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回 星夜凝玉露,轻纱水晶帘(上)
209回
星夜凝玉露,轻纱水晶帘
羽灵此话一出口,风君子终于忍不住一下子冲到她面前,挥着黑如意喝道:“你终于承认是你了?还戴着个面纱挡着脸?以为我认不出你就是羽然?”羽然就是风君子“女朋友”的名子,风君子要我与守正不要点破,现在却忍不住自己说破了。
羽灵低头小声道:“是与不是,公子揭开面纱自能看清楚。”
风君子伸手就要去揭面纱,然而指尖刚刚触到却停了下来,收手道:“不揭,我不揭!无论是面纱面具,此时的我都不想轻易再揭,你就戴着吧。……事由东西昆仑起,我就不追究你了,但也不会感念你。求你一件事,去东昆仑一趟,送我回家,然后分手!”
羽灵:“分手?”
风君子:“当然了,你还想怎样?”
羽灵:“知道了,事情本应如此。”
风君子:“我的情形你也了解,封印神通忘情入世历劫,而你终究要回西昆仑。……如果将来东、西昆仑立约能成,红尘内外相安,自有再见之时。如果你真的有所感念,还是联络昆仑仙境同道仔细相商如何再立新约,也可助石盟主一臂之力,助石野就是助我,也是助红尘内外。”
羽灵:“无论是风君子,还是忘情宫主风君,其实一点变化没有,你还是同一个人。”
风君子举着黑如意的手垂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谢谢你没有让我饿着。也谢谢你给石野写地那封信。此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彼此也不再相欠什么。……此番又要麻烦你万里相送,这样吧,我送你一件礼物。”
羽灵:“什么礼物?”
风君子掌中亮出一物,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听风君子清清楚楚的答道:“须弥神罩!”
羽灵颤声道:“怎么会是如此贵重之物?羽灵不敢收!”
风君子笑了:“此物得自西昆仑,我就相还西昆仑。我想送给你。有什么不可以吗?”不跳字。
羽灵:“既然要还,为什么不还给周宗主?此非一人之器。乃是西昆仑共有,我也不敢接。”
风君子:“你误会了,不是现在给你,而是十年后送你。如果石野能率两昆仑立新约成功,那么我在东昆仑就送你一座道场,这道场就是须弥神罩所布成,地点就在你们困我的茫砀山。……我先将它交给石野盟主暂管。若十年后两昆仑一统,那里便是西昆仑众人拜访东昆仑时落脚联络之处,而道场则交给你妙羽门主事。”
我与守正真人闻言在一旁不住连连点头,心中一个劲的称妙,这小子鬼点子真多!本来我的想法就是最大限度的在西昆仑争取支持,先通过陶然客笼络散修一派,将闻醉山仙府交给陶然客也是这个意思。我曾说过对付妙羽门与万法宗地态度是联合一家打压一家,现在万法宗等于被灭了。而妙羽门的态度还是相对中立地。风君子倒好,感情牌、利益牌、公义牌都打出来了,企图彻底将妙羽门拉过来。
他这个想法很妙,既然东昆仑在西昆仑占了一处道场做为“大使馆”,那么十年后西昆仑在东昆仑同样也应该有一处“大使馆”。东昆仑还真找不到适合的地方,而风君子以须弥神罩在茫砀山重布一处道场。等于借花献佛。羽灵显然是动心了,却看向我问道:“风宫主的提议,石盟主意下如何?其实从我个人角度,十分愿意玉成两昆仑美事。”
我笑道:“风宫主说话可以代表我的意见。告诉你一件事,他是我的传法师尊!”
羽灵显然大吃一惊,万万没有想到我与风君子竟是这种关系。这件事在东昆仑知道的人也极少,西昆仑就更没有人知道了。你说他们拿须弥神罩扣谁不好?偏偏扣我石盟主的师尊,于公于私东昆仑也不能答应!
羽灵:“真没有想到!……公子为什么要在十年后将东昆仑道场交给我,也许交给太道宗更合适一点。”
风君子:“我想问你一句实话,假如太道宗没有了周春。还会不会是西昆仑第一大派?”
羽灵:“我不敢说。”
风君子:“在我面前有什么不敢说地。就算是假设。”
羽灵:“太道宗在周春麾下一时鼎盛,周仙人修为高超在昆仑仙境中可称第一。此人心机深远,有枭雄才略。他善于聚集同流之人威服四方,也善于整合宗门之力谋求权柄。如此对太道宗有利也有弊。如周春在,太道宗自然实力庞大。如周春不在,他的门下弟子心性与他相似,却又无人有此修为才略,必然起分歧争端,太道宗将派系分驰不再有今日之盛。”
风君子:“十年之后,不论立约如何,石野与周春必有纷争。杀了周春又会怎样?”
羽灵身体颤了一下:“据闻周春曾在东昆仑欲下手暗算你,茫砀山赌阵虽是两昆仑之约,但他却有取你性命的私心。你若想杀他,我不能说什么,但这样一来怕只能引起两昆仑仇视。”
风君子:“周春不杀,终究后患。若寻私报怨杀人,自然不妥,但若立约斗法灭之,顺理成章!……杀周春立新约,方为一代神君。杀他的人不是我,而是东昆仑盟主石野。”
风君子和羽灵之间的谈话越说越不对劲,他怎么把什么话都说出来了?我赶紧插话道:“风,风仙师,和羽灵掌门说这种话……”
守正真人在旁边拉了一下我的衣袖,皱着眉冲我摇了摇头。那意思是既然风君子说了就说了吧,看神情他也觉得有些不妥。羽灵地声音变的有些发涩:“公子对我说这些,想让羽灵如何在西昆仑自处?”
风君子:“周春不死,两昆仑难安,说别地也没用。周春一死,太道宗虽然势大但难成西昆仑领袖,你妙羽门就是西昆仑第一大派。这也是我愿意看见的。茫砀山道场不交给你又交给谁呢?……你不会把我说的话告诉周春吧?不少字”
羽灵:“我只能当作都没听见。”
风君子:“你心里明白就行,可以当作我没说过。我说的话只是我的想法。与东昆仑其它人无关。实际上我忘情宫在东西两昆仑之外,我只是个旁观者。”
羽灵:“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不跳字。
风君子:“想问就问。”
羽灵:“我们有再见地时日吗?”不跳字。
风君子笑了:“你面前站地又是谁?”
羽灵:“你应该明白我地意思。”
风君子的神色有些莫测:“红尘重定,我方可历劫而回,恐怕到那时候才能回答你。”
听他们把话说到这里,我心里的感觉也很复杂。羽灵现在的地位很微妙,她需要做一个选择,在周春和我石野之间。如果说羽灵原先还是中立的态度。那么以后她无法中立。实际上她答应了我的请求又同意接受风君子的礼物,就等于做出了选择。
不必再多说了,我上前道:“时间不早了,风君子你只剩下一夜时间,我们还要赶回茫砀山。”
……
昆仑群峰间,虚空瑶池外,东昆仑一众修行人正在翘首等待。时间已过黄昏,满山积雪映衬满天星光视。绯焱站在众人最前,脸上有担忧和不耐之色。正在此时远处地虚空中发出一阵阵强烈的波动,如幻境呈现空间裂隙,飞出四条人影。进去三个出来四个,众人也很意外。绯焱一眼看见了白袍飘飞地风君子,脸露喜色。紧接着又看见跟在风君子身后面戴黑纱地羽灵,不由眉头又是一皱。
风君子飞在空中就察觉到了绯焱的神色变化,直接落到了她身前。落地之后顺手将黑如意抛给了阿秀,又解下雪葫芦扔给了我,同时将须弥神罩扔给了守正真人。他叫道:“阿秀,黑如意从哪里来送哪里去。石盟主,多谢你率众人相救,这一壶美酒就算我地谢意了。……羽灵掌门,明天日出时茫砀山接我。”说完拉起绯焱的手,两人飞天东去转瞬不见。
我和阿秀接过东西倒没什么。须弥神罩空中飞来把守正真人吓了一跳。他本已落地立刻又化作一道金光飞起,金光中又分出另一片金光这才收了须弥神罩。风君子很潇洒。带着绯焱就这么走了,他还有一夜时间。想想绯焱我也觉得感叹,自从茫砀山破阵她转刺化仙霞舍身救君子之时起,我想她已经选择了面对新生。只可怜她苦等数年,也只得今日一夜相聚,风君子单独与她飞去也算聊以安慰。
刚刚得到八十一只琼玉杯,正好分给众人饮酒。这雪葫芦里的酒不仅是滋味美,而且是调理补养地良药,正适合久战破阵之后的众人饮用。小小的一只雪葫芦,六十多人人手一杯,连尽三巡酒也没有倒完,晃一晃里面还有半葫芦酒。后来我才知道,我在梅花圣镜中窖藏的十八瓮美酒,让他一葫芦装走了一半。
酒已饮毕,众人纷纷称赞,都觉得神清气爽就连受伤者都觉得恢复了不少。我们又结阵飞向茫砀山,羽灵一个人远远的跟在后面。仍然在破阵之处落下,看不见风君子,他应该与绯焱在几里之外的山中。我们为什么不走?因为第二天要以须弥神罩布成福地洞天。
夜深了,茫砀山中风露微寒,众人都在各自调息静坐,只有羽灵一人看着曾经是须弥神罩地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孤零零的坐在远离众人的地方。我不想过于冷落了她,走过去与她并肩坐下。阿秀见我跑到远处与一个女子单独坐在一起,也想过来,却被紫英拉到了一边。
“好酒。好美的葫芦。如果他将这只葫芦送给我而不是须弥神罩,我会更喜欢。”羽灵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我说话。
“你说这种雪葫芦吗?出自东昆仑海天谷,道友喜欢我可以叫人送去给你。但是风君子这只雪葫芦,他恐怕不可能送人。因为这只葫芦是一个人地纪念,那是一位无论心地还是容颜都绝美的女子。”
“女子,是那位红衣道友吗?”不跳字。羽灵问我。
我摇头道:“不是,她已经死了。尽管有来世但已不是当年。……”我对她讲了风君子与七心的故事,从头到尾用了很长时间。羽灵一直在默默的听。听到最后忍不住将手伸进了面纱之内,她一定在抹眼泪。我说完只听她颤着声音道:“我明白为什么他不肯揭我的面纱了,他一定是想起了她。”
……
据风君子后来“回忆”,他在茫砀山“迷路”了,不是自己记不清路,而是地形莫名发生了改变。这一切怎么解释呢?风君子认为是地震发生的前兆,因为他亲身经历了一次大地震。一座山都崩了!幸亏那时他已经下了山,否则凶多吉少。
他在山中困了十几天,同去地野外探险队友报了失踪,搜索未得都已经散去了,只有他地“女朋友”羽然一直在找他。终于在地震后的第二天羽然找到了他,并陪着他一起返回了浙江嘉兴。不管所发生地事情合不合理,风君子的“经历”就是这样。
回到嘉兴海盐之后,风君子病了。一连很多天忽冷忽热浑身无力,几乎是卧床不起。从一个正常人的角度,山野中被困十几天可能会坚持住,求生的信念使身体与精神都保持在一种最佳的状态。但是一旦获救,身心松弛下来,种种不适的后遗症就会发作。风君子被唤醒神识的那一天一夜。策算无遗几乎什么都算到了,恰恰忘了给自己退病。
风君子在单位住地是集体宿舍,他们单位的单身宿舍条件还不错,一套房子里有四个单间,共用一处卫生间与厨房。当时宿舍里住了三个小伙,还有一间屋是空着的。风君子这一病又没有亲人在身边,也不可能都指望别人来照顾,于是他的女朋友羽然就留了下来。羽然住在了他们的单身宿舍那间空着的屋子里,为了照顾风君子方便。虽然招来不少风言风语,但身为西昆仑妙羽门的掌门人羽灵哪会想到这些?
羽然守在风君子身边这一照顾就是半个多月。风君子的身体才逐渐恢复。如果从正常地男女感情角度。风君子对羽然的好感可想而知,也许他心里想的是两人的关系该定下了。难得碰到这样温柔体贴的好姑娘。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大大出乎他地意外,他的女朋友走了,和他分手了,原因据说是要出国。
羽然去了哪里?风君子也不是十分清楚,美格兰、法利坚、加兰西、英拿大?也许都有可能,反正羽然与他分手离去,再没有联络。风君子又一次很无辜的失恋了,郁闷了很久,有一阵子天天骂洋鬼子,认为自己前世一定和八国联军有深仇。他这边刚刚开始骂洋鬼子,那边就立刻被单位派到北京对付七国联军去了。
风君子被派出到北京参加核电站二期工程的出口信贷谈判,谈判的对手有七个国家的代表,包括各大银行与企业。所谓出口信贷是一种有附加条件的国际贷款,外国银行贷款给你,但要指定你买他们国家的设备。这一谈就是半年,谈判基本结束之后风君子却走了,离开了他在原子能情报所的那间办公室,也离开了那家前途很好的单位。他只身去了滨海,那是他曾经上大学地地方。
风君子后来曾行走全国各地,但主要还在滨海定居,他选择了一份形象似乎不是很好地职业——证券分析师。就是这样一种普通人的生活,去经历他地世间劫。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也经历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暂时不提风君子在人世间的生活,风君子从茫砀山走后的第二天我就开始忙碌起来,首先是要展开须弥神罩在茫砀山原处建造一处洞天道场。须弥神罩在守正真人手中,守正真人跟我开了个玩笑,将神罩给我拿在手中试试。我接过神罩才明白陶然客看见风君子单手持罩飞天为什么会吃惊?这须弥神罩看似海碗大小,握在手中却重如山岳!我带在身上也许勉强可以飞天,但那速度不会比麻雀快多少。
209回星夜凝玉露,轻纱水晶帘
209回星夜凝玉露,轻纱水晶帘
209回 星夜凝玉露,轻纱水晶帘(下)
209回
星夜凝玉露,轻纱水晶帘
守正笑着告诉我:“你现在拿它觉得吃力,其实这东西拿在谁手里都吃力。我是用了一个化身专门持罩才可以行动自如,等你修成化身境界也可以自如携带,不过这东西做为此地道场就永远不必携带了。……此物妙用甚多,其实也是世上最好的守护神器,只要境界到了可以运用,它是唯一能够抵挡正一三宝合击的法器。忘情宫的大夏龙绦虽然神奇,但也远远不及这须弥神罩。”
“幸亏风君子将它收来了,否则须弥神罩在周春手中麻烦就大了。”
守正笑了笑:“这是自作自受,谁要他用来扣风君子赌阵呢?”
此番茫砀山破阵,除了风君子之外,东昆仑大出风头的有三个人,我、法海还有张先生。张先生的修为论法力神通并不甚高,但茫砀山一战被公认为天下奇门阵法第一。以须弥神罩在茫砀山布下道场,也是张先生主持指挥众人。新成洞天仍在风君子受困的原处,但那座山却变成了一片起伏的丘陵,有几处泉流穿过,草木都无影无踪。
洞天内有十里方圆,在整个东昆仑也仅次于正一三山,与我的梅花圣镜相当。当然修行道场不能仅仅有结界洞天,内外还有其它的布置,东昆仑各大门派一起出力各尽所长,总之不能让这处道场比西昆仑的闻醉山仙府逊色。轩辕派弟子种植花草,太行派献五色神泥炼筑宫室。正一门有高人出手凿建泉池,等等不一而足。张先生又指导挥众人在洞天内外布下种种法阵守护须弥神罩,此处十年后必然将成为一处仙家洞府。
而十年之后,就是人世间的2007年秋。
不知为什么,绯焱自告奋勇要在茫砀山镇守道场,而各大派轮流派弟子帮忙建造仙府。有绯焱打理,也不必事事让我过问。这期间对于我来说发生了两件大事。首先是在人间得子,其次是在修行界三梦开宗。
我从茫砀山回去地第三个月。菲儿怀孕了,又过了十个月生了个儿子,七斤八两重。我早就答应她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姓柳,叫柳什么呢?家里人七嘴八舌起了不少名子,到最后也没商议决定,我突然想起了风君子。这小子很有才啊,而且是在世仙人。看看他有什么意见?
那天我给他打了个电话,时间大概是上午九点多钟。风君子的声音有点懒洋洋的,一听是我就问:“有什么事?你快说,我正忙着呢!”
“这时间你恐怕没起床吧?不少字我可了解你的作息习惯,你忙什么呢?”
风君子:“你猜的一点不错,我正忙着睡懒觉呢!有事快说。”
“我生了个儿子!”
风君子声音立刻高了两度:“恭喜恭喜!你小子是当爸爸高兴糊涂了吧?不少字你生了个儿子?那是你种的,柳老师生地!……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离这么远也想要红包啊?”
“红包嘛。你想给我当然也收。今天有件事情想请教请教你,我知道你肚子里的学问多,对起名有没有研究?”
风君子:“起名!你问我?你也不想想你老婆是什么世家出身?”
“学问和学问不一样嘛,家里面人起了一堆名子了,商量来商量去就是定不下来。我记得你对命算很有研究,还擅长拆字测字。我不请教你请教谁?”
风君子一听来了兴致,电话里地声音睡意全无:“说说看,你们石家的排行有什么讲究?”
“我儿子不姓石,姓柳!”
风君子:“那他们柳家有什么讲究?”
“咦,我儿子姓柳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风君子:“有什么好惊讶的,我父亲就是随我奶奶姓,其实我爷爷以及祖上都姓徐。”
“原来这样啊,我以前还真不知道!……柳家那边排行倒没什么讲究,不过我有个讲究,姓名的最后一个字要是个‘成’字。”
风君子立刻答道:“成?那就叫柳言成吧!这个名子怎么样?”
言成?好名子呀!风君子的随口禅神通。我的金口玉言福报。不都暗合了“言成”二字吗?这孩子是芜城梅柳两大世家长子,将来也能有此福缘吗?而且言成两个字合起来是个“诚”字。也是立身正意之义,内外明暗的含义都有了。
言成这孩子很招人喜欢,他地爷爷奶奶自从菲儿临产就一直住在我家照顾,等到孩子出生后天天抱在怀里合不不拢嘴。当然我岳父母也几乎天天登门,四个老人围着一个胖小子,别说我,连菲儿有时候都插不上手。金爷爷也来看过几次,言成可真有种,撒了名震天下的守正真人一身尿。
言成满月后不久,我去淝水参加东昆仑法会——这个活动自从茫砀山破阵之后再没有间断,我与我的门下弟子也经常到场。如果与以前相比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改成了每月一次,毕竟讲法在精不在多。同时各大派的高人前辈来的明显多了,茫砀山破阵建道场,使各派之间的关系紧密了不少。
芜城知位楼的规模比以前大了不少,我将相邻的店铺也买了下来重新改建装修。这里对外仍然是一家酒楼,但暗中却成了东昆仑盟主地联络总部,平时由容成照看。容成最近有些失落,因为泽仁不在知味楼,他恰好被派到茫砀山建造洞天。不过紧接着她又有事忙了,因为这次丹霞夫妇也来到淝水,带来了三个孩子——丹紫成、丹游成、丹果成。
果果和阿游还好,平时很听话。也能帮上容成一些忙,他们本来就在绿雪茗间做过伙计。可是紫成就是个添乱的,成天拿着把小弹弓闹得知味楼内外鸡飞狗跳。容成天天盯着这位“大师兄”,生怕他闯祸,可又不能过于责罚他。其他人知道紫成是盟主座下大弟子,平时也不好意思过于管束他。
我有些头疼,紫成这孩子好资质。可是性情不象我当年,倒有几分象他地祖师爷风君子。也许只有天月大师之能。才能调教出风君子那样的传人——风君子风流天下狂放无双却又能自知约束反省。而紫成现在这个情况未必对他将来很好,就象在家中过于受溺爱从小不知检点反思的孩子长大了难成气候一样。但又不好过于苛责,压制天性中有悟性能独创的一面。
这次我本想正式传他四们十二重楼丹道,因为他已经十六岁了,应该可以入门了。想了想我首先专门对他讲了一夜“静定”之道,庄子所言“心斋”、“樱宁”、“坐忘”等次第,让他从静坐起手。第一步功课很死板。在修习静坐同时默写完百遍。
紫成确实很有天分,能很轻松地背下全篇,但让他工工整整一笔一画去写,屁股就坐不住了,我正是要借此穿磨心性。同时我传了他“世间三梦大法”第一步入梦,他的情况和我不同,三梦大法要从头学起,而“入梦”一步是最难。也最能考验性情。如果他这一步习成了,我今后将在梦中传他法诀。静坐至少要过樱宁,而后睡中要知入梦,我再传之水火不净观洗心念,才可领入四门十二重楼。有天资的孩子,根基一定要扎实才行!
果果和阿游在轩辕派为药园童子。但却不是正式轩辕派弟子,他们也想和丹紫成一样拜在我与紫英地门下。就算冲风君子和柳依依的关系,我也要收下这两个弟子,管他是蛇妖还是花精。妖精之类地修行与人间门派的传承不同,属于感天地机缘而化,以后自悟自修进展极慢。象咻咻那样的天生瑞兽又是修行道场的护法侍者,只能是特例,但相比其他族类也只是起点较高而已。
紫英出身妖类,成妖后聪慧过人,修行五百年。但论修为现在不如我。能听闻半卷天书化成人身已是莫大的福缘。但她还是需要九转紫金丹最终移换炉鼎。当然精怪之类寿数长久,积年雷月地修行也能不同凡响。比如云中仙,更在云中仙之上地还有绿雪——这两“人”也都听过风君子背诵天书。
果果曾经得到绿雪地指点,又被风君子封为花神,福缘与根器都是不错地。阿游就不说了,他当年咬过我一口,我差点送命却因祸得福,这也是难得的缘分。这两个孩子我不好教,但风君子留下的三卷秘籍中有一卷“物类之修”,紫英又得到了天月大师的指点,正好可以教他们。我将果果和阿游送到了梅花圣境紫英那里,等到三梦开宗就是正式的三梦宗弟子。
至于丹紫成,我与丹霞夫妇商量之后做了个决定——将他送到茫砀山历练。各大派弟子轮流在茫砀山建造洞天,将紫成送去一方面是多认识,另一方面也是出点力,其实更重要的还是找个既手段厉害又心机聪明的人管管他。我特意给绯焱写了一封信,托她好好监督风君子地这位大徒孙用功。我打算等紫成将水火不净观修完再让他回来,人世间的学校还是要继续读的,那也是一种经历。
绯焱主持督造茫砀山道场,十分用心尽力。一花一草一砖一木都非常讲究仔细,整个洞天福地处处玲珑精美又不失大气风范。她为什么要亲自来此主事而且将道场建造的如此精美?这个地方将来是西昆仑行走人世间的落脚处,并且是风君子打算送给妙语门羽灵的礼物,绯焱为她如此尽心又是怎么想地?这个女人的心思我不能完全猜透。
在金陵梅花圣境中,韩紫英一直在筹备三梦宗的开宗典礼。我如今是东昆仑盟主,自立宗门不仅没有什么疑议,而且天下高人都会来贺,场面当然要好好准备。就连待客用的美酒也是早就备下了。万事具备就等定下日子,我将时间定在了明年仲秋,就是1999年9月24日农历八月十五。
为什么要等那么久?因为九转紫金丹。九转紫金丹最后几味药材寻遍天下未得,后来却在守正真人从西昆仑带回地雪葫芦里找到了。药材与药引都以齐全,要想确保一炉功成,最好的起炉炼药时间是夏至,随后半个多月一点都马虎不得。明年夏至炼药。成丹需要十八天,服丹需要七七四十九天。那三梦开宗只能推后到仲秋。
紫英虽然没有说,但我心里明白她的想法,她比我还要看重三梦开宗。那将意味着她不仅在人世间立足,而且还正式成为修行界的一派尊长,而不是一个“妖女”。所以这意味着又一次新生,她希望那是全新的开始,当然在服用九转紫金丹之后最好。
我在淝水停留数日。正准备去梅花圣境看紫英与阿秀,却有一个老熟人找我,让我不得不应付另一件事。找我的人是我名义上地“上司”古司长,他已经很久没有打扰过我了,知道我地身份,他自然尽量避免派任何任务给我。实际上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执行过那个秘密部门的任务,就连每年地述职报告都是古司长自己给我写好。
而这次他却给了我一个任务,也是我为这个部门所执行的最后一次任务——秘密抓捕张宝瑞!为什么会这样?话还要从头说起——
我现在的门下弟子不仅有紫成、容成、游成、果成。我近年来在人世间与各大世家中刻意培养了数十名各有所长的传人。但是与所有其他弟子不同,我还有张宝瑞“大师”这么个便宜徒弟。我成了东昆仑盟主,张宝瑞这些年在社会上折腾的也挺欢。我在现实中还遇到过他几次,其中最重要的一次科技大学的校园内。
那是在我毕业前不久,有一天回学校在宿舍区门口碰到发传单地——非常精美的铜板纸彩印合页。我接过一看竟化”!内容大致如下:国际生命科学研究联合会理事长……炎黄文化创始人张宝瑞先生,将在科技大学科学会堂举行专场“生命科学与炎黄文化学术研讨会”。
张宝瑞闹妖蛾子怎么闹到了科技大学?其实不是这么回事。他确实是想借科技大学在国内、国际学术领域的影响拉大旗蒙虎皮。可惜科技大学的专家领导们要么醉心成果研究要么热衷学术政治,一个个眼高于顶谁会看得上他这样一个江湖术士?于是张宝瑞采取了一种迂回的策略,通过在科技大学后勤部门工作的骨干学员家属,花了不少代价租下科学会堂搞了这么一场报告会。
这样在对外宣传时巧妙偷换概念,人们很容易就误以为张宝瑞的“生命科学”研究,得到了科技大学地认可与正式合作。普通老百姓哪懂这里面的花样?我看见这份宣传单也是苦笑摇头不已,心想这个张宝瑞真是成气候了,他身边一定也有明白世道的小人在指点。我当年造的孽,已经到了一步步亲手了结的时候。
张宝瑞比我想像中干得要好,他那个炎黄功号称在全国已经发展了十八万骨干与三千万学员。同样的。另一位“大师”李至真地风头也不小。这两个人已经成了近十年来“神功热”所催生的最有代表性的祸害。其余“大师”与他们相比都成了小鱼小虾。
“炎黄文化”的组织规模与实业规模发展的都很大,张宝瑞借着组织发展。在各地制办了多处产业,建立了总部和许多分部。如今的张宝瑞名也有了,利也有了,他再进一步想要什么呢?他必然想要主流社会认可的官方地位!可这野心勃勃的最后一步迈出,就离倾覆不远了。我要做的就是加速这一过程,同时消灭同类现象生长的土壤。
有钱有地位之后,张宝瑞挑选精英树碑立传,并将自己地那套东西从“功法”上升到“文化”地高度,再上升到“终极哲学”的境界。编撰经典、编写期刊、发行辅导教材,从上到下各个层次扩大影响。立典、立神、立教地道路走了下来,他可以一用了。
我暂时没有再到他的梦中,而是通过人脉关系给张宝瑞身边的“智囊”人物提了个建议——买下一个正式刊号,化”的宣传刊物。邮送的对象很有讲究,是我特意提醒的,就是各级机关单位的领导。不需要知道具体的姓名,比如邮件上就写“某市某局,局长收”就可以了。如果还有余力,再邮送一封“副局长收”,管他是哪位副职拿到无所谓,如此不需要掌握大量信息又能达成目的。
**************************************
不厌其烦再次强调,本书情节纯属虚构,请勿与具体现实事件对号入座!
同时借机求票,周末打字辛苦,请大家投上鼓励的票票。月票、推荐票,谢谢您的支持与订阅!
