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回 入门因点化,市井求异人
(题记:门外人谈道法修为,如隔靴搔痒。虽洋洋万语千言,话头禅而已,终究不得要领。入门,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对于道中人来说,只是捅破一层窗户纸而已。可就是这层窗户纸,很多人终其一生、皓首穷经也摸不到门径。回头望,要么是自己顿悟,要么是有人点化。)
这天晚上我没有上晚自习,一个人躺在宿舍里休息。我只觉得昏昏沉沉的,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醒着。朦胧间,我听见有两个人走进了房间,听说话的声音是风君子和尚云飞——
风君子:“没想到石野能在梦中阴神出游,真是了不起!”
尚云飞:“你还有脸说了不起,你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就教他这种旁门左道吗?”
风君子:“云飞,首先我要告诉你这不是旁门左道,其次这也不是我教的,是他自己做到的,我事先也没想到。”
尚云飞:“那你说怎么办?”
风君子:“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说一说有什么办法?”
尚云飞:“只要他心神淡定,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用不着勉强什么。”
风君子:“真是高人啊,什么闲事都不管。这一次他当然可以没事,下一次怎么办?这样下去,可不是福寿之道。”
尚云飞:“那还不是拜你所赐,解铃还需系铃人,你闯的祸你来补救。”
风君子:“解铃还需系铃人,这话一点不错。不过事情不是因我而起,都是因为教室里出现了那个鬼,没有那个鬼女孩石野也不会有今天,所以解决问题应该从她开始。”
尚云飞:“风君子,你什么意思?”
风君子:“我听说藏密有六成就法门,你把中阴成就法教给那个小女鬼,把梦观成就法教给石野,大家不就都没事了,这才是我们这种人解决问题的办法。”
尚云飞:“搞了半天你在打密法的主意。你有没有搞错!六成就是白教的法门,我上师是黄教活佛。再说了,石野这种人有天生神通,极容易落入魔道,根本不适合修习密法,我师父肯定不会答应的。就算我师父答应了,石野能够诚心向佛吗?”
风君子:“门户之见!你说不适合就不适合?他的天资确实差了一点,但也算得上千里挑一了。我们现在谈的是救人,又不是哪门哪派在拉壮丁入伙!”
尚云飞:“你不是神通广大吗,为什么要求我?你自己就没有办法了?”
风君子:“既然如此我就不求你了,我自己解决。但是石野的事情,以后你就少插手,他怎么去做你都不要干涉,不要天天说什么谁又落入邪道魔道的废话。”
……
这天夜里,我依旧在重复那个梦。从寂静校园里走过时,浑然不觉身处梦中。踏上楼梯、穿过走廊,来到教室门前。当我伸手去推门时,突然发现有人在门上用粉笔写了个大大的“梦”字。这个字就像一道符咒,也像黑暗中的一道无声闪电,刹那间把我点醒!当然我不是从梦中醒来回到现实,而是在梦里惊觉,想起来这个场景就是我连日来重复的梦境——我在梦中醒悟自己正在做梦。
这一刹那间我的意识不再混沌,而是恢复了神智,脑筋飞快的运转起来:按照以前梦中的经验,我只要推开这扇门,那个小女孩就会听见,并且会抬头看见我。然后呢?然后她就会问我:“你是谁?”,再然后我就会醒来。这一次会不会又是这样呢?我推开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然后迎面看见了小女孩的眼睛,耳中听见她的问话:“你是谁——?”
这声音不大,细细的,还带着一丝怯意,但在空旷的教室里听起来异常清晰。我推门而入,说出了连日来一直想说但是没有机会说出的话:“小妹妹,不要怕,我叫石野,你叫什么名子?”这一次,我在梦中终于走进了教室,没有习惯性的惊醒。
“我叫依依,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睡了多长时间?”
这一声哥哥叫得奇怪,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对话,而在此之前,每当我看见她就想到了我妹妹,而她第一次看见我就开口叫我哥哥,叫的还那么自然。听她的语气,好像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刚刚睡醒,看神色确实也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我曾经很多次在心中设想如果她开口说话会说什么,但万万没有想到她会问一句自己睡了多久。
“我也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谁着的吗?”
“睡着以前?”女茫然的看着我,皱着眉头似乎很吃力的在回忆。她的眼神很纯净,纯净中却有一种旋涡般的吸力,我不由自主的与她对视。恍惚中我有一种错觉,我觉得她的瞳孔离我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将我整个人都容纳进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眼前的情景突然一变:教室还是这间教室,桌椅的摆放的位置也没有多大的改变,但是有一点不对的地方,那就是细节不对!门窗桌椅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教室里仍然是空荡荡的,没有灯,只有月光隐隐约约的照了进来。教室中间的一张课桌两边面对面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这个小女孩,她对面是个三、四十岁的左右的妇人。我站的位置只能看见妇人的侧后,看不见她的脸以及表情。
“依依,把这杯果汁喝了,喝完之后你就会好好睡一觉的。”妇人的声音很温柔,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声音我心里陡然升起一种感觉——绝望,彻底的绝望!我突然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本能的叫了一声“等等!”
