儒雅的中年人说道:“我二人就在此处,不知兄台为何要假冒我学院的教员?”
那二人一起走上前来,朝着白成行了礼,之后站在了林梦雅的这一边。
其中一个着青衣的男子,看着丛宗说道:“丛兄,当日一别,我倒是十分惦念着丛兄。却不想你我再度相见之时,却是如此光景。”
丛宗有些慌了神,像是见鬼一般,看着面前的男子。
青衣男子也是不想跟这种背主忘恩的东西再浪费口舌,而是转头,看向了那个惊诧莫名的断腿男子。
“这位先生,我便是你说住在你左边的马兴元。”
那人立刻点头,忙不迭的说道:“对对对,你就是马兴元,你最喜欢穿青色的衣裳,我记得你!”
却不想他这话一说出来,丛宗的脸色就变了。
“马兴元”扯了扯自己的衣襟,面带嘲讽的说道:“看来有人还真是用心良苦。”
他转向了白成,从怀中掏出一物来。
“大统领,其实方才学生开了一个玩笑。我并非是马兴元,而是负责教棋艺的秦素。这是学生的文牒,上面可以证明学生的身份。如果大统领还不相信的话,可以去任意任意一个有学生在学院的世家去核对。我们院长送给了每一个世家一个画像集,上面有我们每个教员的画像。应该,是来不及作假的吧。”
白成接过了他的文牒。
其实上面就有他的画像跟样貌特征,上面的的确确写着姓名为秦素。
而且从刚才到现在,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去造假。
白成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
他把文牒还给了秦素,眼神早已经冻结如冰。
“事到如今,你还不给我从实招来?既然如此,那就先打二十板子,看看他说不说实话!”
白成守卫奉远城多远,积威颇深。
再加上他为武将,本身自带杀气。
那人也不过是个市井无赖,哪里敌得过他的威压。
一下子跪在地上,哭着求饶:“求大统领饶了我吧!小的,小的不是故意假冒的!是他,是丛宗说若是小的能来,就给小子五十两当报酬,小的也是一时贪心,所以才会鬼迷心窍啊!”
随着他的哭求,又在人群里引起了一阵骚动。
不过这一次,却是冲着丛宗这一伙去的。
林梦雅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丝毫不在乎情势是不是对她有利。
由始自终,她都是游刃有余,不慌不忙。
丛宗突然有种错觉,从一开始,她根本就是知情的。
而自己在她的眼中,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彻彻底底的挫败感,让他胸口一疼,喉咙处就泛起一阵腥甜。
人群里挤出来几个好事的,一瞧那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家伙,却笑骂道:“这不是东街老宋家的那个窝囊废么?宋二狗子,你特么什么时候成了教书先生了?”
“哈哈哈,大字都不识几个,还当先生。你能教什么?骰子还是桥牌?”
随着宋二狗子的身份被确认,丛宗之前的所有指控,都成了笑话。
林梦雅最知道这一点,哪怕这一群人里头,只有他一个是假的。
但只要被她扯出来,那么他们这一群人,就都会被怀疑。
更可况,他们说的都是假的。
所有的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丛宗他们这一伙。
他们的心中都在猜测,除了那个宫二狗子之外,这些人的真正身份会是什么。
形势瞬间就逆转了过来,但丛宗却不认输。
他梗着脖子,粗声粗气的嚷道:“就算旁人都是假的,可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自己也说,是你叫人打断了我的手!”
林梦雅却幽幽冷笑,猛地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两个光秃秃的手臂,用力一拽。
毫无心理准备的丛宗顺势往前一扑,林梦雅立刻闪过身来,避开了丛宗。
但在他的袖子里,却伸出了两双完好无缺的手来!
众目睽睽之下,丛宗的所有谎言,都大白于天下。
“哎呀,没想到丛先生还有断肢再生这样的能耐,在下十分的佩服。”
林梦雅扔掉了高仿的假肢,如今,已经不再需要她说什么了。
人群再度沸腾了起来,无数的污言秽语,通通向丛宗他们这一伙人身上砸了过。
他们,再也不能翻身了。
在一个医科硕士的面前玩这招,呵呵,早在看他第一眼的时候,她就看穿了对方好么?
不理这些失败者,她直直的看向了浔阳先生。
后者到了现在,早已经是一脸的惨白了。
他的名声,早就随着这些人被揭穿,而毁于一旦了。
“先生这下子,可都看明白了?”
他有些恍惚的看向了对面的女子。
几十年的坚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现在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名声被摧毁,任由旁人用语言来鞭挞,反复蹂躏的痛楚了。
而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林梦雅不过刺激了他一句,就住了口。
她不是可怜浔阳先生,而是这人从此以后再也没了依仗。
名声、徒弟,甚至于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会一辈子跟他隔心。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让人难过的了。
而这,就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混乱的场面,很快就被白成的人给镇压了下来。
白成揉了揉眉心,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证据确凿,根本是无可辩驳的。
他敲了敲原被告双方,思虑片刻后开口说道;“事情已然查明,之前那些事情,都是子虚乌有。浔阳先生,你可还有什么想要说的?”
后者摇了摇头,叹了一口。
“都是老夫听信谣言,枉为人师。”
他朝着林梦雅长鞠一躬,而后者也安然的受了。
因为,这是他欠宫家的。
“对不住了,我不应该如此冤枉宫家。”
浔阳先生的亲口道歉,比他们所做的任何澄清都有用。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拿着这件事来攻击宫家,谣言不攻自破。
林梦雅也不想得理不饶人,但却也不会任由家里人吃亏背黑锅。
她转过身去,朝着众人说道:“宫家如何,四泰学院如何,只有真真正正了解过的人,才有资格评价。我们学院广纳贤士,更需要大家齐心协力。但如果只是轻易的听信谣言就会离开的人,那还不如就此打住,我们不需要不相信我们的人。”
人群内,那些刚刚生出背离之心的人,羞愧的地下了头。
有几个人又自动自发的从人群里头走了出来。
大家都看到这几人的穿着,比一般人可是强了不少,且动作斯文儒雅,还带着读书人的书卷气。
“诸位,我家院长虽然说得有些直白,但我们学院的确值得。”
说着,他拿出臂弯里正抱着的一张纸,笑容如沐春风。
“这里是我们学院的招生简章,是那一边是招聘启事。大家不妨先了解一下看看,鄙人正是四泰学院的学正,大家不管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咨询我。欢迎有识之士,都来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学正热情洋溢的邀请,缓和了气氛。
林梦雅跟学生隐晦而快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迅速出击,把一场官司,变成了大型招聘会。
这展开,就连白成都有点发蒙。
他怎么总觉得,自己好像是给人算计进去了呢?
但他又狐疑的看向了场内众人。
时间是他定的,地点是他定的,人也是他找来的。
这是哪出了问题?
见到自己的目的已然达成,林梦雅不由得在心中偷笑。
就是要趁热打铁,才会让宫家跟四泰学院声名远播。
视线转到堂内。
那几个人都被护卫营内的士兵看管了起来。
尤其是那个趴在地上,半点没缓过气来的丛宗,从此以后他不仅声名狼藉,也是再没有办法,害任何人的了。
“咳咳,姑娘,叫你的人收敛点。”
白成压低了声音说道,林梦雅点点头,只挥了挥手,那些方才还分发着传单的人,就立刻压低了声音说抱歉,还说一会儿会在白家门前再分发之类的话。
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白成眼看着事情已然到了尾声,心里头知道,该由他收场了。
“丛宗、浔阳先生,你二人还有何话要说?”
浔阳先生摇了摇头,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看着似乎又苍老了不少。
而丛宗却因为刚才一口气没上来,这会子正翻白眼呢,哪里能吐出一个字来。
“如此,那我做主了。”
他面目重新变得威严了起来。
“苏梅状告浔阳先生侮辱宫家一案,经查明是浔阳先生听信了丛宗的谣言,未经查证,就私自辱骂宫家、四泰学院,实在不该。鉴于浔阳先生老迈,且已经当庭向宫家赔礼道歉,就不另做处罚了。但宫家若想要赔偿,本统领也会酌情给予支持。”
他看向林梦雅,温和道:“宫家需要什么赔偿,你尽管说。”
第一千九百三十四章 早有准备
看到天平已然完完全全的倾斜到了自己的这一方,林梦雅自然不会客气。
不过嘛,这赔偿也不是金银珠宝那么简单。
她脸上一片“亲切”的笑容,却看得人觉得冷飕飕的。
“其实我们宫家也并非得理不饶人,只不过此事对我们宫家的影响实在是太过恶劣。我们宫家多少代人的清誉,若就此毁了,那才是最大的损失。”
白成心里头有些不安。
纵然没跟这位宫家义女接触多少,可短短几次,他就给她身上,打了一个“不好惹”的标签。
心中盘算,面上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顺着她。
“这样吧,我就不要求什么钱财俗物的赔偿了。”
她转了转眼珠,看着那两人道:“此事,浔阳先生是受了旁人的蒙蔽,情有可原,所以我希望从今天开始,您每月写出一篇赞扬我宫家品质纯良,高风亮节的赞文,贴在城门口就行了。”
这要求,实在是...有够不要脸的!
但她还没完,再度开口:“要求行文流畅,语言优美,文体不限,诗词歌赋都行。一定要感情真挚,讴歌真善美,不要假大空。浔阳先生,您应该能做到吧?”
浔阳先生的脸色,活像是生吞了五百只蟑螂。
他是做梦都没想到,世上既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但他又能怎么办?
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白成倒是不懂他们这些个猫腻,只当是苏梅放了水,心中更觉得这妮子会做人。
“反正你们这些文人,不是最喜欢做文章了么?一个月一篇,不难,不难。”
在场的浔阳先生及其门生,脸都绿了。
但现在尘埃落定,说什么也都晚了。
“至于你。”
她瞥了一眼丛宗,冷笑一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
她声音本就比一般的女子低柔,如今放缓了语调,更是软的像是三月的春江水。
但却让丛宗,有种慢慢被凌迟的错觉。
“我会让人好好的把你送回你主子家,敲锣打鼓,一路走,一路唱。让天下人都知道,你那主子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她就是要闹得声势浩大,就是要让所有的世家都看清楚。
宫家,早已今非昔比!
丛宗哪里肯依,他知道对方此举就是为了羞辱百里家。
若是、若是那些人知道了,他一定会死得很惨。
一口气憋住了,他彻彻底底的晕死了过去。
迫不及待的宫二刚得了消息,就带着人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眼瞧着那杂碎不成了,就命人赶紧给他抬走,免得让自家小妹看着心烦。
处理完了这两个人,今日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
在两家暂时没有了利益上的冲突后,白成对他们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安抚了林梦雅他们一行人几句之后,就让他们回去了。
府内,曾祖已然得知了自己家的小辈大获全胜的消息。
说实话,自打这丫头回来,给他们的惊喜太多了。
如今这样小小的胜利,已然算不得什么。
但最令他感动的,便是雅儿对宫家的维护。
他最庆幸的事情,就是始终秉持着宫家的家规,没有把雅儿只当成一件物品,而是真真正正的,接受她,爱护她,把她当成了家人。
现在,他已经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宫家犹如回归沧海的巨龙,再无半分游困浅滩的悲哀了。
“老爷子,大小姐跟二少爷他们回来了!”
一直等在门房的廉伯喜气洋洋的通报。
还没进门,就听到宫二的大嗓门了。
“痛快!还是小妹你有办法。不过,让他们写那些个酸诗干什么?”