209回星夜凝玉露,轻纱水晶帘
209回星夜凝玉露,轻纱水晶帘
210回 送神黄海上,乱瑞惊洛阳(下)
210回
送神黄海上,乱瑞惊洛阳
三梦宗开宗大典于仲秋正午时分举行,我身着盛装,也就是拜访西昆仑时的那一身礼服。由容成和紫成在梅花圣镜内外迎客,容成站在赤脂石壁外接迎,紫成站在山庄大门外向各位来宾见礼,大典所有的事务由紫英统一筹办。
有人不知道梅花圣镜的来历,纷纷感叹此洞天的玄奇,也有人知道这是梅花山一派的道场,心中疑惑怎会成了石盟主三梦宗开宗典礼所在?这虽然是三梦宗的开宗典礼,但也算是东昆仑修行界自茫砀山破阵之后又一次大聚会。与茫砀山破阵只有高人前辈不同,各派长辈将最器重的弟子都带来见识见识,梅花圣镜来了八百多人,一时之间盛况非凡。
仪式没有在山庄之中进行,再大的厅堂也不能同时容纳八百人。紫英率众弟子在三天前就在山庄外的梅花谷中搭好了祭台,仿正一三山演法大会的格局,绕祭台前半圈放了一排座位。座位是给各派掌门以及高人前辈准备的,其它弟子则站在本派后面位置。而我的弟子们则在台下侍立,紫英、阿秀、柳依依三人与我在台上陪祭。
正午时分登台,典礼并不复杂,分为祭天、祭道、祭祖三步。由护法梅之秀诵祭文,副宗主柳依依持祭器,总管韩紫英呈香烛贡品,宗主梅野石主祭。最后一步祭祖之时,我并未请出祖师排位,而是在祭台上放了三样东西。左边是青冥镜,右边是毫光羽,正中是一个雪白的葫芦,葫芦上还用红丝绳系着一块墨色玉玦。
左右都供奉了香烛,我亲自残香跪祭,而正中却空着香案,我只跪拜而未呈香祭奠。原因很简单。风君子还活蹦乱跳地,我只能拜他而不能祭他。既然他不能来。那就以雪葫芦和天型墨玉代替了。台下很多高人见过那个葫芦,认出是风君子之物,毕竟我用那个葫芦给大家倒过酒。人们不禁小声议论,聪明人已经猜到了三分。
拜祭已毕我在台上拱手致辞,各派同道纷纷起身还礼。我向山谷中朗声道:“今日我三梦宗开宗立派,多谢诸位同道前来观礼。开宗之日,也是正名之时。多年以来诸位称我石小真人。而我自幼也的确名称石野。但今日祭天、祭道、祭祖已毕,在此相告天下——我实姓梅,名野石。我父名梅存菁,母名付引慧,在场前辈一定曾有所耳闻。我就是芜城梅氏的遗孤梅野石。”
台下一阵窃窃私语,不知情者大多露出震惊之色。我过了片刻才接着说道:“恶徒付引舆,是我的亲娘舅,我手刃之时心中并不知情。当得知此人身份。心下也曾侧然,但自问不悔。梅花山太素先生是我父之师,我不能眼见梅花山一脉从我手中绝传,芜城梅氏亦不可绝嗣,今日开宗续芜城梅氏,也续梅花山传承。定名三梦。愿能如新梅吐枝。”
此话出口,众人的眼神不由得都看向台上的毫光羽与青冥镜,现在大多数人也猜到那面镜子就是青冥镜了,更多的则看着系着墨玉地雪葫芦困惑不已。我侧身手指台上说道:“这左边之物,就是梅氏青冥镜,右边之物,就是梅花山毫光羽。当中之物,象征我在世间的师传。当年我少年懵懂之时,梦中遇仙师指点修行,而此仙师却在市井中相熟。他指点我道法修为。同时也点化我这世间地机缘。最终如梦方醒知我来处。……此人姓风,名君子。我相信大家都认识这位前辈。”
这个天大的秘密终于说出了口,我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众人都露出了恍然的神色,纷纷把目光都看向右手首座的守正真人——原来我不是他徒弟吗?我笑了笑道:“我师风仙人,尚在人世间,封印神识历劫未回,故今日只遥拜不祭。……我曾得守正真人救助指点,也曾蒙天下高人垂青相助,在此一并拜谢。”说完走下台,先到守正真人座前跪拜,又到正中向着所有众人跪拜。
盟主当众下拜,众人纷纷伏身还礼,守正真人第一个走到场中扶我起身并向我祝贺。各派掌门依次鱼贯而入拱手相贺,我率众弟子在台前还礼。三梦宗就此开山立派,一切顺理成章,并没有遇到半点波折。我承认了我是梅氏之后,也承认了我的法器是青冥镜,但今日的我已是东昆仑盟主,就算青冥镜在我手中恐怕也是众望所归了,况且真正地高人前辈早已知到。我话一出口大家心照不宣,并没有多问只是祝贺而已。
各派晚辈弟子还在私下里询问当年梅氏之事,早有知趣的长辈提醒他们不要在此妄议。我父母双亡以身谢罪,我也亲手杀了付接,梅氏往事其实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了,说出来也不过是徒添一番感慨。至于我师承风君子,守正、绯焱等人早已知情,其实天下大多数修行晚辈对风君子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是在世仙人,行事不可琢磨修为深不可测。修行人不可能无师,如果我不是守正的弟子,师承风君子也不意外。
典礼已毕,接下来就是宴席了,大宴设在梅花圣境的正厅当中,前院也摆满了桌子。更多的晚辈弟子是在山谷中幕天席地而坐,容成率众弟子往来招呼。而紫英则在山庄厅内引导众人安坐。由于宾客中僧道俗家皆有,宴席安排的一律都是素斋,这倒难不住我,我就是开酒楼的,准备了这么久摆一次可口地千人素宴还是没问题的。
特制的老春黄美酒众前辈在茫砀山破阵之后曾品过一次,事隔两年再闻此美酒仍是赞不绝口。等宴席结束天已黄昏,有人率弟子告辞。大多数人仍留在梅花圣镜。今天是中秋节,世外之人相聚在山谷中赏月,而我三梦宗早就备好了果品相待。
黄昏之时守正真人提醒我:“今天是中秋,你岳父在知味楼摆了一桌全家相聚,你爹妈连我也请去了。我们一起回去吧,我也想抱抱言成那个胖小子。”
我悄悄跟紫英说了一声,留下一个化身陪众位同道赏月。元身与守正真人出了梅花圣镜飞天赶回芜城。守正真人当然也留了一个化身在梅花圣镜,陪着一众晚辈。如今的我化身境界已然纯熟。但运用并不多。毕竟分出阳神化身需要大神通法力,也需要大智慧心念,还不可持久,分出一化身行事不过一日一夜而已。其实今天我还是第一次如此运用,而修为有此境界地高人,没有十分必要大多很少只留化身行走人间。
以我今日修为,飞天自金陵至芜城。半个时辰而已。路遇菁芜洞天上空,守正真人突然一指下方:“你师父在状元桥祭月,你也下去看看吧,我先到知味楼。”
我从云端往下一看,可不是嘛!只见风君子跪在状元桥头,面前摆着一个碟子,碟子里放着月饼和几样水果。他又手合掌在胸前,抬头望月神色很是恭敬。而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说完了伏身下拜,竟是端端正正的三拜九叩!他在搞什么鬼?中秋在此对着月亮磕头?如果是以前地风君子我不意外,他跪拜的应该是天月大师,可现在的风君子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他的神识已回?
风君子拜完月亮刚刚起身,正在拍裤脚上的泥土,就听后面有人问:“风君子。你在干什么?什么时候回地芜城?”
风君子吓了一跳,急转身一看是我,拍着胸口道:“这大黑天的,你突然在人背后说话,想吓死个谁呀?……我今天刚回来,昨天正好在金陵做一个电视节目地嘉宾,做完节目就顺道回家了,眼看就是十一长假,过完假再回滨海。”
“赶巧了正好是中秋,你不吃饭跑到状元桥来干什么?”
风君子:“我家晚饭吃的早。已经吃完了。”
“这是什么?梨、石榴、苹果、还有月饼?给谁吃的。给月亮吃地吗?我刚才看你趴在地上磕头。”
风君子:“这是我从小地习惯了,每年中秋我都要拜月亮。”
“你有这个习惯?我以前还真不知道。从小。从多小开始的?”
风君子挠了挠头:“应该是从初三那年就开始了吧,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中秋赏月地时候,就忍不住想跪拜,于是就拜了。……怕别人笑话我,都是偷偷地一个人,今年让你给撞到了。”
他拜的果然是天月大师,只是封印神识之后已经忘了为什么,但这个习惯还留了下来。我笑了笑也走到贡品前跪下,恭恭敬敬的三拜九叩。风君子在我身边好奇的问道:“我这人怪毛病多,你怎么也学我?……刚才你许愿了吗?”不跳字。
“许愿?这还要许愿吗!”
风君子:“过生日没吹过蜡烛吗?拜都拜了不趁机许几个愿那多不合适呀,我每年都要许三个愿的。”
“哦?你都许什么愿望了?”
风君子:“还能什么愿望,泡美女发大财呗,反正不能告诉你。”
“灵验吗?”不跳字。
风君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好像不怎么灵验,不过也不能算不灵验吧?不少字许愿是一回事,做事又是另一回事。”
“风君子,我问你一个问题。假如有人在你面前跪拜,心中许那些愿望,你说会不会灵验?”
风君子有些不解的看着我,眨了眨眼睛道:“在我面前许愿?那要看他许什么愿望,自己能不能做到,又愿不愿意去做。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吧?不少字”
“那你对着月亮许愿不也是一样吗?……这些供品拜完了之后可以吃吗?”不跳字。
风君子:“当然可以吃了,否则浪费了多可惜。不过你尝尝,味道是不一样的。供品这种东西一旦供过,味道就全走了。……你懂不懂祭供?有这么一种讲究,如果祭品地味道走了,就说明你真正供上了。”
“还有这种讲究吗?你怎么会明白这些?”
风君子有些得意的笑了:“你不知道吗?近年来我一直在研究玄学。……给你个梨尝尝,看看味道有什么不一样。”
我接过梨咬了一口,果然觉得淡而无味,完全没有梨应有的香甜。在齿间如同嚼蜡一般。不由的手捧水果望向天边的圆月。一轮玄光刚刚升上树梢,淡淡的光辉散了过来。柔和而神秘,宛如仙子地目光。风君子看着月光又有些出神,我不想打扰他,对他道:“你在这里慢慢赏月,我还没吃饭呢,要回知味楼参加家宴去了。十一你都在芜城吗?有空我请你喝酒!”
风君子回头道:“慢点,有事跟你说。十一你有空吗?”不跳字。
“你找我就有空,又是什么事?”
风君子:“尚云飞从深圳回来了,几个同学想聚一聚,周颂请客去三江口,搞什么农家生态游。你有时间你也去吧,人多热闹一点。”
“尚云飞?可真地好久没见了,是应该好好聚一聚。几号?我一定去。”
风君子:“十月二号走,四号回来。在农家住两夜,尝一尝土产风味。”
“那就这么说定了,去三江口什么地方?”
风君子:“三江口的小白村,过去那是个穷地方,这两年搞生态游倒兴旺起来了。”
……
三江口地小白村,就是我曾经与萧正容一起执行任务杀白中流的地方。当时做乱的是一只白鳍豚的冤魂。事情已经过去八年了,如果小白转世为人也应该七岁了,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三江口是青漪江与水扬江汇流之处,此处有芜城土地最肥沃的金宝圩,也是传统中最富庶的乡村,可小白村一带却是例外。它恰恰在圩区之外的低矮丘陵地带,土地贫瘠又常遭水患。要说风景是不错地,有山有水,却不适合耕作,是传统意义上地穷山瘦水。因此小白村一直很穷。俗话说穷僻则愚昧。所以曾经出了个白中流那样的土皇帝,搞了那么一出闹剧。
但情况到了九十年代末却出了一点变化。这里有了另外地开发价值。也许是人们在都市的水泥丛林中待的烦闷了,希望到这样没有被过度污染的山水间透一口气。也许是人工激素饲料养殖的鱼虾吃多了,希望尝一尝三江之中野生水产地口味,总之这里开发了一个新项目——农家生态游。其实这算什么生态游,我小时候日子就是这么过的!
请客的人是周颂,他是特意从西安赶回芜城过中秋节的,回到芜城后大肆联系老同学,一定要掏钱请客。他请的人可真不少,除了实在不愿意去的只要愿意给面子地都去了,我们班还在芜城的同学去了二十多人,周颂特意包了一辆豪华大客。
从小拣破烂补贴家用的周颂怎么突然间花钱这么大方?我能想到,这不单纯是一种炫耀,更多的还是一种自我补偿心理。他发财了,在西安发了一笔不小的财,现在不算大款也算中小款吧。他在大学学的是土木建筑,毕业后却没有到正式的单位,拉了一批人去成包工程,从小包工头做起一直做到合伙的分包商。这种活不是好干的,或者说不是好人能干的,但是周颂干下来了,一步步积累到今天。
大部分同学毕业不过三年,事业上有什么大成就还谈不上。说我们班谁最有钱?周颂能排第三,我能排第二,排第一地谁也想不到——尚云飞已经成为一个大富豪。尚云飞是在香港读地大学,活佛虹化后他就没有了消息,不久把父母也接到了香港。我不明白一个学生是如何有这种实力的?有可能活佛留给他一财富?有可能他智慧手段过人在香港创业成功?
最近一次得到尚云飞地消息是在报纸上,他已经是香港一家投资公司的董事会主席,被誉为最年轻有为的钻石王老五。一个从小修行佛门秘法的人,怎么会上了香港八卦杂志的封面?这确实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他在内地出名是因为他收购了深圳的一家很有名的企业集团。他通过一系列复杂的资本运作手段,打通了很多环节关系,以很小的代价就成为了这家资产庞大企业集团的大股东。
周颂这次搞同学聚会,我估计主要是请尚云飞,但风君子在也一定要请。我了解周颂这个人,从小人风君子关系就好,但从来都是风君子掏钱请客,他表面上不说什么但心里那种特有自卑感永远抹不去。他既看不惯有钱有地位的人,又羡慕有钱有地位的感觉,等他发了家以后,一定要把这种感觉自己找回来。
****************************************
本书结局部分一周至少更新两次,只到下月完毕。
210回送神黄海上,乱瑞惊洛阳
210回送神黄海上,乱瑞惊洛阳
211回 轮回剔骨肉,果报相见仇(上)
国庆节还没到周颂却找上门来了他是特意来请我的。如今的周颂是西装革履头也梳的一丝不乱满面春风精神焕。当年的他是一个很要强也很努力用功的人今天的他看上去很热情充满了朝气。他请我国庆期间到三江口一聚班上同学很多人都会去也算毕业后三年的一次再聚。
我的身份在我们高中这个班太特殊了特殊之处不在于我从上学时就开始经营自己的产业而在于我娶了班主任柳菲儿。周颂搞同学会当然也是要请班主任的所以直接找到了我希望我把老婆孩子也带上。
回家问了柳菲儿一声菲儿却说:“你去吧同学在一起聚一聚是好事我就不去了……周颂是真想搞这个聚会的他小时候很苦学习也很用功生怕别人看不起他。你若不去他心里会计较的。至于我抱着言成坐在一堆同学面前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你转达我的问候就行了……如果有机会的话劝劝周颂人生而有贫富但贵贱在于心。我上学的时候班主任唐老师就经常说这句话他对你们也应该说过。”
周颂来后的第二天知味楼又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这两人以前来过是云中仙带着玄星子和上次一样我没到知味楼她们已经在君子居中等我了。
我走进君子居。云中仙和玄星子都站了起来齐声道:“师兄!”
“原来是你们二位快坐……玄星子妹妹忘情宫中过得好吗?”
再看玄星子比上次见面时已经长高了许多气色也非常好。小小年纪眉目之间地轮廓甚是秀美看一眼就忍不住生出怜爱之意。她的身上果然有七心的影子。然而却不再是当年的七心了神色之间非常柔和恬静。听见我问话她很有礼貌的答道:“我在忘情宫中过的很好天师、云姐姐还有火姐姐对我也很好。这世上没有比忘情宫更好地地方了!”
火姐姐?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忘情宫弟子火神儿也就是以前的小辣椒昆山子。我点头笑道:“那就好好在忘情宫中修行有时间来看看师兄。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是笛子吗?怎么没有孔?”
玄星子刚才手背在后面行礼的时候伸手我看见了她拿的一件东西两尺多长形状很像笛子分三节。外形很像一枝竹子。看质地温润如玉虽然是白天也可看见柔和似星光的华彩在她手中闪烁。玄星子答道:“这不是笛子这是忘情宫的法器七星峒它可以出乐声可是我现在还奏不响它……云姐姐告诉我。需要公子亲手授器才行。”
云中仙道:“师兄这次带玄星子来找你就想托你带她去见公子一面这孩子一直想见忘情公子天师就让我带她来了……师兄再想个办法。让公子将七星峒交给她也算完成了忘情宫的仪式。”
事情的原因原来是这样的。玄星子到了忘情宫之后常问云中仙为什么要带她到这么好地地方来?云中仙说是奉公子之命。公子知道她在人间受苦命运多厄所以才命人将她带离红尘。玄星子又问公子是谁?云中仙告诉她公子就是忘情宫当代之主忘情公子风君玄星子这个名子也是公子起的。玄星子又问公子哪里去了?云中仙好不容易才解释清楚什么叫作封印神识入世历劫玄星子听的似懂非懂。
玄星子毕竟还是个孩子对未知的一切都很好奇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问题。也亏得云中仙好耐心不厌其烦一点一点细细跟她解释。忘情宫中地其它人天月大师与小辣椒待这个孩子也很好她们也都见过前世的七心。不过她们谁也没有对玄星子提过七心的往事。玄星子在忘情宫中很听话但她只提了一个要求一定要见风君子一面。
我点头道:“星师妹你是应该见公子一面在忘情宫中等着也不是办法连我也搞不清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这样吧三天后我带你去见他不过你要注意我们是在一群普通人当中你不能说忘情宫中的事。他现在不认识你不过没关系他看见你一定会喜欢的。你不要叫他公子你就叫他叫他直呼其名风君子吧!”
玄星子怎么称呼风君子是个麻烦事在一众普通人面前叫他公子自然不合适叫师父吧就更不对了风君子虽然要云中仙把她接入忘情宫赐名玄星子但还没有明确地要自己收徒。叫风叔叔?有点别扭!算了直呼风君子吧我想风君子也不会在乎的我现在也是直呼其名。
……
“好漂亮的小妹妹呀这是谁家孩子?”风君子在大客车上第一眼看见玄星子就老远地就问。
“这是我一位长辈的晚辈名子叫星星放假到芜城来玩托我照顾几天我就把她也带来了。”我在玄星子身后答道。
这时周颂也正好上车笑着问我:“石野柳老师不来你倒带了个小妹妹来。”
风君子开口替我解围:“柳老师在家带孩子呢不好意思跟我们一起混……星星是吧坐到我身边来……尚云飞你再换个坐位。”
风君子本来和尚云飞一起坐看见玄星子非要拉玄星子坐到他身边把尚云飞赶到后排去了。一路无话周颂包的这辆豪华大客直奔三江口。项目安排的很有意思一开始时山涧漂流二十几人坐的七、八艘腰子船从一条清澈地小河一直漂到水扬江滩。然后从江滩上岸。再登上一条大渔船装摸作样的钓鱼撒网也就是图个乐子。
风君子也在船头撒网转了一圈渔网没撒开还把自己给缠住了要不是旁边有人拉一把好险没有掉到江里去。其它人的身手和风君子也差不多七歪八扭没有一个人把网正确撒出去嘻嘻哈哈互相笑话。最后我走上船头撒了一网。将网在小臂挂好一手牵住绳头半转身朝天一挥一个均匀的圆罩在几丈外地水面撒开。收网时金光闪闪我这一网居然打上来一条二尺长的金鲤鱼众人纷纷鼓掌哄然叫好。
这条鱼虽然不小生态游名义上是自己钓自己吃可二十多人就打上来这么一条鲤鱼显然是不够地下午饭还是要到农家院去解决。风君子左手牵着小星星右手用条草绳系住鲤鱼口拎在手里。得意的神色就像他自己钓上来的一样。
吃饭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我们在小白村的一户农家院中。这地方院子很大摆上三大桌地方足够两面还搭着葡萄架。风君子跑到葡萄架下逗人家的小狗玄星子拿出七星峒就在一旁看着。风君子回头注意到她手中的东西。好奇的问:“星星你手里这是什么像是笛子又不是能吹响吗?”
玄星子:“它可以奏出乐声但需要拿在手中挥动。我还用不了!”
风君子:“这么好玩的东西?给我看看行不行?”
玄星子不说话将七星峒递给他。风君子拿在手里眯着眼睛象瞄望远镜一样瞄了半天没看出什么要领来。这时正好有一阵江风从院外吹过葡萄架上的叶子沙沙作响。风君子一时兴起将七星峒拿在右手中。就像他小时转钢笔一样照着食指和中指转了好几圈风中突然传来悠扬清越之声婉转成音直如。
满院子叽叽喳喳说话地人突然间都安静下来这乐曲一般的风声让大家听得都出神了。风君子也出神了七星峒在他指间缓缓旋转他却抬头侧耳闻音。只有尚云飞目光一闪直视风君子手中的七星峒。风君子大概有所感应指尖一颤七星峒落下然而他的反应也很快。随即弯腰空中一抄又接住。
风声停了大家又都回过神来纷纷感叹还是乡间的环境好不仅山清水秀连风声都这么优雅。风君子将七星峒放到玄星子手中:“这个给你我差一点给摔坏了看上去很值钱哎摔坏了我可赔不起你一定要收好了。”
这时有一对老夫妻从院子一侧地厨房走了出来招呼:“大家都入席吧菜准备好了。”
桌上的菜很有农家特色三江活鱼、清沟里的小麻虾、城市里很少见的只有硬币大小的油炸石板蟹、野蒜、野蕨、农家风味酱等等味道都是不错地。有席自然不能无酒喝的是农家自酿的米酒。这些对我都不算什么特色我也一样从小是在江边农家长大地。可风君子等人吃的很过瘾酒也没少喝喝着喝着话就多了。
读书的时候我们班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小团体但工作几年之后再见面感觉就不一样了这一坐下来就能现各人都很注意选择自己的坐位。风君子没管别人自己找了张凳子先坐下尚云飞走到他身边也坐下了周颂看了看他们两个犹豫了一下在尚云飞的身边坐下。风君子回头对玄星子招手把她叫到自己另一侧坐下我也挨着玄星子坐下了。这一桌很快坐满了都是同学中小有成就的那一伙。
酒过三巡周颂很是兴奋在三张桌子间来回敬酒最后喝的有点多了回来拉着云飞的手借着酒劲说着热乎地话。其实尚云飞在我们班同学中的关系一直很谈他是一个修行佛门秘法的人。周颂今天显然有点套近乎话语中听似感慨实则是恭维不住提到尚云飞在香港创业的经历还问他在深圳有什么商业机会特别是地产方面有什么可以合作的?
说实话尚云飞很有些看不起他这我能感觉出来。他和周颂之间地对谈只是在敷衍。只是在这种场合不便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而周颂不知是真的酒喝多了还是故意装作没有觉仍然是一副称兄道弟的口吻。风君子在另一边带着三分醉意看的却很清楚不知道是对尚云飞有意见还是周颂有意见故意打岔。
他拉起尚云飞的另一只手笑道:“尚大老板我们也亲近亲近。好些年不见你还剃小*平头。型没变可头值钱了!……喝了两杯酒我看你地头不是头那是满头的金条啊金光闪闪的就像大日如来的金轮佛顶。”
风君子显然是借酒在讽刺他一个从小修佛法的人怎么成了一个善于敛财的人?尚云飞淡淡答道:“佛祖也讲究布施可以法布施也可以财布施。无财何布?有取财之道而用之方可广布世间。”
风君子笑了背出了马克思的一句话:“资本来到人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桌上其它人脸色都变了。纷纷低头喝酒不说话周颂忍不住道:“风君子你喝多了吧?合法商人凭勤劳智慧致富是天经地义时代不同了!”
风君子还是笑:“时代从来没有变过就如山水一般。变的是人。我还没说你呢我只是在背书。”
尚云飞也笑了:“我身上不脏。”
风君子:“你的想法很好希望做法也很好敛财布财永无尽头道理就是道理。不是行事地借口……其实人是会变的尤其经历世间诱惑考验之后才知道究竟如何。”
尚云飞:“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风君子:“据我所知。下地狱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大无畏的悲壮另一种是自取灭亡。”
尚云飞的脸色终于也有些变了他对风君子道:“你怎么总拉着我地手?是要给我看手相吗?我记得你从小就喜欢搞神神鬼鬼那一套!”
一听看手相风君子突然来了兴致拉起尚云飞的手摊开手心就看。然而只看了一眼脸色也有些沉放下他的手端杯喝酒不言。这回转到尚云飞追问了:“半仙看出什么门道来了?怎么不说话了?”
风君子:“算了算了不敢乱说尤其是不敢乱说你尚云飞。”
这时桌上其它人也好奇开始起哄:“风君子。说就说呗!尚云飞怎么了再大的老板也是同学酒桌上就当个乐子听谁还能当真啊。”
风君子:“冲煞纹主刑数年内有牢狱之灾。若诚心正意可免。”
我听得一皱眉头风君子说的可不是什么好话。尚云飞这个人我一直不太了解只知道他是活佛弟子有一身修为但印像也不算太好。他与老活佛不一样地地方就是门户之见很深这对于修行人来说就是私持重的偏颇。活佛在时他自然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活佛不在无人指点又会怎么样呢?修行人为什么要入世间因为有些感悟经历了之后才是真实的空谈脱只能是空谈。
比如有人说:“我视金钱如草木凡物!”如果天生如此那真是天赐地上上根器但如何印证这句话呢?如果他从来没有富裕过这只是一句空话如果他真正的大富大贵又能做到如此他人才能相信。如一个男人大喊──老子不好色!平常人第一反应就是没有女人能跟他他想好色也没的地方好。风君子在无意中暗示尚云飞什么吗?像他这种修行人不应该远离师门法侣孤身去沾染一身红尘把持不好可能自损修行。同样是有钱人尚云飞和张先生的态度与做法是不一样的。
想归想但也不能让风君子破坏了同学会的气氛我赶紧劝解道:“尚云飞呀风君子是在提醒你以后做事小心点别哪一天出了经济问题进了局子。你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他是担心你做事的手段……开玩笑开玩笑。”
周颂听的却很感兴趣也把手远远地伸过来道:“风君子也给我看看手相我以后的财运怎么样?”
我赶紧把风君子拉住对周颂道:“算了算了你好好挣钱就是了烧香拜佛都没用没事看什么手相!”心中暗道周颂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没事让仙人断命那是好玩的吗?
这只是酒桌上的小插曲暂时略过不提。我们吃着吃着有人放下筷子咂嘴道:“菜是不错可是少了三江口一带的特产。”
风君子一听还有好吃的瞪大眼睛问:“什么特产呀?”
周颂也说:“是呀我小时候就听说过金宝圩一带的连皮带骨五香驴肉是芜城一绝可惜还没吃过。”
正在说话间那个农家老汉来添酒风君子问他:“老伯有五香驴肉吗?就是连皮带骨的那种你们这地方的特色。”
老汉答道:“叫我老白头就行我们村子里的男人大多都姓白。不好意思五香驴肉没有村子里最近没有人家杀驴。”
周颂一听不知道是为了面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放下筷子道:“老白头你们家有驴吗?”
老白头:“是有一头驴拉磨的毛驴。”
周颂:“宰了做五香驴肉!”
老白头吃了一惊:“现杀可来不及啊!”
周颂:“多叫几个人来帮忙不就行了。”
老白头:“那也要到夜里才能做好你们吃不上还是算了吧。”
周颂:“没事我明天晚上再来吃后天才回去呢。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怎么也得尝尝此地特色。”
老白头神色很是犹豫没有答应周颂笑了:“一头驴多少钱我给你钱就是了。”
老白头:“少说也得八、八、一千五吧。”
周颂:“我给你两千不是旅游公司跟你结的我单独给你。你把你们家驴杀了做五香驴肉明天晚饭我们大家就要尝一尝一定要好好做喔!”
风君子小声道:“周颂有点过了吧?我们跑到人家吃饭。还要杀人家拉磨地驴?”
周颂:“有钱就再买一头驴反正是做五香驴肉杀哪头驴不是杀呀?……老白头这钱你挣不挣?”
老白头:“挣你给钱我就宰驴。”
周颂招呼他带来的一名随从现场点给老头两千现金。老白头接过钱冲后院叫了一声:“小白。你这孩子哪去了?把咱家那头驴牵来给这位老板看看。”
有个小男孩答应一声从后院牵出一头青灰色毛驴。我看见这孩子和这头驴不由得震惊当场一时之间呆坐在那里。这孩子的眼神在我神识中有非常熟悉的回忆我找到“小白”了──白鳍豚冤魂转世的那个孩子。但更大的冲击来自于小白身边地那头毛驴只见这头驴的左肩上有一道月牙形的白痕左耳朵尖上也有一撮白毛而全身其它的毛都是青灰色的。那两道白痕相连像什么就像韩紫英的切玉刀划过的伤痕。靠七叶!
我愣住了那孩子和驴可没愣住。小孩牵着驴边走边说:“咱家的驴刚才听见刮风就不老实一直在后院尥蹶子姥姥抽了它半天也不听话……”
小孩正在说话那头驴已经看见了风君子眼中出奇异的炙热光芒。它突然前蹄刨地。挣脱小孩牵的缰绳向着我们这桌就冲了过来。它也许是冲向风君子地可半路踩到一块鸡骨头蹄子一滑直奔风君子身边的玄星子。前蹄凌空照着玄星子就踢了过来。
毛驴没有踢中玄星子蹄尖却点在了风君子的胸口。原来是风君子反应神伸手一把挟起玄星子护在自己的身后迎面拦住了那头驴。驴蹄在他胸口点了一下不轻不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紧接着驴失前蹄跌落在地是我在一旁伸手横切而出把这头驴当空打翻。
不是因为我反应慢。我虽然愣了一下但反应并不慢如果风君子不动他和玄星子都不会有事可他偏偏先抢出一步护在玄星子身前就这么一个身子的距离我也没挡住。他让驴给踹了一脚幸亏我出手快同时把驴给打了回去。他应该不会受伤但是看他地脸色很不好──冷汗都出来了。
毛驴倒地挣扎不起我出手当然不能轻了。我看着毛驴又瞪了尚云飞一眼他坐的位置离毛驴冲来的方向更近却一脸淡然没有出手。玄星子在后面拉住风君子的胳膊急切的问:“风君子。你没有受伤吧?”
脸色惨白地风君子回头勉强笑了笑:“没事我没事。”
玄星子:“那头驴好凶啊!”
风君子:“凶什么凶马上就要变成五香驴肉了星星不怕!”
周颂等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关切的询问:“风君子刚才被驴踢那一下不要紧吧?要不派车送你回去到医院看看?”
风君子一手抚摸着胸口一手擦着额头的冷汗道:“没事一点事没有!我不走明天还要等着吃五香驴肉呢这一脚不能白踢了……石野听说你从上中学就开始练武功夫不错呀?能单掌拍驴!”
尚云飞在一旁道:“你们要吃这头驴这头驴就跳起来踢人看来它知道你们想干什么?这算不算果报呢?”