不料我的话音刚刚响起,眼前的情景又变了。教室中的人不见了,但窗外却亮起了火光!有人在开篝火晚会吗?我走到窗前向外望去。窗外的景象与我熟悉的校园大不一样,初中部的教学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广场四周的树木分布依稀还有一点点熟悉的影子,但比我平常所见都低矮了很多。广场上的人很多,都围着中间由两层课桌拼起来的一座大讲台。高台有五、六米宽窄,上方拉着电线挂着几盏明晃晃的电灯泡,正中央拉着红布大条幅。条幅上刺目的白字写着:打倒…………柳子规!周围的人们挥舞着标语、红旗、喇叭等五花八门的东西,喊着歇斯底里的口号,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还有人高举着火把,我看见的火光就是来自晃动的火把。
高台正中间跪着一个人,灰色的中山装已经被扯得披一片挂一片不像个样子,头上戴着一顶高高的白色纸筒帽,帽子上还歪歪扭扭写满了鬼画符般的毛笔字。我看不清他的脸,因为此时正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向后掰着他的手臂,同时用力的按着他的后脑向下压,脸几乎贴到了地上。这两个人按着中间的那个人,一边还带头喊着口号,随着他们的嘴一开一合,台下就是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我突然认出了一个人,这个人站在跪者的左手边,正在用力的按住他。此人面目依稀就是今天芜城中学的校长何卓秀!只是年轻了许多。我看着这个年轻人,不,应该说是年轻的何校长,突然有一种感觉钻入了我的脑海,这种感觉就是——强烈的快感!这种快感像魔鬼一样出现,把我吓了一跳,随即反应到我感觉的是何校长的内心,因为我听见了他内心的声音。
“平时高高在上的人也一样被我按倒在地!你比我有学问!你生来比我优越!所有的人都尊敬你!我恨你说话时那种风度!恨你走路时那种姿势!可是你也有今天!也一样被我踩在脚下!所有的人都对我欢呼!这感觉太棒了!……”
我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这时台下突然出现了一阵骚乱,有人往上丢东西。不是西红柿也不是鸡蛋,而是他们手里五花八门的东西,其中还夹着大大小的石头。开始的时候只有一、两个人,紧接着扔东西的人越来越多,都冲着高台中央的那个人。可惜这些人大多扔的不是很准,波及到那人身边的两人。两人见状松开了手闪到一边,但闪开的时候又很不甘心的用力向前推了一把。只见高台中央那个人刚刚直起腰,身体又向前一晃,头冲下栽了下去,身影淹没在狂热的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呼,更多的人却在嘶哑的欢呼……
这是什么地方?这还是校园吗?我看见的究竟是什么?是幻觉吗?正在我惊疑之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人的话音:“你看见的不是幻觉,是真实场景的重现,它存在于鬼魂的记忆中。”
随着话音响起,眼前的异像突然消失,我仍然站在教室的窗前,但学校的景观已经恢复正常的模样——窗外仍是静悄悄的夜色与森森树影。我转身,风君子正似笑非笑的站在教室的另一侧,见我满脸困惑,没等我发问就指着教室中的那个小女孩说道:“你不要奇怪,现在你在她的梦中,我在你的梦中……你刚才看见的是她的回忆……我对你讲过他心通,你在她的梦中感应阴神,也感应到鬼物的他心通,就是鬼通……你刚才在她的回忆中能够感受别人心中所想,也是如此。”
风君子显然知道我心中在想什么,一开口几乎回答了我所有的疑问,我反倒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半天才问:“风君子,我是在做梦吗?那你怎么来了?”
风君子仍然在笑:“你来的时候我就来了,我不来你怎么进得来。你确实在梦中,但这不是一般的梦,这是我的独门道法,现在给你解释你是不会明白的。我告诉你,这个小姑娘是二十年前我们芜城中学柳校长的女儿……二十年前柳校长身亡,他的妻女服药自尽,这是轰动芜城中学的大事,只是当时还没有你我……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但这个小姑娘刚刚醒来,她的疑问更多,你们慢慢聊吧,你恐怕要花一点时间才能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回事,你现在要去哪里?”
“她只记得她睡着了,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是你把她唤醒的,那你就和她解释一切吧。这个地方阴森森的太吓人了,我可不敢待在这里。”风君子说着话已经走到了门口,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说道:“你处理完梦中的事情,明天早上六点在市体育场门口等我,不要忘了带上青冥镜。有什么事白天再说,我要睡觉了。对了,我在你床头放了个闹钟,定的时间是五点一刻,到时候你会醒的。不打扰了,再见!”