宫二倒是觉得,还不如来点真金白银。
林梦雅却笑着摇了摇头。
“从前我们宫家的好,那是好在骨子里。酒香也怕巷子深,这世上能识货的有几人呢?浔阳先生这个人,最是严肃古板。他即便是写赞文,也透着几分严谨。如此一来,反而相信的人会更多。我们宫家做了哪些好事,大家慢慢也就都清楚了。”
“对!凭什么要做好事不留名,还是小妹聪明,我怎么就想不到?要不,我回去就让老三他们在写一些,这样,全天下的人就都知道咱们宫家的好了!”
她倒是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她就是要让宫家成为关系到全天下命运的一枚枢纽,如此造势的确是必不可少的。
当年她上大学那阵子,为了给自己赚生活费,可是给不少跟医学相关的公众号和网站写过软文。
现在,倒是可以用上一用。
他们这边说得正欢,那边曾祖也心情愉悦的打趣道:“瞧你们兄妹两个,不过是一点点小胜利,怎就高兴成了这样?”
宫二摸了摸鼻子,立刻把今日小妹在堂上的风姿,转述了一遍。
他说的那是吐沫横飞,眉飞色舞的。
最后还是林梦雅实在是扛不住那大段大段的赞美之词了,赶忙叫停了正在无脑吹她的二哥哥。
总归是前因后果,曾祖也都听明白了。
心中愤恨丛宗那伙人的无耻,同时心中也有些疑惑。
“雅儿,你怎知道那些人,一定会提起那两位先生呢?”
林梦雅倒也没卖关子,娓娓道来。
其实一切,还要从他们搜查那天,在浔阳先生屋子里看到的那两封信说起。
当时,荀子阳打得主意,无非是希望浔阳先生衰弱致死前后,被人“无意”中发现那两封信,从而知道宫家的种种“恶性”。
随着浔阳先生的病逝,这条人命就会记在宫家的头上。而且人死了,他们也无法再对簿公堂,去翻案了。
信上的内容应该比浔阳先生知知道的,多了一些别的。
但是她敢肯定,一旦这两封信传出去,宫家名声尽毁,四泰学院甭想再开下去了。
好在后来,荀子阳把自己给作到了监牢里,她又治好了浔阳先生。
示意她只要把浔阳先生所知道的事情推翻,那一切就不攻自破了。
纵然荀子阳出来,他也是无济于事了。
毕竟,丛宗一行人已然被她打散,浔阳先生也当场认错。
待得几日后冯晨的事情一番爆发,她就完全拔掉了荀子阳的爪牙,到时候,谁还会信他的话?
者,她知道自己状告浔阳先生,那些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她从那两封信上,就猜到的搞事的大致是谁了。
再加上之后,分堂的人一直盯着浔阳先生的府邸,还有跟荀子阳关系密切的那几个人,顺藤摸瓜的就把这几个人的藏身之处给查了出来。
丛宗大概是觉得,自己只见过他们几次,肯定认不出来谁是谁。
又想着人多势众,兴许自己就会慌了手脚,到时候还不是任由他们欺辱?
所以就地取材,找了几个地痞流氓一起来当苦主。
她得知此事后,让分堂的人,以最快的速度请来了几位跟他们同期的先生。
这其中最有特点的,便是那位喜着青衣的马兴元。
丛宗毕竟也走了那么久,况且他在任的时候,有明里暗里的看马先生不顺眼。
所以,他肯定会让手下人,把马先生的特点、名字之类的记下来,好当证据。
却不想,林梦雅早就防着他这手。
果然,稍稍一试,就露出了马脚。
这谎言,可真是拙劣。
但是她也从这件事情上,确定丛宗这一行人,绝对不是仙城精心准备的阴谋。
仙城的行事作风一贯狠辣,手段超群,绝不会有这么大的纰漏。
如此看来,这背后之人并不如何的高明,甚至,可能也不是百里家主导的,不过却也跟百里家脱不了干系。
到底,会是谁呢?
早有准备的学正跟三哥哥这个院长,今晚可成了奉远城内的大忙人。
林梦雅本就不喜欢操心这些琐碎的事情,索性全权托付给了三哥哥他们,等到有我再来搞事的事情,她再出面摆平。
白天闹了这么半天,她也有点疲乏。
告别曾祖跟二哥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刚进门没多久,龙天昱也跟着回来了。
不过看着慵懒的她,那人却只是勾起唇角说道:“走,夫人,相公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看戏?
她被裹在龙天昱宽大的斗篷内,站在城楼上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里,看着黝黑的城外,跟依稀能看点点烛光的城内,有些无语。
“这大晚上的,你要我跟你来看星星么?”
她掩住嘴,打了个呵欠,身体更加放肆的躺在他的怀中。
温软满怀,纵然是自己被当成了床垫子,但龙天昱甘之如饴。
他紧了紧披风,捂得更严实了些,才贴在她的耳边说道:“你不是想要知道,那暗中算计你的人是谁么?”
“你知道?”
“嗯,马上你就知道了,莫急。”
瞧着这人卖关子的样子,林梦雅的好奇心更盛。
自家男人是个什么性子,她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能让他这般的兴致勃勃,难道,会是个熟人?
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城内的街道上,就出现了三三两两的人影。
她不由得精神大震,睁大了眼睛,仔细去瞧。
那些人影不断从小巷子里涌出,而后无声的汇聚在一起,倒像是约好了似的。
而后,他们来到了城门下。
第一千九百三十五章 忘恩负义
这些人的行动很迅速,目标也很明确。
但城门紧闭,周围又有巡夜的护城卫巡逻,想要这么跑可是插翅难飞。
因着龙天昱难得的态度,她非常努力的分辨着这几个人的身影。
但有几个穿了斗篷,看不太清楚身形。
而剩下的,又实在是陌生。
直到,她看到了一个缀在后尾的人。
挺拔的身影坐在马背上,跟前面的那些人躲躲藏藏的态度不同,这人看起来始终不紧不慢。
虽然看不清楚五官,但她就是莫名的感觉到熟悉。
到底,是从哪看到过呢?
这些人也不知是有何凭仗,居然没躲也没藏,而是直直的冲着城门来了。
她忽然间觉得耳垂有点痛,转过头怒瞪那个咬了她的人。
只见那人眸色幽深,隐隐还有些不悦。
“你在看谁?”
“在看下面的人啊!”
“不许盯着某一个看。”
“是你把我带过来叫我看的。”
“我没让你看得那么专注!”
林梦雅翻了翻白眼,这醋王近来真是越发猖狂了。
好在她今天心情好,懒得跟他做这种无聊的口舌之争。
揉了揉饱受折磨的耳垂,为了让这个小心眼放心,她小小声的问道:“那个最后一个骑马的,你看着熟不熟?”
龙天昱还没尝够她小巧犹如白玉般的耳垂,人不过瞥了一眼,就答道:“不认识,不过此人的武功不错。”
“你们交过手?”
“没有。只是看这群人里头,他的马是最稳的。”
她不懂御马术之类的,当然也就看不出来那么多。
只是她越看,越觉得那人熟悉得厉害。
但还没等她看多仔细,下面就爆发了冲突。
刚刚到达城门下的这一伙人,居然能拿出白家的令牌来,让护城卫临时开一下门。
本来他们也没想这么听话,就等着趁护城卫不备,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强行打开城门。
却不想还没等亮出兵器来,周围就突然间蹿出两队人马来。
火把,照亮了整个城门。
那些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人,此时却绝望的发现,他们依然是四面楚歌,再也没有逃出去的可能了。
一人走了出来。
火光中,那人下巴上的一撮小胡子,不再只有风流倜傥,而是带着三分失望与怒意。
他一步步的,朝着被护在最中央的那个人走过去。
抬起头,他眼中跳动的火光,盛满了痛苦。
“嘉柔,你就是这么回报你三叔的么?”
什么,白嘉柔?
城楼上,同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林梦雅,也有些惊讶。
且不说白嘉柔那个动不动就梨花带雨,哭得肝肠寸断的小性子。
就凭着她那白莲到奇葩的脑子,还能策划过这些事端来么?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还是给人当了枪?
“三,三叔...”
怯怯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哭腔。
这若是放在从前,白实安哪里舍得如此对待他最疼爱的小侄女。
可事实胜于雄辩。
实安冷冷的看着那个,穿着黑色斗篷,带着斗笠的女子。
言语中,早就没有了那份叔侄间的慈爱与亲切。
“三叔对你很失望,自你出生开始,白家上下都把你视若掌上明珠。不管是我,还是你祖父,亦或是你大伯跟你爹娘,都对你如此宠爱,你为何要背叛我们,背叛整个白家?”
被自己视若亲女的孩子出卖,白实安不可能不心痛。
中间的女子掀开了斗笠,一张清丽消瘦的脸,出现在白实安的眼前。
“三叔,我是不得已的。我知道你们疼我,但是你们一定会把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三叔,我什么都可以遵从你们的意见,可这件事关系到我一辈子的幸福,我只能如此。”
如果不是亲历者,光凭着白嘉柔声泪俱下的恳求,林梦雅肯定会把白家人都当成封建老家长。
但白家不是,甚至于为了这个不争气的孙女,白家可以全然不顾脸面,来她这里逼婚。
她虽然狠狠的整治了一番白家,但却知道白家对于白嘉柔,已然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反而白嘉柔,才是最自私的那个。
白实安没想到,白嘉柔居然如此无耻。
他收起心中的最后一点点的亲情,再次抬眸,便是冰冷一片。
“现在你下马,跟着我一起回去认罪,我还可以跟你祖父求情,饶你一命。”
白嘉柔咬住娇嫩嫩的唇瓣,她不要回去!绝对不要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
那里,没有人会为了她着想,没有人会站在她这边。
“不!三叔,求您不要逼我!您放过我吧,就当以后,白家再也没有我这个人了行么?”
她眼泪滚滚,一张小脸已然是可怜至极。
但往日里对她疼爱有加的三叔脸上,却再也看不到任何妥协与温柔了。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护城卫听令,白嘉柔勾结外人,对白家不利。这些人,必须留下来。如有反抗,就地格杀!”
清冷的夜风,把他坚定的杀意,带到了林梦雅的耳边。
她看着今夜格外决绝的白实安,眼中闪过一抹欣赏。
果然,她没看错。
比起心思相对简单的白淳安跟稳重踏实的白华安来说,其实白实安才是那块藏在角落里的璞玉。
从前只是没机会,且他也是为了家族稳定,有意藏拙。
可若是跟着她回到了宫家,他必然会有机会,大展拳脚。
“要是白家老爷子知道,肠子非得悔青了不可!”
她有些小得意,白家还不知道他们这次,可是亏大了。
不仅一库的藏书到了她的脑子里,就连跟着一起回去的“人质”,那都是整个白家最宝贵的人才。
可以说,她相当于挖走了白家的一半私产。
下面的混战十分激烈。
那些人处处拿着白嘉柔来挡刀,使得白家护城卫这一头,束手束脚。
毕竟三爷虽然这样说了,但白嘉柔到底还是他们白家的小姐。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又怎能杀主?
但蚂蚁可以咬死大象。
最终,那些黑衣人越来越少。
剩下的几个人,一边控制着白嘉柔,一边围成了一个圈,与越来越近的护城卫对峙。
随着火光靠近,她也终于看清楚了那个厉害的人的长相。
怎么,会是他?
只一瞬,
她就冲出了龙天昱的怀抱。
后者没反应过来,刚觉察到不对劲的时候,就看到那女人又折返了回来。
“龙天昱,快!我们现在就下去!”