风君子面色一沉:“少在这里叽叽歪歪敢情驴踢地不是你?就算你吃素你还能不吃草啦?有能耐自己啃砖头去!你做的那些破事买多少头驴回来杀都够了!”
风君子生气了其它人也不好劝。那小男孩终于听清楚我们想干什么──想宰他家的驴吃五香驴肉。跑过来站在驴身前道:“姥爷为什么要杀咱家的驴?杀别人家的驴吧!村子里还有驴。”
老白头:“小孩懂什么一头驴能换两头驴呢。”
尚云飞站起来把小孩拉到一旁很有兴致的问他:“为什么杀你家的驴?谁家的驴不是驴呢?如果别人家也有个小孩不也会说一样的话?”
小白:“不一样我家地驴不一样我家的驴会说话。”
老白头:“你这孩子。又胡说不许再这样!”
做为东道主地周颂见出了这种事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挥手道:“赶紧找人把驴拖走立刻宰了吃肉!”
我在一旁却心里一沉小白这孩子确实和其它人不一样他似乎天生有类似于“他心通”的神通。因此才能说出驴会说话这样的古怪事情。七叶打入轮回变成了驴驴是不可能像人一样开口说人话的但他的神识仍在他人若有神通还可以感应到些许简单的神念。不知道七叶这头驴都和小白说了什么?他先插手影响我地徒弟了看来传法之事多了一丝变数。
想了想我走过去将小白从尚云飞身边又轻轻拉了过来:“小白你叫小白是不是?你们村子的特产就是五香驴肉所有的驴都是这个命运就算我们今天不吃你家的驴有一天它照样也是五香驴肉。会说话的驴与不会说话的驴其实没有区别它就是一头驴。以后你要有时间好好想一想它为什么会是一头驴?”
小白看见我似乎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我拉他过来说话他虽然听的不太懂却仍然看着我郑重的点了点头。惊驴的闹剧终于过去了还好有惊无险众人又坐回到自己地坐位。周颂不住敬酒给风君子压惊口中连声说不好意思。就像飞蹄子踢人的是他一样。
在我们快吃完的时候白老汉一家人也开始吃饭了。小白这孩子不上桌端了一只大海碗饭头上堆了一堆菜就蹲在前院的门槛上吃饭。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神识感应突然有一丝不对。有一股非常强大的法力波动在接近地点就在院外不远。我和尚云飞同时放下筷子对望了一眼风君子还在那里喝酒浑然不觉。
这时有一件意想不到地事情生了。就见小白停下筷子冲着院门外喊道:“你别过来我吃我的饭不给你吃!”他的声音很大所有人都听见了。大家都吃了一惊因为院墙不高站起身来可以看见外面──外面空荡荡的别说人连条小狗都没有!
白老汉从厨房走出来喝道:“小白又在胡说什么!……诸位慢慢吃。这孩子爹娘死的早从小就怪怪地……小白进屋去!”
我暗中又吃了一惊这小白与我一样有天生阴眼能见祟物潜行。小白村这趟来的事情可真多我找到了小白又见到了七叶转世变成的驴突然间又现有妖物在周围窥探。我和尚云飞同时放下筷子起身装作看热闹地样子走到院门口向迅消失的法力波动方向望去。
“好强大的千年妖物不知冲谁而来。”尚云飞在我身边低低的说了一句转身又回去吃他自己的饭了。
冲谁而来呢?冲小白?冲七叶?反正不是冲我来的!什么妖物去招惹东昆仑盟主恐怕是活腻了。最有可能是冲风君子来的千年妖物窥探仙人炉鼎太有可能了!风君子万法无忌他是不会怕这些的封印神识的仙人也是仙人。但如果总是有些事骚扰并不是我愿意看见地总让他受莫名的惊吓也不利于世间度劫尽管这也算是劫数。
我在三梦宗开宗典礼上承认了风君子是我的师父天下修行人恐怕不会再去骚扰他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可这世间强大的千年妖物恐怕不会管这些得知有仙人炉鼎总会打主意的。这种东西在世间很少能碰到但也不是没有想当年的云中仙不也是修行了八百年化龙而出吗?
我一定要搞清楚这个妖物是什么来历?如果它真的是在打风君子的主意我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出手──此举是杀鸡敬猴不能让同样的事情继续生!看来我要注意风君子一段时间了别再出茫砀山那样的意外。至于收小白为徒的事情我本打算到梦中去见他现在还是放一放。这孩子的情况有些复杂等他真正长大行走人世间观察观察再说。
晚上在农家院休息玄星子被安排与一众女眷一起我与风君子一个房间。睡觉的时候风君子问我:“星星那孩子是在哪里长大的?吃饭地时候我看了。几乎没怎么动筷子而且她只吃素味!……小小年纪怎这么挑食?”
“这孩子情况有些特殊很小的时候吃过不少苦现住在一处山区。饮食习惯不太一样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看她的气色很健康”
风君子:“可怜的孩子。住什么地方啊?不至于吧连肉都没得吃!……明天的五香驴肉她也不吃吗?”
“她不会吃地我劝你也别吃小心闹肚子!”
……
深夜里芜城市新华书店楼后一片居民小区中一株高大的广玉兰树在黑暗中静静的展开枝叶。树冠正对着三楼的一户人家阳台紧邻阳台的那间卧室里风君子已经睡熟了。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如果此时有人朝天望去会恍惚看见一团黑影无声无息冉冉而降。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剃着不太干净的光头披着黑色的披风一双三角眼闪着阴森森的光芒。他停在阳台外地虚空中贼头贼脑的透过窗户向屋内窥探突然间猛一转头看向广玉兰树冠。
只见一丛浓密的枝条无声的卷开。有一条人影飘了出来手持一面青铜古镜。这个人当然就是我石野已经在此守候千了果不出我所料他还是冲着风君子来的。男子见我现身。急转身就想往阳台方向飞去然而阳台上也出现了一个人与我一模一样地石野。手持二尺毫光羽。
我化出分身在阳台上挡住他的去路那妖物反急转身向后飞遁。他刚刚斜向空中飞出一根细的几乎看不清的百丈长丝迎头就向他卷来──在他身后的夜空中也站着一个石野手持漫舞卷天丝。我化身为三从上中下三个方向挡住了他地去路。
那男子的修行也是了得见中了埋伏扬手打出一片黑光迎向漫舞卷天丝漫舞卷天丝被黑光分成虚实两道虚神丝被阻实丝劈开黑光仍向他抽到。男子冷笑一声口中飞出一枚闪光的珠子打在漫舞卷天丝上。不仅将长丝卷回而且珠子当中分别射出三道凌厉地冷辉直刺我的三个分身。阳台上和空中两个分身分别祭出毫光羽和漫舞卷天丝相迎而我站在树上的元身却一动未动硬受了一击。
此千年妖物修为不俗我想一照面就伤他非得付出代价不可。元身只攻不守青冥镜射出一道灰暗的光束也直接打在他的身上。那人的黑披风炸裂而开化作一团黑雾紧接着他裹着黑雾破逃去只留下一声低沉的痛哼。
风君子在屋里似乎醒了懒懒的睁开眼睛看了窗外一眼又含糊不清嘟囔一句翻了个身继续睡觉。我被那人的法术击中全身一阵阴寒神智也几欲恍惚赶紧收回分身调匀气息。以我今日之修为再加上金龙锁玉柱护体一击换一击那千年妖物只会伤地比我更重。我并没有着急去追他别忘了他是被青冥镜所伤我可以感应到他的去向。
一番遭遇斗法只生在极短的一瞬间几乎是无声无息的就结束了。我只想伤了他并把他赶走并不想在这里就拿下他。这是芜城闹市区一旦真正生死相斗波及太大了。
三天后我在淝水知味楼传了一道盟主令:世间有千年妖物为祸贪占风君子仙人炉鼎已被我所伤。我将亲自追惩之以儆效尤!今后若再有同类之行天下修行同道皆依此办理。
这一次我要亲自出手并没有要他人帮忙就算盟主给大家做个示范吧。我和那千年妖物交过手他的修为不低甚至不在当年鲤桥圩做乱的云中仙之下但我还有把握收拾他。我公告天下我要亲自出手而且对付的是一名人间千年妖物多少也是一种表态。
想我三梦宗紫英是妖女出身柳依依是阴神之身世阿秀是望天吼化身说来说去门中长辈除了我就没有一个是真正的人类。虽然九转紫金丹已成但阿秀和紫英的来历毕竟不是人别人口中不说心中难免会有想法。而我此次要公开除妖的态度很明显──不论是人是妖我梅野石或三梦宗都没有偏私之意。我不问来历出处只问行事善恶。
我不是孤身一人出去河南身边还带了个随从──三梦宗大弟子丹紫成。紫成现在的修行已经有些根基不久前我刚刚传他四门十二层楼第一重楼“内照”的口诀与心法他已经窥入门境。这次带着他去除妖也算是一种历练。
紫成是第一次和师父出远门我们没有飞天而是游客一样乘车赶往河南。在登封市留宿一夜据我已经查探到的方位那千年妖物在嵩山脚下不远。这天吃完午饭我领着紫成在登封的大街小巷里逛一逛。
紫成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走在街上小声问我:“师父我们不是来除妖的吗?怎么逛起街来了?”
211回 轮回剔骨肉,果报相见仇(下)
211回
轮回剔骨肉,果报相见仇
正在说话间那个农家老汉来添酒,风君子问他:“老伯,有五香驴肉吗?就是连皮带骨的那种,你们这地方的特色。”
老汉答道:“叫我老白头就行,我们村子里的男人大多都姓白。不好意思,五香驴肉没有,村子里最近没有人家杀驴。”
周颂一听不知道是为了面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放下筷子道:“老白头,你们家有驴吗?”不跳字。
老白头:“是有一头驴,拉磨的毛驴。”
周颂:“宰了,做五香驴肉!”
老白头吃了一惊:“现杀可来不及啊!”
周颂:“多叫几个人来帮忙不就行了。”
老白头:“那也要到夜里才能做好,你们吃不上,还是算了吧。”
周颂:“没事,我明天晚上再来吃,后天才回去呢。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怎么也得尝尝此地特色。”
老白头神色很是犹豫没有答应,周颂笑了:“一头驴多少钱,我给你钱就是了。”
老白头:“少说也得八、八、一千五吧。”
周颂:“我给你两千,不是旅游公司跟你结的,我单独给你。你把你们家驴杀了做五香驴肉,明天晚饭我们大家就要尝一尝,一定要好好做喔!”
风君子小声道:“周颂,有点过了吧?不少字我们跑到人家吃饭,还要杀人家拉磨的驴?”
周颂:“有钱就再买一头驴。反正是做五香驴肉,杀哪头驴不是杀呀?……老白头,这钱你挣不挣?”
老白头:“挣,你给钱我就宰驴。”
周颂招呼他带来地一名随从,现场点给老头两千现金。老白头接过钱冲后院叫了一声:“小白,你这孩子哪去了?把咱家那头驴牵来给这位老板看看。”
有个小男孩答应一声,从后院牵出一头青灰色毛驴。我看见这孩子和这头驴。不由得震惊当场,一时之间呆坐在那里。这孩子的眼神在我神识中有非常熟悉的回忆。我找到“小白”了——白鳍豚冤魂转世的那个孩子。但更大的冲击来自于小白身边的那头毛驴,只见这头驴的左肩上有一道月牙形地白痕,左耳朵尖上也有一撮白毛,而全身其它的毛都是青灰色地。那两道白痕相连像什么,就像韩紫英的切玉刀划过的伤痕。靠,七叶!
我愣住了那孩子和驴可没愣住,小孩牵着驴边走边说:“咱家的驴刚才听见刮风就不老实。一直在后院尥蹶子,姥姥抽了它半天也不听话……”
小孩正在说话,那头驴已经看见了风君子,眼中发出奇异的炙热光芒。它突然前蹄刨地,挣脱小孩牵的缰绳向着我们这桌就冲了过来。它也许是冲向风君子的,可半路踩到一块鸡骨头蹄子一滑直奔风君子身边地玄星子。前蹄凌空照着玄星子就踢了过来。
毛驴没有踢中玄星子,蹄尖却点在了风君子的胸口。原来是风君子反应神速,伸手一把挟起玄星子护在自己的身后。迎面拦住了那头驴。驴蹄在他胸口点了一下不轻不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紧接着驴失前蹄跌落在地,是我在一旁伸手横切而出,把这头驴当空打翻。
不是因为我反应慢,我虽然愣了一下但反应并不慢,如果风君子不动他和玄星子都不会有事。可他偏偏先抢出一步护在玄星子身前,就这么一个身子的距离我也没挡住。他让驴给踹了一脚,幸亏我出手快同时把驴给打了回去。他应该不会受伤,但是看他的脸色很不好——冷汗都出来了。
毛驴倒地挣扎不起,我出手当然不能轻了。我看着毛驴又瞪了尚云飞一眼,他坐的位置离毛驴冲来的方向更近,却一脸淡然没有出手。玄星子在后面拉住风君子的胳膊急切地问:“风君子,你没有受伤吧?不少字”
脸色惨白的风君子回头勉强笑了笑:“没事,我没事。”
玄星子:“那头驴好凶啊!”
风君子:“凶什么凶,马上就要变成五香驴肉了。星星不怕!”
周颂等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关切的询问:“风君子,刚才被驴踢那一下不要紧吧?不少字要不派车送你回去。到医院看看?”
风君子一手抚摸着胸口一手擦着额头的冷汗道:“没事,一点事没有!我不走,明天还要等着吃五香驴肉呢,这一脚不能白踢了。……石野,听说你从上中学就开始练武,功夫不错呀?能单掌拍驴!”
尚云飞在一旁道:“你们要吃这头驴,这头驴就跳起来踢人,看来它知道你们想干什么?这算不算果报呢?”
风君子面色一沉:“少在这里叽叽歪歪,敢情驴踢的不是你?就算你吃素,你还能不吃草啦?有能耐自己啃砖头去!你做的那些破事,买多少头驴回来杀都够了!”
风君子生气了,其它人也不好劝。那小男孩终于听清楚我们想干什么——想宰他家地驴吃五香驴肉。跑过来站在驴身前道:“姥爷,为什么要杀咱家的驴?杀别人家的驴吧!村子里还有驴。”
老白头:“小孩懂什么,一头驴能换两头驴呢。”
尚云飞站起来把小孩拉到一旁,很有兴致的问他:“为什么杀你家的驴?谁家的驴不是驴呢?如果别人家也有个小孩,不也会说一样的话?”
小白:“不一样,我家的驴不一样,我家的驴会说话。”
老白头:“你这孩子,又胡说。不许再这样!”
做为东道主的周颂见出了这种事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挥手道:“赶紧找人把驴拖走,立刻宰了吃肉!”
我在一旁却心里一沉,小白这孩子确实和其它人不一样,他似乎天生有类似于“他心通”地神通,因此才能说出驴会说话这样地古怪事情。七叶打入轮回变成了驴,驴是不可能像人一样开口说人话的。但他地神识仍在,他人若有神通还可以感应到些许简单的神念。不知道七叶这头驴都和小白说了什么?他先插手影响我的徒弟了。看来传法之事多了一丝变数。
想了想我走过去将小白从尚云飞身边又轻轻拉了过来:“小白,你叫小白是不是?你们村子的特产就是五香驴肉,所有地驴都是这个命运。就算我们今天不吃你家的驴,有一天它照样也是五香驴肉。会说话地驴与不会说话的驴其实没有区别,它就是一头驴。以后你要有时间好好想一想,它为什么会是一头驴?”
小白看见我似乎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我拉他过来说话他虽然听的不太懂。却仍然看着我郑重的点了点头。惊驴的闹剧终于过去了,还好有惊无险,众人又坐回到自己的坐位。周颂不住敬酒给风君子压惊,口中连声说不好意思,就像飞蹄子踢人地是他一样。
在我们快吃完的时候,白老汉一家人也开始吃饭了。小白这孩子不上桌,端了一只大海碗饭头上堆了一堆菜,就蹲在前院的门槛上吃饭。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神识感应突然有一丝不对,有一股非常强大的法力波动在接近,地点就在院外不远。我和尚云飞同时放下筷子对望了一眼,风君子还在那里喝酒浑然不觉。
这时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见小白停下筷子冲着院门外喊道:“你别过来,我吃我的饭。不给你吃!”他的声音很大,所有人都听见了。大家都吃了一惊,因为院墙不高,站起身来可以看见外面——外面空荡荡的,别说人,连条小狗都没有!
白老汉从厨房走出来喝道:“小白,又在胡说什么!……诸位慢慢吃,这孩子爹娘死地早,从小就怪怪的。……小白,进屋去!”
我暗中又吃了一惊。这小白与我一样有天生阴眼。能见祟物潜行。小白村这趟来的事情可真多,我找到了小白。又见到了七叶转世变成的驴,突然间又发现有妖物在周围窥探。我和尚云飞同时放下筷子起身,装作看热闹的样子走到院门口,向迅速消失的法力波动方向望去。
“好强大地千年妖物,不知冲谁而来。”尚云飞在我身边低低的说了一句,转身又回去吃他自己的饭了。
冲谁而来呢?冲小白?冲七叶?反正不是冲我来的!什么妖物去招惹东昆仑盟主恐怕是活腻了。最有可能是冲风君子来的,千年妖物窥探仙人炉鼎太有可能了!风君子万法无忌,他是不会怕这些的,封印神识的仙人也是仙人。但如果总是有些事骚扰并不是我愿意看见的,总让他受莫名的惊吓也不利于世间度劫,尽管这也算是劫数。
我在三梦宗开宗典礼上承认了风君子是我的师父,天下修行人恐怕不会再去骚扰他,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可这世间强大地千年妖物恐怕不会管这些,得知有仙人炉鼎总会打主意地。这种东西在世间很少能碰到,但也不是没有,想当年的云中仙不也是修行了八百年化龙而出吗?
我一定要搞清楚这个妖物是什么来历?如果它真地是在打风君子的主意,我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出手——此举是杀鸡敬猴,不能让同样的事情继续发生!看来我要注意风君子一段时间了,别再出茫砀山那样的意外。至于收小白为徒的事情,我本打算到梦中去见他,现在还是放一放。这孩子的情况有些复杂,等他真正长大行走人世间观察观察再说。
晚上在农家院休息,玄星子被安排与一众女眷一起,我与风君子一个房间。睡觉的时候风君子问我:“星星那孩子是在哪里长大的?吃饭的时候我看了,几乎没怎么动筷子。而且她只吃素味!……小小年纪怎这么挑食?”
“这孩子情况有些特殊,很小地时候吃过不少苦,现住在一处山区。饮食习惯不太一样,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看她的气色很健康”
风君子:“可怜的孩子,住什么地方啊?不至于吧,连肉都没得吃!……明天的五香驴肉她也不吃吗?”不跳字。
“她不会吃的。我劝你也别吃,小心闹肚子!”
……
深夜里。芜城市新华书店楼后一片居民小区中,一株高大的广玉兰树在黑暗中静静地展开枝叶。树冠正对着三楼的一户人家阳台,紧邻阳台地那间卧室里,风君子已经睡熟了。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如果此时有人朝天望去,会恍惚看见一团黑影无声无息冉冉而降。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剃着不太干净的光头。披着黑色的披风,一双三角眼闪着阴森森的光芒。他停在阳台外的虚空中,贼头贼脑地透过窗户向屋内窥探,突然间猛一转头看向广玉兰树冠。
只见一丛浓密的枝条无声的卷开,有一条人影飘了出来,手持一面青铜古镜。这个人当然就是我石野,已经在此守候千了,果不出我所料。他还是冲着风君子来的。男子见我现身,急转身就想往阳台方向飞去,然而阳台上也出现了一个人,与我一模一样的石野,手持二尺毫光羽。
我化出分身在阳台上挡住他的去路,那妖物反急转身向后飞遁。他刚刚斜向空中飞出。一根细的几乎看不清的百丈长丝迎头就向他卷来——在他身后地夜空中也站着一个石野,手持漫舞卷天丝。我化身为三,从上中下三个方向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男子的修行也是了得,见中了埋伏扬手打出一片黑光迎向漫舞卷天丝。漫舞卷天丝被黑光分成虚实两道,虚神丝被阻,实丝劈开黑光仍向他抽到。男子冷笑一声,口中飞出一枚闪光的珠子打在漫舞卷天丝上,不仅将长丝卷回,而且珠子当中分别射出三道凌厉的冷辉直刺我的三个分身。阳台上和空中两个分身分别祭出毫光羽和漫舞卷天丝相迎,而我站在树上地元身却一动未动硬受了一击。
此千年妖物修为不俗。我想一照面就伤他非得付出代价不可。元身只攻不守。青冥镜射出一道灰暗的光束也直接打在他的身上。那人的黑披风炸裂而开,化作一团黑雾。紧接着他裹着黑雾破逃去,只留下一声低沉的痛哼。
风君子在屋里似乎醒了,懒懒的睁开眼睛看了窗外一眼,又含糊不清嘟囔一句翻了个身继续睡觉。我被那人的法术击中,全身一阵阴寒神智也几欲恍惚,赶紧收回分身调匀气息。以我今日之修为再加上金龙锁玉柱护体,一击换一击,那千年妖物只会伤的比我更重。我并没有着急去追他,别忘了他是被青冥镜所伤,我可以感应到他的去向。
一番遭遇斗法只发生在极短的一瞬间,几乎是无声无息地就结束了。我只想伤了他并把他赶走,并不想在这里就拿下他。这是芜城闹市区,一旦真正生死相斗波及太大了。
三天后,我在淝水知味楼传了一道盟主令:世间有千年妖物为祸,贪占风君子仙人炉鼎,已被我所伤。我将亲自追惩之,以儆效尤!今后若再有同类之行,天下修行同道皆依此办理。
这一次我要亲自出手,并没有要他人帮忙,就算盟主给大家做个示范吧。我和那千年妖物交过手,他地修为不低甚至不在当年鲤桥圩做乱的云中仙之下,但我还有把握收拾他。我公告天下我要亲自出手,而且对付地是一名人间千年妖物,多少也是一种表态。
想我三梦宗,紫英是妖女出身,柳依依是阴神之身世,阿秀是望天吼化身,说来说去门中长辈除了我就没有一个是真正的人类。虽然九转紫金丹已成,但阿秀和紫英的来历毕竟不是人,别人口中不说心中难免会有想法。而我此次要公开除妖的态度很明显——不论是人是妖,我梅野石或三梦宗都没有偏私之意。我不问来历出处,只问行事善恶。
我不是孤身一人出发去河南,身边还带了个随从——三梦宗大弟子丹紫成。紫成现在的修行已经有些根基,不久前我刚刚传他四门十二层楼第一重楼“内照”的口诀与心法,他已经窥入门境。这次带着他去除妖,也算是一种历练。
紫成是第一次和师父出远门,我们没有飞天,而是游客一样乘车赶往河南。在登封市留宿一夜,据我已经查探到的方位,那千年妖物在嵩山脚下不远。这天吃完午饭,我领着紫成在登封的大街小巷里逛一逛。
紫成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走在街上小声问我:“师父,我们不是来除妖的吗?怎么逛起街来了?”
*************************************
小预告,本书十八卷,总构思共有二百一十六回。
求票,很大声的求票!票票呀,你在哪里?
211回轮回剔骨肉,果报相见仇
211回轮回剔骨肉,果报相见仇
212回 开光重照彻,诛心锁何脱(上)
(题记:在全书即将结局之时,写一篇题记最后解释一次——什么是一流的性情,为什么石野是一流的性情?
大家不要误会,所谓一流性情,不是指这个人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也不是指这个人行事处处完美。一样会有人恨他,一样也会有人骂他,包括这本书的部分读者。他也可能犯错误,也可能留下遗憾。那么过人之处在哪里?可以用一种特别的思路去认识——
网络小说一度流行穿越与重生,这实际上满足了人们心中的一种愿望——假如人生可以再来一次,我会如何如何?假如知道选择的结果,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们又会怎么去做?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否则你就是性情一流。
一个人,如果重来一次,会尽力阻止很多遗憾的发生,石野也一样。但是,遇到同样的考验,他有同样选择,重来一次他还是他,不必再添痴迷妄想。活在这种境界,就是一流的性情。)
***************************************
听见他的疑问,我沉声道:“紫成,你错了!我们不是来除妖的,此行是为了除魔、去恶、立威。”
紫成点头:“是我错了,紫英师父也是妖类出身,我三梦宗弟子不能说除妖这样的话。”
“你还是没说明白。这世上并非是妖就该除,也不能因为你紫英师父是妖,妖物就不能除。”
紫成:“我明白的。那我们为什么不快一点去呢?”
“我问你——除魔又是为了什么?魔者自入魔,难道我们就一定要时时刻刻想着魔事,振臂高呼我要除魔吗?”
紫成眨了眨眼睛:“除魔是为了去恶,去恶是为了守善,自入魔与他人无关,乱红尘为祸就该除。除魔是为了守护红尘内外,不是为杀而杀。”
“这就对了,应该做什么事,认认真真去做就行,而不是在心念中纠缠不休。有妖魔为乱,我们除魔便是,不可因此自乱心境,否则同样是被心魔所染。……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紫成:“大白天是不能飞来飞去的,晚上才好动手。那我们还是好好逛街吧……师父,那边有人吵架,好像要动手!”
少年人喜欢看热闹,我也跟了过去。那是一家店铺门口,铺子里卖的是电脑配件,有个小伙子在这家店里买了副耳机回家不好用跑来退货,店主却说是他自己在家里弄坏的。说来说去就吵起来了,吵来吵去就互相撕扯,是小伙子首先上前抓店主的衣领。店里不止一个人,有个伙计看小伙对店主动手,从后面就伸出一只手勒他的脖子想把他拉开。
近身格斗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看人动手就条件反射般的在心中评价——那个伙计很不专业。他没有控制住对方的重心,而且从后面勾脖子这个动作心理威胁很大容易引起反抗冲突,同时对方也很容易挣脱反击。那个小伙子只要一低重心,向左侧猛一转身,不仅可以甩开伙计的胳膊,而且伙计从面部到胸腹都是大片的没有防护的空门。
我刚想到这里,只见那小伙子左手手心向前护住颈侧,低身蹬地拧腰猛向左转,一下子就闪成了与伙计侧对面。这个动作肯定有人教过!接下来让我更吃一惊,那小伙子右手扣指握拳从腰侧旋转直刺出去,中指指节突出带着风声击打的方向是伙计咽喉正中的甲状软骨。这一下要是打实了,很可能会出人命的,如果抢救不及时那伙计很可能会因为呼吸道痉挛窒息。
我站在旁边当然不能眼看着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两人都觉得眼前一花被人分开了。小伙子一拳打空,发现手腕被人抓住带到了一边,以为又是个对方出来拉偏架帮忙的。他猛一拧手腕没有挣脱我的手,突然侧身一抬膝盖就顶我的裆部——这人真是学过几天格斗的,而且炼的都是阴毒招。我微一抬脚踹在他的小腿迎面骨上,小伙嗷的一声惨叫跪倒在地。
“杀人了,卖假货还要当街杀人,有没有王法了!”小伙跪地之后杀猪一般的嚎叫,紧接着声音噶然而止,因为紫成走过去不轻不重的在他下巴上敲了一下,他暂时住了嘴。
“我师父是帮你,不想看你闹出人命,你鬼叫什么!”紫成插腰喝道。
那小伙已经看清楚面前的我,刚才动手的情景也回过味来,知道我不好惹。听见紫成的话有些恍然大悟道:“师父?您是哪家武馆的师父?我也是武馆的,弄不好还有师兄弟认识。你肯定是误会了,是他们欺负人!”
我冷冷道:“为了十几块钱的事,就出手伤人姓命吗?你刚才那几下子是哪家武馆教的?”
小伙子:“我是河阳少林武馆的,你一定听说过。”
“听说过屁!少林拳踢不过膝,又不是以色列摩萨德!有随便就顶撩阴膝的吗?你真要是自卫,能那么动手吗?”
小伙子:“师父就是这么教我的,这就是正宗的少林防身术。”
“站都站不稳,还正宗功夫?那家武馆在哪里,我改天上门见识见识,这是教人学武呢还是教人送命呢?”
小伙子:“就在嵩山脚下,离少林寺不远。……你是要来拉偏架的,小心我的师兄弟。”
“找师兄弟?就为一副耳机?……多少钱?我替店家还给你!你还是快走吧,以后别去那家武馆了,你学的不是武术,是祸害自己的东西。”
小伙子见讨不了好,钱也没接悻悻的走了,紫成像朝周围挥手道:“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了!”
那店主和伙计还要过来说话,我已经拉着紫成快速离开了。事情有些不对,那小伙子所说的“少林武馆”地址就是那千年妖物所在的方位。少林寺周边的大大小小几十家武馆和武术学校,有数千人在此习武,各家武校都打的是少林功夫旗号。可这家武馆太特殊了,教的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的武术,就是格斗当中的杀伤术,甚至一点其他基本功都没有。有人到这家武馆学武,不仅没有任何强身健体的效果,只能给自己和他人带来祸害。
……
“紫成,你跟着我进去,只许在一旁看不许说话也不许乱动。如果动手的话,我会用一个阳神化身专门带着你,你躲在漫舞卷天丝后面不会有事。”
紫成:“知道了,我偷空打一弹弓行不行?”
“要你别动手你就别动手,师命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吗?”
这是在嵩山脚下河阳少林武馆的院墙外,我特意叮嘱丹紫成的话。在这家武馆的后院中,有一位光头中年男子正盘膝而坐吐纳一颗散发着暗淡光芒的珠子,突然他收回珠子跳起身来喝道:“何方来客?”