……
叮铃铃的闹钟声把我吵醒,我睁眼一看,天色才微微有点亮。床头放了个闹钟,时间指向五点一刻。我的意识还有点恍惚,不敢相信时间才过了仅仅一夜,我昨夜的那个梦似乎很长,所经历的远远不止几个小时。我记得风君子出现在梦中,也清晰的记得他走出教室,但后来的记忆却有点模糊了。我不太清楚我是怎样小心翼翼的和那个名叫“依依”的小女孩解释她现在的处境以及过去的一切,我只朦胧的记得最后她扑到我的怀里哭泣了很久,泪水把我的上衣都打湿了。鬼魂也有眼泪吗?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还好是干的。
我想起来风君子约我今天早上六点在市体育场门口见面。这是一个梦中的约会,难道会是真的吗?风君子真的会在那里等我吗?我去不去?只犹豫了片刻我就决定还是要去!解开一切疑问的最好办法就是真正去走一趟,如果风君子真的在等我,那梦中的一切就是真的!
我没吃早饭,简单洗了个脸就穿好衣服走出了校门。今天的感觉有点不一样,我的身体和精神都恢复了正常,前几天那种头晕目眩的难受劲消失了,甚至觉得空气很新鲜还带着一丝香甜味。我到达体育场门口的时候,时间不多不少正好六点,远远就看见风君子站在那里等我。
我看见他的时候他也看见了我,远远的对我打招呼:“不要发呆了,快过来吧,昨天的梦都是真的。”
我有点木然的走了过去,甚至有点怀疑自己仍然在梦中未醒,站在风君子面前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等了半天却只说了一句:“依依真可怜!”
风君子看着我,淡淡的回答:“天下谁不可怜?这个柳依依,死的时候只有十三岁。他父亲五十年代从美国绕道香港回国。解放前一直宣传教育救国论,解放后也回到家乡身体力行做了芜城中学的校长,是个很受人尊敬的学者。只可惜死于小人之手,他死后老婆孩子也受走了绝路。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其实学校的档案馆里有,芜城中学的校史上也记载一些。”
“那依依为什么二十年后仍然留在教室里,成了你所说的阴神?她是回来报仇的吗?”小时候也看过一些鬼故事,对鬼魂报仇一类的情节记得比较多。
风君子一皱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尚云飞那个家伙又不肯把中阴成就法教给我。我想还不是因为你,乱动什么青冥镜,照出事来了!还有个原因恐怕是因为那张课桌,你有没有注意,昨天你梦中看见的那张课桌就是现在依依坐的那张桌子,虽然过了二十年,那张桌子一直在教室里……”
风君子一提醒,我也有点想起来了。我们学校的课桌很有意思,并不统一的以新换旧,只是哪一张桌子坏了就找工友来修,实在不行了就换一张新的,反正样式都一样。这种情况有可能在别的学校也发生过。这样一来,就很有可能有那么一张桌子,因为保存的比较好一直没有损坏,就一直留在教室里被一批又一批学生使用,甚至是二十年。前两天何军用小刀在桌子上刻字,桌面露出来的新纹路是纯白色的,非常硬。我认识这是山里面的野核桃木,是一种非常结实耐久的木材,我们那里的木匠一般用来做家具腿,用几十年是完全有可能的。我正在沉思中,又听见风君子问我:“你打算怎么办,想帮她吗?”
“我确实想帮她,但又不知道怎么做。”
风君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要么你根本就不要去碰,如果一旦插手,就要管到底,否则会很麻烦,可惜你偏偏插手了。我听说有些人死后,并不知道已身已死,如在梦中,如果被人点醒,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阴神可能被怨念维系直到消散或者心愿已了,我可不希望这世上又多一个怨魂。只是既然我不愿意相信六道轮回,当然也不懂往生超渡,我帮不了她,尚云飞也不愿意帮她。”
我好像从风君子的话里听出一点什么:“往生超渡?什么意思,你说尚云飞有办法,让她消失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风君子:“我也不希望这么做,让一个人消失是杀人,让一个鬼消失是杀鬼,杀鬼与杀人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只是我对鬼修之道一窍不通,所以想找个机会看看尚云飞是怎么做的,可惜这小子偏偏不上当,不愿意教我。”
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朦胧间我听见他和云飞的那段对话,提到了“梦观成就”、“中阴成就”等几个词,于是问道:“我昨天晚上好像听见尚云飞说你想打密法的主意,这是怎么回事?”