她眼睛亮晶晶的,激动异常。
龙天昱知道吸引她的,不是那些人的打斗,而是其中的某一个人。
无论这个人是谁,都让他心里头有些不太好受。
林梦雅想得可没他那么多,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惊喜的感觉。
城门下,胜负已分。
那些黑衣人寡不敌众,死得多,活得少。
唯有那最后几个,仗着其中一人武功强劲,才勉强支撑。
白实安冷眼看着到现在,依旧执迷不悟的侄女。
若非护城卫手下留情,只怕她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此刻,她只是流着眼泪,不住的恳求他,希望他能放他们一马。
不知为何,他只觉得白嘉柔的眼泪,实在是廉价得很。
每一次她受了委屈,或者是想要什么,都自会用眼泪来达成目的。
久了,谁都会烦。
也许,应该像是有些人一样,用尽手段去争取,才是正途。
他短暂的分了一下神,却发现自己居然还在想某个早就应该断了念想的人。
摇了摇头,他振奋精神,正想要让护城卫们围上去剿杀的时候,只听得人群外面,飘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且慢!”
不知为何,那战得极其勇猛的黑衣男子,却是浑身一震。
手中长刀瞬间被护城卫挑开,叮咣落地。
但他却无暇顾忌,一双眼睛甚为激动的,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不远处,一男一女结伴而来。
两人走入了包围圈,站在了白实安的眼前。
“抱歉,白三爷。这本该是你们的家事,只是我实在是不能袖手旁观。”
女子清秀优雅,声音却比刚才低沉了不少。
黑衣青年眸色一暗,难掩失望。
但他现在已经没了兵器,只能束手就擒。
白实安瞥了一眼,就知道大势已定,转而认认真真的,看向了女子。
“苏姑娘,你怎么来了?”
却是有意无意的,忽视了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
可惜,那人气势太足。
就算是不说话,往那一站都让人不得不去注意到他。
“我来,是希望能带走一个人。”
白实安有些意外。
“哦?是谁?”
“就是他。”
她芊芊玉指,指向了人群里的那个沮丧的高挑青年。
白实安也看到了,不过,面上却有些为难。
“姑娘,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这些人是陷害我白家的元凶,我不能就此放过。”
“我知道,旁人您都可以带走,唯独他,我希望你能留给我。我保证,能掏干净他肚子里的一切,如何?”
这...
白实安十分怀疑,狐疑的在这两个人身上来回的看了几趟。
不是他不相信苏梅,只是,这人突然跑出来要人,未免太奇怪了。
“白三爷误会了,我不是想要放走他。我敢保证,他绝不会是主谋!”
第一千九百三十六章 兄妹相逢
她的话,让白实安跟黑衣青年,都惊讶的看向了她。
龙天昱的视线,也始终紧紧的跟随着她,眼中流露出几分疑惑。
她却像是一无所知,走到白实安的面前。
“我以宫家的名誉担保,白三爷肯不肯卖我一个面子?”
白实安的心一沉,神色有些复杂。
他本以为除了苏岩之外,不会再有人再得到她格外的青睐。
却不想,那人竟然也有此福气。
一点点的嫉妒,跟一点点的羡慕,让他有种想要拒绝她的冲动。
可话还没出口,他就生生压住了自己的舌头。
半晌,他才似认输一般,轻轻吐出了一句话。
“好,不过我必须先把他押回护卫营。”
又像是怕她不满意似的,忙添了几句。
“只要他把事情说清楚了,我可以不管的去留。”
林梦雅想了想,同意了他的做法。
毕竟,这人她可以信任,旁人却不知道缘由。
她走到那黑衣青年的身前,轻柔安慰道:“你只管说实话,其他的事情不用担心。”
青年一双黑眸,带着深深的戒备。
林梦雅瞅着他那副紧张的模样,只能暗笑着摇了摇头。
她扬起手腕,露出手腕上的小小暗弩。
那手环的部分,却刻着一株小小的青竹。
青年看到此处,不由得大惊失色。
唯有他们两个明白,这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
“你一定要说实话,知道了么?”
青年激动不已,想要说什么,却牢牢的克制住了自己。
不过转眼间,就收敛起自己所有的情绪,像是之前一般的冷淡。
但他看向林梦雅的眼神,也柔和得多了。
退后一步,林梦雅任由青年被白实安带走。
她一直站在原地,远远的望向那些人离开的方向。
等到人已经完全消失,她这才收回目光,表情不知是喜还是愁。
一直把心思都放在她身上的龙天昱,早就觉察到了自家夫人的心情,似乎有些雀跃。
他上前,把人圈入怀中。
“可以告诉我,他是谁么?”
她仰起头,却红了眼眶。
“昱,他是我的哥哥,亲哥哥!”
能在这里遇到林南笙,对于她来说,不亚于一个天大的惊喜。
一直以来,她的人跟昱的人手,都在寻找着兄长跟父亲的踪迹。
怎奈犹如大海捞针般,一无所获。
没想到,竟然在这个夜里,与哥哥意外相逢。
她真是一刻都不能等了,只想问问这些日子以来,哥哥过的好不好。
等待,总是令人焦灼。
林梦雅跟龙天昱并没有回去,反而是找了一家最靠近白家宅院的客栈先行住下。
她站在二楼的窗户旁,眼睛紧盯着白家的方向。
“先休息,白实安一定会把人给你完好无损的送出来。”
龙天昱知道她十分惦念自己的兄长,但心中还是有些微微泛酸。
仿佛这世上除了家里那两个可恶的小家伙之外,又要有一个人,来分享她的注意力了。
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靠在他的怀抱里,林梦雅只觉得心里头起伏不定。
只想要时间,快点过去。
等到天光放亮,她不知何时,靠在他的怀中,两人一同蜷缩在窗边的小榻上,睡了过去。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她爬起来,下巴放在窗台上,眼巴巴的盯着白宅的大门口。
“还早,你先去床上睡会儿,我找人去问问。”
说着,龙天昱就把她抱起来,轻柔的安置在了床榻上,而后走出了客房。
但她等了许久,也不见龙天昱回来。
只得穿好了外衣,独自走到了客栈的一楼。
因着时辰早,门外人马稀少。
她坐在大厅里,喝着伙计泡好的清茶,只觉得这一分一秒,都格外漫长。
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她揉了揉眉心,又觉得不太可能。
他们人都被白家抓住了,且因为她的关系,白实安大概不会对哥哥用刑。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可需要担心的呢?
可随着时间静静流淌,林梦雅只觉得心中越发的不安。
无论如何,昱也该给她回个消息吧。
为何到了现在,还没出来?
她起身,想要亲自去白家查看状况。
鼻间却突然嗅到了一抹血腥味,方向正是楼上的房间。
难道,他们受了伤?
林梦雅立刻往二楼跑去,血腥气越来越浓。
她一下子打开了房门,看到房间里,突然间多了三个人。
“是,雅儿么?”
熟悉到令她哽咽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怀疑与惊喜,颤抖着叫着她的名字。
林梦雅只觉得眼眶一热,扑到了哥哥的怀中。
“是我,哥哥,我是雅儿。’
“我的妹妹!我终于找到你了,让哥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林南笙也激动得几乎落泪。
他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妹妹,感受着她温热而鲜活的温度,只觉得这一刻,哪怕是让他就此死了,也心甘情愿。
“哥哥,你怎么样?”
林梦雅也是泪流满面,忙着去看哥哥的伤口。
只见他的右臂上,有个极深的伤口,血液,早已把周围的衣服,浸湿了。
“怎么回事?怎么受的伤?”
她心疼不已,昨日哥哥并未受伤,而且看这伤口也是极深。
但林南笙却似浑然不在意,他只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的妹妹,生怕这只是一道美梦而已。
眼前的女子,面容跟记忆里的妹妹全然不相同。
但唯有一点,那双水眸,总是噙着对自己的关心。
当年他第一次入军营的时候,尚且糊涂的妹子,也是如今日这般,看着的伤口哭得梨花带雨。
果然啊,她就是他的妹妹。
“好了好了,只是一点小伤而已,不要紧的。”
他温柔的擦拭着她腮边的泪,感受到那面皮果然有些不同,这才彻彻底底的放下了一颗心。
看来,自家小妹是易容过的了。
“是谁伤了你?白实安?还是白家的其他人?”
林梦雅的护犊子属性绝对跟宫家人一脉相传的。
如今哥哥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伤害,这简直就是在挑战她的底线。
被她怒火波及到的龙天昱,只能老老实实的答道:“他们是被潜藏在白家的
内应所伤。好在我们赶到的及时,兄长才能安然无恙。”
又是那群见不得光的小贼!
林梦雅顿时恨得牙痒痒,这是逼着自己去搞事的节奏。
“好了,他是,殿下?”
林南笙本就是个聪明的人。
尤其是在林梦雅的事情上,更是个敏锐犹如神农系统雷达的存在。
龙天昱目光柔和,至少比看白实安的表情更加温柔的点了点头。
一时间,气氛有点小小的尴尬。
尤其是林南笙,不管多了多久,他总是觉得夺走妹妹的男人,看起来都是相当的可恶。
可惜,这男人去几次三番的,救了自己的性命。
这股子不甘心的劲儿,怕是他得需要时间去消化了。
跟着龙天昱救人的,是他手下的一个贴身暗卫。
为了保护哥哥,他们决定让暗卫想办法,先把哥哥偷偷的带回去。
宫家的事情,还有她现在这幅模样,总归是需要一个解释的过程。
她看着暗卫扶着哥哥,消失在拐角,只觉得心里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散尽了。
可接着,她的眸色倏然转冷。
这笔帐,她终究是要讨回来的!
“白家的情况如何了?”
龙天昱站在她的身后,也随她一起,看向依旧毫无动静的白家。
“白家昨晚就被人在府内下了毒,若不是白实安昨晚带着人出来埋伏,只怕现在白家已然是一座空宅了。”
看来,是想要灭门了。
眼看着阴谋破裂,所以想要拼死一搏么?
这倒是个不要命的法子,而且险些就要让他们得手了。
“白家,终于手段还是太软弱了些。”
她眉眼带着冰霜,话里也不知何时,抹上了一丝丝血腥气。
犹如刚刚出鞘的弯刀,蠢蠢欲动的,想要取人的性命来平息自己的奔腾的杀意。
“的确。”
龙天昱也如她一样的想法。
她勾起一抹笑,淡淡说道:“既然他们舍不得出手,那就我自己来。”
城内,那些隐藏在黑暗角落里的老鼠们,却不知末日,已悄然来临。
宫家别院内,被惊动的宫二宫三等人,都在正厅内,等着林梦雅的归来。
暗卫是故意的,因为林梦雅跟龙天昱,本来也没想着瞒着宫家人。
只是,几人也完全尊重林梦雅。
既然她没回来,倒也没有人主动去她的院子里,查看那个受了伤的年轻人。
但宫家人都知道,她可不是一个菩萨心肠。
或者是说,在对待那些不在乎的人的时候,她的感情淡漠得厉害。
如今只能说明,她对此人也是十分的看重。
一时间,无数种想法盘旋在几人的心中。
但答案,只有她才能揭晓。
林梦雅刚踏入大门,就被一脸担忧的廉伯,给迎到了正厅。
“曾祖他们都在了么?”
后者点点头,欲言又止。
林梦雅朝着廉伯安抚的笑了笑,脚步却不由得加快了些。
等到她赶到正厅的时候,三人已经又换了一盏茶。
“小妹,你可回来了!”
眼尖的宫二,急慌慌的叫到。
顿时,另外的两个人,也都看向了她。
第一千九百三十七章 血脉亲缘
“你那屋子里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你又有相好了?”
宫二口不择言,说完就收获了家人的一堆白眼。
曾祖都差点被他给气笑了,忍不住骂道:“你怎么能那么说你妹妹,我看你是缺打了!”
宫二立刻缩了缩脖子,显然是不愿意回忆当初被曾祖,拿着烧火棍子打得满院跑的从前。
宫三倒是比宫二强得多,他放下茶杯,只有些担忧的问道:“他的伤势如何?要不要,我去请个大夫?”