“胡馆主,你在人间混的不错嘛?还开了家武馆,发财没有?”说话间我牵着紫成从墙头飘落。
“怎么又是你?你在芜城伤了我还不罢休吗?我与你有何冤何仇?”胡馆主一脸惊怒。
我笑着答道:“何冤何仇?你图谋他人炉鼎,企图暗中下手害人,我今天是来除魔的。别忘了我是东昆仑盟主!”
胡馆主:“你们一群修行人自封了个盟主,关我屁事?老子也不归你管!那天你伤了我,我又没把那人怎样,你凭什么还要纠缠不清?大不了我以后不碰他就是了!”
“君子不罚未恶之恶,可惜你已经动手了。如果我不惩罚你,恐怕难以阻止同类之祸,只好委屈你——拿你开刀以震天下不轨之徒。”
胡馆主:“你想怎么样?”
“我想杀了你。”
胡馆主:“你们这些自命道德的修行人,也会滥杀无辜的吗?”
“你无辜吗?有心魔,也有恶行。本来我只想散去你的修为,现在倒真的想杀你了。你在此地开设这家武馆,危害人间甚重。若论罪,足以诛之!”
胡馆主:“请问我开武馆,教人防身之技也犯法了吗?”
“你没犯法,如果犯了法自有警察会抓你,你开武馆并不违反世间法律,可我也不是警察!……你教人的那些功夫你自己心里明白,比亲手杀人祸害更重。我是修行人,只问根源,容不得你在人世间如此所为。”
胡馆主:“你想动手便动手,我不会怕了你,何必说这么多自找借口?”
“我说的不是借口,其实你不了解世上真正的修行人。你不服是不是,那么有一件事你能做到吗?”
胡馆主:“什么事?”
“平生从不知错犯错,行事从来没有因错留悔。”
胡馆主冷笑:“你自己做到了吗?”
“我知道你不服,但我确实做到了,你难以想像世间还有这种人吧?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回忆往事,所行不能让所有人满意,也会留下遗憾。但有一点,我从未知错犯错,每当关节考验虽不是处处完美,但却别无他悔。此生虽也有憾,却不必从头再来另做选择。”
胡馆主:“包括要杀一个本无死罪的人吗?或者就是为了剪除异类?”
我叹了一口气道:“我确实有私心,为我师风君子。今日不杀你立威,难保他在人世间的太平清静。可根据我在市井中的考察,你也确实该杀。……千年修行当真了得,我差点没有察觉你是夺了凡人炉鼎现身,这个胡馆主本来另有其人吧?”
胡馆主脸色大变:“你是怎么看破的?”
“在世间害一凡人性命夺其炉鼎,仍然恶行不止,妄想图谋在世仙人。我若没有神镜在手,还真不容易察觉你的真相——此神器名曰青冥镜,专克世间妖祟。”说完我手举青冥镜一分为三,左边分身手持毫发出万道无光飞刃,将前院有人居住的地方层层护住,右边分身祭出漫舞卷天丝,鞭网罩住半边天空同时也把丹紫成护在后面。
那胡馆主早有戒备,立即劈手一片黑光打来。青冥镜光芒大盛射出一道光束刺破黑雾直接射在他身上,他的身形突然化作一团黑烟散去——我出手居然落空了!
千年妖物的修行果然有几分诡异,他竟用替身法遁去,我仅仅毁了一件黑披风。用青冥镜制造幻影掩人耳目本来是我最拿手的,打猎高手居然被老狐狸给耍了!两分身立刻飞天追去,第三个分身也带着丹紫成紧随其后。这家伙跑的倒挺快,飞天而去钻入嵩山群峰密林不见了踪影,连气息隐藏的也很好。
如果换成别人还真说不定让他给溜了,可惜他碰见的是我。青冥镜化成虚空巨镜飞上半天,在空中旋转向四方返照,山峰倒影一闪不见都消失在镜面后的虚空,突然间镜子停了下来,镜面中出现了一个身影。镜面一停,我另一化身手中的毫光羽如同炸裂,万千光刃之刀飞出,在空中结成阵式向镜面所指的方向射去。
深山中一声闷想,土石横飞跳出来一个人,正是藏身洞穴中的胡馆主。我元身收起一个化身落地已经站在他身前三丈之处,只见他手中拿出一件奇异的法器,比鸡毛掸子长多了,比哭丧棒又短了一截,形状却很象。那是一根柔软的五尺长杆,端部三尺有着红、黄、黑三色密密麻麻的细长飘丝,笼罩着一片阴森诡异之气。
“既然你苦苦相逼,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老子不是真的怕你!”我一落地他就大喝一声抢先出手了。
胡馆主一挥哭丧棒?大尾巴?——八方阴风四起,无数阴魂怨灵带着厉哮之声将我缠绕。这感觉好熟悉,唤起了我的回忆。十年以前,风君子在昭亭山神庙背诵天书,万千阴物聚来,我镇守山门见到的场景与此类似。周围的声息如泣如诉,如万人呻吟!抬眼向前望去,就象这世上的孤魂野鬼都来开大会。黑暗中飘荡着千百条半透明的身影,这些身影纠缠在一起都向我侵袭而来。(详见本书049回)
与当日情景有所不同的是,胡馆主的法术带着强大的攻击。精神的袭扰与怨念的纠缠,在寻找我神识中的每一处破绽,只要心神稍一动摇就可能被阴风卷去,成为这无数怨魂之一。他会这种法术,难怪擅长夺人炉鼎。他的法力强悍不压于世间任何一位高手,可对付我却用错了手段,吃力不讨好。
我已经告诉他我是什么人,他偏偏不信,且不说斗法时定力如何,就算我修为不高时也不太在乎这种攻击。我背手在身边的一块山石上坐下,收摄心神冷眼看着他施法。我的另一个化身带着紫成在半空观战,漫舞卷天丝展开化做一片虚雾隔绝了外缘声息,因此紫成不知道下面斗法具体的情形。紫成一定很奇怪,那胡馆主挥舞着一条大尾巴上蹿下跳、念念有词,而师父却坐在石头上象旁观者一样看热闹。师父看得越投入,那胡馆主就跳得越起劲。
我笑了笑,漫舞卷天丝隔断的外缘打开了一个小缺口,让紫成也知道知道厉害。他迟早也要经历魔境天劫,提前感受一下类似的考验也好。紫成吃了一惊神色陡然沉重,紧接着闭幕垂帘收摄心神不动,相抗这精神念力的侵袭。好小子,反应还行!
胡馆主活蹦乱跳、越跳越欢,他真不应该开武馆,去教人舞蹈也许更合适。他也意识到如此与我斗法有输无赢,想停下来却已经晚了,只有硬着头皮继续跳。……跳吧跳吧,付接已经跳下去了,七叶也是这么跳下去的。
我并非象看上去那么轻松而坐,其实也一直在凝神以念力相斗。他的攻击越强大,我相抗的力量就越强大,就象惊涛骇浪中不动如山的礁石。他不能停更不能减弱攻击,因为一旦如此我的精神力量就会反卷而来将他的神识吞没。这样下去,到了神气衰竭之时,他恐怕只有死路一条。想乱我心神,我就以心神制你!
千年妖物当然知道其中厉害,不肯束手待毙。他突然猛一挥哭丧棒,法器脱手向我飞出,在空中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呼号,然后碎裂四散而开。他够狠,自毁法器断尾求生!当年七叶与谭三玄为了求胜都用过这一招,不一样的是胡馆主只是为了求逃生机会。
**************************************
有不少读者留言询问驴被宰了之后再转世的问题,我觉得还是在后文中留给法澄和尚来回答比较合适。在此求票,多谢您的票票支持!
212回 开光重照彻,诛心锁何脱(下)
212回
开光重照彻,诛心锁何脱
他刚有所动作,我的化身在第一时间就重新祭起漫舞卷天丝隔断所有声息,先护好了丹紫成——这样的爆发冲击还是他所不能抵御的。法器炸碎,哭丧棒上的每一根飘丝都化成破空四射的阴风,带着无边的怨念与杀意陡然呼啸而来。青冥镜飞出,巨大的虚光镜面掩住我的身形,镜面内的虚空发出虹吸之力,将所有的呼啸阴风都扯入其中,周围的一切宛如被一个巨大的旋涡吞没。
就这么一个空隙,胡馆主腾空而起向山外便逃。我哪能让他走脱,青冥镜一阵颤动,与刚才一模一样的凌厉阴风反射而出,在空中形成一条如长龙般的森然卷袖,将他卷入其中。青冥镜最基本也是最有效的妙用,就是吸收对方的伤神法术反射而回。他的法力太强,我施法的同时身形也被一股巨力向后震飞很远。
修行人斗法至此,他应该无计可施了。可妖物毕竟与人不同,还有破釜沉舟的最后一招。胡馆主朝天一声嗥,口中吐出一枚光华闪烁的珠子——千年修炼的玄牝珠。珠光耀眼刺破阴风卷袖,却没有攻向我,直飞上天击向我化身后面的丹紫成。
他很有心机,舍命一击攻敌所必救,如果我不顾丹紫成再向他出手他也无力抵挡了。他还真赌对了,我不敢冒险只用一个分身去抵挡带着千年精华采取凝聚的玄牝珠。分身从天收回元身,我一瞬间来到紫成身前,催动漫舞卷天丝虚实一体缠住冲突而至的玄牝珠,一面带着紫成退后。
胡馆主拼尽余力向另一个方向的夜空中飞遁,他现在只想逃出深山到人烟繁华处躲藏。此时不知远处何方传来一声佛号,紧接着半空中“当”的一声金铁鸣响。怎么回事?原来胡馆主刚冲上半空,远山中不知何时何处飞来一只僧人化缘用的紫金钵,胡馆主就象自己伸头去挨砸一样,一头正撞在紫金钵上。
这一下撞得可不轻,他惨叫一声“祸驴害我!”就从半空跌落,玄牝珠失去神识控制,被我与漫舞卷天丝一起收回。我祭出青冥镜收了他的元神炼化,却留下了“胡馆主”的炉鼎肉身。此妖已灭,肉身却是另一个人的,留一个全尸送回去吧。
青冥镜在空中突然一阵奇异的挣扎战动,我几乎控制不住,放下丹紫成落地,尽全力驾御这件莫名失控的法器,良久之后才勉强“降伏”。只见青冥镜周身毫光大放,自动翻转镜面朝下,镜背上散射出一道七彩光柱直冲天际,镜面中也发出纯正的白色光环笼罩大地,将这一片山野映照得如同白昼。
青冥镜,这些年来一直陪伴我的老朋友,这一刻终于完全修复。神器开光重见天日,神彩灿烂通天彻地!地上的丹紫成瞪大眼睛已经看呆了,天上的我也是感慨万千。
我以全部身心合器,神识与之相连,却没有用一丝法力去催动。这一刻无论我用多大的法力御器都如百川归海不能增减动摇。我能够感应到,青冥镜此刻是自动运转妙用,天地灵机化入镜中,恍然大千世界照彻洞明。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只有在它被修复开光的这一刻,我才能领悟到青冥镜“移转洞天、辅成福地、通彻山河、照遍三界”的终级妙用。
如果一开始我手中的青冥镜就是完好无损的,没有梅氏先人的心传我很难最终掌握它的所有妙用。先人已殒没,青冥镜恰恰毁损之后落入我手。这些年来,我一边使用一边修复一边摸索,就象再现了先祖炼造它时的心血凝聚。否则就算我此时的修为之高,也不足以**运用青冥镜所有的神奇,更别提彻底的领悟。
当我最终收回灿然一新的青冥镜时,紫成回过神来惊呼:“师父,你刚才真是太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落地一笑:“没什么,师父的青冥镜修复了。”
丹紫成:“恭喜师父了!……刚才天上飞来的是什么?我就听见‘当’的一声响。”
“你没有听见佛号声吗?”
丹紫成:“没有。”
“如果你修成耳神通的声闻智慧,刚才就可以听见了。有人出手帮师父,那位前辈你也认识,他曾经指点过为师的修行,在正一三山会山与你也很投缘。……你猜猜是谁?”
丹紫成眨眼道:“法澄大师?”
“不错,就是他。”
紫成惊喜道:“真是法澄大师?他来了吗?在哪里?”
“他人就在嵩山,没有亲自赶来,却把吃饭的家伙扔过来了。刚才天上飞来的是法澄大师化缘用的紫金钵。”
丹紫成:“老和尚在嵩山?那我们能不能去看看他?”
“见他需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机缘,据说他在少林寺卖单,不,挂单!……你想随为师去少林寺一游吗?”
丹紫成拍手:“好呀好呀!现在就去吗?”
“少林寺半夜会开门吗?明天日出我们再上少室山。……先把这胡馆主的尸身送回去,然后再回此地我还有事。”
将胡馆主的尸身送回到河阳少林武馆的后院,悄悄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明天人们自会发现武馆的馆主神秘死亡,至于死因如何那是法医的事情了。路上丹紫成问我:“师父,那妖物临死前叫了一声‘祸驴害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师祖风君子是在世仙人,封印神识历劫。在修行界也只有前辈高人知道他的人间底细,千年妖物怎会得知?就算知道又怎敢轻易去招惹?一定是有人教唆蛊惑!……不能说是人,应该是一头被打入轮回的驴!”
丹紫成:“你说的是师祖杀掉的七叶?我娘对我讲过这个故事。”
“你师祖当年不仅喝破佛门五衰,削尽天人福报将他打入轮回为驴,而且用诛心锁仙术捆了它的元神,世世轮回不得解脱。”
丹紫成:“诛心锁,这是什么样的仙术?师父你会吗?”
“仙术就是仙术,师父不是仙人当然不会。”
丹紫成:“那么厉害?那风师祖岂不是天下无敌?为什么还要封印神识去做平凡众生?”
“紫成,你想错了!我辈修行人不是为了天下无敌,你风师祖也根本不想天下无敌,而实际上根本不存在天下无敌之人。……所谓仙术的神奇现在你还难以理解,比如那诛心锁,可以制住不可一世的七叶,却不难解开。至少师父我是不太怕的,甚至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人都可以解脱诛心锁。”
丹紫成:“这么奇妙!那诛心锁怎么解?”
我看着他笑道:“你的修为境界与人生阅历尚浅,为师现在还很难向你讲解清楚。”
“师父不说,我明天可以去问法澄大师!看他能不能说清楚?”
紫成小小年纪就知道用激将法套我的话,我仍然笑道:“如果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够对你这个孩子三言两语点透诛心锁的解法,那就是法澄大师了。老和尚的境界超然于世,据九林禅院法海神僧告诉我,你风师祖在昭亭决战之前曾专门找过法澄。恐怕那喝破五衰之术,也是向他请教的。……紫成,若不是为了让你见见他,为师千里迢迢带你来登封又是为什么?”
丹紫成:“法澄大师这些年一直在少林寺吗?”
“也不一定,据我所知,他两年前还去过杭州灵隐寺。那年五月你风师祖也曾去灵隐寺游玩,还被法澄在脑门上敲了一记。”
丹紫成一脸好奇:“法澄大师敲风师祖的脑门?怎么敲的?为什么呀?”
“就和今天他敲那妖物一下差不多,不过却伤不了你风师祖,老和尚也没打算伤他。至于为什么?那也算仙家与禅门的一段公案了,明天上山时再详细告诉你。……地方到了,今夜你就在此静坐修行,为师给你护法。”
我们已经回到了刚才与妖物斗法的地方,就在我不久前立足之处,我要丹紫成入座修行。他的“火候炉鼎小周天”已有根基,此时已经能够炼精化气通督入黄庭达到内照境界,而我就在今夜助他度**天劫。
不出我所料,静坐不久就见他眉头一皱,似乎强自克服什么难忍之事,又过了片刻长出一口气从静定中退了出来睁开眼睛。
“紫成,你怎么呢?有什么不对吗?”我问道。
丹紫成:“不知道为什么?元气入泥丸,眼前光乱闪!然后就听见耳边有声如阴森鬼哭,怎么收摄心神也没有办法……后来眼前光华也变了,四面阴魂乱舞,就象今天那妖物所施展的法术。”
“今日那妖物施法,最后一击尤为凄厉,你难免会被扰乱心神。虽有为师护你没有受伤,但一放松入静还是有影响的,此心魔侵扰一时难消。其实早在为师意料之中。”
丹紫成:“师父,原来你早想到了!肯定还有什么别的安排,对不对?”
“你的丹道入门,比我当年少走了不少弯路。想当年我行气出偏,以九节佛风化解,修成佛门白骨观却未入‘内照’之境。后来你风师祖施妙法,反转风月青冥镜,令眼前幻境白骨生肉,历**天劫方才重归四门十二重楼道途。今日为师也送你去温柔乡中去经历考验,切忌不可自拔!”
丹紫成:“温柔乡?我才不在乎呢!”
“是吗?你不要跟我充英雄!……我可隐约听说你在茫砀山洞天时偷看过女生洗澡。”
丹紫成吓了一跳:“谁告的状!……其实,其实,我是不小心误闯的。”
“那凤引泉池就是女弟子沐浴所在,你怎么会误闯到那里?”
丹紫成:“冤枉啊,全是误会!……那时我刚到茫砀山,不清楚情况。那天我玩弹弓,白离石珠飞过花墙不见了,我就绕进院子去找。……看见泉池以为白离石珠掉到水里了,我就下水……哪知道水帘后面还有个大姑娘。”
“你不用解释了,如果你是故意无礼为师还能容你吗?……我问你,后来白离石珠找到了吗?”
丹紫成:“找到了,有人还给我了。”
“就是那女孩家吧?人家对你还不错!”
丹紫成:“师父你是不知道,当时她可凶了!劈面就给我一记分水刺,要不是我闪的快就要当场挂彩!……后来她还跑到绯焱师伯那里去告状,我的耳朵都要被揪掉了!”
“是你失礼在先,惩处你是应该的,还好人家问明情况没有再追究你,否则你就糗大了!你应该好好谢谢她才是!”
丹紫成:“我后来也道歉了,也致谢了。幸亏我的白离石珠真的是打到水潭边,被她拣到又还给我了。”
“再后来呢?仅仅是道歉了事吗?”
丹紫成:“她是听涛山庄派来协助开凿泉池的,后来绯焱师伯罚我帮她凿了一个月的山石。”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紫成,笑着追问:“你觉得那姑娘漂亮吗?”
紫成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很漂亮,比小时候大不一样。”
“你能认出她?”
丹紫成:“当然能认出来,正一三山会上就见过。”
“你看的挺清楚嘛?”
丹紫成:“没法不清楚,我钻过水帘她就在面前,我还没来得及眨眼睛,她劈面就发出一击分水刺。”
“是你忘了眨眼睛吧?然后你就跑了?她怎么不追你?”
丹紫成脸红了:“她没法追我,没穿衣服呢!”
我沉吟片刻又问道:“看来当时的情景你看的非常清楚,我问你,事后有没有回想起当时?想起时,有没有那么一点心动?”
紫成低下头:“师父为什么要问这些?我不说行不行?”
“你不让我问我就不问,你不愿意说也不必说。我教你一套心法与口诀,你仔细听好了……”说话时我心中暗笑,这小子纵然机灵,三言两语还是让我给绕进去了。
传法已毕,丹紫成皱眉问道:“师父,这心法是让我在静坐中修行吗?可我现在……”
我打断他的话道:“这套心法,你要在听见钟声之后修行,可以退欲火化元气入泥丸。至于现在,请你重新调心入坐,为师助你行功,送你入温柔乡中。”
丹紫成苦笑:“师父你开玩笑吧,我现在一入坐耳边都是阴风鬼哭,眼前全是森森魅影。”
“为师自有妙法,想当年你师祖可以让白骨骷髅化活色生香,现在你师父也可以让阴风鬼哭化为呢喃软语,森森魅影转成风水含情。……一切都在你心念一转,我已在你的神识中下了灵引。……切记,可观可赏,勿纵勿迷,闻钟而回。”
丹紫成已经入坐,我站在一旁静静的守候。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有什么动静,两个时辰又过去了,还是没什么反应。我不禁微微有些发急,和我当年一样,丹紫成恐怕自己是出不来的,我接他出风月幻境的灵引就是远方少林寺的钟声。这天都亮了,和尚怎么还不敲钟?如果我现在强行把他唤醒,今天晚上的一切努力都前功尽弃了。
不会是少林寺的和尚们睡懒觉忘了敲钟吧?不能啊,如今的少林寺已经是旅游名胜,每天都是要开门做生意的。正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尘埃中传来悠扬的钟吕声,醒动山林间的野鸟扇动翅膀飞起。这钟声传来,丹紫成的眉睫微动,出了**天劫幻境,正在以我所授的心法行功。
又过了一个时辰,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来,阳光穿过树梢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朝气蓬勃。我笑着问道:“突破‘内照’境界了吗?”
丹紫成拱手施礼:“多谢师父,已入门径。”一嫁大叔桃花开
“在此之前,温柔乡中所见是谁?”
丹紫成:“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哦?是秘密你就自己藏着吧。七天后听涛山庄宇文树老爷子的寿宴,我派果果和阿游去送贺礼好不好?”
丹紫成眼神一亮:“师父要派人去听涛山庄?让我去行不行?”随即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住口不言。
“你想去就派你去吧,本来谁去都一样的,这次去就在听涛山庄多留几天。”
丹紫成:“多谢师父。”
“不必谢我,天亮了,你随我一起上少室山吧,但愿能见到法澄大师。”
213回 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上)
213回
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
先出山林来到大路,游客还真不少,都是往少林寺的方向。沿途有不少摩托车面包车停下来招呼:“去少林寺的吧?路还很远呢,坐我的车便宜,一人十块。”
我笑着摇头。紫成问我:“师父,少林寺还有多远?”
“你自己不会看吗?”我手指的路边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少林寺五公里。
一路前行来到少林寺景区的大门,花钱买票进去又看见一块牌子:距少林寺两千四百米,距塔林两千八百米,电瓶车五元一位。我又摇头笑了笑,牵着紫成一路走向少林寺。这座千年古寺始建于北魏太和十九年,魏孝文帝为印度僧人跋陀所建。建寺三十二年后,释迦牟尼的第二十八代传人达摩渡江北上来到少林,于五乳峰下面壁九年,开创了中华禅宗一脉。少林寺从此被奉为禅宗祖庭。
禅宗之源头始于灵山法会,佛宗拈花迦叶微笑,佛祖密咐本心正法眼藏,并授予信衣木棉袈裟。达摩将木棉袈裟带到少林,传至六祖,随后被武则天取去下落不明。但木棉袈裟的下落我是知道的,它就在法澄的身上。法澄将木棉袈裟带回少林寺,就有还信衣于祖庭的用意,但这些年来他似乎并没有找到真正的衣钵传人。
在路上紫成问我:“师父,你昨天晚上提到的,两年多前在杭州灵隐寺,法澄大师曾经敲过风师祖脑门一记。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正想告诉你进庙门的规矩,那就先跟你讲讲这个故事吧……”
两年前的五月,风君子到杭州出差,顺道去了灵隐寺游玩。在山门外受不了小贩的骚扰,花二十块钱买了一捧香烛,其实他本来就是想去看一看没打算烧香拜佛,无奈那个卖香烛的小姑娘缠的太紧了牵着他的衣角不放。进了山门后一路烧香点蜡,供香的时候是要拜的,风君子身边的人都在拜,他也跟着拜了。举香过眉拜天,平香胸下拜地,然而当中却不拜佛。他本来就不信奉佛家,封印神识之后也一样不愿拜佛。
他是个散客,一路乱逛,还时不时插到旅游团队中听导游讲解两句,一直到最后一进药师佛大殿,他手里的香烛还有一半没有供奉。结果他倒好,像完成任务一样全部点了,蜡烛在烛架上插好,一大把香烧着了顺手就往香炉里一放背着手就离开了。他跑到佛殿去看热闹,有不少信徒排队到佛像前的蒲团上磕头,风君子也排到队伍里面去了。
轮到他站在蒲团前面,他居然没有跪下,更别提磕头了。他就那样站在那里面带微笑的鞠了一个躬,鞠躬的时候还贼头贼脑的抬头看佛像,然后就在旁人惊异的眼光当中转身跨出了门槛。他自以为很潇洒,走下大殿的台阶刚来到院中就出变故了。他就听见脑门正中当的一声金铁鸣响,正在翩然行走的身形被凭空定在当地。人是被留住了,鼻梁上带的金丝变色镜却嗖的飞了出去落在几米外的石板地上——因为惯性的作用。
风君子当时被撞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如果有旁观者看见一定会觉得很奇怪,这个人从殿前台阶上大步走下来,然后一头就撞在院子正中的香炉飞檐上。这个大肚香炉有一人多高,上面还有像小亭子一样的四角飞檐向外伸出一截,风君子的脑门正好撞在上面。可风君子自己却觉得更奇怪,他走路又不是没长眼,那么大一个香炉怎么会看不到?感觉自己明明撞不到,香炉的飞檐一角突然就像长出来一截迎在他的脑门上。
这沉重的撞击之下他却毫发无伤,落地的眼镜也没碎。风君子拣起眼镜,又摸了摸脑门,看了看香炉突然又回头看见了大殿中端坐的佛像。他露出了一丝疑惑,也有一丝恍然的神色,苦笑着离开了灵隐寺。这个头磕的够重的!
后来有一次他回芜城找同学一起喝酒,闲聊中讲起了此事。我一听就觉得有问题,难道是哪位小心眼的菩萨和他开玩笑?这也不是不可能,我曾经就见过关大嫂街边卖枣。借着酒劲我仔细追问当时的情形——他脑门被砸的时候都看见了什么?风君子说:“当时眼前金光乱闪,我恍惚看见了一个东西,就像是和尚化缘用的钵,从我眼前飞走了!……很可能是幻觉,如果不是幻觉肯定是ufo!”
我让他仔细描述一下当时恍惚看见的那个迷你型ufo是什么样子?他越说我感觉越熟悉,那就是法澄的紫金钵。当世高人之中,有这么高深的修为,又有这么滑稽的举止,既敢出手戏弄风君子,又能做出这么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恐怕只有法澄了。昨夜亲眼看见法澄的紫金钵从空中飞来,铛的一声将胡馆主打落在地,我可以确定当时他也是这么去砸风君子的脑门的。
我对丹紫成讲了这段“公案”,丹紫成眼角眉梢都在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显得对师祖不敬。我弹了他的脑门一下:“你先别笑,知道进庙门的规矩吗?”
丹紫成:“要磕头吗?否则会挨砸?”
“你我并非佛门弟子,但为师也曾与佛家高人有缘,应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相当年芜城广教寺葛举吉赞活佛招集修行同道叫我去广教寺问话,那是我第一次进寺庙。我进门之后也曾对佛礼拜,以示礼数和尊重。但我没有焚香叩首,因为我非佛门中人。……你可以不信奉它,但你不能不尊重它,进了佛门就要那样,否则就不要进去。”
丹紫成:“明白了,烧香磕头就规规矩矩的烧香磕头,要么就老老实实做个游客。想和菩萨打招呼,就要有礼貌,最起码不能在人家门口耍怪。”
“知道就好,少林寺到了,我们进去吧。”
少林寺的山门与电影电视中所见一模一样,康熙御笔所书的黑漆方匾高悬。如果说与其它寺庙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工作人员不一样,这里的收票员、景点的看护员不是和尚,而是穿着制服的保安。
走过山门,是一条向上的坡道,两旁有历代碑刻。丹紫成对这些碑刻很感兴趣,拉着我的手问这问那,我一边走一边慢慢的讲解给他听。比如、等等。这里的碑刻不仅有重要的文化、历史、宗教价值,还很有书法价值。这里不仅有苏东坡、赵孟頫、董其昌等历代名家书写的碑刻,我们居然还发现了北宋权臣蔡京的题碑。
“蔡京不是个大奸臣吗?他题的碑怎么会在这里?字写的还挺好看!”看过的人恐怕都知道蔡京,丹紫成很好奇的问。
我答道:“不仅仅是好看,蔡京这厮是个书法家,才学也是不错的,不过终究是个奸佞小人。……说起才学,汪精卫也是很有才学,可惜他仍然是往古今来天下第一大汉奸。”
丹紫成:“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大汉奸,不是吴三桂吗?怎么又成了汪精卫?”
“吴三桂?那是里面的说法,当时没有汪精卫。等汪精卫出来,吴三桂只能排第二了。……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人仅仅有才是不够的,修行人仅仅有神通也是不够的。”
丹紫成话接的很快:“少林和尚仅仅有武功也是不够的。”
“说的不错,有名有利还是不够,这里毕竟是禅宗祖庭!法澄大师想到这里来找衣钵传人,送回木棉袈裟,恐怕要失望了。走,找和尚去。”
到少林寺找和尚似乎不太容易,因为这里来来回回全是游客,说说笑笑指指点点,偌大一座少林寺比菜市场还要嘈杂。大殿旁的钟楼里又传来钟声,敲出的声音很是浮躁。走过去一看是几个嘻嘻哈哈的摩登女郎在交钱敲钟,这也是个旅游项目。
穿过方丈室,来到立雪亭,神龛上方悬挂着乾隆手书的“雪印心珠”,下面一个打旗的导游举个小喇叭在讲解,一对男女搂在一起照像,还一定要拍照者将神龛照进去。导游还解释道:“在这里拍照,意味着心心相印……”于是大家都抢着拍照。连丹紫成都皱眉了,向我嘟囔道:“师父要我进佛门守礼,可这些人没有一个守礼的。”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他们又不是我的门下弟子,我管不着。”
丹紫成:“法澄大师能在灵隐寺敲风师祖的脑门,为什么不在少林寺敲这些人的脑门?”