风君子的脸色有点尴尬,干咳一声答道:“我确实有想法,想研究研究他们的密法,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帮你……既然尚云飞不上当,还得你自己想办法了,今天叫你来就是让你学点东西。”
“让我学什么?你要教我法术吗?那太好了。”
风君子摇摇头:“别高兴的太早,我只懂丹道,而我的丹道你现在根本学不了。当务之急是解决那个女鬼的事情。不能让她见到当年的何校长,阴神一旦心生怨念就麻烦了,所以我打算暂时把她收了,等你能帮她的时候再想办法。”
“为什么不能见何校长……把她收了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能帮她?”
风君子:“不要急,听我慢慢解释。何校长是她的仇人,但是一个人的错是仇,而天下人都错了又应该找谁去报仇?我们不了解那个年代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办法去解决这段恩怨。你现在的情况最好先照顾你自己,只是在梦中见她一面就已经半死不活了,再想帮她你还要不要命了?你现在首先要学的是物本培元、强身健体之道,这也是修行人要做的第一步,称之为练形。至于怎么练形,我没有办法直接教你,需要你自己去领悟。”
“你不教我,我怎么领悟?”
风君子神神秘秘的一笑:“世上的高人又不止一个,你今天就跟着我吧,我会带你见识见识。”
我跟着风君子走进体育场,这是芜城市一处开放的市民休闲场所。早上六点钟左右,有很多人正在草场上锻炼,有人在跑步,有人在舞剑,广场中央一群老头老太在打太极拳。风君子和一个打太极拳的老太太点头打了个招呼,又回头指着这群人对我说:“我考考你的眼力,这一群练太极的人当中,你看出有什么人的特别之处了吗?”
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只好猜测着问:“你说的是刚才和你打招呼的那个老太太吗,我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风君子有点想笑又忍住了:“那个老太太是我小学的班主任,身体不太好,我说的可不是她。你看看那个老爷子,穿白衣服的那个。”顺着风君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有一位老爷子大约七、八十岁的年纪,穿一身纯白的练功服,在场地中央正一招一式的比划着。看他的动作比其它人似乎要标准很多,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神采气势,但我并没有看出来其它的什么特别之处。
我看了一会儿,用疑惑的眼神望着风君子。风君子看出来我心中的疑问,笑着说:“你果然仅仅是阴眼,看不出其它的东西。你不是带青冥镜了吗,用青冥镜照一照就知道了。”
用青冥镜?我记得我是用青冥镜看见的依依,依依是个鬼耶!难道这阳光明媚的早晨,鹤发童颜的老头也会是鬼吗?我拿出青冥镜对着那位老爷子,小心的从镜面中看去,果然发现了他的与众不同之处。
005回 天机藏蔽履,造化入微尘
(题记:天机造化,是否真的高深莫测?未必!有人将望远镜对准外星球去寻找未知,却忽略了身边随手可及的奥妙。)
只见青冥镜中,其他众人都与平常无异,只有这位老爷子周身上下隐隐有一层金光罩体。发现老爷子的周身金光之后,我又注意到其它人周身也有各种各样的光团,颜色不一,大多以白光为主,像一层淡淡的雾气若隐若现,不仔细看几乎无法查觉。当然这并不是我最惊讶的发现,最特别之处是老爷子的双手之间。当他推手抱圆之际,两手之间居然真有一个如白色云团般的球体,这云球与他的周身一体,也隐隐罩着一层金光。随着双手挥动,云球分合旋转,竟隐约现出一个太极图案。
“想不到吧,在这群人中,居然还有人修练先天元气!”风君子的话打破了沉默,“你现在最弱的就是先天元气,这位老爷子会的就是你最需要学的,可惜我不懂太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你想办法去拜师吧。”
我收起青冥镜,有点为难的说:“我也不认识他呀,就这么去拜师他能教我吗?”