林梦雅摇了摇头,略一犹豫,道:“其实,他跟我的确是有些关系。曾祖,我曾经告诉过您,除了我之外,我的母亲还有一个孩子。”
宫家三人浑身一震,而曾祖,也猜到了哥哥的身份。
“你是说,他就是你的哥哥。”
“嗯,千真万确。”
说实话,她有些忐忑不安。
宫家能如此快速的接受她,是因为她是女孩,也是唯一能够继承宫家家主的人。
但哥哥...她心里头就没底了。
毕竟,宫家不缺男人,而且她不能保证,哥哥会接受宫家。
“傻孩子,既然如此,那他就是我们宫家的人。也不知他的伤要不要紧,你去向你廉伯要一些好药过来,千万别耽误了他的伤情。”
“是啊小妹!”宫三的眉头也展开了些,神情也轻松得多了。
“既然是你的亲哥哥,那就是我们的兄弟了。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宫二也连连点头。
“我听你说,你哥哥武功还不错。以后若是都在一处,大家还能互相切磋切磋。”
傻的,这下子变成了她。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家里人居然会这么轻易的接受。
在两个哥哥跟曾祖的连声催促下,林梦雅梦游一般的,被推着离开了正厅。
回头,看着正各自忙着,去给哥哥找药的三人,她鼻子有些微微的酸涩。
“龙天昱,我觉得我自己真幸运。”
她悄悄的感叹,而龙天昱却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
这丫头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为了宫家殚精竭虑,几乎葬送了性命,也要保得宫家平安的做法,早就感动了宫家的所有人。
他们之所以会接受林南笙,是因为她。
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家主,更因为她已经融入了宫家,并且把宫家完完全全的,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她种下善因,如今便是她的善果了。
揉了揉眼角,林梦雅只觉得脚步都轻松得多了,带着人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暗卫还守在外面,不过里面血腥气已然没那么中了。
她刚打开门,里面坐着的人,就弹了起来。
看到是他们,这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小妹,这里是什么地方,可还安全?”
相比于从前俊朗雄武的少年英雄,如今的林南笙更添了沉稳内敛的气质。
他穿着粗布衣裳,脸也比从前黑了些许,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江湖游侠。
但一举手一投足,还是透露出不同于江湖草莽的优雅教养。
她想起昨晚,那骑在马背上,腰杆永远挺直的背影,又觉得那名冠京城的少将军,从未丢失过属于他自己的骄傲。
终究,他还是成熟了,也更加像父亲了。
林梦雅急忙找出伤药,一边给他疗伤,一边把宫家的事情,简短的说了一遍。
之后,提到宫家人对哥哥欢迎的态度的时候,哥哥一直紧皱的眉,终于舒展开来。
她细细的帮哥哥包扎好,确定没问题了之后,这才问道:“哥哥,父亲跟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提到父亲,林南笙的眼神一暗。
双拳紧握,有些隐忍不住的悲伤与痛苦。
“都是我的错!若是我不这么没用,父亲他也不会...”
“难道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只觉得一颗心,揪得生疼生疼。
那是她血脉相连的父亲,纵然当初有所疏忽,但她早已经放下。
毕竟,父亲并不是不爱她,只是他曾经用错了方式。
“我不知道,当初叛军袭来的时候,我跟父亲费尽千辛万苦返回晋国,跟陛下并肩作战。却不想叛军实在是来势汹汹,我国将士根本抵挡不住。后来,父亲在一夜时间无故失踪。我忙着对抗叛军,稳定军心,实在是无暇顾及。之后,国破家亡。我以为父亲是他们抓的,就尾随叛军到了一艘大船上。差不多过了一年的时间,我才到了这里陌生的地方。后来在码头上,我趁乱逃跑了。仗着这一身的武艺,在一个镖局里做事。昨晚,是镖局让我押的一趟人镖。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父亲无故失踪了。
寻找到哥哥的喜悦,一下子就被冷却了下来。
也许父亲会无声无息的死在乱军之中,也许他也跟着哥哥一样,流落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场所。
总之,在没有获得确定的消息前,她绝对不能放弃。
“你莫要担心,父亲放不下去你,我想他跟我一样,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会想办法求生。”
林南笙安慰道,好在林梦雅心性非常人。
既然打定了主意,她就不会去钻牛角尖。
转而,操心起哥哥来。
“我已经跟曾祖说了,他说欢迎你跟我一起回宫家。哥哥,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
说实话,妹妹的请求,他当然没办法拒绝。
但是,他也有他的顾虑。
思考了许久之后,他还是拒绝了她。
“雅儿,既然宫家那么重视你,你在这里我也放心。但我毕竟是个外人,我不能让你为难。放心吧,哥哥既然知道你好好的,也就没有顾虑了。以后我若是想你了,就去看你。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有哥哥照顾你。”
终究,哥哥还是怕连累她。
林梦雅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好,这是她的亲哥哥,从小就疼爱她的人。
她不想让哥哥继续奔波,在刀尖上讨生活。
但林南笙的脾气里,也带着属于林家人的固执,死活不肯松口。
他不是不想跟妹妹一起生活,而是宫家能接受妹妹,却未必能真心接受他。
他不想因为任何原因,让妹妹受哪怕一点点的委屈。
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龙天昱亲自去开门,却看到曾祖,带着廉伯站在门口。
“丫头,我给你送药来了。”
林南笙的表情有些拘谨,但还是站了起来,礼貌的向门口的老者行了个礼。
后者笑眯眯的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似乎十分满意。
“不愧是我们家的孩子,不管在哪里都是如此优秀。孩子,辛苦你了。”
许是因为宫乾丰的语气慈爱,也许是因为,宫家对待林梦雅的态度,让林南笙心存感激。
他虽然动作生硬,但态度却没有那么疏离。
宫乾丰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孩子怕是跟雅儿一样,看重情义,是个好孩子。
虽是一面没见过的重外孙,但却极其合他的眼缘。
“行了,都是一家人。你坐着吧,我让宫廉给你找了些补血的药,别忘了吃。”
关心的话,让林南笙的态度,也越发的软化。
他虽然言语不多,但却自然流露出了晚辈的恭敬。
宫乾丰刚才听到了一些他们兄妹两个说话的内容,招了招手,让林梦雅过来。
“丫头啊,我在外面都听到了。你哥哥是个好样的,他希望你以后能多一个容身之处。你莫怪他,也别强迫他。好男儿志在四方,他做的是对的。”
林梦雅有些不甘愿。
好不容易找回了哥哥,她自然是不愿意骨肉分离。
林南笙听到老者这般说,神色却有些复杂。
宫乾丰哪里不明白,只不过是装糊涂而已。
“南笙,是吧?”
林南笙点点头,安静的坐在椅子上。
纵然脸色苍白,可他依旧透着一股子坚毅的镇定。
宫乾丰瞧得出来,这孩子是个将帅之才,比老二还要像是个将军。
“我知道你想要闯出一番事业,好让雅儿更有底气些。毕竟她从小就没在宫家生活过,现在我们还能相处融洽,以后却未必。到时候,唯有你才是她唯一的指望了,我说的对么?”
被人戳破了心事,林南笙却没有任何的羞涩。
他只是温柔的看了看自己个的亲妹子,那小小的一个粉团子,终究还是长成了一个女人。
他不舍,甚至于私心里曾经想过,如果她要是可以永远都不长大,就会永远的生活在的羽翼之下。
可他是那般的无能为力,让她吃尽了这世上所有的苦头。
终究,他对不住她。
“但是,宫家不是这样的人家。我们是真心的接受雅儿,并且把她当成了宫家的一份子。甚至于,我们可以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托给她。她不仅仅是你的妹妹,更是我的曾孙女,是我的家人。”
曾祖的话,真诚而质朴。
甚至于林南笙这样历经变故的人,也不由得信了八分。
他经历得越是多,对于实话跟谎言的分辨,也就越发的敏锐。
但他却比雅儿,多想了一层。
“多谢您老人家的爱护,雅儿是个很好的姑娘,既然她能把您当成家人,我也无法阻拦。只是有件事,我希望您能答应我。”
第一千九百三十八章 新的身份
宫乾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依旧保持着慈爱的笑意。
在这位聪慧的老人面前,林南笙有种他一切都明白,但却乐于包容自己的感觉。
心头微动,也许,宫家人对小妹还是有一些真心的。
“你说吧。”
林南笙下定了决心,正色道:“我希望以后当宫家不再需要小妹的时候,您可以让她自由。我不希望宫家,亦或是任何人,禁锢住她。”
林梦雅只觉得眼睛一热,涌出了泪水。
她的哥哥,不管何时何地,永远把她放在第一位。
当年为了能够庇护她,哥哥不惜去战场上,跟随父亲建功立业,九死一生。
甚至于还去求了自己的朋友,只希望能给她一个安稳人生。
即便她当时还是个痴儿,哥哥却从未放弃过她。
龙天昱握住了她的小手,默默的给予她自己的力量。
宫乾丰听到他说的话,却一点都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不愧是流淌着我宫家血脉的男儿!孩子,也许别人家是把后代子孙,都当成了让家族繁盛的工具,但是在咱们宫家,家族只是你们的家。”
他的脸上,不掩欣赏的神色。
“你们从前的事情,雅儿已经跟我说过了。好孩子,你小小年纪就知道保护妹妹,不管旁人如何,宫家以你为荣。”
林南笙显然也有些意外。
他出身将门侯府,即便父亲当年手握重军,地位超然,却也要为了家族的利益,牺牲良多。
所以,他总以为大家族的感情,多是如此凉薄。
却不想,这位老者居然会这么说。
他不由得满心狐疑,一边想要相信,一边又怕这是对方的缓兵之计。
直到妹妹,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的说道:“哥,曾祖说的都是真的。在宫家,没有人会为了家族利益而被迫牺牲。我希望,你能留下来。”
林南笙如何舍得再度离开妹妹。
一颗心酸酸麻麻,如今家人就是他唯一的执念,他当然希望妹妹可以永远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只是,他还有犹豫。
林梦雅还想再劝,却忽然看到门口冒出来两颗小脑袋。
朝着那两个招了招手,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就跑到了她的身边,一人抱着一条腿,仰起头来甜甜的说道:“娘!”
林南笙顿时愣在了原地。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两个小子,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林梦雅爱怜的摸了摸两个小子的脑袋,介绍道:“墨言,宁儿,这是大舅舅。”
两个小的对林南笙觉得很陌生,这是他们懂事以来,第一次见到他。
“可是娘,我们不是有了一个大舅舅了么?”
墨言别看平时看着机灵,但是在亲戚的问题上,还是犯了糊涂。
林梦雅看着大儿子,笑得眉眼弯弯。
“这个大舅舅,是娘的亲生哥哥。就跟你跟宁儿一样,是一个爹娘的孩子。”
墨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跟宁儿对视了一眼后,怯生生的仰头看着陌生的大舅舅。
“大舅舅好,我叫墨言,他叫宁儿,我
们都是娘的孩子。”
宁儿最近性子越发的像他爹,话不多但却头脑聪明。
此刻朝着林南笙大舅舅,也仅仅是稍稍矜持的点了点头而已。
倒是他看着这两个外甥,不由得泪盈满眶。
这是他妹妹的孩子,是跟他有着血脉亲缘关系的小小骨肉。
心像是被绳子牢牢的拴住了一般,现在就算是有人让他走,他也是说什么也不肯的了。
“好,好,你们乖,都乖。”
舅甥的初次正式会面,气氛温馨又令人感动。
两个小的很快就意识到,多了一个大舅舅,也就是等于多了一个靠山。
毕竟,家里头的五个舅舅,那可是一个比一个的能护犊子。
很快,三人就打成了一片。
尤其是在听说这个新舅舅居然会骑马打仗的时候,不由得眼睛放亮,缠着他讲一些战场上的故事。
到底是从小就哄着妹妹,林南笙在遭遇过最初的手足无措后,很快就找回了跟小孩子相处的感觉。
何况他的这两个外甥冰雪聪明,而且性子又好,完全不像是那种不讲理的熊孩子,心中,又偏疼了他们几分。
林梦雅哪里不知这两个小的,怕是又在装乖了。
如今家中从上到下,就没有没被他们两个给骗住的。
就连孩子们的爹,也不过是个纸老虎。
没办法,这个坏人只能由她来当了。
“好了,你们两个该去午休了。”
两个小子最听她的话,虽然还有些恋恋不舍,但却依旧乖乖巧巧的朝着新舅舅摆摆手,让白苏带着去休息了。
林南笙目送着他们离开,他下定决心,这一次不仅仅要好好守护妹妹,也要让这两个小宝贝,健健康康的成长。
“南笙,留下来吧。”
宫乾丰诚恳的发出了邀请,而林南笙也再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看着他终于点了点头,压在林梦雅惴惴不安的心,也踏实了下来。
不过,她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曾祖,不知您会让哥哥,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呢?”