“法澄敲你风师祖,那是禅机玄妙,如果敲这些人,那就真的是无聊了。”
丹紫成:“法澄大师在哪里啊?要不要找个和尚问问?”
“不必问,随我走就是了,有缘就能见到。”
游完少林寺,我带着丹紫成又去了塔林。塔林在少林寺西面约四百米,是历代高僧的埋骨之处,这里的塔都可以说是舍利塔,当然其中也有身骨塔和衣钵塔。总之这是一片很大的墓园,也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热闹的一片墓地。大人孩子说说笑笑,吃着零食呼朋唤友,还有不少人趁保安不备攀上古塔摆造型让同伴拍照。我想少林寺现任方丈圆寂之后一定不会寂寞,会有人经常踩着他的坟头拍照的。
在塔林中,我们看见了法澄大师。法澄还是老样子,很长的白眉毛,一脸孩子般天真的微笑。他正在劝爬上塔林照像的游客下来,并指着塔身上的碑刻讲解这座塔的来历——它是哪位高僧的墓塔,生前有何事迹与功德,曾留下什么样的禅门公案。老和尚讲得很认真,游客中有人不耐烦也有人很感兴趣,法澄讲着讲着就讲到了一指禅。我和丹紫成也凑到人群中听老和尚讲话。
“一指禅不是功夫吗?海灯法师两根指头拿大顶是二指禅,用一根指头玩倒立就是一指禅。”游客中有不少人纷纷问道。
法澄摇头:“那是一指禅也不是一指禅,此一指非彼一指。唐代有一个俱胝和尚,大彻大悟之后逢人问法,只出一指一言不发……”
紫成站在一旁听得很入神,我也很感兴趣。在昭亭山曾葛举吉赞活佛曾出一指不言,状元桥上风君子指月入妄,各有各的玄机。法澄正说的起劲呢,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光头僧人挤入人群招呼道:“法澄,开饭了!……没事又跑到这里闲扯。”神色之间很有些不耐烦,似乎很看不起这个外地跑来挂单的游方僧人。
法澄拍了拍衣服站起身来说道:“各位施主自便吧,老僧要用斋了。……永明师弟,我方才在讲一指禅,你知道什么是一指禅吗?”说着话他还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在那僧人面前晃了晃。
正在此时,一伙人从塔林深处走了出来,有僧有俗,当中簇拥着一位肥头大耳的中年和尚。这中年和尚气度威严,身材也甚是胖大,最特别的是他的一身僧衣是明黄色的。黄衣和尚正好听见法澄的话,很威严的用训斥的口语道:“法澄,你不精修寺里的功课,也不去帮其他人的忙,天天在塔林中卖弄口舌,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这时法澄已经看见了我和丹紫成,点头微笑打了个招呼,然后转身问黄衣和尚:“谁说竹篮不能打水?”
黄衣和尚一愣:“你说什么?你要用竹篮打水吗?”其他人也都笑了,然而又很快止住了笑容,因为法澄不知从哪里真拿出来一个竹篮,神色不变的说道:“有竹篮,不知哪里有水。”
旁观的人群都没有散,纷纷好奇的看着这个老和尚要用竹篮当众打水。可是塔林中怎会有水?这时候丹紫成笑着走了过去说道:“法澄大师,我这里有水,矿泉水!”
我们在路上买的矿泉水丹紫成只喝了几口还剩下大半,拧开盖子全部倒进了竹篮中,却一滴都没有漏下来!法澄点头道:“多谢小施主布施,老僧就在此当众化缘了,诸位还有水吗?”
法澄提着竹篮向围观的游客走去,人人惊讶同时也很感兴趣,不知道老和尚在变什么戏法,身边有矿泉水的纷纷掏出来拧开盖子倒进竹篮里面。他在四周绕了一圈,时间不大就装了满满一竹篮的清水。清水在竹篮中晃动,却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这下围观的人更多了,有游客招呼同伴:“快看快看,有和尚在变戏法!”还有人自作聪明解释道:“那个竹篮肯定有门道,下面垫了一层透明薄膜。”
法澄提着一篮清水走到黄衣和尚面前,笑着将篮子递给了他。黄衣和尚已经看的愣住了,下意识的伸手接过竹篮。竹篮一到他的手中,哗的一下水流一地,把他的鞋裤都打得透湿。这时就听法澄发出与他刚才一模一样的感慨:“竹篮打水一场空啊!”连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围观者包括我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法澄顺手将竹篮抛在黄衣和尚的脚下,双手合什道:“老僧要走啦,这竹篮就留个纪念吧。”说完从僧衣袍袖中取出一块布披在身上,看样子那应该是一件袈裟却又不像是袈裟,因为和我们平常所见的袈裟不同。
袈裟又称百衲衣,据说是用民间施舍的碎布补缀而成,也就是说一件袈裟全是补丁拼起来的!然而我们现在看见的袈裟不是这样的,红色或锗色的底料,大多用金黄色的方块条纹装饰,展开了看就像一面砖墙。但法澄身上披的是真正的百衲衣,每一片都不算太规则,大大小小缝补在一起,看颜色也是深浅新旧不一。
奇怪的是,法澄披上这件袈裟,神色就变得庄严而慈祥,连笑容也变得高深。更奇怪的感觉是这个人就在眼前,却又不像在眼前。法澄披上袈裟转身而去,头也没回走出塔林。没有人注意到丹紫成在人群中喊了一句:“法澄大师,诛心锁怎么解?”
“篾竹笼,网眼空,痴儿提水在当中。他笑我,怎知篮水空不空?诛心锁,不得脱,轮回如枷从何落。我问他,哪个心儿须解脱?……”
如同儿歌一般的唱偈声远远传来,法澄已经飘然而去,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游客与和尚。他走了,把木棉袈裟披在身上也带走了。丹紫成自言自语小声道:“诛心锁到底怎么解?”
我拍着他的肩笑道:“你还没听明白吗?”
213回 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下)
213回
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
丹紫成挠着后脑勺:“有一点点明白了,还得再好好想想。……师父,法澄大师刚才好像违反了修行戒律,他当众用了神通!”
“也许吧,可是能怎样罚他呢?罚他当众变戏法不卖票?”
紫成也笑了:“我也明白三大戒了,持戒是为了不祸乱红尘,说的不是法澄。……如果我是东昆仑盟主,就罚法澄大师赔那和尚一条裤子,算是够重了吧?”
我点头道:“嗯,可以了!法澄对我有点化之恩,就让我替他受罚吧。一条裤子多少钱?我们再回一趟少林寺,把钱放到功德箱里。”
……
“紫英,你看这是什么东西?”这是我在梅花圣镜问紫英的话,我已从少林寺回来,丹紫成去了听涛山庄。
紫英张着嘴道:“这是千年妖丹玄牝珠。老天,你杀的那个妖怪如此厉害!”
“确实有些手段,千年修行也不容易,如果不是罪无可恕我也不想杀他。……这玄牝珠有用吗?”
紫英:“有用吗?当然有用!你可别忘了千年灵血也是可以做九转紫金丹药引的,更何况这玄牝珠?”
“拿去炼药?”
紫英摇头:“这本就是炼化千年之物,不必再炼了。其实妖物得到它最有用,对于妖物修行来说,简直就相当于一个人得到九转紫金丹。”
“哦?那就给你吧,算我献宝!”
紫英瞪了我一眼,佯嗔道:“你早干什么去了?在我听闻化形篇又服用九转紫金丹之前,你拿这个东西来对我可大有用处。现在嘛,不太合适了!”
“那怎么办?”
紫英:“你再想一想,你的弟子中谁的修行最为艰难?”
“阿游!他是个蛇妖,又没有你或者果果这么好的福气,我能指点他的地方又不多。”
紫英:“现在他的福缘到了,这玄牝珠最适合他不过。不过需要他用几年时间炼化成自己的五步蛇丹,如此可以大涨修行。”
“这些我不太懂,只有你来指点他了。”
紫英笑了:“幸亏你身边有我这个妖女,否则你这个师父可太没面子了。恐怕还要过得一年半载才能教给阿游,先放我这里吧。……你派紫成去了听涛山庄,是不是有撮合的意思?轩辕派和我们三梦宗看来都要和听涛山庄结亲家了。”
“我只是随他自己的缘法,成不成不可勉强。”
紫英:“紫成很有些像他师祖风君子,有时候看见你和紫成在一起,就想起了当年风君子和你,有师徒倒转的感觉。”
“先不说紫成了,倒有一件喜事真要筹备的,容成与泽仁的十年之期若满,三梦宗与正一门就先成了亲家。我要替容成到和曦真人那里向泽仁提亲,你说和曦真人会不会答应?”
紫英:“当然会答应,和曦又不知道容成是百合。”
“就算和曦真人知道了,他也一样会答应的。”
紫英:“你是不是已经告诉泽仁,容成就是百合?”
“是的,泽仁对你说了吗?”
紫英:“那倒没有,但我能看出来泽仁早就认出她了。”
“我们开个玩笑,替容成到正一门提亲,泽仁肯定会答应。但容成还不清楚泽仁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听说之后会怎么样?”
紫英:“她会既伤心又生气的!”
“那好,到时候就气一气她。她那‘自毁容颜、十年不见’之约确实有些过分,而且她对泽仁也一直很出格,教训教训她也好!”
紫英:“你也学会开这种玩笑了?就这么办试试,等容成责难泽仁的时候再点破。”
我在梅花圣镜丹房中与紫英正说着话,门外有弟子禀告——九林禅院方丈法源求见。我刚在少林寺见到法澄披着木棉袈裟离去,这一回头法源就找上门了。他来了当然不能不见,赶紧吩咐弟子在正厅接待。
法源永远都是那么一副宝相庄严的神态,而这次他找我的原因有些哭笑不得,他是来借钱的!和尚找槛外人借钱,就是化缘的意思,就算他不化缘只是借,我也不能让他还。我只是好奇这位法源大师怎么会老远跑到梅花山找我这个盟主借钱?
法源大师也不隐瞒,对我说了一件奇事,事情居然是他师弟法澄惹出来的,法澄大师从少林寺拐跑了一个小光头。法澄离开少林寺时在山脚下碰见寺中的一个小沙弥,小沙弥见他披着袈裟唱偈而来,就跟着法澄一起走了。
这个小光头也不能算是和尚,因为还未正式剃度出家,他是父母送到少林寺来习武的,在少林寺中的法号叫沙根。沙根父母就住在登封乡下,有个亲戚在少林寺是和尚中的小头目,就托关系把沙根送进了少林寺。乡下朴实人的想法是——念大学恐怕供不起,在少林寺学点功夫将来还能混口饭吃,弄不好还能当个电影名星什么的。
沙根进了少林寺,恰好那时候法澄也进少林寺挂单,他和老和尚就混熟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见投缘。法澄走了,山下遇到沙根,沙根二话不说牵着袈裟角跟着法澄也走了。法澄倒也没去别的地方,直接带着沙根回到了九林禅院。
这老和尚做事也太不讲究,居然把少林寺里面的小学徒给拐跑了,连个招呼都没打。这下有麻烦了,那孩子的父母听说沙根被法澄带走了,又打听到法澄是九林禅院来的和尚,直接找到了九林禅院。照说把孩子还人家也就没事了?可那沙根一到九林禅院就不想走了,一定要留在这里不想再回少林寺。
孩子的父母不干了,要告老和尚法澄拐骗,扬言要找警察报案。如果说法澄不懂世事,他的大师兄法海也在寺中应该出面处置,可法海见了那孩子一面只说了一句:“留下!”这可为难了方丈法源,好端端一位禅门大师出面和孩子的父母“谈判”——如何能让沙根留在九林禅院?
沙根的父母一见孩子执意如此,就开始讨价还价起来。他们这个儿子将来在少林寺有出息是要挣钱养老用的,现在在九林禅院当小和尚将来就没指望。法源解释空门出入自由,如果将来沙根不愿意留在九林禅院尽可以自行离去。可孩子的父母却提了另一个要求:一次拿二十万养老补偿费,就同意沙根在九林禅院出家。
一方面这孩子一定要来九林禅院,另一方面法海与法澄都要留他,法源也没有办法。虽说宗教信仰自由,但佛教协会内部还是有规定的,出家剃度应该有直属亲戚的签字同意,尤其像沙根这样未满十八岁的少年需要父母的签字同意。这么做既符合世俗孝道也符合佛法精神,法源也无话可说。只有一点困难,法源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而且也不可能从寺院里拿这笔钱“买”下这个孩子。
法源去找张先生,可张先生有事不在芜城,孩子的父母等着答复,法源一着急就跑到梅花山来找紫英了,恰恰碰见我也在。我听完之后笑道:“难得法源大师向我伸手化缘,二十万就算我捐献给九林禅院的香火钱,请大师不要嫌少。”
法源摇头:“石盟主,这钱不能捐给九林禅院,香火钱不可做此用处,直接给沙根那孩子的父母。”
我拍了拍脑门道:“也对,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只有一个疑问,孩子跟着法澄走我不意外,但法海大师为什么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甚至不惜让你出面和他的父母讨价还价。空门虽来去自由,但世间牵挂未消,向父母出钱留人,不应是法海这等高僧做出的事情。”
法源叹息一声:“我本来也不太明白,后来看见那孩子就知道了。”
“哦?这孩子有什么特别吗?”
法源:“不可说,也不必说。等石盟主有机会见到那孩子,也许就知道了。”
这时坐在一旁的紫英说话了:“法源大师佛法精深,修行勇猛精进,小女子一直十分佩服。不过说到这世间的通财人情的交道,大师并不如他人。这样吧,大师自回九林禅院,我派芜城知味楼的陈雁带着钱去找那孩子的父母,总之事情让她给你办妥,不必九林禅院操心。”
法源起身行礼,紫英与我也慌忙还礼,只听他道:“我有如来法,他认孔方兄。让二位见笑了,多谢,告辞!”
法源走后,紫英叹道:“九林禅院法海、法源、法澄三位高僧修行各异,却都深不可测,如今只得这么一个宝贝传人,这孩子将来成就不可限量。最有意思的是法澄大师,世间都是拐卖,到他手里怎么就成了拐买?”
……
和尚出面谈的罗里罗嗦,沙根的父母根本就不理会什么佛缘,陈雁一出面半个小时就搞定了。沙根从此留在了九林禅院,随三位大师修行。
我与紫英已经在商量何时上正一门提亲,修行界另外一对新人的婚帖却先到了。
海天谷现任掌门人于苍梧与逍遥派护法叶知秋结为道侣,在人世间也结为夫妻。修行人结为道侣和人世间的夫妻结婚有那么一点区别,不过也有许多人既是修行道侣也是人世夫妻,比如轩辕派的丹霞夫妇。也有修行人在世间婚配却并非修行道侣,比如我和柳菲儿。
既然是结婚,就要摆酒席,他们决定在淝水摆婚宴,地点当然就选在了知味楼。既然办一起婚宴就不在乎多办一次,第一次是请世俗间普通的亲戚朋友,第二次是专门请各派修行道友。如今三梦宗道场虽然已经立在梅花圣镜,但淝水知味楼仍然是东昆仑盟主集合各派的联络之地,而赫赫有名的东昆仑法会也一直就在逍遥派道场举行。因此三山五岳的修行人前来祝贺的人不少。
于苍梧和叶知秋请我去做主婚人,我也没有推辞,提前几天赶到了淝水。于苍梧的师父,海天谷的太上掌门谭三玄也提前赶来了,特意到知味楼来见我。谭三玄还是老样子,不过这一次是来给徒弟办喜事的,换了一身体面的新衣服,手里也没再拿卖唱用的家伙事。他在君子居中见到我,首先躬身施了一个大礼:“谭三玄给石盟主见礼,也是向石盟主请罪来了!”
我赶紧伸手扶起他:“师兄比我年长,不必行此大礼!你怎么还说出请罪的话来,请问你何罪之有?”
谭三玄:“付接当年是我所救,我却没有能阻止他为恶。当我身处险境之时,将海天谷掌门令牌交给了石盟主,祸水东引以保已身。石盟主是个明白人,不会看不透谭三玄的用意,事后却没有半点责怨之词。三玄实在惭愧!”
谭三玄话的说得很明白,想当初如果我不带走海天令牌同时一路将付接追出大漠,身受重伤的谭三玄恐怕就没命了。他将海天令牌给我并求我暂摄海天谷掌门之位,为公义也有私心,到底是为公为私很难说清楚。至少我带着海天令牌追着付接走了,也把他身边的大麻烦也都吸引走了,这海天谷一代掌门心机也是不简单的。这种事情心照不宣,我也没有怪他的意思。谭三玄今天把话说破了,看来确实是诚心来道歉和致谢的。
……
谭三玄在修行界的地位不高,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徒弟于苍梧或者付接之事,海天谷如今恐怕仍然默默无闻。一方面海天谷远处偏僻的大漠,另一方面曾经传承凋零,到谭三玄这一代只剩了这么一个人。然而紫英对谭三玄的评价却不低。
事后,有一天紫英问我:“假如世间没有你石野,这东昆仑新一代的领袖人物应该是谁?守正真人等前辈又能选择谁去栽培?”
我答道:“风君子与七叶都是不世之才,这两个人的是是非非都不必说了,再说风君子也不是晚辈。若说除我之外,天下修行人年轻一代的晚辈弟子当中,首推海天谷于苍梧与正一门泽仁。这两个人假以时日,都是领袖人才。”
紫英:“泽仁的性情资质,都是上上之选,然而却不显山露水,这是千年高门大派的风范。如果说泽仁与你相比,他缺了点什么?”
“泽仁自幼在正一三山一片祥和中长大,俗世中的经历不多,所受的磨难也少,沉稳宽厚有余而杀伐果决不足。”
紫英:“这就是师父考验弟子的两难之处。想把他放到人世间去历劫又怕他出危险,闭门修行又难有大成就。还是谭三玄想得开,直接把于苍梧派到人世间去苦行。这个谭三玄确实是个人物。”
“能得到你这么高的评价还真不容易,你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夸奖他吧?”
紫英:“当然不是,他也等于成就了你。当初在高昌古城,第一次见面就敢把海天令牌给你这个外人,眼光之准确、行事之果断、心机之深远都让人不得不佩服,放眼天下也不多见!”
“你怎么今天突然想起了这些?”
紫英:“因为我突然想到了正一门未来的掌门人。”
“谁?”
紫英:“如今天下之势,东昆仑以你为首大局已定,将来两昆仑以你为首也很有可能。如果三梦宗与正一门联姻,泽仁娶了梅花山大弟子容成,你觉得守正真人会将掌门之位传于他人吗?只要泽仁不犯大过,将来就会继承正一门大位。”
“不是还有和锋与和曦两位真人,然后才能轮到泽仁。”
紫英:“有朝一日等泽仁气候已成,直接传位也不是不可能。和曦、和锋都成护法前辈,也未尝不可。”
“照你这么说,容成和泽仁倒成了世俗中的政治婚姻了?”
紫英:“就算我们知道不是,可外人看来也确实如此。……在叶知秋与于苍梧的婚宴上,和锋真人的大弟子泽东,就曾向我询问过容成可有知心道侣?我听他的话就有攀亲的意思。”
“泽东会有这个想法?你是怎么说的?”
紫英:“我告诉泽东,男女私情长辈不便过问,他想问就直接去问容成好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紫英:“这也很正常啊,容成本来就招人喜欢,况且泽东也不知道她就是百合。更有可能,泽东就是想攀上三梦宗,有将来执掌正一门之心。”
“我听出来了,同门争位,你是担心泽仁?”
紫英反问:“你不担心吗?”
214回 虬枝形神定,古树抱松亭(上)
214回
虬枝形神定,古树抱松亭
泽仁看上去脾气谦和,但行事从不含糊,尤其是关键处明白的很,这一点连和曦真人都小看他了,倒是守正真人看得更清楚。我笑着对紫英道:“我不担心,正一门的掌门真是那么好做的吗?争不争是一回事,能不能是另一回事。我问你,假如是风君子或七叶那种人,你会替他们担心吗?”
紫英:“那有什么好担心的,别说争,同门之中恐怕连这个念头都不会有,不服不行。”
“所以万事在于人,泽仁如果这种事情都搞不定,就别说是什么领袖人才了,你也太小看泽仁了!……不过他娶容成,还真是娶对了人,这一点和曦真人就没有你看得透。”
紫英笑道:“百合是在坏人堆里长大的,泽仁不知道的那些险恶,百合却清楚的很。这一对夫妻真是绝配!”
“百合与泽仁的十年之约还有三年才满,我看不要等那么长时间了,我下个月就去正一门提亲,先把婚事定下来再说,大不了三年后再成亲就是了。”
紫英看着我:“你不是不担心泽仁吗?怎么现在又着急了?”
“我是怕夜长梦多。”
紫英:“你居然说出夜长梦多这种话来,别忘了你是天下第三梦中高手。……既然你决定了,我们就把容成叫来吧。”
命人将容成唤来,她在座前施礼:“师父找容成何事?”
“容成你坐,我有话想跟你说。”
容成:“请问有何吩咐?”
紫英:“你师父打算今年就到正一门去替你提亲,如果那边答应了,你和泽仁的婚事就先定下来,三年之后再成亲就是了。……你有没有意见?”
容成:“弟子没有意见,既然师父已经决定。只是,只是,只是师父上门的时候怎么说?”
我笑了:“就说替我的弟子容成提亲,要与和曦真人门下的弟子泽仁结为道侣。你是希望泽仁答应呢还是希望泽仁拒绝呢?”
容成神色有些着急,忍不住站起身来道:“师父怎么能这样说?”
紫英一挥手:“容成你急什么,坐好。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泽仁会怎么回答吗?”
容成眨了眨眼睛:“我还真想知道!但如果他同意了怎么办?”
“同意了你就嫁给他呗,求仁得仁又何怨?”
容成:“可是,可是……”
我咳嗽一声道:“你就不要可是了,同不同意我去提亲?”
容成低头道:“弟子没有意见。”
……
2000年6月,也就是于苍梧大婚后一个月,我去正一三山拜访。守正真人闭关未出,和锋、和曦、和光三位真人都出面了,各人门下重要的弟子也都在下方陪坐。聊了修行界的一些事务,我站起身来向和曦真人拱手道:“和曦师兄,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私事与你商量。”
和曦也赶紧起身:“话说的好好的,小师弟怎么突然站起来行礼?”
“这一礼不可不行,我是来提亲的,如果事情成了,你我就成亲家了。”
众人齐声问道:“提亲,给谁提亲?”
“给我的门下弟子梅容成,也是三梦宗梅花山一派的传承大弟子。我想为她请求,与和曦师兄门下弟子泽仁结为道侣,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厅中众人一阵私语,纷纷看向泽仁,倒把泽仁弄了个大红脸。泽东、泽平、泽名等人神色甚是复杂,有羡慕,有嫉妒,有高兴等等。和曦真人却愣住了,他能想到我来提亲,却想不到我是为容成提亲,因为他还不知道容成就是百合。他愣了片刻看着我答道:“这是好事啊!不过我也不能替泽仁说了算,这事需要问泽仁自己。……泽仁,石盟主上门提亲,你意下如何?”
泽仁走到座前躬身施礼:“多谢石盟主与师父成全。”
泽仁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和曦看着泽仁眼神中有些疑问,随即露出了释然的表情,笑道:“既然是你情我愿,也是我正一门与三梦宗的美事。”看来和曦真人猜到了什么。
这时我也笑了:“修行人就不讲究那些俗套了,这门亲事就定下来吧。容成在梅花山修行未足,我看正式成亲定在三年以后,泽仁你有没有意见?”
泽仁:“没有意见!”
修行人做事倒也干脆,既然两厢情愿,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定下来了。正一门弟子不管心中怎么想,此时也纷纷上前祝贺。和字辈三位真人也很高兴,当晚还留我在正一门好好喝了一顿,算是双方结亲的庆祝。席间和曦真人与我商定,下个月他就带泽仁去梅花山拜访,等于是下聘的意思了。
……
“小师弟,韩道友,容成就是百合?而泽仁早已知道,对不对?”
这是在梅花圣境的内堂中,和曦真人对我与紫英说的话。时间距我到正一三山提亲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和曦带着泽仁来拜山。容成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郁郁不欢,可又找不到人说,可算把泽仁等来了。他们来后,我与紫英将和曦真人请进内堂,却让容成代表三梦宗接待泽仁——有什么话两人自己说吧。
听见和曦的问话,紫英笑着反问:“师兄是猜到的还是看破的?”
和曦:“是猜到的。提亲之时泽仁想都没想就上前答谢,就象心中早已准备如此。我的弟子脾气我清楚,当时就想到了!……当年那自毁容颜、十年不见之约,实在让贫道有些无地自容。没想到二位有如此巧妙的手段,最终善解善结,谢谢了!”
我摆手道:“师兄不必夸我,这些其实都是紫英的安排。”
紫英:“是吗?我不过是让百合换了容颜而已。她的修行都是你指点的,如今已然有大家之风,三梦宗的很多事情都不需要我出面了。”
我们正在说话,门外突然跑来一人,一边跑一边喊:“师父不好了,容成和泽仁师兄要动手。”
我喝道:“紫成,好歹你也是三梦宗大师兄,稳重一点好不好?整个梅花圣境就听你大呼小叫!和曦前辈在此,还不过来见礼?”
丹紫成赶紧站定,规规矩矩给和曦真人施礼。和曦抬手虚扶,问他道:“泽仁与容成怎么了?难道他有什么开罪之处吗?引怒了容成姑娘?”
丹紫成:“不是不是,泽仁师兄一点都没有失礼,从头到尾都在呵呵笑,他越笑容成师妹就越生气。后来,后来容成师妹就祭出缠魂烦恼丝出手了!你们不去看一眼吗?”
我开口道:“不必去,真要斗法,容成哪里是泽仁的对手。”
丹紫成:“可泽仁师兄的样子根本就不会还手。”
和曦真人:“那也无妨,容成不会真的伤他。”
丹紫成看着我们无动于衷的样子,神情有些郁闷,暴了这么大一个八卦却无人理会。紫英笑着问他:“容成与泽仁说话,而且还动手了,肯定不能当着众人之面。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丹紫成一时语塞,看了和曦一眼有些不好意思说。这小子居然也知道害臊,我轻喝道:“和曦真人不是外人,你那点破事就说了吧——你是怎么偷听人家的私房话的?”
丹紫成低头道:“我看见容成师妹板着脸往山庄外面走,泽仁师兄在她身边,我就猜到他们要去外面的梅花谷。……我从后门出去,先到谷中一棵大树上藏好,他们一会果然来了。”
梅花谷中,丹紫成听见容成和百合的一段谈话——
泽仁:“容成师妹,你既有话要问我,又为何一言不发?”
容成在一棵大树下站定,转身面如寒霜:“泽仁!是你答应了我师父的提亲?”
泽仁:“当然,你既已知道又何必问我?”
容成一跺脚:“你怎么能答应呢?”
泽仁:“既然我心里愿意,为什么不能答应?难道石盟主提亲不符你的心意?若如此,在下不会勉强。”
容成张了张嘴半天没说话,终于道:“你真的想娶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泽仁看着容成眼角眉梢都是笑:“我曾对你说过——‘心口相对,知行合一,应为便是愿为。’又怎么会忘记?当然是真的想娶你!”
容成愣住了,她确实听泽仁说过这句话,在正一三山会上。不过那时她还是百合而不是容成,那么……容成的脸突然就红了,但眼睛还是瞪的大大的:“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泽仁低头道:“初到淝水知味楼不久,石盟主就告诉我了。”
容成:“原来是师父!……你为什么?……”
泽仁:“小师叔怜我之情,又不想毁你之约,故此不让我点破。今日是姑娘你自己说破的。”
话说到这里,容成突然娇叱一声,缠魂烦恼丝从袖中飞出,当空画了一个大圈。树上的丹紫成吃了一惊,一片邪樱迷雾阵自长丝中散出将容成和泽仁的身形笼罩在当中看不见了。还没等丹紫成反应过来,雾阵中突然飞出一物,正插在丹紫成身边的树干上,是泽仁的法器金乌玄木剑。树干一颤,恰好将惊讶中猝不及防的丹紫成晃了下来,掉到地上摔了个屁墩。
邪樱雾阵已经布成,而泽仁的法器居然飞了出来,那就是不准备还手了。丹紫成知道在外面没办法劝他们住手,而凭他的修为还破不了雾阵,只好拍了拍屁股赶来报信了。
我听完了忍住笑,板着脸道:“紫成,就你那两把刷子还想在树上偷听?泽仁早就发现你了,给你留点面子一直没有喝破而已!当人家真正有话要说的时候,还是把你赶走了。……你这样算什么修行人?去当狗崽队得了,就好遇事生非!……我罚你在静思堂闭关十日,不许动也不许睁眼开口!”
和曦赶紧劝道:“紫成年纪还小,行事难免顽皮,有些人情之事他还不懂,此回也是为了关心同门。小师弟不可责罚太重,否则我这个做客的反倒不好意思了。”
紫英:“和曦真人您是不太清楚情况,对别人可以罚的轻一些,对紫成这孩子的管束不得不严。他是三梦宗大弟子,别人包括容成都不好管束他,他更应该给其他弟子做个样子。……不过既然和曦真人开口,宗主,你就多少网开一面吧?
我点了点头:“既然和曦真人求情,就从轻处置。紫成,你不必去静思堂了,不是喜欢爬树吗?为师就罚你在那棵树上十天不许下来,也不许他人接近梅花谷,你就一个人老老实实在树上呆个够吧。”
丹紫成苦着脸问道:“师父,来真的吗?”
“师命有你这么问的吗?”