风君子笑了:“我没要你现在就去找他学,这种东西是要想办法找机会的。你也别着急,这里看过了,我们再到别的地方转转。”
我和风君子在体育场兜了一圈,然后出门向城东走去。在路上他买了两个烤地瓜,我们两个啃完之后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眼前已经走到凤凰桥头。凤凰桥也有千年历史,在唐代就有记载,曾多次毁于战火,最近的一次重建是一九八七年,就是现在这座桥。而在句水河下游不远处的望川桥,倒是从唐代奇迹般的保留到现在。
凤凰桥西面的路旁有一片开阔的空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成了芜城市看相算命的江湖术士聚集地。只见路边一字排开,有不少算命的地摊。这些地摊大多在前面铺一张几尺见方的纸或者布,上面画着八卦、手相图一类的东西,还写着“神机妙算、麻衣神相、梅花易数、科学预测”等等五花八门的广告。算命先在幌子后面坐着,等着有人上门求卜问卦。
凤凰桥的东边就是芜城农贸市场,因为是周末,这里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也有不少人到地摊上算命。风君子带着我在街对面停下脚步,用手指着这一排卦摊说:“再考考你的眼力,你看这些人当中,有什么人有特别之处吗……先不要问我,自己看。”
说实话,我这个人从小比较单纯,在看人方面很迟钝。我在街对面瞅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哪里藏着龙卧着虎,疑惑间突然想起了刚才在体育场的经历,对了,为什么不用用青冥镜呢!我将青冥镜掏出来,用镜面又照了半天,这回奇怪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风君子见我掏出了青冥镜,终于忍不住笑了:“石野,你怎么那么死心眼,不是什么时候都需要用法器的,青冥镜这种东西还是少用比较好。看人可是一门学问。我问你,你看看那个人——对,就是那个走过去算命的,你猜他为什么要算命,估计是什么来历?”风君子手指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问我,那人正走到一个卦摊前坐下。
我摇摇头:“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他。”
风君子也摇头:“你的眼力还真需要锻炼锻炼。我告诉你,这个人来算命是因为家道中落或者做生意大亏,总之钱财受损,而且就是最近一年内的事情。”
我有点奇怪:“风君子,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认识他。”
风君子:“我不认识他。你看他脚上的那双皮鞋,很破旧是不是?但是你注意看这双鞋是什么牌子的,这种牌子的鞋最少要三千多块钱,贵的要上万。你再注意他腰间的皮带,和鞋是一个牌子的,看上去还不算太旧。他戴的眼镜也是高档货,配一副也要个三、五千。但是你看他穿的裤子和上衣,都是几十块钱的地摊货,这是什么意思?”
我对服装没有研究,芜城的大商场我就从来没有逛过。但是听风君子一说,我也觉得那人的眼镜确实很漂亮,应该是很贵的东西,至于皮鞋我看不出来,想必风君子说的不错吧。听他这么说我也有点领悟:“你是说这个人以前用的东西都很贵重,但是现在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风君子点点头:“不错。皮带看上去还不太旧,因为那东西比较耐用,但是皮鞋已经旧了,他的处境变糟也就是这一年间的事情。你觉得这个人为什么要找算命的?如果你是算命先生又会对他怎么说呢?”
我又摇头:“我又不是算命的,我怎么知道!”
风君子:“没干过还不会看吗?你再注意那个人的皮鞋,虽然破旧但是擦的很干净,衣服穿的很低档但是很整洁。说明这个人目前虽然处境不佳但是没有放弃希望和努力。他之所以来找算命的是因为他缺乏自信,可能是受到了什么挫折对自己的能力感到了怀疑,来找算命先生寻求安慰和鼓励。……如果我是算命先生,开口先说出他现在的处境,震一震他,让他相信我,然后再给他多一点鼓励,让他找回自信,所谓江湖术,这也是一种套路……”
原来如此!看样子摆摊算命也是一门学问。我不禁又问:“我记得你有天晚上跟我说过算命先生,你说算的不灵就是骗人,算的准就是依通。今天怎么又和皮鞋扯在一起了。”
风君子又笑了:“今天带你来不是淡什么神通,就是考考你在市井中看人的眼力。天底下有两个行业需要眼力活,一种是古董商,另一种就是算命的。刚才看这个人只是给你一条思路,你按这条思路再去看看对面那些人,就没有发现有谁比较特别吗?”