曾祖仔细的想了想,处于对他们的保护,雅儿跟南笙身世,最好还是不要曝光的好。
但他也舍不得这样优秀的孩子,只能存在于人后,不得见光。
倒是林南笙看样子根本不在乎,还劝道:“不必为了此事费心,我本就是希望能够跟妹妹他们生活在一起就好,身份并不重要。不然,就对外说我是妹妹的护卫就行了。”
即便是如此,宫乾丰还是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此时,在外面已经停了许久墙角的宫二,急不可耐的闯了进来。
“曾祖,何必那么费心!就让南笙兄弟,顶了老三兄弟的身份就行。”
突然冲进来的健壮的汉子,朝着林南笙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林南笙刚刚升起的戒备,却在看到对方毫无敌意的模样后,渐渐放下。
但还没等曾祖说不行,她就先行摇了摇头。
“不成,此事是三哥哥的心结,我们不能在三哥哥的伤口上在插一刀。”
“无妨,左右那人已经不可能在当的兄弟了。也许是我们没有这份亲缘,不过若是南笙兄弟能落在我们这房,我会代父母欢迎他。”
紧随其后的宫三,微微含笑。
他是真正的放下了过去,即便是跟他从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兄弟,但当他背叛自己的那一刻起,这段兄弟情,就早已经该一刀两断了。
兄弟,是可以为他两肋插刀,跟自己同甘共苦的人,而不是丝毫不在意自己跟家族的自私鬼。
“还是不必了,多谢二位的好意。”
林南笙并不想答应。
他有自己的骄傲,他是父亲的孩子,不管走到哪里,他也该姓林。
还是曾祖看出了他的顾虑,温和的说道:“孩子,我并不是非要你改姓不可。就连雅儿,我也没有完全抹杀她的出身。事实上我只是希望宫家人的这个身份,能够保护你们。雅儿面临的危险,绝对超出你的想象,把你变成老三的兄弟,至少有些人,不敢轻易的对你动手。”
这一点,林南笙倒是没想到。
不过很快,他就想起了自己做了镖师之后,听到的一些传闻。
宫家从颓靡到突然崛起,已然成为了整个卫国最为传奇的故事。
但是在故事之中最重要的那部分,就是这位神秘的宫家家主。
有人说她容色倾城,也有人说她手段狠辣,还有人说她怕不是个会妖术的精怪。
当初他也只是觉得好奇,并未探究得过深,更没想到竟是自家小妹。
结合种种传闻,他也意识到小妹的日子,怕也是没那么轻松。
不然,她又如何会易容呢?
要不是她手环上的竹子的图案,其实是一个“林”字,而且这件事唯有他们兄妹跟父亲知晓,只怕他也认不出来。
看来,老者说的应该是实话。
既然如此,他更有必要留在妹妹的身边了。
“多谢曾祖,也多谢你们。”
他本就不是个扭捏的人,既然承了人家的情,自然也不会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曾祖听到他改口,笑得合不拢嘴。
他岁数大了,最喜欢看着家里热热闹闹。
如今他又多了一个曾孙,想必家中以后肯定会人丁兴旺。
“好好好,以后他们就是你的亲兄弟。咱们家还有三人,等这次回去了你就便知道,他们很好相处。还有,老三那个弟弟,名字叫宫亢。以后你就顶了他的身份,你放心,无人敢为难你。”
林南笙微微颔首,同意了曾祖的话。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兄弟,宫二跟宫三还是十分满意的。
尤其是宫二,一看就知道林南笙是个练家子,再加上这人当初又是个少将军,更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林梦雅看着哥哥们的融洽相处,又看了看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男人。
也许她之所以会拼尽全力,就是为了守护住眼前的一切吧。
一抹坚定,划过她的双眸。
不管是谁,都别想夺走她的一切!
认亲过后,哥哥们也少了不少的疏离感。
廉伯也十分高兴,知道家里头又多了一个小少爷,询问了林南笙的口味之后,就忙忙活活的去准备酒菜了。
第一千九百三十九章 早有预谋
林南笙感觉到了宫家上下对他的善意,因此倒也放下了不少的戒心。
一家人好好的吃了一顿团圆饭后,几人被叫到了曾祖的面前议事。
此时,林南笙也得知了宫家来这里的原因,而关于他的经历,相对来说就简单得多了。
“我逃出来之后,几经辗转到了一处小世家的封地。在那里正好遇到一个镖局在招镖师。好在我有武艺傍身,渐渐也接触到了镖局内部的事情。这一次,就是我们镖头亲自接的一趟人镖,却不想,要保护的人居然是白嘉柔。”
自然,林南笙也知道了白嘉柔是如何算计自己妹妹的。
这样的女人,别说是保护了,他现在只想提刀就教训白家的那群人。
“那你们,要把白嘉柔送到哪里去呢?”
“我也不太清楚,镖头只说把人先带回镖局,自然有人来接她。我看镖头的口风,很显然这次的客人,来头不小。”
从哥哥的话中,她也筛选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她也有些意外,没想到白家隐藏最深的,就是那个白莲花般的白嘉柔。
不知这一次,白家人又会是什么表情了。
“那今日来杀你们灭口的人,又是什么人?”
提起这个,林南笙的眼眸不由得沉了下来。
他的那些同伴们,已经全部都命丧黄泉了。
若不是他武功稍高一些,怕是根本坚持不到妹夫来救援。
摇了摇头,他并没有看出对方的路数。
倒是龙天昱难得开口说道:“那些人的武功,有点像是金家的虎兴卫。”
“金家?”
又是个令她始料未及的意外。
“可金家人,不是你的盟友么?”
“从前是。”
龙天昱语气森冷。
从金瑶敢对林梦雅下手的时候起,金家就是他的敌人了。
“不过你也不确定么?”
以龙天昱的风格,他应该不会说这么摩登两可的话。
现在看起来,应该是他也没确定吧?
“从武功招数上来看有些相似,但金家的虎兴卫没有这么弱。”
弱?
顿时,林南笙觉得他的这个妹夫,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招人喜欢。
视线不经意的掠过旁边,看到他那俩个新兄弟眼中的表情跟他一样之后,他立刻有种找到同盟者的感觉。
妹夫这种东西,果然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像是没有察觉到林南笙眼中的愤然之色,龙天昱自顾自的解说道:“虎兴卫是金家的第一任家主亲自培养出来的护卫,不过他们却不会轻易的现世,一般情况下,只负责保护金家老祖的安全。今天早上袭击白家的人,虽然有些相似,但却并不是。”
他这么说,林梦雅就了解了。
金家可是在仙城都有些分量的家族,能在跟仙城冲突不断,且又能往外延伸的家族,显然是有些底气。
仙城诸多手段,她可是领教过的。
想必金家人,一定更加清楚。
那这专门保护金家老祖的虎兴卫,必定不同凡响。
“可是,既然相像,那就一定有些关系。”
龙天昱点头,算是同
意了她的说法。
白家的事情,居然扯上了金家。
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难道白家这些年的种种变故,都是因为金家的原因么?
要知道从白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开始到现在,这一盘棋局,恐怕也布置了几十年了。
金家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想要找到的那幅地图,又代表着什么呢?
一时间,大家相顾无言,每个人都陷入了极深的沉思中。
良久之后,她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金家不管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我想早晚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这一次也算是给白家提了个醒,我想他们以后,一定会有所行动。只要不是真正的虎兴卫来了,白家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她比别人更多了一层消息的来源。
昱曾经跟她提过,金家如今也是自顾不暇。
而且金家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要稳定下来,不然他们也不会死死的扒着昱这个强有力的援军不放了。
也就是说,至少在金家的危机没有解除之前,金家的那位老祖轻易不会离开他们的大本营。
并且他们已经跟白家结盟了,自然也不会看着白家被人算计。
恐怕以后,金家再想要得手,可就难了。
屋子里的人,也都赞同她的说法。
他们都觉得,最好是要尽快解决白家的事情,好赶紧赶回宫家。
形势也是越发的严峻,早一天回到宫家,也就早一天安全。
现在经过之前她状告浔阳先生的事情过后,宫家的声誉,也会被挽救回来。
其实她根本没想过把对宫家不利的流言,完全消灭。
她要的,是人们在听到全然不同的两个消息之后,会产生的怀疑心态。
若一个人在所有人的耳朵里,都是好的赞扬,那么人们就会潜意识里,觉得这是个好人。
反之亦然。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让天下人都夸赞宫家,况且像是百里家那样的臭虫,会始终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搞事。
所以,她只需要一部分去说宫家的好处就可以。
天下那么大,总不能让某些世家一手遮天吧?
从正厅出来,林梦雅还是跟哥哥又聊了许久,也算是把彼此的经历,都说了个透彻。
林南笙这才知道,妹妹到底经历过多少,才能拥有今日的成就。
宫家人能如此快速的接受他,怕也是借了妹妹的功劳。
一想到妹妹用她柔弱的身躯,扛起这么多的时候,他不由得愈发心疼。
到底,他还是让妹妹,独自经历了太多。
心中的愧疚,让他恨不得立刻就解决掉她的所有烦恼。
只希望她能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
但林梦雅,却制止了他的这个想法。
她说:“当初母亲为了我们能活着,选择了独自赴死,作为她的儿女,我们更要活得好好的。我们没有选择逃避的余地,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牺牲就在所难免。为了不让我们所在乎的人,再度选择牺牲,我们唯有承担,把一切都终结在我们的手里。”
林南笙无可辩驳,因为他知道,妹妹说的是对的。
他们唯有前进,绝不能后退。
他会跟妹妹一起,承担起这一切。
哥哥受了伤,她嘱咐哥哥早点休息,转身出了房门。
夜色深浓,月色浅淡,那个靠在墙边上,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的男子,却成了她眼中,唯一可以看到的风景。
她忍不住笑了笑,一步步的走向了他。
那人的五官原本犹如高山寒冰,带着永远让人无法再进一步的漠然。
可在她的面前,却冰雪消融,不见半分冷意。
“等我很久了吧?”
她主动的攀住了他的手臂。
纵然过了那么多年,可他依旧宠她如初。
他摇了摇头,伸出手来与她十指交错,看向她的眼神,格外的认真。
“高兴么?”