丹紫成:“什么时候?现在吗?……泽仁师兄他们还在梅花谷中。”
“今日梅花圣境中有客人,等你和曦师伯走了之后再说。”
和曦见我如此处置丹紫成,想了想说道:“小师弟处罚弟子,不用等我走后,我还想在这梅花圣境多留几天。……这样吧,紫成,明日我送你去梅花谷中,看着你上树。我教你一套心法口诀,这十日你可在树上修行。”
竟然有这种好事,我问道:“师兄要指点小徒那门妙法?只怕他修为尚浅不能领悟。”
和曦笑道:“一定可以的,这孩子比我小时候聪明多了。……说来惭愧,我幼时也有些顽劣,师尊守正也曾罚我在承枢峰松抱亭旁的古松上一月不许落地。这套收摄心猿、安稳形神的法门就是师尊那时传授的,否则我真的无法在树上呆那么长时间。”
紫成一听已经忘了自己是要受罚,也好奇的问道:“难道和曦师伯小时候也……”随即觉得得这么说不妥,改口道:“在树上很难呆吗?”
和曦真人:“你我又不是猴?爬树玩耍可以,连日停留就不好玩了!想那枝叶之间,立足处难以坐卧,四面松针刺人。无法端正肢体身形,又不敢眠休落地,纵然是修行入门弟子,也是心志大考验。梅花谷中梅树,虽无松针刺人,但枝桠虬结更难安住!所以我才想到将这套法门传你,你在树上习成之后,可悟随遇安住形神之道。”
丹紫成:“那师伯你教过泽仁吗?”
和曦真人摇头:“没有,他和你不一样,现在已经用不着了。”
承枢峰松抱亭旁的古松?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第一次看见百合,就是她在那上面偷听我与和曦真人的谈话。想不到和曦真人和那古松还有这一段故事,我不禁会心一笑,想起了风君子当年“罚”我几个月不许吃饭。那边丹紫成反应十分乖巧,已经抱拳跪地行了个大礼,口中谢道:“多谢师伯提点!”
和曦站起身将他拉起:“不必行此大礼,这是你的机缘巧合。……泽仁与容成这两孩子,也该闹够了吧?还不来向长辈见礼?”一嫁大叔桃花开
紫英笑道:“和曦真人不必着急,我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就快来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就听见容成禀告:“师父,弟子与正一门泽仁师兄前来见礼。”
“快进来吧,都等你们半天了。”
容成进门的时候眼圈还是红的,显然刚刚哭过,而泽仁胸前的衣襟湿了一片。看容成此刻的表情,脸色微红带着几分羞怯,但神色却暗藏着欢喜。
……
容成与泽仁的亲事定在2003年的秋天,三年光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到了2003年夏。用不着太多的筹备,修行人结道侣仪式很简单,也不用象世俗婚姻那样去登记领证。由于他们各自在三梦宗与正一门的身份,这也成了天下修行人关注的一件大事,仪式还是要举行的。容成与泽仁都是世外之人,俗世间没有什么亲友,也不必在知味楼摆宴,这个仪式选定在正一三山举行。据说很久不问事的守正真人要亲自出面,做现场的见证人。
天下修行人多有议论,大多集中在泽仁身上。想当初梅野石被推为东昆仑盟主,很明显是守正真人与正一门在背后大力支持,忘情公子恐怕也起到不小的作用。茫砀山一战后,我的东昆仑盟主地位已经稳固,无人再有疑义。但有好事之徒又在猜测我与东昆仑第一大派正一门的关系,未来将如何处理?现在容成与泽仁结为道侣,三梦宗与正一门算是亲家了,而且守正真人要亲自见证,大家又猜测泽仁将是正一门未来的接掌人。不得不说,无聊的智者很多。
214回 虬枝形神定,古树抱松亭(下)
214回
虬枝形神定,古树抱松亭
这个夏天我一直留在芜城,因为菲儿又怀孕了,这是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名义上我不是独生子女,因此这第二胎是超生,只有找人交“赞助”拿指标,这点事我还是能办的。而我妹妹前年就已经结婚了,嫁了芜城第一医院的一位小儿科医生。
我妹妹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谈对象的时候眼光有点高,因为追求她的人很多,她毕竟是芜城成功企业家石野的妹妹。当初挑来挑去,候选对象中甚至包括芜城市长的秘书,她还真有点花眼。连我父母都跟着凑热闹,有一次竟然问我风君子结婚没有?听他们的意思风君子以前经常到我们家来玩,给他们留的印像很不错,和我妹妹相处的也很好,如果有可能让我给牵牵线。我吓了一跳,赶紧摇头坚决的回绝了这个提议。不过后来还行,我妹夫这个人很不错,对我妹妹也很好。平常人家的日子,其实也就是这么过的。
我不住在石柱村,妹妹大学毕业之后也住在城里,可我父母却始终不愿离开石柱村,也许他们是在乡下待惯了。言成出生之后,他们经常进城,也经常在我家里住一段时间,但始终没有把自己家搬过来。父母在乡下也不是没事,和金爷爷一起承包了十里山林果园,全部种上了黄金枣。
我父母也是快六十的人了,虽然身体很硬朗可换一种情况我也不敢让他们这么累,但和金爷爷一起我就放心了。果园的景色很美,尤其是一到秋天,十里黄金枣挂枝,满园飘香让人留连。果园虽然大,但也不担心别人来偷,因为看园子的狗名叫大乖。大乖到石柱村已经十几年了,如果按照狗的年龄算高寿了,不过大乖还是和刚来时一样几乎没什么变化,因为它其实是一只灵獒。
和守正真人一起种枣,昭亭山上又有山神柳依依庇佑,他们爱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吧,只要自己开心就行。每年秋天我们一家人包括柳菲儿的父母都要去“十里黄金苑”摘枣赏秋。我发现大乖和言成特别亲密。记得言成刚刚蹒跚学步的时候,就在枣园里乱跑,大乖寸步不离的跟着。如果言成脚下一滑要摔倒,大乖会及时叼住他衣服上的背带把他扶正。如果言成跑累了,就爬到大乖毛茸茸的背上休息。
这年夏天菲儿怀孕,双方父母听说都很高兴。这天金爷爷捎信来让言成在上小学之前到石柱村住一个夏天。菲儿有些舍不得,我笑着劝她:“就让言成去吧,没什么好担心的,石柱村就在昭亭山下,柳依依可是昭亭山神。……调皮小子不在家,我也好专心照顾你。”
菲儿:“我倒不是担心,其实我也知道金爷爷和你一样不是普通人。”
“岂止如此,他太不普通了!……今年特意把言成叫去那么长时间,肯定有什么想法。言成跟着他只会有好处。”说话的时候我想起了当年金爷爷暗中替我易经洗髓。
菲儿:“不说言成了,说说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吧。这个孩子应该姓石,希望是个男孩。”
“不论是男孩女孩,都姓石。如果是个女孩,大不了等将来像你一样,招个上门夫婿。”
菲儿给了我一拳:“瞧你说的?你是上门女婿吗?”
“不是上门女婿,是门下男生,当年我可是你的学生!”
结婚这些年,有些习惯菲儿改不了,我一提这个话题她就会脸红。现在她的脸又红了,我很喜欢看她这个样子。正在此时我突然神念一动,有所感应,我隐约感应到九连山中有什么事情发生。
菲儿见我脸色突然变的严肃了,关切的问:“怎么了?一看你这个表情就知道有事了。有什么事你就去办吧,你妹妹一会过来,你不用担心我。”
九连山中确实出了点事,确切的地点在留陵山,惹事的是我那个调皮的大徒弟丹紫成和九林禅院的小和尚沙根。丹紫成今年二十了,在世俗中在念大学,也是个帅气的大小伙子。放暑假不回黄山却跑到芜城来了,丹霞夫妇也愿意让他到这修行界的根本道场来。丹紫成到芜城自然免不了到九林禅院去找法澄,就这么认识了沙根。沙根与紫成很投缘,年纪也比他小了四、五岁,一天到晚跟着丹紫成到处乱跑,那三位高僧也不管。
一来紫成也长大了,二来我最近事情比较多,所以也没有盯着他。我只是告诫他芜城什么地方都可以去看看,但不要去留陵山,那个地方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留陵山确实是九连山中最特别的一处,它是千年以前无数修行高人的埋骨所在,当年化名王逍的周春在留陵山暗算风君子,差点把自己给陷进去。
我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丹紫成却动了心思,哪也不去天天往留陵山跑,就想看看师父为什么特意提到这个地方?不是他一个人,沙根也天天跟着他跑到留陵山上玩。留陵山这个地方很怪,就算以我的修为也是神识难及感应十分微弱,山上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是十分了解。后来我才知道这两小子为什么天天去,因为他们在山里拣到一孩子!
这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娃,光着脚丫全身只穿着一件大红肚兜,张嘴咿咿呀呀还不会说话,但已经能满山乱跑。丹紫成是什么人?他毕竟是三梦宗大弟子,同时也是丹霞夫妇的独生子,从小是在各种灵丹妙药中泡大,眼力还是有的。他一眼就认出这孩子不是人,而是草参之精,也就是民间传说中人参娃娃。他认出来就对沙根说了,沙根也很好奇。
这娃娃还不会说话,说明她没见过生人,同时也气候未成。沙根对紫成说:“娃娃在山上乱跑,碰到坏人怎么办?我们把她带回去吧。”
紫成摇头:“气候未成,离不了地气,她出不了留陵山。”
沙根眨了眨眼睛摸着光头道:“怪可怜的,连话都不会说,还不能到山外面去。……你不是懂修行吗?可以教她呀!”
紫成:“那也得她听得懂啊,她现在不会说话怎么教?”
沙根:“那不如这样,我们天天到留陵山教她说话怎么样?等她会说话了,再叫师父们来看看。”
于是这两小子就天天跑到留陵山找娃娃,这娃娃颇有灵性,似乎知道这两人没有恶意,也不回避他们。他们天天跑来教娃娃说话,又没有教人说话的经验,一般小孩说话是从爸爸妈妈开始学起。沙根倒好,开口就教娃娃背诵,也不管面前是人参娃娃而不是龙树菩萨。
丹霞生一看小和尚天天背,也不能让人看扁了,于是教娃娃。庄子文章就算是当代大学毕业生也未必能够读通,何况是一个未成气候的草参精?他们不教娃娃说话倒好,娃娃本来还会咿咿呀呀比划两句,他两个一教,娃娃只会眼珠乱转了。
如果娃娃完全听不懂反倒好了,可这个娃娃是九连山地脉灵气孕育而生,曾遇仙人血滋润而感应成灵,她还是能隐约明白一点意思的。沙根与丹紫成教她的经文,在她纯清的神识中造成了极大的困扰。草木之精气候未足之时,向来都是自悟自修的。现在这两小子传了两家法门完全不同的经文,算是害了这个娃娃一回。丹紫成与沙根却还不知道。
一个多月下来,娃娃没有学会说话,反倒被折腾病了。可怜娃娃心里难受说不出来,这两小子一开始也未查觉,后来才渐渐发现不对了。娃娃的神色越来越疲惫,本来红扑扑的小脸变得一天比一天枯黄。丹紫成查觉到可能出问题,他想到也许是娃娃的原身受损,可在这么大一座留陵山中又找不到娃娃的原身。沙根也开始担心了,与紫成商量怎么办?
怎么办?只能找师父了!沙根要去找法澄,紫成首先想到来找我,后来他眼珠一转想起了小师妹果果。果果也是草木之精,一定知道怎么帮娃娃,而且她和阿游现正在昭亭山神木林中随柳依依修行。这天他们在留陵山正在商量,丹紫成抱着气息微弱神色憔悴的娃娃对沙根说:“你先看着娃娃,别让她跑不见了,我去昭亭山找我的师妹来,她一定能有办法。”
沙根正要接过娃娃,陡然听见身后山坡上有人冷冷说道:“这不是三梦宗的丹紫成吗?你到底将这个小女娃怎样了?”
两人回头一看,山坡上站了一名青衣道士,手提一把三尺青锋剑。紫成认识他,是正一门和锋真人的大弟子泽东。紫成看见泽东赶紧抱拳道:“泽东师兄,这个娃娃病了,我正在和沙根师弟商量找人来救她。”
泽东已经走下山坡来到近前,看见紫成怀中的娃娃神色就是一变,倒退一步喝道:“丹紫成,你也是名门之后,石盟主的坐下大弟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丹紫成:“我什么都没做,真是她自己病了,不信你问沙根。”
泽东:“我看你们俩是一丘之貉,共同在此做孽!”
沙根傻傻的问:“泽东师兄你在说什么呀?”
泽东:“这小女娃骨胳特异,生来纯阴之体。如今却神气衰弱,有精元耗竭之相,肯定是修行人干的!你们还是不是人?连这么大的小女娃都不放过,居然如此残害!”
这泽东的眼力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他看出娃娃与众不同,也看出了娃娃身有内损,却没看出她是什么东西?想当然的将紫成与沙根说的如此不堪。沙根没听懂,紫成却听明白了,这泽东说话可太难听了!他立刻就火了,指着泽东的鼻子道:“泽东,我尊敬你比我年长,也尊敬令师和锋真人,所以我叫你一声师兄。可你为什么不问情由就口吐污言秽语?就算是素不相识之人,能这么说话吗?”
泽东:“你我是修行人,什么事一眼洞穿,并非是我不问情由。事实摆在面前,无需你再狡辩,快把孩子交给我,随我去石盟主那里领罪。”
紫成气的直咬牙:“算了,我不和你说了。沙根,你看着娃娃,我去找人来救她。”
泽东:“你休走,先把孩子交出来!”说完伸手就来夺紫成怀中的娃娃,吓得娃娃哇哇大哭。
丹紫成向后连退几步,左手将娃娃抱在怀中,右手一挥衣袖飞出一根长丝直取泽东,他先亮出法器了。紫成的法器就是卷天神丝,我刚刚赐给他不久,他还没有来得及完全炼化,但已经可以使用。泽东见丹紫成动手,大喝一声:“小贼,你难道还想杀人灭口不成!”青峰剑出鞘青光刺破了卷天神丝的网影。
丹紫成修为还不错,刚刚突破了四门十二重楼的还转境界。但那得分跟谁比,泽东是和锋的大弟子,十多年前修为早已突破了金丹大成,远远在丹紫成之上。他手中剑一发动,四面八方都是霹雳流光,将丹紫成困在当中眼看就要受伤。那边沙根不知和三位高僧怎么学的,似乎还不会与人斗法,只有低头开始念起经文来。他念的经很奇怪,紫成怀中的娃娃立刻就不哭了,变得安静下来。而那边的泽东一皱眉,似乎听在耳中很不受用。
就在此时,天空突然传来丝丝的声音,一团灰色的雾气直射下来,将丹紫成和泽东的身形都罩在其中。泽东呼喝一声飞速退后,朝天叫道:“何人用此阴毒手段暗算道爷?”
空中有个女子答道:“你不能怪阿游阴毒,他本就是五步蛇妖!”
再看空中飞来了一条数丈长的斑斓巨蛇,全身都是黄黑相间的三角条纹,头上生出一寸高的红冠,吐出的信子有一尺多长。更特异的是,这条蛇的肋下左右各伸出一支八尺长的肉翅,就像蝙蝠的双翼。这条飞天巨蛇就是阿游原身模样!
一年前紫英将玄牝珠赐给了阿游,让阿游炼化成自己的五步蛇丹,阿游用了一年时间将将有所小成。虽然千年精华并未完全化尽,但蛇妖原身却强大了数倍不止,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若论修为果果和阿游远没到达飞天之境,但阿游的原身肋下生翅却是可以飞的。现在阿游化身巨蛇从空中飞来,而果果站在阿游的背上。
阿游飞在空中看见紫成遇险,喷出一口阴寒毒雾不分敌我就攻了过去。丹紫成百毒不侵根本没感觉,他怀里的人参娃娃似乎也不怕,只有泽东吃了一惊。毒雾虽伤不了泽东,却也把他逼退暂解了紫成的危局。泽东抬头没看见果果,却看见一条恐怖狰狞的飞天巨蛇,当然也没认出来这就是当年忘情宫的“仙童”。他惊叫一声:“果然是一伙妖孽害人。”
一旁的沙根还喊了一句:“是妖不是孽,你们别动手!”可惜没人听他的。
泽东宝剑飞空直取阿游头上红冠,阿游身形往下一沉,果果露了出来,她一挥衣袖也飞出一道长丝迎上青锋剑。长丝只是闪避抵挡却不正面相斗,阿游飞到低空尾巴一卷将紫成卷了起来,再向天上一抛接住。现在成了阿游飞在天上,首尾各站着果果和紫成,两根卷天神丝斗空中的一柄青锋飞剑。而阿游绕着泽东四处躲闪飞行,冷不丁就是一口毒雾偷袭,三个打一个一时之间倒也斗了个相持不下。留陵山这一片地方烟尘乱滚土木横飞,动静可着实不小。
说实话,泽东也不是出于恶意,他确实是误会了。可是这人脾气太躁,行事说话又偏激,没把事情搞明白反而把矛盾闹大了。现在以一敌三被人群殴,一时无法取胜也动了真火,大喝一声道:“我看三梦宗的面子才手下留情,你们不要逼我伤人!”
紫成在空中叫道:“没人逼你,是你自己逼人太甚!”
泽东面露狠色,左手一招青锋剑脱离战阵飞到高空,右手一捏剑决。只见高空之上一道明亮的闪电带着震耳的霹雳声直射阿游的七寸,这闪电流光似乎有灵性,追着阿游的身形而来躲闪不开,果果与紫成的卷天神丝也敌挡不住。
泽东使出了看家绝技神宵天雷,眼看阿游就要受伤,虚空之中又飞出一根百丈长丝。这根长丝比果果和紫成手中的卷天神丝威力可要大多了,也没有攻向金色霹雳,直接就抽在高空那柄青锋剑上。青锋剑被抽的一阵乱颤,攻向阿游的霹雳金光陡然碎灭,紧接着长丝卷住青锋剑发力往下一击,青锋剑倒转而回从天而降剑柄直击向泽东的胸前。这一下要是打实了泽东非倒地吐血不可!
215回 灵台长清净,何处惹尘埃(上)
215回
灵台长清净,何处惹尘埃
虚空中出现的是柳依依的神游无梦丝,她是和果果阿游一起来的,但一直隐身在天上观看。刚才三个孩子不吃亏她就没插手,一看抵挡不住了立刻就出手了。柳依依的修为如何很难说,但肯定不在泽东之下,若论斗法天下少有人不怕,她出手太诡异了。她也从来不管是不是偷袭,一出手就让泽东无从抵抗,眼看就要受伤。
就在这时对面空中又传来一人的呼喊声:“手下留情!”远处有一道青光飞天而来,人未到法器先到,一柄金乌色的短剑如流星般击在神游无梦丝上。这一剑挡住神游无梦丝,青锋剑去势也堪堪在泽东的身前停住被他收回。紧接着来人落地站在泽东身前朝天拱手:“柳副宗主,我泽东师兄若有得罪之处,请您当面斥责,还请不要伤人为先。”这人正是泽仁,他在齐云观中也被留陵山的斗法惊动,赶紧飞天而来。
柳依依在空中现出身形缓缓落地,淡淡道:“我若不出手,他就会伤了阿游,伤势多重我心里清楚,不过想原样还他而已。泽仁,我说的不对吗?”
泽仁:“柳师叔说的对或不对,泽仁也不敢妄言。我也是刚刚赶到,不知此地发生了何事?我泽东师兄虽然性情偏执了一些,但决非为非做歹之徒,如此相斗肯定是有误会。柳师叔,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柳依依:“泽仁,你是个会好好说话的人,那我就不管了,你自己问吧。这里你的事情你看着处理,处理的不好我还是会插手的。……紫成,把孩子给我抱吧,这孩子情况很不好啊?果果,你快过来看看她怎么了?”
柳依依不再理会其它的事,专心看娃娃的情况。泽东的青锋剑刚才被神游无梦丝从天抽落,他气血翻滚很长时间现在才缓过来,站在泽仁身后道:“师弟,那个女娃体质特异,却被抽耗精元。……我路过此地,正看见丹紫成和这个小和尚鬼鬼祟祟的抱着她,肯定没干什么好事。上前喝问他们居然翻脸动手,还叫来这么多人!”
“师兄,住口!”泽仁赶紧喝止,接着又道:“你看错了,那女娃是草木之精,不是凡人!修行有成也可能有不成,草木精灵也是一样。她明显是受枯槁之衰,不是被采取精元,师兄你看走了眼,怎么可以如此诟病同道?”
泽仁在下面说话的时候我已经飞天赶到了留陵山上空,正准备落下云头却又停住了。天上不止我一个人,看热闹的还真不少!九林禅院的三位高僧就站在云端当中,海法神色平静如水,法源一脸冷俊,法澄笑呵呵的。他们看见我从天飞来,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再看对面天空,云朵中和锋、和曦也并肩而立,微皱眉头看着下面的情况,看见我飞来也在空中抱拳。我一见这个场面,干脆也躲在天上不下去了。
泽仁一眼就看破了娃娃的身份,将她的伤势也看了个**不离十,把泽东说愣住了,将信将疑道:“是这样的吗?如果是真的那就是误会了,可他们根本就没有解释清楚。”
丹紫成嚷道:“你一上来就口吐污言,给人解释的机会了吗?再说你算老几呀?我凭什么要跟你解释?”
泽仁:“紫成师弟,我师兄或有言语不敬之处,但你如此言语也是不该。这种情形确实容易引起他人误会,看走了眼也很有可能,修行中人应该过问的,而不论身份如何。你身为三梦宗大弟子,不能说出这样排斥旁门的话。”
紫成一愣,没想到泽仁就事说事两不相偏,插腰道:“那好吧,我不管他算老几,上来就动手骂人这算怎么回事?”
泽东:“就算我看错了,也只是喝问而已。我不想那女娃落在你手里继续受残害,这才想把她救过来。是你先亮出法器的,叫人如何不误会?”
泽仁回头看看泽东又看看紫成,随即又发现了站在一旁不发声的沙根,他向沙根施了一礼道:“这不是九林禅院的沙根小师父吗?刚才我在空中看见你并非参与相斗,你能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沙根挺有意思,刚才这一片地方打的土石横飞,而他一直就站在那里低头念经居然毫发未伤。听见泽仁问他话,他才抬头道:“我刚才一直在,事情都清楚,是这样的……”
这小和尚记性真不错,把今天他在山中与丹紫成说的每一句话,包括后来泽东出现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讲了一遍,连语气神态都模仿的惟妙惟肖。他这一说完泽仁就没什么好问的了,过程完全清楚了。我在空中也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石盟主,你看这孩子像谁?”我站在云端正在听沙根说话,耳边突然传来法海的妙语声闻传音。
我也以声闻术答道:“看着眼熟,但我肯定没有见过,真是有些奇妙。”
法澄插话了:“你是没见过,不过你应该有印像,不是对他的印像,是对另一个人的印像。”
我答道:“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
法源:“石盟主一定可以想到的,这孩子与我九林禅院有缘。”
这时耳边又传来对面和锋真人的声音:“我想起来了,六十多年前的事了。”
和曦真人也插话道:“算一算,可不真过了六十多年吗?那时我年纪还小,也就沙根现在这么大吧。”
我们这一群人在天上“私聊”,地上泽仁已经听明白情况,一脸歉然的向丹紫成抱拳:“小师弟,我泽东师兄遇事失措,确实开罪了你,也委屈了你。我在此向你道歉了,希望你念在同道之谊,况且他也是一片好心,就此揭过不要再追究,也不要再怨恨。……泽东师兄,是你卤莽了,还是向紫成师弟当面致歉吧。”说完向侧方退出一步,让出了一直挡在身后的泽东。
泽东的神情有点尴尬,也有点不甘。虽然是他理亏,但怎么说他也是泽仁的师兄,现在泽仁让他道歉他就上前道歉,感觉不太是滋味。泽仁看出来了,在一旁又平静的说道:“师兄,并非我让你致歉,而是你应当如此,今天的事确实是你卤莽了。如果不是柳师叔赶到,你还会伤人,至少你应该谢谢柳师叔。”
如果不是泽仁及时出手救下泽东,泽东差一点就被柳依依所伤。现在泽仁竟然建议泽东向柳依依道谢。泽东喘了几口粗气很无奈的抱拳道:“多谢柳副宗主,未让泽东错上加错。”
柳依依抱着娃娃头也不抬的答道:“谢就不必了,你向紫成道歉吧。”
泽东又向紫成道:“紫成师弟,对不起,我不应该不把话问清楚就动手。”
有长辈在此,丹紫成也不好再计较,回礼道:“既然是误会,就不必再说了,就此揭过不提。”看他的神色还是有几分不忿。
泽仁在旁边轻轻叹了一口气,对泽东说:“师兄,你要这样回去吗?我陪你一起到和锋师伯那里去领罚。”
“领罚?我已经道歉了,也没造成什么后果。一定要去领罚吗?”泽东有些吃惊。
泽仁:“是的,今日之事你以为门中长辈会不知道吗?就算他们不知道,你自己心里也应该清楚。与三梦宗弟子相斗险些互伤,无论如何应该将此事禀告给和锋师伯,在石盟主那里也好有个交待。”
泽仁提醒的很对,在留陵山闹了这么一出,连三梦宗的副宗主都出手了,如果泽东不回去主动禀告,正一门的和锋真人还真不好下台阶。就算泽仁要他在同门面前丢他的脸,那也是为他好,就看怎么去理解了。泽东看了泽仁一眼,眼神中有些疑问,口中道:“泽仁师弟能陪我一起去见和锋师父吗?你会在我师父面前说些什么话呢?”
泽仁:“今日我既然在场,当然要陪你一起去见和锋师伯。和锋师伯为人刚正严厉,你若去向他认错首先要知错才行。师兄,你想好怎么认错了吗?”
泽东一时没有答上来,柳依依说道:“泽仁,那你就告诉他吧。”
泽仁:“师兄,我也不能袒护于你,和锋师伯也不能袒护于你。你今日之错最重不在于出手卤莽,而在于隐念不堪。”
泽东:“我怎么隐念不堪了?”当着柳依依的面泽东不好发火,但他明显很不服气。
泽仁又叹息道:“那女娃的草木枯槁之衰,就算你看走了眼,也有其他可能。可你呢?你面对三梦宗同道,开口就往最卑劣处认定。如果不是你心中隐有不堪之念,为什么一见面就将别人设想的那般下流?甚至不问就要动手!……此错甚重,尤过于伤人,如果你不认清洗尽,必将受重罚。……但毕竟你出手时还有对错之心,如果又能认清已身之过,我想和锋师伯才能留三分宽恕。”
泽东愣住了,脸渐渐的涨红了,憋了半天这才长出一口气,上前两步向丹紫成长揖道:“紫成师弟,我错了,在此诚心向你道歉,我不该开口就将你设想的那般不堪。此回正一三山,一定洗心正念,请师弟不要恼怒。”
泽东第二次道歉,能看出来这回是真心的了,丹紫成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也答道:“泽东师兄就不必再自责了,我的性子也暴躁了一点,若解释两句可能也没事了。今日动手,我也有错。”
这时天上的和锋与和曦两位真人脸色才舒缓下来,也不像刚才那样微皱着眉头。假如泽东今天敷衍两句就走了,天上的和锋真人在我面前也很不好看,事后处罚泽东只能更重。今日同时看见泽东与泽仁,泽仁的修为、眼力、气度、行事远远高出泽东,看样子他在正一门未来的地位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果然没有小看他。
这时泽东道歉已毕,转身对泽仁道:“师弟,今天也要多谢你指点了。我们一起回正一三山吧,还得麻烦你陪我去见和锋师父,禀明今日之事。”
柳依依道:“你不用回山禀明了,他们都在天上呢!”
天上藏了半打高手看热闹,丹紫成等人不知道柳依依可是知道的。她这么开口说破,我们谁也不好继续留在云端,纷纷现身形飞落山中。众人除了泽仁之外无不大惊失色,赶紧过来见礼。和锋真人扫了泽东一眼,向我道:“石盟主,小徒无状开罪高足,请你不要介意,我回山自会处置他。”
我笑道:“怎么说也是个误会,师兄也不必太为难泽东了,修行之罚点化为主。再说我那徒弟紫成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回去也得收拾他。”紫成听见我的话一缩脑袋躲到柳依依后面去了。
那边法源方丈拉过小和尚道:“沙根,你做错事了。”
沙根:“我怎么了?”
法海:“你和丹紫成两个人,差点害了那个人参娃娃。她是让你们两个给弄病的,泽东也不算错怪了你们。”
沙根:“我们弄的?怎么弄的?”
法源:“回去再和你慢慢说,泽东没有怪错人,却怪错了事。回去我要罚你,石盟主也要罚丹紫成。本身修行未到大成不可传法,你以为这个规矩是胡闹的吗?教人说话有你们这种教法吗?”