经过风君子这么一提醒,我这才有点开了窍。经过我一翻观察之后,果然发现有一个人与众不同。我不禁自己都笑了,原来我那么笨,那么明显都没有看出来,这个人还真有点刺眼!当时已经是十一月初,天气已经转凉,大多数人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毛衣和外套。这一天有风,河边感觉很冷。然而在那一排卦摊之中,却有一位算命先生居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绸衫。这绸衫质地不错,薄而无皱,随风吹动长袖摆起露出那人裸露的双臂。这样一身打扮在夏天看起来很凉快,但是在这深秋季节恐怕就不正常了。
这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面色温润神情自若。没有人找他算命,他也不主动招呼。我刚才没有注意到他的特别之处完全是因为他的神色,他的神色中看不出一点寒冷的意思,如果将他与周围的人分开,你跟本不会觉得现在的天气已是深秋。众人皆处深秋而他独坐盛夏,却没有一点不自然的感觉。正是这种感觉让我忽略了他的独特。
见我的眼光已经盯住了那人,风君子又说道:“你终于看出来了。神气足而筋骨强,精元充盈而寒暑不侵,这也不是一般的功夫。如果你能修炼到他这个程度,我倒可以教你很多东西了。”
……
从凤凰桥头离开已经快到中午,我和风君子又回到了学校的西门外。午饭还是他请,学生没有多少零花钱,风君子虽然家境比我好的多,但也不阔气。早饭吃的是烤地瓜,中午他请我到面馆去吃馄饨。面馆不大,只有老板娘一个人,顾客也主要是学生。然而我这样的山区农村来的学生从来只在学校食堂吃饭,还是第一次到校门口这家排档。
第一次到这家面馆,就让我吃了一惊。吃惊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这家面馆的老板娘。不知道称呼她为“老板娘”合不合适,因为这家店里根本就没有“老板”。风君子一坐下就招呼道:“老板娘,来两碗馄饨,两块卤香干、四个茶叶蛋。”我顺着声音看见了她。
二十五、六岁正是一个女人的黄金岁月,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的味道,正值魅力的颠峰。当时的我缺乏充分的词汇去形容一个充满魅力的女性。只觉得她的眉是略弯的,她的唇是粉红的,红润中微显饱满的唇线,鸭蛋脸在下巴的位置稍尖,秀美中带着一点俏丽。最主要的还是那双眼睛,单眼皮的女人有时候媚态更足,充满灵动的眼神如有波光流转。
“她可是这一带有名的馄饨西施。”一旁的风君子见我有点发呆,小声的说道
我确实不太会看女人,不过风君子的话给我的感觉怪怪的,我小声的反问道:“风君子,你是不是太早熟了。”
风君子有点不高兴:“早熟不一定,我只是早慧而已。”
我们说话间老板娘已经把东西上齐了,她还笑着和风君子打了个招呼,看样子风君子是这里的常客。我忍不住试着这样观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很耐看,越看越有味道,而且风君子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她给人的感觉是娇艳欲滴,看见她我又联想到我所认识的其它美女,比如说我们班的班花田玮和季晓雨,还欠那么点火候。我怎么总联想到水果?自从上高中住校以来,我的一点生活费就够在食堂吃最简单的饭菜,我突然又想到了我们班主任柳老师,她是什么水果?
看见我又在那里发呆,风君子忍不住用手捅了捅我:“傻看什么?看出什么问题来了?这个老板娘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废话!难道美色本身还不够特别吗?但风君子的话让我突然想起今天一天的经历,打太极拳的老者、桥头的算命先生,都是身怀神通的异人。难道这个娇滴滴的老板娘,也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手?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是没看出什么门道来,我这种看人的方式显得不太礼貌,可是老板娘大概是习惯了,见我盯着她看,还冲我笑了笑。这一笑我差点没松手把筷子掉到地上。
风君子见我的样子也笑了:“石野,别盯着别人看了。我也不指望你现在就看出什么门道来。这个女人我已经观察她很久了,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她有什么神通。”
“你也没搞清楚,那你叫我来看什么?”
风君子一皱鼻子,模样显得十分好笑。只听他神神秘秘的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个面馆有六张桌子二十四个座位,每天供应早、中、晚三餐,可是里里外外就她一个人。买菜、洗菜、和面、剁陷、包馄饨、下馄饨、跑堂、收帐全是她一个人做的,而且没有一丝凌乱。你看这个面馆收拾的也太干净整齐了,这么一个女人是怎么做到的?一定有问题!”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心中暗笑,风君子这回恐怕看走眼了。他毕竟是个不满十五周岁的孩子,又在城市中娇生惯养的长大,没见过什么人这么吃苦能干。而我不同,山村里吃苦能干的媳妇多的是,别说操持一家面馆,照顾孩子、孝敬老人、下地干活、赶集卖货、给一大家子人做饭送饭都是每天要做的事情。看样子风君子虽然对“道法”有研究,对“世情”还不是很了解,居然把老板娘的勤惠当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功夫!我虽然心中想笑,但是嘴上并不点破,何必让他没面子呢。
风君子见我的神色不以为然,又加重语气说道:“你别不当一回事,一个人再能干也有个限度,超出这个限度就不正常了。你看看她的手,皮肤那么细嫩,哪有一点像吃苦耐劳的样子?”
经风君子这么一提醒我也注意到了:老板娘皮肤嫩的都能掐出水,包括一双应该经常干活的手,这就有点脱离常识了。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比如说我们村的石东家的嫂子,和别的媳妇一样都干农活和家务,可就比其它人长的白净,晒也晒不黑,有些东西是天生的吧?反正我是这么想的。想到这里我问风君子:“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老板娘?想要我跟她学什么呢?学做馄饨?”
风君子:“俗物杂而条理不乱,历辛苦而颜色不衰。难道这一点还不能学吗?你如果能做到像她那样,也算是有根基了。道法未必一定向秘术中求。我告诉你,我认识她已经三年了,三年前什么样她现在还是什么样,这一点就够奇怪了。今天我带着你一共见识了三位高人,这老板娘也算一个。那两个都看出门道来了,唯独这个女人不寻常,连我也没摸清楚,剩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帮我搞清楚她有什么门道。”
“交给我了?你都认识她三年了都没搞清楚,我能有什么办法?”