她用力点头,弯着眼睛,笑容没有半分阴霾。
“高兴就好,我希望以后你每天,都能这么高兴。”
他说的真心诚意,却又带着莫名的虔诚。
若是神佛有灵,这便是他唯一的心愿。
林梦雅神色飞扬,她真的是很开心。
摇着他的手臂,雀跃得如同一只翻飞的蝶。
“哥哥说,父亲一定还活着,而且他可能也在卫国。昱,我们一定会把自己的亲人都找回来的。我们会快快乐乐的,过上幸福的日子。”
她叽叽喳喳的说着对美好生活的愿景,也许会显得有些幼稚,但却感染得龙天昱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她像是带着魔力,掌控着他的情绪,而他只有心甘情愿的臣服。
两人回到了房间,洗漱完毕之后,她上了床滚来滚去的不愿意睡。
龙天昱倒是乐得看她这样,但又怕她睡得太晚,会休息不足。
只得用长手长脚当成绳索,把人牢牢锁在怀中。
“昱,回答宫家之后,我们可能会更加辛苦。”
她趴在他的怀中,眨巴着水灵大眼,柔声说道。
龙天昱的手臂更加紧了紧,圈住了她,就等于守住了他这辈子的幸福。
“不怕,我会护着你。”
“我知道。可是如果我恢复了‘宫雅’这个身份,会不会给你的计划,造成什么影响?”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而龙天昱几乎是瞬间,就猜测到了她的意图。
“这样做太危险了。”
他眉头微皱,显然是有些不赞同。
林梦雅捧住了他的脸,认真的解释。
“我知道当初你用了那个替身的计划,是希望可以保护我。我也没想立刻就恢复‘宫雅’这个身份。之前我们透露出‘宫雅’可能回到了宫家,就是希望能吸引住一部分的目光。如今的我们,已经不再是不堪一击了。而且,这样一来,敌人也会由暗转明。只要用的方法得当,我们就可以削弱敌人的力量。如此一来,你也不会那样辛苦了。”
她知道了。
龙天昱深深的凝视住了她,许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
他从来都没有防备着她。
不让她得知自己的计划,也是希望她能少些烦恼。
但他却低估了自家夫人的智慧跟手段。
他挑开了露在她眉间的发,额头与她相抵。
第一千九百四十章 未尽之言
说实话,林梦雅的心中有些忐忑。
她不是不知道他心中的疑虑,也怕自己会打乱他费心布置好的计划。
但她舍不得,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孤军奋战。
她所做的种种,不过是希望能够与他并肩而行。
而现在,她也算是有了一些底气。
视线交汇,龙天昱忽然间读懂了她的想法。
他毫无心理负担的笑了。
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相信你。”
悬着的一颗心,被这一句话就熨帖得妥妥当当。
她笑得灿烂,双手攀上了他的脖颈。
“嗯!”
他信她,这比任何情话,都要来的美妙。
白家的反应,比她预料当中的慢了些许。
那天的情况哥哥跟昱都亲眼所见,若不是有白实安带回去的那一队人拼死守护,只怕昨日白家肯定会被屠了满门。
第三日的下午,她终于看到了疲惫不堪的白实安。
比起之前的几次见面,现在的白实安脸色晦暗,眼中布满了熬出来的血丝,就连衣服,也不如从前整洁。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几天几夜没睡似的。
事实上,从那天开始,他也的确有几天没有合眼了。
他独自坐在厅内的椅子上,微驼的背影透出几许孤寂。
林梦雅站在门口,迟疑了片刻。
里面的人似乎有所感,转过头来就看到了她。
无力的扯出一抹笑来,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而沾染了苦涩。
林梦雅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问道:“没事吧?”
那里面,也带了些真心的问候吧。
白实安发现,不过也才几天没见,当他再度看到她的时候,竟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终究,他还是意识到了,他们本就不是一类人。
犹如那天他奋力的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那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敌人,却被那个男人跟他的手下,轻飘飘的打败了。
他不是嫉妒,也不是不甘,只不过是不想要如此轻易的认命。
但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了跟他们之间的差距。
白家,还是太自大了,自大到完全失去了警惕,没有觉察到在腐朽中滋生的蛀虫。
他垂头丧气的模样,让林梦雅有些感同身受。
当年的宫家,大约也是这样的光景吧。
二人各有所思,一时间竟然无人开口。
把自己的胡思乱想告一段落,白实安才艰难的开口说道:“白嘉柔勾结外敌,甚至还想要在你回去的路上设伏。幸好我那天晚上的行动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我不清楚他们还有没有同党。你回去的时候,一切还是要小心为上。”
干巴巴的叮嘱却不掩担心,林梦雅点点头,承了他的好意。
事实证明,白家最被低估的一个,便是白实安。
他能从蛛丝马迹里,查出那晚会有人逃跑,还瞒着白家所有人去围剿,便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她想要把人才挖回自家的计划,怕是要告吹了。
白家,离不开白实安。
她不由得有些惋惜,他应该有更加广阔的舞台,而不是困在白家这一潭淤泥内。
但他们都清楚,这是他们躲不开的宿命。
白实安张了张嘴,却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完全没有了可以当做谈资的内容。
不由得苦笑着摇头,人人都道他能言善辩,更是能凭着甜言蜜语,能哄得那花楼里的花魁笑逐颜开。
但在她的面前,他却像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般毫无章法。
真是,这些年都是白活了。
林梦雅瞧见了他的欲言又止,以为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处于对盟友的关心,她主动询问了一句。
“可是需要我们帮你什么忙?”
“不,没什么。对了,成叔那边传来消息,冯晨的案子很快就会有个结果了,到时候你要旁听么?”
他有些惴惴,明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但他却想不出其他的话来了。
林梦雅想了想,道:“去是自然要去的,不过冯晨的案子一结束,我们就要回去了。这些日子以来,多谢你的照顾。”
她的笑容温暖,一下子就让他心中的不安,渐渐消褪。
那还没有来得及变得汹涌的爱意,此刻竟然悄悄的隐匿了起来。
他似是在瞬间顿悟,知道有些爱意,从来不是以占有为目的的。
他放松了下来,甘于只顶着一个朋友的名义。
“以后若是有机会,请你们再来玩。”
林梦雅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她总觉得眼前的人,仿佛柔软了不少。
“嗯,一言为定!”
两人相视一笑,却没有丝毫的暧昧。
院子里,正盯着里面看的某人,却悄悄的松开了自己紧攥的拳头。
算那小子识相!
转身,他却看到了身后,没来得及遁走的宫家三兄弟,正跟他大眼瞪小眼。
宫二神色未变,只是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男人嘛,何必这么小气。”
但龙天昱却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大步流星的离开。
末了,还传来一句尤其欠揍的话。
“以后,麻烦你大大方方的让开我回房间的路。”
闻言,三人立刻变脸。
尤其是宫二,恨得咬牙切齿的扬了扬拳头。
“臭小子!早晚我会揍得你满地找牙!”
另外两人却垂下了头,掩住了满脸不甘的神色。
他们才不会承认,每晚想要堵住那人进他们妹妹闺房的行动,都是以失败告终的呢!
日子一下子就变得悠闲了起来。
冯晨的案子要重审的日期,就定在两日之后。
她知道之所以会这么快,是因为白嘉柔的暴露。
她没有刻意的参与进去,只是让分堂跟昱的人,随时报告一下事情的进度而已。
他们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只等着冯晨的案子一结束,他们就会踏上归程。
对此,家里人都兴奋不已。
离开那么多日子,他们也都想家了。
转眼间,重审的日子到了。
尽管一大早白实安就派人来请了他们,但当他们到达护卫营的时候,还是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民众。
经过之前浔阳先生的事情之后,现在的人们心中早已有了疑问。
那些之前被人刻意引导而被忽视的细节,也逐渐的浮出了水面。
被篡改的真相,呼之欲出。
他们到达护卫营的大堂后,白成也刚刚出现。
见到他们这一行人的出现,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朝她微微颔首示意。
林梦雅也乖巧的回礼,她这次来只是旁听,并不会介入。
白成坐在主位上,表情严肃的命令手下。
“带人犯。”
不多时,一身青衣的冯晨,就在白麓的陪同下,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周围的人,时不时的交头接耳。
他们其中有人经历过三年前的那一场风波,自然而然的有了一些感慨。
三年前,冯晨意气风发,哪怕受千夫所指,但依旧慷慨激昂,不屈不挠。
当初他们都觉得冯晨死不悔改,但现在想来,那何尝不是因为他问心无愧?
既然无错,那为何要承认?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他起了敬佩的心思。
但他们却忘记了,三年前就是他们,对冯晨唾弃、谩骂,甚至把他钉上了耻辱柱。
那些人的议论,林梦雅虽然听到了,却无感。
这便是舆论,它可以让人成为千古圣贤,也能让人遗臭万年。
好在她已经练就一身的钢筋铁骨,旁人的话,再也无法让她动摇半分。
她看向冯晨,只见那人脊背挺直,无俱无畏,脸上也是沉静如水,丝毫没把那些人的议论,放在心里。
不由得在心中赞了一声,都说逆境之中出人才,这冯晨倒是个好苗子。
“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放开我!”
尖锐的吵闹声,从另外一边传来。
两个护卫押着一个狼狈的人,往这边走来。
她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认出来,眼前这个蓬头垢面,衣服完全皱吧脏污得不成样子的人,居然是风度翩翩的荀子阳。
那人还在吵闹不休,试图挣脱开旁边人。
但他哪里是那两个护卫的对手,几乎是一路被拖了进来。
“大统领,犯人已经带到。”
两个护卫不管不顾的把人往地上一扔,便归队了。
趴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不过那双眼中,早已经被恶毒的怒火所填满。
“你凭什么抓我?我无罪!”
“大胆!”
白成眼一瞪,怒喝一声。
荀子阳立刻瑟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带着几分不服气。
周围的人再度开始讨论了起来,不过目标已经从夸赞冯晨,变成了贬低荀子阳。
这一次,可是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荀子阳就像是一只青蛙似的,怒视着那些对他评头论足的人。
“闭嘴!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说我?”
可现在,谁还买他的帐。
立刻就有个厉害的,使劲的啐了他一口。
“还当自己是浔阳先生的首徒呢?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狗德行!”
“你竟然敢这么说我?你找死么?”
荀子阳瞬间被激怒,像是失去了理智,向那人冲了过来。
但旁边的护卫可不是死的,一巴掌就把他给拍了回来。
他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摔倒在地,周围一片哄笑声。
唯独林梦雅,却皱起了眉头。
第一千九百四十一章 公堂挑衅
荀子阳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他们之前就接触过,那时的荀子阳两面三刀,是个能面不改色的就能陷害他人的狠角色。
哪怕是被白麓当场抓到证据,可他依旧能想到用从前的事情来威胁,好让白麓与他合谋除掉她。
尽管最后他失败了,但她能看得出来,白麓其实也曾经陷入了天人交战。
这样一个善于掩饰,又善于把控人心,煽动舆论的人,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要被人拆穿,便形若癫狂么?
还是,这只是荀子阳的另外一种伪装?
系统内,小药已然检测过,荀子阳的身上没有任何异常。
但她一直不敢放松,随时注意着对方的情况。
白成压了压围观民众的嘲笑,接着道:“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冯晨朝着他行了礼,掷地有声。
“草民冯晨,状告荀子阳冒充我的身份,谋害我的性命,还杀了我的养父母!”
三大罪状,一条比一条残忍。
虽然之前的全程悬赏线索,已经让不少人知道了案件的事情经过,但有些十分关键的证据,此前却并未公开。
白成点点头,正待询问被告的时候,荀子阳却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冯晨,我何时冒充你的身份了?”
他似是得意极了,丝毫不顾及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信口道:“由始自终,我可亲口承认过,我是那个老不死的儿子么?是那个老不死的认错了人,要怪,你也该怪他!”
这样的话,十足恶毒。
人群里顿时有人惨白了一张脸,便是今日来旁听的浔阳先生。
跟在他身后的学生,已经寥寥无几。
那几人也对荀子阳怒目而视,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把他那张嘴给撕烂了。
浔阳先生捂住胸口,缓了一会儿,才轻轻的挥开了弟子的手。
这是他的罪孽,他必须要自己承担。
林梦雅朝着对方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看来荀子阳的话,对他的打击不小。
冯晨已然对他厌恶至极,却并未发火,只是冷淡的回呛。
“若不是你拿着我的信物误导他人,别人又怎么可能认错?当初你被错认的时候,你也没有否认过不是么?现在在这里抵赖,你不觉得太难看了么?”