沙根眼珠子转了转:“原来三位师父早就知道了,那你们为什么……”
法澄已经走到柳依依身边去看娃娃,笑着答道:“就因为知道所以无妨,这娃娃有一股仙灵之气护体,否则遇到你们可真是麻烦了。……没事没事,应该没事的。”
我也道:“原来法澄大师看出来了?……果果,你和阿游这段时间守好这个娃娃,她与我们三梦宗风祖师颇有渊源,你们要小心看护。随我来,我告诉你们她的原身在何处。紫成,你就不必跟着了,自己随柳师叔去昭亭,思过三日之后我再来问你话。”
娃娃的原身在什么地方?就在风君子当年摔破膝盖遗落青冥镜的地方,如此说来这个草木之精与我三梦宗还真是有缘。我命果果和阿游留在此地看护娃娃,果果知道如何教她调养,而阿游本身就是守护灵药的毒蛇,多余的话不用再交代。我还交给他俩一个任务,就是教娃娃说话,当然不能像沙根和紫成那么教。
众位高人纷纷带着徒弟回去了,临走时我对泽仁眨眼笑了笑。柳依依知道我们在天上这不意外,然而泽仁也是飞天赶来的,就没发现和锋与和曦两位真人也在天上吗?他可能是知道的,但是一直装着不知道,别看这道士老老实实,也不是没有心机的。
……
这一年秋天,容成与泽仁结为道侣,仪式在正一三山举行。这也算修行界又一次各路高人的聚会,久未露面的守正真人亲自主持仪式,在他人眼里来看这是一对新人莫大的面子。他们成亲之后我就将容成留在了芜城,芜城是我世间生意的总部,还有三梦宗两处道场,确实需要一个管事的人。我将陈雁调到了淝水,她现在也能独挡一面。
陈雁跟随韩紫英学习世间之修,所依是风君子留下的那卷道法秘籍,这些年也算有所成就,更难得她还是经营管理上的人才。可是这些年她始终不肯拜紫英为师,紫英倒也不勉强她,有一次甚至和我开玩笑说以后有机会领着陈雁去拜风君子为师。我知道陈雁心里在想什么,但也只能暂且装作不知道,有些事我也勉强不了。
转过年菲儿生了个女孩,起名石双成。我现在儿女双全,生意也越做越大了,没什么不满意的事情。不过生意做大了总还有麻烦,这几年政府组织的各种各样的活动越来越多了,大多打着招商引资繁荣地方经济的旗号,但这些活动都有是要向企业摊派赞助的。这些事情我不插手,一般都交给容成去处理,但有一件事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芜城要修文化一条街,起名状元街,号称要将千年古城悠久的文化传统彰显发扬,状元街这个名子明显暗指芜城梅氏家族的辉煌历史。不过有一件麻烦事,那条街要重修,两边的建筑都要拆除,包括那座风君子曾经偷灵签的送子观音庵。
215回 灵台长清净,何处惹尘埃(下)
215回
灵台长清净,何处惹尘埃
拆庙,是自古以来很忌讳的事情,不过在城市建设的潮流中显得微不足道。那座观音庵不算什么文物,也无法在州府志中考证它的确切年代。文革期间菩萨曾被砸碎,大雄宝殿改成了幼儿园,八十年代又重建成了观音庵。这时间还没过二十年,观音庵又要拆除了,门前小巷成了宽敞的文化一条街。
听金爷爷说,解放前观音庵门前有一条清澈的小溪穿过芜城西郊。听风君子说,他小时候幼儿园门前是一条明沟。而现在,文化一条街下面是一条被封住的阴沟,成了芜城西区的主下水道。观音庵拆除之后,原址后面要修建的是沿街商铺,主要经营芜城特产的文房四宝之类。听说这个消息之后,我想去看一眼,倒不是想看那座庙,而是庙门前卖水果的关大嫂。
文化一条街工期安排的很紧,折迁工作要在2005年二月也就是春节之前完成。丹紫成放寒假也到芜城了,说是先来看我再回家陪父母过年,却天天在外面瞎逛。风君子这一年也回芜城过春节,一样天天在外面乱逛,他们在街上还碰见过好几回。这一天我去状元街的时候,正看见一帮工人在拆除观音庵,到处尘土飞扬。然而在这尘灰飞扬中却有一片净土,那是街对面一个水果摊,摊子上的水果很新鲜挂着露珠,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一点尘埃。
关大嫂在这里,她今天坐在水果摊后面看着观音庵被拆除,面色平静毫不动容。今天她卖的水果不是黄金枣,而是大黑梨与栌柑。正被拆除的一条街上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会路过买水果,可关大嫂还是在这里摆摊,我来的时候水果摊前面站了两个顾客。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和一个光头小和尚,正是丹紫成与沙根。这两人又凑一块去了,还逛到了这里。我走过去的时候听见他们两个在说话——
丹紫成:“那栌柑看上去很不错,就像刚摘下来的,腊月里能见到真稀奇。沙根,我们去买两个尝尝。”
沙根:“我没钱。”
丹紫成:“我有,请你吃就是了。”
沙根:“那我不吃栌柑,我要吃大黑梨。”
丹紫成走到水果摊前:“大嫂,给我们称两个栌柑两个黑梨。”
关大嫂笑了笑:“别人都是论斤买,你怎么论个买?”
丹紫成:“也对哦,那我就多买点,让大家都尝尝。”
沙根:“你要买多少?我吃一个黑梨就行。”
关大嫂看着沙根新剔的青头皮,似乎很有兴趣的问:“小师父,你是出家人?”
沙根:“是的,我是九林禅院的。”
关大嫂:“那你不用买啊,你可以向我化缘,我施舍你一个黑梨就是了。”
沙根摇着光头:“化缘不是这么化的。”
关大嫂:“那化缘是怎么化的?”
沙根:“饿了化斋饭,渴了化碗水。可是我现在不饿不渴,就是有点谗,不能因贪恋口腹五味之欲而向居士化缘。”
关大嫂:“可你还是有口腹五味之欲,你还是要吃黑梨。”
沙根笑了:“那又怎么样?我不吃就没有了吗?”
这话反倒把关大嫂问住了,她看着沙根又道:“这句话是谁教你的?”
沙根:“我师父。”
关大嫂:“哪位师父?”
沙根:“三位师父。”
关大嫂:“那我问你,你不向我化缘,却吃这位小哥买的梨,他难道不是施舍吗?”
丹紫成在旁边听了半天,早就忍不住想说话了,插嘴道:“这可不算施舍,我和他是朋友,朋友之间是请客,礼尚往来。”
关大嫂又问丹紫成:“你这位朋友是出家人,空门内外也讲究礼尚往来吗?”
丹紫成:“那当然了,否则还要门干什么?门不就是让人往来的?”
关大嫂点点头:“很好很好,我这一车水果你就随便拿吧,不收你钱。”
丹紫成笑出了声:“大嫂跟我开玩笑?就不怕我把你的车都推走了?”
我正准备上前打招呼,另一侧却有一人大声道:“嗨!老弟,你可别把车推走了,多少给我留点,我也想买水果。……关大嫂,乱成这样你还在这里摆摊?”
关大嫂抬头:“小风是你啊,好久不见了。”来人正是风君子,怎么这么巧他也逛到这个地方来了。
紫成和沙根看见风君子,都恭恭敬敬垂手站立在一旁不说话。风君子却没注意他们,只顾对关大嫂道:“难得碰见你摆摊,给我秤五斤桔子。”
关大嫂:“你看仔细了,我卖的是栌柑不是桔子。”
风君子:“我就当桔子吃不可以吗?”
关大嫂:“可以可以,随便你好了。……五斤桔子,你拿好。”
风君子:“多少钱?”
关大嫂:“快过年了,送你的,不收钱。”
风君子:“那怎么行?十块钱东西好大一个人情!你摆个小摊也不容易,这四面尘土飞扬还出来做生意,我怎么好意思白拿你的水果?”
关大嫂:“灰尘?我怎么没看见?”
风君子侧着头看了关大嫂一眼,有点惊讶的道:“是呀,你头发上一点灰都没有,水果上也这么干净。……可我刚才走过来,却落了一身的灰尘。”说着话还伸手掸了掸衣服。
关大嫂面色深沉道:“是你自己要在尘埃中行走。”
“水果还没吃着,先吃上灰土了。没有泥土尘埃,又怎么种黑梨栌柑?不是谁要在尘埃中行走,而是这世上本就有尘埃,你们能找到一件没有的东西吗?”说着话我也走了过去。
风君子:“没有?那就不是东西!……石野,怎么是你?”
“就许你逛街不许我逛街吗?恰好路过。”
关大嫂冲我点点头说道:“没有的东西当然能找到,而且到处都是。请问,这世上本来有你吗?”
我还没答话,风君子皱眉道:“老天,你们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觉得怪怪的,不就买个水果吗?至于搞得这么复杂吗?关大嫂,你到底卖不卖桔子?”
风君子有点莫名其妙,丹紫成在师祖面前不多话,小沙根却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世上没有我之前,那我就不是所谓的我。”
风君子听见了,笑着道:“这小和尚挺有意思!……小师父,我请你吃水果?”
丹紫成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不用你请了,我已经请这位小师父了。”
风君子:“这种事情还有人抢?那你请吧。……石野,回头找你喝酒,我先走了。”说完他放下十块钱提着一兜栌柑走了。
关大嫂看着他的背影道:“无上大罗金仙,自甘沦落于斯。”
“好端端的菩萨,庙让人拆了,化身却在一片灰尘中卖梨,这又怎么讲?您心中通透,难道别人就一定糊涂吗?彼此彼此,我看您未必如他。”说着话我不等关大嫂回答,也没有理会紫成和沙根,迈步离开去追风君子。
在路口追上他叫住,风君子回头道:“叫我干什么?”
我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陪我去逛逛商场怎么样?”
风君子:“两个大男人逛什么商场?我还要回家呢!”
“你少来这套,以前你拉我乱逛的时候少了?我就拉你逛一回不行吗?”
风君子:“那我就陪你逛逛吧,这桔子你得帮我拎着,怪沉的。”
前走不远就到了芜城商业中心,我也没有乱逛,拉着他直接来到首饰柜台的一角,这里卖的是翡翠玉器。风君子对这些东西还是感兴趣的,指指点点说这说那,好像对翡翠还有点研究。我告诉售货员我想买指环,售货员拿来好几个挑来挑去没有一个合适的,主要是手指的尺寸不合适。风君子见我在那里试,他也凑热闹伸手去试,我们把柜台里所有的翡翠指环不论贵贱都试了一遍。
“你说怪不怪,几十个指环,就这一个合适的,就像按照我这根手指定做的一样?”风君子举着左手,无名指上套着一只青白色的翡翠指环。
我看着他笑了:“玉这东西,与‘遇’同音,也讲究一个缘字。看来你与这个指环有缘,应该买下来。”
风君子:“好像是有这个说法。……多少钱?”
售货员看了一下标签,微微有点失望道:“你戴的是最最便宜的,原价四十块,打六六折,一共是二十六块四毛钱。”
风君子:“这么便宜?买了!”
我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骗风君子买下了锁灵指环。这小子最近在世间遇到了很多古怪的事情,有一次甚至钻到了阴魂聚集的鬼胡同中。他虽然封印了神识,却有一丝灵觉不昧,在世间的遭遇也并非风平浪静。我知道他不怕这些东西,但是受到惊吓也不好,他毕竟还是半个凡人的身体。柳依依如今修为更进,阴神凝聚成形已然无碍,可以不用锁灵指环了。这虽然是个好东西,也有很多其它的妙用,但还是戴在风君子手上我更放心。
走出商场的时候我特意告诉他:“风君子,你可别小看这个指环,它虽然便宜,却与其它的东西不一样。据我观察这是一件法器,外圈能够驱邪,内圈能够安神。”
风君子:“法器?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研究这些了?”
“其实我自从上高中就在研究,还是有点心得的,听我的话没错。”
风君子看着指环将信将疑道:“是吗?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我今天可拣了个大便宜。谢谢你了,我现在真要回家了。”
风君子在商场门口和我分手,他走出几步我又在后面喊道:“等等,你的桔子忘拿了!”
……
我与周春约定两西昆仑再立新约的聚会时间是2007年中秋,西历9月25日,地点是闻醉山仙府。这是两昆仑修行人千年以来的头等大事,各大门派都十分重视,很多高人前辈这一年早早就赶到了茫砀山须弥洞天聚集。
茫砀山洞天是准备在两昆仑开放后送给西昆仑妙羽门的,同时也将做为西昆仑同道行走东昆仑的立足联络之地。此处道场由各大门派合力修建,以须弥神罩为基础,张先生设计、绯焱主持督造,在三年前彻底完成。我在2007年端午就已经发出盟主号令,命各大派掌门安顿好门中事务,率高手于农历八月十三之前到茫砀山会合。去西昆仑的人不能太少也不能太多,我决定带一百人去,需要和天下同道商议一番。
在两昆仑正式集会之前,需要派一名使者前去西昆仑,商定集会的事宜与规矩,同时也看看那边的动态。我回石柱村去看父母,也特意去十里黄金苑找金爷爷商议,派谁做为使者?我心目中最理想的替代人选是正一门的和曦真人,需要征求一下守正掌门的意见。金爷爷好像早就知道我要来,在枣园中摆好了桌椅,泡了两杯柳依依送的绿雪茶等我。
听完我的来意,金爷爷端着茶杯沉吟道:“和曦不是最适合的使者,他没有去过西昆仑,情况不熟。此去第一步就是要到闻醉山仙府联络陶然客,了解西昆仑各派与众散修的想法,应该是一位陶然客能信得过的熟人。”
“熟人?去过西昆仑的只有你、我、风君子三人,您老的意思是让我走一趟?”
金爷爷:“你是盟主,怎可亲身为使?风君子现在的情况当然不行,就算你唤醒他的神识一天时间也是不够的。只好让我这个老头子跑一趟了。”
“你?您要亲自出使西昆仑?”
金爷爷:“怎么,你信不过我?你能想到我徒弟和曦,就想不到老头子我?”
“不是不是,您老人家办事是天下最让人放心的,我只是不敢劳您大驾。”
金爷爷笑了:“你不是不敢,而是等我自己说,对不对?十年前在瑶池外,我们三个人就说好了,两昆仑事以你为首。你在茫砀山号令天下各派,我是正一门掌门,怎么也要首先做个表率。”
“金爷爷,话可是您自己说的,不是我主动劳烦你。”
金爷爷:“我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了。如果风小子在这里,这么有趣的事情他一定会和我争着去的,趁他不在我去逛逛。……你就在芜城等我好了,西昆仑也会派来使者,我将他带来见你,同时将雷神剑也借给你。”
“等你从西昆仑回来,离中秋也就不远了,我还要去一趟滨海找风君子借黑如意。”
金爷爷:“你师父在人世间可好?”
“风流逍遥的很!……您知道他这人神念难及,我特意在他身边的那只茶壶下了灵引。可是前年他失手将紫气红云灵菊砂摔碎了,搞得我对他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您说他会不会是故意的?”
金爷爷:“如果是有意的,他不会损坏忘情宫中的东西。如果是无意的,恐怕也不会这么巧。我看当在有意无意之间,可能他的世间修行境界有所成而你我不知。”
守正真人为东昆仑使者,在两昆仑大会前拜访西昆仑。第一站是闻醉山仙府,他首先见了陶然客与昆仑仙境中各散修高人。随后在陶然客陪同下拜访了妙羽门,转达了东昆仑的问候。最后在陶然客与妙羽门掌门羽灵的陪同下到了太道宗,在那里受到了以周春为首的西昆仑众修行高人的热情接待。
西昆仑众人虽然千年没有行走世间,但一代神君正一祖师余威无人不知,正一门掌门来访,无论如何都要重视的。况且十年前守正真人一剑削平闻醉山,在场高手无不佩服,也自然不敢轻视。守正真人为两昆仑立约大会而来,周春不论心里怎么想,面子上还要召集众人以礼相待。
守正真人每到一处,谈吐气度尽显绝世高人风范,同时礼数周全没有半点骄狂,每谈及两昆仑之约,细述红尘内外种种因由,却不言昆仑仙境内事。这份差事还真只有他老人家最合适,和曦等人的火候还差点,就算以风君子的脾气也够呛能做好。人老成精,不服不行!
周春、羽灵、陶然客等人与守正真人商定,中秋在闻醉山仙府外的峰顶平台上“饮宴”,同时双方主盟之人“论道”而定两昆仑之约。与我以前设想的一样,我与周春之间免不了有一场正面的交锋。周春不会以我的想法立约,论道不会有结果只会起冲突,我要做的就是尽量将冲突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争取一战而定。
216回 清风闻仙醉,明月唤梦回(全书完)
216回
清风闻仙醉,明月唤梦回
风君子十年前就告诉我要借机当众除了周春,我心里也明白——除非我不想杀他,要出手就应是震慑天下的雷霆绝灭一击。我不会仙术诛心锁,但我也不操心周春是否会转生几十年后再来,杀他一次大势已定就够了。况且正一三宝合击有天刑之威,他的阳神不一定跑得掉。
守正真人从西昆仑回,陪同他一起的还有西昆仑回访的使者陶然客。本来根据两昆仑的约定,这十年东昆仑修行人可以行走西昆仑,但西昆仑的修行人暂时不能行走东昆仑,只有陶然客例外,因为我单独向他发出了邀请。无论以身份还是与东昆仑的关系,陶然客做使者是最适合不过的。
为了表示对守正真人的尊敬,我没有在梅花圣镜也没有在茫砀山洞天迎接陶然客,而是率东昆仑一众修行尊长在正一三山等候。陶然客在守正真人的陪同下先去拜访了茫砀山洞天,对东昆仑众人为西昆仑准备的这座仙府感佩不已。他没想到须弥神罩落到风君子手里居然成了这个用处,真是用心良苦,既以此凝聚东昆仑各派人心同时也巧妙的化解两昆仑之间茫砀山一战的恩怨。
须弥神罩可以说是千年以来修行界的第一神器,被风君子收去他却没有据为已有,真乃仙人风怀!
陶然客在正一三山受到了以我为守的东昆仑各派热情欢迎。也许是从没有行走俗世,陶然客这一路对人世间的一切都很好奇。他的打扮也很有意思,不再是墨绿长袍,而是换了一套咖啡色的休闲装,穿着轻便的旅游鞋。更有意思的是他那件夹克上全是兜,揣着各种各样在路过的集市中买来的小玩意。再看他留的长发,就像一位老盲流艺术家。
正一三山中的迎接只是一个仪式,公布闻醉山中秋聚会的一些事宜。我本来就让守正真人全权而定,当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只不过借此机会再转达给东昆仑各派而已。仪式之后自然是宴席,各门高人陪陶然客喝上几杯。正一三山的厨师水平一般,但陶然客对席上的酒菜却赞赏有加。我笑着对他道:“今日宴席上有各家修士,众口难调因此做的都是素斋,口味也是极淡的。如果陶道友不忌口,我在芜城俗世中还有一家酒楼,自认为酒菜是很不错的,明日单独请你去小酌一番如何?”
陶然客:“一入人世才知道红尘如此精彩,我想西昆仑众道友也应当行走阅历,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将此地人烟景象详细转告。石盟主身为东昆仑之首,居然也在市井中做一酒家翁,如此说来红尘内外相安之道果有玄机。……石盟主要请客,在下当然求之不得。”
次日,陶然客拜别众人,临行前我请他到芜城知味楼,在君子居中单独小酌一番,特意吩咐容成上的都是最拿手的酒菜。陶然客是赞不绝口,席间他问我:“石盟主,东西两昆仑会盟转眼就到,以老夫看来,你与周宗主之间必有一番争斗。你知道周宗主这十年来都在做什么吗?”
“我不知道,道友应该清楚。”
陶然客:“太道宗很忙啊,忙着向西昆仑各大派与散人高手示好结交,来往使者互赠礼物不断,一改往日第一大派傲然气象。”
“万法宗门庭已换,妙羽门态度未知,众散修心有疑忌。周春当然要凝聚人心,他这么做我不意外。”
陶然客:“这些都是他的门下弟子在张罗,周春本人长年闭关修行不出。他的修为高绝,本已是西昆仑第一,这十年潜修恐怕神通更加广大。我此来东昆仑,也多听议论,石盟主你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应对之举。听闻你仍然在俗世间为酒家翁,在梅花圣镜为三梦宗主,所言所行没有临敌迹象。你有把握吗?”
我笑了:“我的修行我心里清楚,我不为杀周春而修行,与他有一战那就一战。”
陶然客:“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果然气度超凡,在周春之上。”
“道友不用夸我,能否一战而定不在于我而在于天下同道。就算我胜了周春,你认为就能让两昆仑心服口服吗?”
陶然客:“这要看石盟主怎么处置了,我认为完全有可能做到。当初你与周春商定十年后再立约,今日看来是万分明智之举。”
“此话怎讲?请指教。”
陶然客:“十年前茫砀山赌阵东昆仑胜,你们若乘胜而来相逼太紧,反而容易招致西昆仑众人同仇对外之心。可当时你们只来了三个人,既灭钟氏立威,又结交众散人示好,恩威并用点到为止。最重要的是留了十年时间,让所有人将前因后果考虑明白。修行高人谁也不傻,能不起争斗都会尽量避免,千年前正一三山一战死伤惨重,谁也不想重演。”
“那么西昆仑众人愿意共守红尘戒律吗?我的意思是不仅在东昆仑守戒,而是两昆仑共守共责。”
陶然客:“没什么不愿意的,主动权其实在石盟主你手中。你不开放东昆仑,西昆仑还是西昆仑我们没有损失。你若立约开放东昆仑,对西昆仑众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大家一起约定不许在人世间乱来,是应该的!……这十年,我想众人都应该想明白了。而且,你们三人十年前只来了一天,却把很多事情已经奠定了,现在只需要你最后去完成。”
“那我还是免不了要与周春一战?”
陶然客:“那是你最后一道障碍!西昆仑千年以来自称仙境,将俗世凡人想像的如蝼蚁一般,却受千年约束不得涉足,说来也好笑。在茫砀山破阵之前,仙境中人看不起东昆仑,也不认为东昆仑中的修行人是真正的修行人。你要是与周春一战,让两昆仑心服口服,才能扭转仙境中众人最后的想法。”
“你认为可以避免吗?”
陶然客:“不可避免!刚才所说的好处坏处只是利益权衡,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不论你答不答应开放东昆仑,周春都会率领众人冲破藩篱走入人世的。他有唯我独尊之心,否则这么多年来也不会一直处心积虑推翻两昆仑之约。”
“问题就僵持在这里了,我不欲持权柄也要持权柄,非灭了他不可。我不可能率领东昆仑修行人阻止西昆仑,这种代价承受不起。只能顺应形势,灭周春立新约。”
陶然客叹息一声点头道:“杀他不容易,尤其是当众出手。你如果做到了,还能依理而行后事,就是新一代神君。……我听说你其实姓梅,是正一祖师的后人?”
“是的,这个身份西昆仑众人有疑虑吗?”
陶然客:“不仅没有疑虑,而且恰恰相反。修行人大多是相信天道循回的,在你手中立新约,更加令人信服。”
饮酒已毕,我又陪陶然客到集市中去逛逛,让他也看一看芜城的人间景象。我们两人刚走出知味楼的大门来到人来人往的江滨路上,突然就有一片弥漫的法力袭来。我和陶然客同时都感觉到了,这是一片真火之力,将我们的身形吞没其中。怎么形容这种法力呢?一瞬间可以将一只活骆驼从内到外都变成烤骆驼。我与陶然客都是当世绝顶高手,当然不会变成烤骆驼,只是觉得十分惊讶。
我与他对视了一眼,眼神都充满疑问。陶然客一皱眉挥衣袖就要施法相斗,我赶紧拉住了他——这是芜城闹市,周围普通人很多。陶然客随即反应过来了,有些歉意的笑道:“差点忘了行走市井的约束,不应该在此公然斗法。”
“看来西昆仑众位道友行走人世间,还要多注意才是,陶道友刚才无意之中就忘了。……有人在和我们开玩笑,我们去无人之处把他引出来吧。”
我与陶然客不动声色施法护身,依然说说笑笑加快脚步向城外走去。那出手袭击我们的人所施道法很是神奇,一片真火之力就始终包围着我们不散,而闹市中擦肩而过的其它人却毫无感觉。真是有些门道,我以前还没见识过,但以法力相较,我又觉得这人比我与陶然客还相差较远。
走出城北来到乡间公路,我和陶然客不约而同以神行之法突然加快脚步。说来也奇怪,那个暗中出手的人至少被我们甩出两里路,但围绕我们的真火之力却紧紧跟随没有消失。我们现在已经确定那人仅仅是在开玩笑,但如此神妙的道法也让我啧啧称奇。我想了想,没有去昭亭山,而是领着陶然客来到了没有人迹的飞尽峰。
飞尽峰上飞尽岩,状如玄鸟展翅欲乘风飞去。我与陶然客立足其上远望芜城人烟,只听他感叹道:“见此人烟繁华,更知出尘之妙。”
而我此时回头对岩下道:“何方高人跟了我们一路?现在可以现身一见了!”
只听见一声女子的嬉笑,飞尽岩后面跳上来一个大姑娘,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纪,柳眉凤眼高鼻梁小巧而俏皮的鼻尖,唇红齿白容貌甚是秀美。她穿着一身金黄色散发着粉红光芒的长裙,手里拿着一块火红色的手帕,一露面就笑着跟我打招呼:“师兄,是我呀!”
她这一声师兄把我叫愣住了,因为我不认识她,一点印像都没有!而我身边的陶然客也看见了这个女子,神色变的很激动,定定的看着她突然开口道:“天意垂怜,我终于见到你了,你长的真像你母亲!……昆山子,我是你陶叔叔。”
他这一开口我也突然想到了,来人是小辣椒昆山子,也是忘情宫中的火神儿。昆山子在茫砀山身受重伤,一身邪功散尽,又用九转紫金丹移换炉鼎恢复容颜,拜入忘情宫火门从头开始修行。我从没有见过小辣椒原来的样子,当然没有认出来,而昆山子长的很像她母亲,所以陶然客认出来了。
这回轮到昆山子发愣了,她奇怪的问:“陶叔叔?我不认识你。师兄,他是谁呀?”
“小辣椒师妹,他确实是你陶叔叔。这位陶然客道友来自西昆仑,与你的父亲昆如公有结义之情。你快过来见礼!”
小辣椒这才恍然大悟,赶紧过来拜见陶然客。陶然客一把扶起她,抓着她的手看着她唏嘘不已。小辣椒本来是高高兴兴下山找我,不巧正遇见陶然客,谈及伤心往事也抹起了眼泪。很久之后我在一旁劝道:“往事已矣,今日你们叔侄相见是美事,就不要太伤心了。”
陶然客也道:“是的是的,应该高兴才是,侄女,你就不要伤心了。……你父母的仇,你师兄石盟主还有师父风宫主已经替你报了。闻醉山仙府也夺回来了,现在叔叔替你暂管,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
昆山子:“那座仙府我不想管,师兄和陶叔叔要有用处就拿去用吧。……没想到我这次下山找师兄,却遇到了陶叔叔,真是天意有缘。”
“我说谁这么调皮大胆?原来是你!天下敢和我开这种玩笑的恐怕只有你了。你这次下山不会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昆山子面容稍霁,答道:“当然不是我自己偷跑的,是天师命我来找你。”
“天月大师找我何事?”
昆山子:“其实不是找你,是为了让你带我去见公子,就像当年你领着玄星子去见他一样。”
“我明白了,到了师门授器的时候,需要他把信物赐给你?”
昆山子点点头,扬起手中火红色的手帕道:“对,就是这个。其实我也很想见一见公子,看他在人世间可好?”
陶然客问道:“这就是你用的法器吗?刚才你所施法术十分神奇,这法器绝非凡品。”
昆山子:“我如今在修习忘情宫的火灵神术,这就是火灵幡,它是忘情宫镇宫九器之一,也是火门弟子的信物。这件法器变化神奇,如果完全展开可如垂天火幕。”
我笑道:“火灵幡?我听说过,那是风君子小时候在忘情宫中的手帕,说不定他还用来擦过鼻涕。……想当年初次见面他送你大夏龙涤当手帕,今日要正式授器又是一块手帕,你和手帕很有缘份啊?”
昆山子终于被我逗笑了:“这可不是手帕!我的红斗篷在茫砀山被毁了,火灵幡也可以展开当斗篷用,就像披着一片火烧云可好看了。我现在运用的还不纯熟,经常点着身边的东西,要不要给师兄你示范一下?”
我赶紧摆手道:“不用了,以后再说吧,你不要把这里的山林给烧了!”
意外遇到了昆山子,陶然客在芜城多盘桓了两日才告辞回西昆仑,我命泽仁一路将他送到瑶池边。陶然客走后,中秋已近,我也要去滨海找风君子取黑如意了,正好领着小辣椒一起上路。
临行前特意给风君子打了个电话,问他周末外不外出?我在电话里告诉他周末要去滨海办点事,顺便约他见一面,他很高兴的答应了。风君子住在滨海西郊的齐仙岭,小区后面是一座不高的山,翻过山就是一望无际的海,周围分布着不少各部委的疗养院。周六下午四点多钟,我在小区门口给他打了电话:“风君子,我已经到滨海了,晚上约你出来。”
风君子:“石野你在哪里?要不要我去接你?”
“我在你家小区门口,你下来就行。”
风君子吃了一惊:“这么快就堵到我家门口来了?我马上下去!”
时间不大,风君子施施然的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白色的丝麻清凉装,鼻梁上还架着金丝变色镜。他老远就看见了我,边走边打招呼:“石野,你能来滨海真是太好了。……咦,这位美女是谁呀?很面熟,我们以前见过吗?”走到近前他看到了小辣椒,不理会我上前和她搭话。
小辣椒看见风君子神色很激动,却不知如何回答。我赶紧在一旁道:“这位昆小姐是我一位长辈的晚辈,这次也到滨海有事,就顺道一起来了。”
风君子:“长辈的晚辈?你怎么总有这样的朋友?我记得上次在三江口那个小星星,也是你长辈的晚辈?……昆小姐,你好,我叫风君子,是石野的老同学了。”
小辣椒愣愣的说了一句:“公子,你还是叫我小辣椒吧。”
风君子看着她一眯眼睛:“公子?你叫我公子?……嗯,这个称呼蛮有古典味道的,那你就这么叫吧。”
我打岔道:“晚上想吃点什么?滨海有什么好地方领我们去,我请客。”
风君子:“你们远来是客,怎么能让你请?我知道你是大款,但也不至于我一顿饭也请不起吧?别废话了,跟我走!”