风君子神色一正,严肃的说道:“这三个人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想办法去接近,去学自己想学的东西。我只是给你指一条门路,造化就在于你自己了。也不指望你把什么都学会了,三人当中只要有一个人肯传授你一点法门,你就有救了。千万不要不当回事,此事对你性命攸关。”
“我究竟应该怎么做?能不能稍微给点提示。”
风君子:“这还用我教你吗?给点提示也可以,早上就去操场和老头老太一起练太极,练完太极去桥头看人算命。晚上放学到这里来吃馄饨。每天都坚持,先混熟了再说。”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兜:“练太极和看热闹都没问题,可是这天天下馆子……”我说的是实话。父母在农村,要供养我这个上高中的儿子,家里还有个上初中的妹妹,也就是勉强维持而已。我的那点生活费就够在学校食堂吃最简单的饭菜,哪有闲钱出来吃馄饨。这在很多城里人看来已经是最低廉的消费了,可我还是承受不起。
风君子好像看出了我的心事,口中自言自语道:“一碗馄饨五毛,再来两个面饼三毛,一块钱一顿差不多。”(觉得便宜吗?这是一九八九年十一月的物价!)说着从兜里掏出来几张钞票:“算我倒霉,多管闲事还倒贴钱,这里有二十块钱,我兜里就剩这么多了,你省着点,先吃一个月馄饨再说吧。”
还有这种事?风君子居然给我二十块钱!看他的样子十分舍不得但还是掏给我了。我哪好意思要他的钱,自然是推辞了半天。可是风君子坚持要我收下,并且说这是打听消息的钱,是有条件的,也就是我以后跟那三位高人学到了什么,一定要原原本本的告诉他。有了这个条件,我最终还是把钱收下了。
……
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和风君子回到了教室。刚吃完晚饭自习时间还早,教室里没有人。我走到门前就发现有人用粉笔在门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梦”字,与我昨晚梦中所见一模一样!难道我昨天在梦中所见居然是现实中的真实场景?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梦呢?我对着门上的字又有点恍惚。
“这个字是我写的!”风君子不理会我的愣神,伸手擦掉字迹,推门走了进去。门开了,那个小女孩依依仍然坐在教室里。与梦中所见不太一样,她在现实中恢复了茫然的神色,没有看见我,也没有意识到风君子走进教室。风君子见我仍站在门外,对我一招手道:“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过来,把青冥镜给我。”
我走过去把青冥镜递给风君子。风君子右手举起青冥镜对准依依的方向,左手握住我的右手,口中念念有词道:“借神通一用,收!”
又是这一句!风君子怎么总是“借神通一用”啊?我只觉得全身一阵酸软,眼见依依的身形突然变的模糊,似乎被一阵风吹的快要飘散,在即将飘散的时候又化作一团黑色的雾气。这雾气先散后聚,嗖的一声飞入到青冥镜中。
“风君子,你,你,你把依依怎么了?”
“青冥镜妙用无穷,你小子以后慢慢研究吧。我现在把她收到青冥镜里,你要小心点,这一段时间不要再摆弄这一面镜子,一不小心把她的阴神炼化就麻烦了。算了,就你那点神通,还用不了青冥镜的炼化法术。”说着话风君子松开我的手,把青冥镜递给我。
我总算听明白了,依依被风君子收入了青冥镜。我小心翼翼的捧着青冥镜,把它放进书包里。然后问风君子:“事情都解决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谁说都解决了?你要做的事情才刚刚开始。我还搞不清那三个人究竟会的是什么道法,就算他们肯教你,凭你现在的根基恐怕也入不了门。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要学习入静之道。道法千万,调心入静第一关,这一层境界达不到,学什么都白扯!”
“调心入静?你没教我呀?”
“你着什么急,我不正准备教你吗!这里有一本书你拿去看,有三个地方我画了线,画线的地方就是口诀,你自己好好研究吧。”说着话风君子走到自己的课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扔给我。
风君子扔给我一本书,看着这本书从空中向我飞来,我心里有一阵紧张还有一点兴奋。这里面有通往神奇之门的法术吗?我接住书的时候双手都有一点发抖。可是瞪大眼睛看上去,心里却凉了半截——拿在手里书不厚,淡蓝色的封面上有两个大字“庄子”,再看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上海古籍出版社”。翻开第一页还盖着一个戳,戳上四个字我也认识:“新华书店”。靠!这就是传说中的秘芨吗?