依旧是犹如三年前的那一幕。
荀子阳永远也忘不了,明明是被那大字不识一个的贫困夫妻养大的孩子,却气定神闲,拥有着他梦寐以求的风度。
冯晨刚刚崭露头角,便得到了奉远城内学子的广泛赞誉。
不少人赞赏他有风骨,有气节,就连白麓这样的人,都跟他称兄道弟。
浔阳先生虽然不言不语,却对他关怀备至。
那时的冯晨,前途似锦。
而他,却像是生活在烂泥里的蛆虫,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为了生存苟延残喘。
所以,当他有机会取而代之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把手中利刃捅向了把他当做兄弟的冯晨。
不是他心狠,而是冯晨太愚蠢了。
若换做是他,他一定会牢牢的守住自己应得的东西,不会给任何人觊觎的机会。
所以,他赢了,而冯
晨成了烂泥,被所有人抛弃。
只是他没想到,他竟然还有东山再起的这一天。
他双眼通红,犹如野兽,死死的盯着那个本该死在他手中的猎物。
冯晨为什么还活着?他该死,他该死!
林梦雅觉得,荀子阳越来越不正常了。
公堂上的一条条证据跟罪状,足以撕毁他所有虚假的美名,让一个真实而腐烂的人生,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搬弄是非、故意陷害、毒杀亲生父母,甚至还有试图毒害浔阳先生,一桩桩一件件,让人着实见识到了他漆黑的心肠。
那些堂下围观的民众们,早就义愤填膺了。
若不是有护卫拦着,只怕他们都要冲上来将那个无耻至极的人,活活打死。
但荀子阳的回答,却越来越没有章法。
到了最后,他竟然连辩解都没有,只是嚣张的大笑。
“都是我干的又能如何?我没错!世人谁都没资格说我错,是你们对不起我,这些都是你们应该补偿我的!”
他不屑的看向那些愤怒的民众,毫不在乎的叫骂。
“你们这群蠢货,现在你们骂我,当初你们也是被我耍了,把他当成了凶徒?在我眼中,你们不过是能站起来的骡马猪狗,你们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林梦雅心中一突,荀子阳的这个想法,倒是让她有些熟悉。
人群也因此被彻底的激怒了。
他们一怒之下,冲开了护卫的阻拦,无数双手朝着荀子阳砸了过去。
她还来不及的动,就看到荀子阳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而后,他惊恐的看向了汹涌而来的人群,试图躲避。
“都回去!回去!快,把人带走!”
荀子阳的一番嘲讽,把民众的仇恨值煽动到了最高。
幸好这里是护卫营,纵然有些措手不及,可情况还不至于不可控制。
白成指挥着手下,立刻把冯晨跟荀子阳两人带走。
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把她护在身后的宫二,也想着尽快带着妹妹,离开现场,却被她拦住了。
“去那边看看。”
她指了指荀子阳离开的方向,宫二立刻会意。
人虽然不少,但宫二有着身高跟体格的天然优势,两人很快就推开了人群,到达了护卫营的牢房门口。
只是,这里有人看守,并不许人进。
她踮起脚,朝着里面叫了一声。
“白麓,白麓,你在里面么?”
很快,白麓就出现在她的面前,见是她,还有些意外,不过却示意护卫可以放行。
她跟二哥哥快速的越过了守卫,到了牢房里,白麓忍不住抱怨道:“这个荀子阳怕是疯了不成,竟然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我看他以后,还怎么出门。”
言谈之间,早就没了兄弟情义。
尤其是今日,在见识到真正的泼皮无赖不要脸后,他算是知道那人有多假了。
“荀子阳现在在哪?”
直觉告诉她,荀子阳刚才的情况,绝对是意外的状况。
之前他几乎像是疯了一样,根本无所畏惧。
但在最后一刻,他的双眼却充斥着恐惧。
这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但却跟他之前故意激怒人群的行为不符。
白麓指了指里面,但就在此时,冯晨却急急的跑了出来。
“白麓,你快去看看,荀子阳不对劲!”
几人什么没说,立刻就赶了过去。
只看到刚刚还不可一世的荀子阳,此刻却像个傻子似的,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满脸惊恐的嚷嚷。
“别,别过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声声凄厉,手也不停的挥舞着,就好像是周围有着看不见的敌人,正在围攻他。
林梦雅稍稍走近了一点,问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冯晨立刻回答。
“就从刚才开始,那几个护卫大哥把他架到这里,他就开始大喊大叫。”
她仔细的观察,但荀子阳始终把脸埋在怀中,偶尔才看外面的人一眼,然后继续吵闹。
迟钝如宫二,也意识到了异常,他皱着眉头问道:“小妹,他是不是疯了?”
“我看他就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些话来!”
白麓想必也是气急了。
当初他有多信任荀子阳,现在就有多气。
但林梦雅却站起身来,神色认真的说道:“他的确是疯了,怕是遭了别人的暗算。”
“你说什么?”
白麓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而林梦雅现在,却可以百分百肯定。
“他现在神志不清,之前他说得那些话,想来也是因为如此。现在,他已经废了。”
这话,让剩下的几人,都有些吃惊。
尤其是林梦雅,她眉头紧皱,脸色更是有些难看。
这几日为了怕有人灭口,昱的人可是把护卫营的大牢,守得严严实实的。
本想着冯晨翻案之后,就可以用些法子,从荀子阳的嘴里头,逼问出一些关于地图的事情来。
但却没想到,竟然会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这几日无人来看过他,而且他每日的饮食,也都是细心检查过的,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但这人,怎么就在她的眼皮地下,被人弄傻了呢?
“你的意思是,他已经傻了?”
冯晨看着她,情绪有些失控。
林梦雅知道他现在的感受,但还是点点头。
“他怎么能傻?他还没有偿还罪孽,如何能傻!”
冯晨冲到荀子阳的面前,死命的抓住了他的双手,用尽全身力气怒吼。
“荀子阳!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怎么能、怎么能傻?”
荀子阳犹如惊弓之鸟,他拼了命的想要躲开,但却毫无办法。
“哇”的一声,他哭出了声。
“爹,娘,我错了,你们不要打我!”
稚童般的哭喊,生生的浇灭了冯晨的一腔怒火。
他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他的仇怨,他的不甘,他的痛楚,就这样永远没了可以讨回的机会了。
那他卧薪尝胆,咬牙苦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时间,他也迷茫了。
第一千九百四十二章 相同招数
舍监内的众人,面面相觑。
就连神经最为大条的白麓,都束手无措。
他挠了挠脑袋,求助般的看向了林梦雅。
安慰人这种细腻的活计,怕是有她一个女孩才能胜任了。
“其实,你早就赢了。”
她走到冯晨的身边,与他一同面对着哭闹不休的荀子阳。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输过,你坚守住了你的内心,人啊,最怕的是输给自己。”
她轻轻说道,这些都是她的肺腑之言。
就好比当初的林梦舞跟上官晴,纵然她们自以为剥夺了她的一切,但她们永远是个输家。
就算是当年她们得手,自己被毒死在花轿内,成为游荡在世间的一缕冤魂。
但她们自己却永远清楚,她们所拥有的一切,是从她的手中抢夺而来的。
她轻轻松松的,就成了压住了她们一生的梦魇。
如今的她,更是手握重权,杀人,不过是转瞬之念。
对于那对母女,她不是不恨,而是她们,已然失去了当她对手的资格。
人,哪里会对一只蚂蚁生气呢?
留她们一命,不过是为了让她们活得更加痛苦罢了。
早晚,她会亲手收取那对母女欠她的债。
冯晨一时间难以接受,微微侧头,看向了她。
“难道,我受过的那些苦,就白受了么?为何我要记得这些痛苦,而他,却可以轻易的遗忘?你说,这是为什么?”
宫二的眉头一拧,有些不满于冯晨的迁怒。
但林梦雅却浑然不在意,反而挑起眉头,反问道:“如果你觉得不满意,你可以现在就拿把刀杀了他,但你受过的苦,不会因此而少一分一毫。你的痛苦,不是他一人造就,难道你就可以放过其他人了么?冯晨,你可真是好打发。”
这话,就几近嘲弄了。
冯晨怒不可遏,但好歹还有些自制力。
在即将爆发的边缘,生生的把头扭了过去。
“我若是你,我会不动声色的从这里走出去,然后,爬到一个万人敬仰的位置,再一点点的,把那些人全部都碾成渣。你要如何选择,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谁也不会拦着你。”
冯晨的眼中,被她的一番话,引燃了一簇火焰。
他双唇紧闭,拳头也攥得死紧,背影僵硬但步履却越发的沉重了起来。
“冯晨!冯晨!”
白麓担心他,只好匆匆跟他们告辞,跟着追了出去。
只留下他们兄妹二人,跟一个疯子。
“这人,真是不知好歹。若不是我们,只怕他还窝在犄角旮旯里愤愤不平呢。”
宫二有些不满的嚷嚷,林梦雅摇了摇头。
冯晨与她,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她仁至义尽,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还要看他自己的选择。
如今牢房里没有旁人,她也不用顾忌,开始检查起荀子阳的情况。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会精神失常,荀子阳的脉息杂乱,而且眼神黯淡无光,显然是真的疯了。
她心中有些恼怒,毕竟人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算计的。
无奈,她只能暂时放弃。
但是她却无意中看到,荀子阳的手,似乎在虚空中画着什么东西。
小药及时的记录了下来,而让林梦雅有些震惊的是,那图画的样子,居然像是一幅地图。
不,不是一个完整的地图,而是残缺的地图的一角。
在画到某个方位后,荀子阳就开始了重复的动作。
她知道,那样下意识的行为,肯定是因为那是他记忆里最为深刻的东西。
直到确定没有新的内容后,她才揉了揉眉心,让小药停止记录,并且让小药跟之前铁皮盒子地图进行比对。
可结果却是令人失望的,二者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一而再的挫败感,让她的火气渐大。
但她可不是一个随意撒脾气的人,谁敢破坏她的计划,那她就要让人倒霉不可!
一旁的宫二倒是没觉察到妹妹的坏心情,对于荀子阳他也只是嗤之以鼻。
对他来说,这种软蛋怂包,没有一星半点的可取之处。
“这人可真是奇怪,明明坏事做尽了,却被人骂疯了。呵,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二哥哥,你说什么?”
她抬起头来,盯着二哥哥问道。
后者没多想,说道:“我是觉得这人忒没劲,不过就是被人骂几句而已,就疯了傻了,可真是一点都不爷们。”
是了!
像是心中的所有疑问都被点亮,她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重点。
急匆匆的跑到了里面,找到了之前冯晨被关押的牢房。
没错!就是这样!
怪不得,荀子阳会无声无息的中招,原来是有人,早就做好了准备。
宫二紧随其后,对她的行为,稍微有些不太能够理解。
“妹子,你不用跟这等杂碎生气。”
“我知道为什么,荀子阳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因为常年处于阴暗潮湿的环境,牢房内始终有股子发霉的味道。
但她的鼻子跟系统可绝不会放过这么明显的线索,这牢房内,明显有种白玉兰的香味,但这并不是普通的香料,而是加了料的。
荀子阳怕是跟白嘉柔一样,被人下了心理暗示。
她回想起方才的事情,总觉得外面那些人的反应,跟荀子阳的崩溃程度,是有些关联的。
她虽然不知道对荀子阳被下的暗示的关键点是什么,但终归是因为如此,才被彻彻底底的摧毁了心智。
这手段,已然不是单纯的狠毒了,简直可以被称作诡诈!