风君子领着我们向外走,小辣椒很自然的上前两步与他并肩而行,却把我甩在了后面。我在后面暗自嘀咕——这个风君子,见了美女忘了老同学。走出不远就来到了大路前,从这里往市中心反向,需要到街对面去打车。宽阔的六车道大路空荡荡没有一辆车,小辣椒举步就要过马路,风君子伸手把她拉住了,指了指对面路口的红灯。
“公子,怎么了?”小辣椒有些奇怪。
风君子:“没看见红灯吗?”
小辣椒:“红灯是什么?”
“红灯绿灯,是街道上行人和车辆行走的规则,红灯停绿灯行,彼此相安无扰不会撞车。”我在后面赶紧解释,小辣椒还真不知道红灯是怎么一回事。
风君子回头似笑非笑的看我:“你的话很有意思啊?……有很多人不会在没车的时候也等红灯,但既然有这个规则,我们就要遵守它。”
我觉得他话里有话,反问道:“如果没有这个规则呢?”
风君子摇头:“如果没有,就必须制定,否则谁也过不了路口。过不去是小事,每个人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就是大事了。也许有人认为无视一切规则勇往直前是绝对的自由,其实大谬歧途,有些大事情的道理就像这路口的红绿灯一样简单。绝对的自由灵性是存在的,但那是另一个境界,当你的真正超脱之后才能理解,它与闯红灯是两回事。”
听完这番话我也有些糊涂了,他明显是在暗指别的事情,听在我耳中显然是指十天后我要率两昆仑立新约。他封印的神识到底有没有解开?既不像解开了,又不像没解开。现在这个“人”究竟是风君子还是忘情公子?
说话时对面的红灯灭了,黄灯闪烁几下刚刚变成绿灯,小辣椒迈步就要过马路,又被风君子一把拉住了。她还没来得及问话,远处一车挂着白色牌照的小轿车加速疾驰而过。这条路的限速是七十公里,根据我的目测那辆车的时速至少超过了九十公里,而且它闯红灯了。
“我呸!这丫以为自己在开战斗机啊?翻沟里就知道教训了!”风君子恨恨的骂道,还朝着轿车驶过的方向吐口水。他的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短促刺耳的刹车声与金属碰撞的翻滚声。只见那辆轿车不知是方向盘失灵还是司机反应慢了,在一个小弯道处冲出了路面,翻在路旁的排水沟里,四轮侧向一边还在转动。
风君子也吓了一跳,掏出手机就要报警,只见司机已经打开朝天的车门爬了出来,头破血流很是狼狈却没什么大碍,也掏出手机在打电话。风君子冷冷的看了一眼,把手机揣回兜里不再理会。我在一旁暗叹:仙人金口还真不是盖的!
……
“风君子,你怎么领我们来吃鲜族菜?这饭店名挺有意思,居然叫大长今!”
风君子:“没看过那电视剧吗?韩国棒子拍的,湖南卫视前年放的,就叫。”
“我陪菲儿看过几集,后来就看不下去了。里面居然有一集说到朝鲜宫廷厨师做满汉全席招待大明国的使者,这种狗血也能当黄金往自己脸上贴?”
风君子:“认祖宗是没错,但是乱认祖宗,还非说自己是别人祖宗,连姓氏都搞错了,这就太荒唐了。”
我笑了:“很多人都希望有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尊严,这可能导致一种群体扭曲的自我膨胀,而且还不知不觉以此为荣耀的追求。……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带我们到这家饭店来?”
风君子:“就是想带你来看看。……你看这道菜,据说就是棒子发明的无比精致美味九折板,你看它是什么?”
“不就是春饼吗?把配菜放在八个格子里。我也是开饭店的,不过我们知味楼只在每年立春那一天才做春饼。你说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我看没有必要!乱编排别人的祖宗当然不对,可是偏偏是因为有人把自己的祖宗给忘了。”
风君子笑了:“纵然不屑于争,但应自省立身,而后立天下。你能明白就好,这顿饭就是这个意思。”
小辣椒一直没太听明白我们在说什么,这时才弱弱的插话问道:“你们在说电视吗?”
风君子:“是啊,你看过这电视剧吗?”
小辣椒摇头:“我没看过电视。”
风君子张大嘴像遇到了外星人:“连电视都没看过?”
小辣椒:“有什么好看的?”
风君子把嘴合上了,饶有兴致的问:“此话怎讲?”
小辣椒:“人世间种种编排,万端事由,以一镜而见之。若能超然洞彻,又何需此一镜?”
风君子倒吸一口气,惊叹道:“好玄妙的境界!直如明月照九州。可惜,若不能超然洞彻一切,是不应该说这种空话的。”
小辣椒:“这句话不是我说的。”
我听出来了,这句话确实不应该是小辣椒说的,而是天月仙子说的。说来也奇怪,小辣椒说完之后风君子突然住口不再追问了,而是转移话题道:“来来来,别光吃菜不喝酒,我敬二位一杯。小辣椒,我干了,你随意。”风君子举杯一饮而尽,小辣椒也小心的侧着身子干了这杯酒。
边喝酒边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本地的风土人情,我找了个话头问风君子:“在东北这么多年,经常看二人转吧?转手帕会不会?”
风君子:“你拿块手帕我试试,最好不是普通的那一种,要比较厚比较沉的。”
小辣椒掏出一块火红色的手帕递给他:“这块行不行?”
风君子接过来看了看:“这手帕什么料子的?这么薄却一点都不透光,比水银还沉!我试试能不能玩起来。”他将手帕拿在右手中一拨,竖起一根食指顶在手帕中心转动起来,飞旋的红手帕就像一把张开的伞。我凝神戒备,他手上转动的可是神器火灵幡,我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这家酒楼给烧了。
然而却没有发生我担心的那种事情,周围发生的变化是难以形容的。修行中所谓的“火”指的是什么?是纯正而没有杂质的能量,它来自于我们的身体内外,却由心发。它是一片真如性海中点燃的心源之力!火灵幡在风君子的指尖上转动,虽然坐在小包间里,我也能感觉到整个酒楼中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这一刻,就算是喝醉的人也突然变的清醒,内心变得无比的清晰,就像看见了神识中的本源。
一楼大厅里靠窗的座位,有一对情侣正在赌气吵架,突然停了下来。女的对男的说:“其实我们就是想看看谁先道歉?”怒气冲冲的男人在这一瞬间笑了:“我早就想说对不起了。”我隔壁的包间里一群人正在争着敬酒,争得面红耳赤,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打架。此时突然都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的放下杯子道:“喝不动了,其实早喝不动了。”另一个包间里一个女人对另一个男人说:“一直想告诉你,其实我不愿意出来见你。”
酒楼中发生的变化因人而异,世间百态各现。而我又是另外一种感觉,看着他指尖飞旋的火灵幡,回想起三昧真火、南明离火、苦海业火种种或纯正或精微的法术,隐约显示世间万物之间的变化与沟通,器用如何在于天心神念。我的感觉如此,而小辣椒已经入神了,只有风君子自己笑呵呵的转着手帕自娱自乐。
“这不是二人转的手帕活。”我终于打破沉默说话了。
风君子停止转动将手帕收起,点头道:“确实不是,咱也不会那个。这是我小时候在芜城旅社和玩杂耍的学的,一点小把戏还没忘。……小辣椒,手帕给你,收好了。”
小辣椒:“多谢公子!”这话说的突兀,然而风君子端杯喝酒就像没有听见。
这顿饭快吃完的时候,我趁机问他:“风君子,我这次来想和你借一样东西,你家里是不是有一柄黑色的双龙如意?”
风君子:“是啊,你要借它?那你可不许给我弄丢了。”
“丢不了,中秋之后下个月还你。”
风君子:“明天到我家来拿吧,我白天有事,晚上在家等你。”
……
第二天小辣椒告辞而去回忘情宫向天月大师复命,临行前她问我:“师兄,你看公子何时能回到忘情宫?这世间劫他是历尽了还是没有历尽?”
“你也有这种感觉?我也说不好,我总觉得他心里已经明白了,但人世间还未历尽。你先回忘情宫吧,也许天月大师清楚。”
送走小辣椒等到黄昏后,我来到了风君子的家门口,门上贴着一副对联:君子居焉抱天下,真人住此拢烟霞。抬头却没有横批,我刚准备按门铃他已经把门打开了。
“你怎么正好开门,我还没按门铃呢?吓我一跳!”
风君子:“胆子就这么小!我在窗口看见你进楼了。来的正好,我还没吃晚饭,你陪我喝一杯。”
进屋换鞋直接到了厨房,餐桌上摆着熏鸭掌、卤水肠等熟食,一看就是从商场买回来的。昨天在饭店我们说话比较怪,酒也喝的不多。今天不一样,在厨房里一坐,我特意给他带了两小坛老春黄,就着熟食下酒。看来还是老春黄对胃口,风君子酒喝的很多,很快额头冒汗脸也红了话也多了。我边喝酒边调侃他道:“你也该成家了吧,看看你吃的这些菜,都是超市里买来的现成货。也没人给你做煎炒烹炸,平时一个人吃饭连个添酒的都没有。”
我本意是开玩笑,风君子却皱起眉头道:“也就是你来了,有些话我才能找着人说。最近吧,有个丫头追我追的挺紧的,这人也挺不错。可是我心里总觉得有不对劲……我不说了,你帮我说说看。”
我心中暗笑,他说的这个女子我知道是谁,她叫萧云衣。而更巧的是,这个萧云衣就是我在训练营中的战友萧正容的妹妹。我虽然不在滨海,但他的事我多少还知道一些,但又不好说破。我端着酒杯想了想笑道:“关大嫂嫁给关大哥,不关观音菩萨的事。”
风君子微微一怔:“你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你真的不懂吗?就是老老实实做人的意思,因此化身在人间。”
风君子皱眉:“你这臭小子严肃点好不好,我现在谈的可是娶媳妇!”
“那就娶呗,我还能混顿喜酒喝。”
风君子一摆手:“算了,不和你说了,说了也白说。……黑如意在我书房里,玻璃茶几下面的棋盘上。自己去拿,只要你拿得走!”
我走进书房,左侧靠墙是满满一整面高大的白色书架,右侧靠近窗口的地方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桌,书桌上的电脑没有关,显示屏上似乎是一篇刚刚打完的文章。近处的右侧墙角有一张躺椅,躺椅旁是玻璃茶几。透过玻璃我看见了下面棋盘上的的黑如意,似乎很久没有人动过,已经落上了浅浅一层灰尘。
伸手去拿黑如意,意外的是很轻松的就拿了起来,它在手中就象一件普通的工艺品而不是威震天下的神器。如此说来任何人都可以将它轻松的拿走,但我知道不会,因为我拿起黑如意的时候隐约听见自己的脑海深处传来龙魂咆哮之声。如果是一个普通人不会清楚是怎么会事,只会感到莫名的害怕与惊惶,只想远离碰都不想碰这个东西!
如果是一个认识它的修行高人呢?一定会像我一样以神识感应尝试着身心御器,这一下变故陡生!神念刚刚切入黑如意的封印,两股疯狂的力量立刻汹涌而来,仿佛要将我的身体绞碎神识淹没。此时大多数人的唯一选择是脱手扔出去,因为拿不住它。有意思,能拿的人不会想拿,想拿的人又拿不了!风君子果然做了手脚,神器不可持也。
我没有放开,也没有立刻拿走,站在那里就象一尊静止不动的雕像。黑如意散发出来的信息就象一片黑幕卷入到我的神念中,你猜我感应到什么?时光仿佛倒流千年,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我感受到的是正一祖师收服龙魂封入黑如意的那一刻。我要想在旋涡包围中脱身而出,要么放手,要么将正一祖师当年的神通重来一遍。
靠!如果没有化身五五的神通境界还真搞不定。看来风君子想通过黑如意给我一个考验,只有当我足以与周春一战,他才会放心的让我去。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我终于手持黑如意走出了书房。厨房的餐桌上一片杯盘狼藉,风君子趁我在书房的时候一个人将两小坛老春黄都喝光了,只剩下最后一杯。夜已经深了,风君子端着那杯酒正站在阳台上,夜空中清风徐来,他带着醉意抬头仰望天上的明月。月华未满天有薄云,蒙胧而柔和的光辉散在他的身上,就象披上了一件仙人羽衣。
他听见我的脚步声,头也不回的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2007年9月16日,星期天,农历八月初六。”
风君子:“还有九天,又是仲秋了。”
“是啊!我记得你以前每逢仲秋,都会一个人对月而拜。现在呢?”
风君子:“年年如此。……石野,拿到黑如意,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很长的路要赶,你怎么还不走?”
“有你这样的朋友吗?这么晚把我往门外赶!”
风君子:“你不着急?那好,沙发地板行军床自己选。……我醉了,要去先睡了。”
“按你的习惯,似乎睡的有点早。”
风君子:“因为我有梦要做,梦中将去很远的地方,登上那一座山。”
十四卷 论法篇 158回 观受迷业力,燃身见知离
正一三山方正峰上,祖师殿前,峰顶宛如被一把开天巨斧整齐的削去半面,形成了一个极其广阔的平台。正一门的祖师大殿面南背北坐落在正中,后面的山崖如璧光可鉴人,东西两侧的配殿与回廊环抱出一个极大的广场,这是宗门大会的会场所在,也是正一三山会第三天的演法大会所在。
旭日东升,恰恰越过东侧的承枢峰顶,万道霞光照在祖师殿金黄色的琉璃瓦上,映射出瑞彩千条在广场上空交错生辉。坐在方正峰上极目四望,脚下已是白云环绕,云霞灿灿真如人间仙境,置身于此方知三山洞天气度恢弘。然而此时,云霞之中的广场中央,却燃烧着一团黑色的火焰!三千多人围在广场的三面并不觉的拥挤,大家都看着五十丈外广场中央那团熊熊黑火,眼力好的还能看见这诡异的火焰其实发自一面三寸长两指宽的令牌。
这面令牌呈洁白的颜色,正中却有几道黑色的纹路状如竖起的波浪,又像跳动的火焰。这就是海天谷的掌门信物海天令牌,现在正悬于我身前的不远之处,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向上发出几丈长的熊熊火舌。这火是纯黑色的,浓的化不开似乎有实质般,只呈火焰燃烧的形状却无一丝光芒射出。它的名子叫作“苦海业火”。
海天令牌是一面奇怪的法器,如果境界不到却运用不了,假如今日我的丹道境界未能突破胎动,就无法御器发出这苦海业火。至于操控的法术是海天谷秘传,如果不是于苍梧提前告诉了我,我也不会玩这出种花样来。于苍梧事先传给了我海天谷秘传的“苦海业火”法术,据说这也是海天谷道法所需突破和面对的最高修行境界,就谭三玄和于苍梧如今的修为也无法窥知苦海业火之后的世界。当然于苍梧不可能将心法和口诀都告诉我,他只是告诉我如何用海天令牌发出苦海业火,这是海天谷掌门传承仪式上所必须的。我这个代掌门当的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至少知道了一种以前从未接触过的法术。我御器施法之时,闪念间也想过回头用青冥镜试试,看能不能施展出来?
我现在身披银鹤仙授丝缕袍,脚登龙纹金莲踏云靴,在广场中央挺身而立,云霞之中燃起熊熊苦海业火,看上去也有几分仙风道骨,至少在周围的晚辈弟子眼里也是得道高人的派头。这套行头是和曦真人昨天晚上给我送来的,也是让我在演法大会上充充场面。看着虽然神气,但我此时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风头不好出啊!便宜也不好占啊!
为什么?因为这苦海业火用神识点燃,燃烧的却不是神通法力,而是世间的“苦业”!在神识中发起愿念,心念中观世间一切之苦——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凡此种种,如云烟不散,化入烈火熊熊。如果我不是曾经修炼过佛门四念处中的不净观,恐怕很难这么快就掌握了苦海业火的法术。佛门四念处第一身念处是“观身不净”,第二受念处就是“观受是苦”。
然而海天谷却并非佛家门派,弟子也非佛家弟子,这苦海业火的法术,与佛门苦圣谛之说不尽相同,却有类似之处。据我所知丹道中也有苦海天劫之说,与海天谷这苦海业火的境界更加接近,然而海天谷也并非道家门派。也许世间修行万法有相通,境界高超之时,总能觉似曾相识。我站在这里可以说是自讨“苦”吃,却要灵台清宁不能随苦念而感乱。因为我还要按步骤完成这个仪式。仪式的第一步是“传功”,第二步是“护法”,第三步是“受承”。
海天令牌的妙用就是不论弟子修行境界是否达到,只要学会了御器之道再根据秘传的心法口诀,就可以用它来窥见苦海业火。不然的话,假如师父走的早下代弟子还没有来得及将道法学全,苦海业火的境界不就失传了吗?以我如今的修为,不用这面令牌恐怕也施展不了这种法术。传功仪式很简单,就是用令牌施展苦海业火,让跪在我面前的于苍梧看一眼。理论上这样就够了,但从场面的角度还要说几句话。
“于苍梧,海天之间,所见为何?”
于苍梧:“万丈风尘,茫茫人世。”
“人处世间,所见如何?”
于苍梧:“生息不止,苦受轮回。”
问到这里我心里也感觉怪怪的,这海天谷似佛非佛,似道非道,到底算哪一家的法门?心里有疑问嘴上还得接着问:“世间修行,所行为何?”
于苍梧:“受之知之,离之化之。”
我装模做样的点头:“如此,可行薪火之传。吾人石野持海天令牌暂摄海天掌门之位,受十九代掌门谭三玄所托,传位于二十代弟子于苍梧。同门、同道同鉴。”
说着话,咬了咬牙猛一挥手,鸦雀无声的会场突然传来一片惊呼。只见那黑色的火焰突然膨胀开来,飘摇向上直燃起数十丈高度,看颜色底端仍然如浓墨不化,倒天际却已如淡雾飘摇。而海天令牌包裹在火焰之中已经看不见。我为什么要咬牙?这一手功夫施展起来可不轻松,但我更为于苍梧捏一把汗,下一步仪式“护法”也太恶搞了吧?恶搞不恶搞我也没办法,只有又问:“受之否?”
于苍梧:“受之。”
我再一挥手,火焰呼的一下飞出去落在地上,将于苍梧整个身形包裹其中。我能感觉到这苦海业火没有温度,是万种苦念凝聚,却不清楚烧在人身上是什么感觉?虽然我搞出这么大的场面,毕竟只是用海天令牌取巧发出,并没有真正的苦海业火那种威力,但于苍梧被裹在其中恐怕也不好受吧?
我看着黑色火焰包着于苍梧,隐约只有一个跪着的身形,又问道:“知之否?”
我本想快点问答结束,让于苍梧在苦海业火中少跪一段时间,赶紧完成了这个仪式。然而于苍梧此时的答话却一反以前的简短,说了很多:“弟子行游世间,虽刻意为苦,却不知苦之为苦而自以为乐,今日方悟知障未除。……有一身神通,只观人却无燃已之心,怎知人间之苦?受之而不知之则不能离之。……想那恶贼付接,受之知之,却不能善离之,以已身之苦加之于天下,终究万劫不复。……身受苦海业火,窥见知离之境,多谢!”
靠!于苍梧居然跪在火中开始悟道了,这并不一定是修为的突破,而是一种境界的提升,这种感觉我曾经有过。论起来他的修为应该在我之上,我一把火烧过去倒把他烧明白了,我也隐隐约约有所感触。不及多想,又问:“离之否?”
于苍梧:“未离之,窥知离之境耳。”
“化之否?”
于苍梧:“愿化之。”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抬手道:“今日传法座于你,善护承之。”言毕收了神念不再御器,然而那黑色大火却没有熄灭。
于苍梧三拜于地,以双手捧天。只见他的手心也发出似火焰一般的光芒,这光芒与苦海业火不同,是白色的!白色毫光就像一层镀膜一样沿火焰的表面向上一直升到几十丈的高空,将黑火完全的包裹其中。此时如果从远处看去,场面十分浩大壮观!冲天而起的黑色火焰却四散射出明亮的白色光芒。
白光渐起渐凝渐如实质,将黑焰笼罩,黑焰渐渐停止了跳动,似乎被凝聚在空中。然后听于苍梧喝了一声:“海天吞吐,何为不灭!”就见白光裹着黑焰开始急速的缩小,一直缩到于苍梧的手心不见,他的双手在额前捧着的赫然是那块海天令牌!
“护法”仪式至此也完成了,我的鼻尖已经微微出汗了,暗暗松了一口气。一方面是操纵海天令牌十分耗神;另一方面不知为什么,于苍梧跪在火中时,我也像在运用全身的力量对抗那熊熊黑焰。这时场外传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紧接着又嘎然而止。
这掌声大多是各门各派的晚辈弟子发出来的,他们在人世间修行久了,偶尔见到这样的大场面一时这间没反应过来。我和于苍梧在场中的传位仪式,在世俗中所见那就是一场气势庞大的魔术表演!人们止不住鼓掌喝彩,马上又被门中长辈赶紧喝止。不再鼓掌喝彩了,然而还是有很多人在小声议论,有夸于苍梧的,更多是夸我的——石小真人修为高深莫测、名不虚传之类。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显露修为,我已经达到了极限,不过看起来显的还是很轻松。
传位仪式未完,还有最后一步“受承”。我运足丹田气,用十分洪亮却不震耳的声盖过全场问道:“传海天谷于你,可知受承否?”
于苍梧用同样的声音答道:“率众弟子受承之!……海天二十八门规,第一规……”接下来于苍梧恭恭敬敬的背出了海天谷二十八大门规。我还是第一次完整的听闻一个门派的详细门规,果然严谨复杂,其中有很多戒律以前也零星听说过,但没有今天这样系统。各门各派的门规大多类似,但于苍梧在这个场合用这种声音这样严肃的态度背诵出来,似乎带着一种敲击心神般的力量,使得戒律本身也增添了一种庄严神圣的色彩。
二十八条门规背完之后,于苍梧声调一高,居然在话音中使上了神通法力,背诵了天下修行界共守的三大戒律,最后道:“海天门规、修行之戒,于苍梧率海天谷守护督行,天下同道共持之。”
我此时侧身让到一边:“于苍梧掌门,请起受拜!”
于苍梧站起身来,手举海天令牌,站到我刚才的位置,转身朝南挺胸而立。海天谷这次来的人不多,除了于苍梧之外只有两名弟子,这两名弟子刚才一直跪在于苍梧身后的不远处。此时起身向前几步,再次拜倒在地:“海天谷弟子恭迎二十代掌门升座!”
这么大场面,只有两个弟子拜贺,似乎显的冷清了一点。但别忘了周围还有三千多人呢,这两人话音刚落,方正峰上就传出雷鸣般的响声:“恭祝于苍梧继任海天谷掌门!”
守正真人带头离坐而起,所有人都包括场中的我都拱手施礼,说了这么一句。三千人就像事先演练过多遍一样,同时开口整齐无比。每个人的声音都很哄亮,三千人齐说一句话,在这峰顶之上当然响若滚雷,连满天的云霞都震的颤了一颤!——这次海天谷的面子是挣足了,这传位仪式也算正式完成了。接下来守正真人为首各派掌门鱼贯而出,走下场中到于苍梧面前祝贺,于苍梧领着两位师弟站在那里一一还礼。热热闹闹很久大家才回归本座。
我看见七叶也走到于苍梧面前祝贺,表情虽然很恭敬但神色却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近年来天下开宗的人只有他一个,大派新任掌门的也只有他和于苍梧。海南立派七叶即位之时,虽然也有一些门派的代表来观礼,但是比起今天的场面可算是小乌见大乌了。如果七叶也能把海南立派仪式放到正一三山会上,那在天下修行界将是多大的影响?可惜呀,他没这个机会了。还好演法大会的第三场是他与风君子的论道斗法,否则他这个“天下第一”的锋芒要彻底被于苍梧这个“天下第二”给盖了过去。
演法大会第一场结束,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总算卸下了海天谷“代掌门”的身份。演法大会四周当然不可能放太多的凳子,只有极少数的前辈高人以及各派掌门才有座位。照说我本来也是没座位的,可是因为我要在演法大会上出场,也是十分尊容的象征,所以正一门特意给我安排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会场的东侧回廊下。柳依依与韩紫英站在我的身后。而我右手边的轩辕派,只有凡夫子一人坐在前面,丹霞生夫妇、五味道长等人也只能站着。
会场只有三面,北面那一侧是上山的入口,也就是那个高大的黄石牌坊所在,空的没有站人。天下修行人大多在东西两侧飞檐回廊下观礼。佛家门派或者与佛门修行有关的门派坐在西侧,道家以及相关门派坐在东侧,不分佛道的一些世间修行门派穿插其中。会场的正面中间,祖师殿门前的汉白玉高台上,放着两排紫檀木太师椅。后面那一排空着没人坐,一共十二张,据说那是一种象征,是给天下未知与未到道的高人前辈留的,在场的人都不敢坐。
第一排一共有三张椅子,上面坐了三个人。正中坐的是守正真人。他身后站着两个年纪不大眉目之间颇有仙灵气的两个小道童,一人捧金色的佛尘,另一人端一尺来高的羊脂玉净瓶。在他的右侧也就是西面座位上坐的是广教寺葛举吉赞活佛。他身后站了两位袒露右肩的红袍僧人,皮肤在阳光下隐隐发出金色显的是宝相庄严,一人手持经幢**,另一人手持金刚降魔杵。
在守正真人的左侧也就是东边的座位上坐的是一位面戴七星面具的少年,虽然戴着面具也能看出那人绝对不会超出二十岁,当然就是风君子。忘情公子风君身后也站着两位“仙童”,不过明眼人能看出来那是一个小蛇妖和一个小花精,这种场合妖精上台多少有点不论不类,但也没人敢笑。果果手持黑如意,模样十分可爱招人喜欢,而阿游手捧一把碗口大的紫砂壶,还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四下张望,就更加显得不论不类了。
众高人已经在场外重新坐好,于苍梧也有座位。守正真人自东侧而出,走到正中高台上,先向三位“尊长”施礼,又向场外众人团团作揖:“海天谷掌门传位,大道修行护承有人,以是多年未见的盛事了。更难得今日出场两人法力通玄、并有大功德于世。……海天谷全心护道,石真人万里诛魔……”
和曦真人又当着天下修行人的面将海天谷和我夸赞了一顿,于苍梧只是几句带过,主要是称赞谭三玄与我,尤其是我石野。这和曦真人长的白白胖胖,眼角眉梢不笑都带三分笑,然而口才却是极好。一顶顶高帽子送上来,只把我捧到了云端,是典型的有骆驼不说马。当然他的主要目的并非全然为了夸赞,而是在这种场合讲修行人应有的言行修养。引申的意义很大,差一点就要发挥到天地之间物化与道转上去了。最后当然不忘说修行三大戒,然后感谢在场所有同道共守护道之责,仿佛我做了这件事,天下同道都很有面子。
和曦真人一番宏篇大论讲完,终于过渡到另一个重要的主题,他再施一礼道:“各位修行同道,各门各派的尊长高人,大家认为应该共推何人来为天下同道再度上场演法?”
各派无人答话,却都把眼睛望向台上。演法大会一共三场,第一场已经结速束,第三场早就定下来是风君子和七叶论道斗法,现在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着守正真人。
正一门千年道统,守正百年威望。如今在这三山大会上,如果不见到守正真人亲自出手演示道法神通,就像一道宴席没有上主菜一样缺少了真正的味道。守正隐约已有天下第一人的声威,发簪上的那把四寸雷神剑据说也是天下第一神器,但天下恐怕没有几个人亲眼见他施展过。坐在台上的守正真人见无人说话都看着自己,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守正真人还未说话,右手边的葛举吉赞活佛已经先开口:“守正师兄,就连老僧也没有亲眼见过传说中的神宵天雷在雷神剑下的变化如何?今天不仅天下同道好奇,就连我这个一百岁的老和尚也是很好奇。”
守正呵呵笑道:“佛爷的修行早如渊海,尿有万丈狂涛而不动其心,今天开口不是为了好奇吧?……演法大会的用意,原是尊长出手以演示修行之妙境,以破弟子疑师、疑法、疑我之心。我一人何能成趣,佛爷既然开口,那么你我二人就相互演化一番如何?”
活佛的表情既不谦虚也不傲然,语气既不客气也不无礼,而是很从容平和的答道:“老僧正有此意。”
守正点点头:“那好,我们两个老家伙就现一把。”
说完这一句守正真人也不多话,向上伸出手指在面前的空气中划了几道。众人不解其意,看半天没看明白。我突然觉的方正峰顶上的光芒不对,似乎有无限法力聚集,猛然抬头发现天空变了!有一朵浮云遮住了已经升高的太阳,不知道是多远的地方,笼罩三山的天幕之上,随着守正真人的手势,出现一条条金色的曲线——守正真人虚指点出,竟然能在天空“写字”。
虚指画圆成镜这样的法术,我曾见风君子施展过,当时他只是对着一面墙而已。而守正居然能把字写到了天上!看天上的金色曲线并不是字迹,断续而出不知是什么形状,就像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号。有一人抬头紧接着就有人跟着抬头,然后所有人都看见了。大家都发出压抑的惊叹之声,没有人大声喊出来,天空的金色符号无形中有一种压人心魄的神威。
*****************************************
本卷章回不份上下,六千字完整一更新。来票啊!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