“二哥哥,你在外面闯荡的时候,可曾听说过哪个世家,最擅长控制人心么?”
对方的手段十分高超,并且十分的熟练。
稍不小心就会中招,几乎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
宫二这次也犯了难,要问他哪家武功厉害,武器锋利,他可是如数家珍。
这一项,可着实难道了他。
林梦雅也知道问了等于白问,但那些人既然用如此诡异的手段,总不会是无名之辈。
找到了原因,林梦雅也不再监牢内浪费时间。
外面的人在护卫军的劝说下,已经离开了大半。
冯晨沉冤昭雪,荀子阳自食恶果,三年的冤案已然了结,余下来的事情,就跟她无关了。
二人刚走出监牢,迎面便碰到了一个护卫。
不过才打了一个照面,林梦雅便听到耳边,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道绵绵的低语。
那声音实在是太过温柔,好似春日的暖阳,让人不自觉的从身体深处蔓延出一丝疲倦感。
只想沉入梦中,再不想醒来。
周遭的一切,都像是慢镜头一样,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突然,她脑中传来一道警报声,她立刻恢复了清明,而小药几乎是在同时,反馈了她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主人,刚才你差点被人催眠了!如果不是系统有保护机制,你的大脑就会埋下一道暗示。”
她愣了愣,刚才那种无力的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立刻看了周围一圈,却发现除了二哥哥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可疑之人。
“你怎么了?”
“刚才过去的那个人呢?”
她急急追问,后者却疑惑的答道:“走了呀,怎么,你认识?”
那人一定有问题!
她前后左右的找了又找,却还是一无所获。
宫二看到她一脸的认真严肃的神情后,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找白麓帮忙!”
但她知道,找到的可能性不大。
那人既然敢出现在她的面前,就一定有了可以全身而退的万全之策。
等待的过程中,她不断的回想起方才的一切。
那声音真的太古怪了,她几乎毫无防备就中了招。
如果对方拿这种技能来控制他人,只怕无人能抵挡得住。
“主人不用担心,这种催眠虽然技巧性很强,但并非不可能解开。而且就算是刚才系统不替您接触,对您也没什么影响的。”
刚刚还紧张得很什么似的,现在就又悠闲了起来。
林梦雅对于小药这种“轻敌”的行为,可是有点不满意。
后者立刻化身为小狗腿,轻声轻气的解释道:“其实,这种催眠的作用不是控制,而是催发。荀子阳之所以会中招,是因为他心中恐惧被人揭穿的事情的真相。白嘉柔是觉得您的配偶对她有好感,他们的执念不够深,所以才在强行催发后,变成了病态的执念。但您的心性十分的坚定,已经足够强大,不用再靠外力催发了。”
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系统的第一研究对象就是她,所以那催眠的作用,很快就被系统研究了出来。
她猛然记起一件事来,连忙去翻新破译出来的青筝谱的内容。
在一卷记载着类似于催眠术的内容上,她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内容。
“心术,分为控心、测心、问心、归心四卷。”
心术,就是通过一些方面你,掌握人心。
其中控心术是最低等的,强行操控的话,很容易就被心志坚定的人给摆脱了,当然,也跟催眠的技术有关系。
测心,就是预测人心,也就是把人心看透。
问心就是激发出潜藏在人心内的一些**,这些**或是阴暗,或是偏执,而用一些手段之后,可以催发人的这些**。
这一点,倒是跟小药说得相同。
但是...(未完待续)
第一千九百四十三章 离开白家
问心术的内容,是小药升级了解码系统之后才被破解出来的,为何那人竟然也会?
她着重翻了一下问心术的这一卷,发现这上面记载,想要施展问心术的话,施术者必须要先苦练一项技能。
或是口技,或者是眼神,亦或是某些其他的辅助措施,可以让施术者快速的暗示对方。
就比如说她之前听到的那种声音,就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口技。
而且这本心术上面记载的内容,可不是谁人都能练得会的。
就算是最简单的控心术,少说也得有个几年才能练成,更别提是更加高级的问心术了。
她不由得好奇,最后一卷的归心术是什么样的了。
但令她意外的是,归心术并不是教人如何控制人心的技巧,那上面的内容,是针对于施术者的。
“人心有灵,修炼心术者,必要正其心,修其性,养其德。否则,恐遭反噬。”
这一段话,看得她心里头凉飕飕的。
的确,如果学会了心术之后,就由着性子肆意作恶的话,那么早晚会自尝苦果。
而且归心术里的内容,都是前面几卷心术的破解之法。
林梦雅看完之后,突然明白了的归心术的意义。
如果只是看前面的几样,那么这本心术可以称得上是**了。
无形之中控制人心,这对于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们来说,几乎可以称得上的是极佳的手段。
控制了一家的家主,就可以得到了这一家的助力,要是控制了一国的国主呢?岂不是眨眼间,就可以封侯拜相?
所以最后一卷的归心术,就像是一柄悬在施术者脑袋上的钢刀。
害人,终害己。
这样的道理,亘古不变。
她看完之后,已然心中有数。
哪怕是下次再遇到会问心术的人,她也绝对不会毫无准备。
另外一边,二哥哥的寻找也丝毫不意外的,以失败告终了。
只是,却也不是全无收获。
“小妹,那杂碎倒是跑得快,不过我在他的房间里头,搜出来这东西。”
宫二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她的面前,手中拿着一个不起眼的小木头盒子。
那东西看起来就像是女人装头油用的小罐,但里面装着的,却是一些香末。
不用闻,她也知道是什么东西。
那人扮成护卫军,自然可以有机会接触到荀子阳。
并且因为他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所以无人能觉察到他的行为。
在日复一日的暗示下,荀子阳的内心已然恐惧到了极点。
这一次,算是她无从察觉,输也不冤枉。
宫二看着眼前的小妹,好像比之前更加淡定了些。
说来也奇怪,她鲜少会大哭大闹,但哪怕是一皱眉,都会让他觉得心中好似压了一块重物似的。
林梦雅把盒子收了起来,不管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她总会一一铲平!
“二哥哥,我们回家吧。”
“嗯,好。”
这里终究不是他们的家,该是时候回家了。
奉远城内,林梦雅他们一行人走得悄无声息。
宫二还是先留下来,等着稍后护送那些已经敲定,要去四泰学院任教的先生们。
临行之前,林梦雅怕自家二哥也中招,在归心术内临时学了一手,确保了他的安全。
两个宝宝恋恋不舍的跟魁梧的二舅舅说了再见,然后跟随娘亲上了马车。
“三爷,您真的不去松一松他们么?”
酒楼内,白实安稳坐在二楼的包厢内,饮尽了杯中酒,任由桌上珍馐美味,也狗不会他的一个眼神。
他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车队,缓缓从街上走过,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尽头。
“不了。”
这酒,不知为何苦的很。
他挥了挥手,让掌柜的退下。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何况,他与她的缘分,早已是命中注定。
但愿,他们还会有相见的那一天。
道一声珍重,却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旁人了。
“老大,人已经走了。”
此刻,奉远城内一处并不起眼的小院内,一个长相十分普通的男子,正谦卑的跟自己的老大回禀。
“嗯,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被称作老大的人整张脸都笼罩在一张黑色的面具下。
只看得出他身材高挑,声音也是低沉有力,只是太过冷清。
“白家的事情恐怕没那么轻易得手了,白嘉柔已经失败,白家已经有所察觉,想要再次下手就难了。”
“所以呢?”
微微上挑的声音,却让他的手下浑身一震。
他立刻跪在地上,不住的恳求道:“请老大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把白家的东西带出来。”
面对手下的请求,男子似乎显得有些*。
“那就好,我手下可是从来不养无人之人。”
手人立刻连连叩谢。
他可是知道自家老大的手段,若是这次再胜败,怕是这世上,很快就没有自己这号人了。
“行了,你去做事吧。”
“是,属下遵命。”
男子理也不理手下人,自顾自的打开门,信步走到了大街上。
此时,宫家的马车队正正好好的从他面前走过去。
“呵...”
一丝冰冷的笑声,从他的口中溢出。
那双唯一没有被遮住的黑色双眸,犹如寒星。
归程总是令人心情愉快。
跟来时不同,至少这一次他们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了。
甚至于出了白家的封地,到达郑家封地的时候,她还十分兴致勃勃的,把自己跟龙天昱在郑家发生的事情,当成游记一般,讲给了家里人听。
宫家的人倒是听得有滋有味,唯独林南笙觉得有些不得劲。
在他的印象中,自家小丫头本应该是娇娇弱弱,没有半分挫折,养在蜜糖罐里的娇娇女。
可现实是,小妹不仅仅经历了千难万险,还一并把他该承担的压力,都扛了起来。
终究,还是他这个当哥哥的太无能了。
正自责着,肩膀上就被人轻轻敲了敲,抬头,就看到了宫三的笑脸。
“要不要尝尝,这是小妹叫人做的药茶。”
他递给林南笙一杯茶,里面没有平常药茶的苦涩药味,只有淡淡余香。
他一口喝下去,微微的苦涩在舌尖还没来得及打转,就被回甘给冲散了。
仿佛喝了这杯茶,他心中的那些愁绪,就也跟苦味一般,消散了七七八八。
“其实当她的哥哥,总会觉得有些挫败感吧?”
他轻轻开口,语气里满是挪揄。
林南笙看了看正跟孩子们说笑的丫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我妹妹她从小就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我母亲在生了她之后就去了,后来父亲迫于皇权,不得不迎娶继母。那女人十足恶毒,几乎害得她命丧黄泉。”
这件事,始终成了梗在他心中的一根刺。
那对母女,他恨不得亲手扒了她们的皮,挖出她们的黑心肝!
宫三的眼中也划过一抹微光,原来,那个林梦舞居然如此可恶。
“你继母的那个女儿,我也是见过的。”
林南笙一听,立刻追问道:“在哪?她们现在在哪里?”
“别急,放走她们,是小妹的意思。”
“为什么?”
林南笙有些不懂。
上官晴母女对妹妹做出的那些陷害,妹妹不可能无动于衷。
除非,她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然,小妹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们。
眯了眯眼,宫三笑得有些自嘲。
“谁知道呢,小妹总是聪明得令我自惭形秽。但我知道,她之所以会放走那对母女,一定会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你应该学会相信她,在咱们宫家,所有人都相信她。”
林南笙看到,宫三的脸上,带着温柔的光彩。
他原先总是觉得宫家人对妹妹,怕是肯定存了一分利用之心。
但现在,他却不那么笃定了。
因为有些东西,根本骗不了人。
宫三似乎有所察觉,笑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几乎可以跟你们说是陌生人,但为何会那么快的接受小妹?”
被人说破,林南笙倒也没觉得什么,反而是点点头承认了。
他们林家人,在这种问题上,向来诚实得很。
宫三暗笑,觉得他们不愧是亲兄妹。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得先告诉你一件事。在过去的几十年间,在我有记忆以来,小妹就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她对于我们来说,不仅仅是一个亲人,也不仅仅是一个家主,她更是所有宫家人的精神支柱。”
那近乎虔诚的目光,让林南笙不由得想起从前带兵打仗的时候,偶然间路过的一个小山村。
村子很穷,连一个破败的寺庙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个用石头垒起来的小庙。
里面的佛像被熏得漆黑,几乎看不出来是哪位神佛了。
但村子里的人,却每天都来擦拭那些石头。
小庙的石头干干净净,除了香灰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尘土。
这里的人们没有多余的贡品,但他们是真心的爱戴这位神佛,所以每天人们都自发的,给这位护佑了他们不知多少年的神佛,擦一擦石头,扫一扫院子。
比起他见识过的那些拥有高僧、金佛的寺院,这里的人们,供奉来的更加简朴,但敬仰却越发真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