006回 质本照朴初,坐忘成樱宁
(题记:有心栽花与无心插柳,哪种事件发生的概率更大?其实世上的事情,只有有心栽花才有可能无心插柳。接下来这几回的内容读起来可能比较枯燥无味,因为我用大段文字描写了主人公在修道入门前摸索的经历。如果仅仅从小说的角度,这一段文章可以一笔带过。但是从“丹书”的角度,我还是想尽量介绍的详细一点,使之更接近于现实的可能。喜欢看情节的朋友,可以跳过。)
“鲁迅说过,先秦诸子的文章,唯庄子最佳。”风君子不理会我一脸错愕的表情,自说自话。这跟鲁迅又扯上什么关系了?我是越听越糊涂,我越糊涂风君子说的越起劲:“庄子深奥难懂。还好我买的这本书是文白对照的,你要是看不懂可以看后面的白话文翻译。不过我要告诉你哦,翻译的东西有很多是错的,真正的意思需要你自己去领会。我也不指望你把这书本给读透了,只需要看看口诀就可以,划线的地方我已经折起来了……”
我翻开这本《庄子》。书已经让风君子翻的很旧,有不少地方还写着歪歪扭扭的“注解”,有些不认识的字上面还标着拼音,一看就知道是风君子的笔迹。更有意思的是原文中有个别地方被打了个叉,然后在下面又写了别的字,看样子是风君子认为是书印错了,自作主张的改过来了。划线的地方已经折好,共有三段:
第一段在“人世间”篇中。“颜回曰:‘吾无以进矣,敢问其方。’仲尼曰:‘斋,吾将语若,有心而为之,其易邪?易之者,皋天不宜。’颜回曰:‘回之家贫,唯不饮酒不茹荤者数月矣。如此,则可以为斋乎?’曰:‘是祭祀之斋,非心斋也。’回曰:‘敢问心斋。’仲尼曰:‘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
第二段在“大宗师”篇中。“以圣人之道告圣人之才,亦易矣,吾犹守而告之,参日而后能外天下;已外天下矣,吾又守之,七日而后能外物;已外物矣,吾又守之,九日而后能外生;已外生矣,而后能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其为物,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其名为樱宁。樱宁也者,樱而后成者也。”
第三段也在“大宗师”篇中。“颜回曰:‘回益矣。’仲尼曰:‘何谓也?’曰:‘回忘仁义矣。’曰:‘可矣,犹未也。’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忘礼乐矣。’曰:‘可矣,犹未也。’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坐忘矣。’仲尼蹴然曰:‘何谓坐忘?’颜回曰:‘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
我翻书的时候风君子还在一边说话:“你听说过道教三经吗?《老子》叫《道德经》,《庄子》叫《南华经》,《列子》叫《清虚经》。调心,还是庄子比较适用。静坐修行的入门,很多人都讲究从调身开始,然后调息,最后才是调心。我们不是出家弟子,不讲什么仪轨,直接从调心入手,这才是正道……”
“姨鬼?”我不得不打断风君子的话:“等等,这是《庄子》吗?怎么你划线的地方有两段都是孔子和颜回的对话?这也算口诀?要不你直接给我一本《论语》得了。”
风君子把眼一瞪,想看怪物一样看着我:“要《论语》干什么?孔子的话哪里不对了?从‘心斋’到‘樱宁’,再到‘坐忘’,没什么问题呀?你还没入门就有了门户之见,跟谁学的?各门道法都有自己的口诀,我是懒得编那些顺口溜,庄子文章那么好,不借用可惜了!其实口诀只是一种印证,光有口诀是不行的,还要有心法。你现在要学的心法也很简单,听好了……”
风君子说的“心法”确实很简单。他要我每天睡觉前抽两个小时时间既不能睡着,也不能思考。风君子告诉我:人一旦静下心来,诸多杂念就会纷然而起,想强压下来是不可能的。诸般心念可以有,但是不要去想它,比如可能突然想到上课的事情,但不能去想老师在讲什么或者题目怎么做,或者会想到一个人,但是不能想这个人在做什么或者你和这个人关系如何。可以有诸般杂念,但意识不能随心念而走。总之如一杯浑水放置静室,让水去自然的沉淀。
听完这些我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不就是没事儿发呆吗?”
“发呆?”风君子差点叫了出来,“这和发呆可不一样,你可不能睁着眼睛做梦。要保持清醒,不能昏沉!眼能见而不见,耳能听而不听。先要‘能见’、‘能听’,再去体会‘不见’、‘不听’。其中的微妙之处只有你自己去找了,旁人是没有办法告诉你的。至于姿势随便你自己,呼吸也随便……”
我又问:“那这样我要坚持多长时间?”
风君子:“谁也不知道,到了地步你自己就知道了。不过我可没时间等太久,既然庄子他老人家在书里说的很清楚了,我就给你十九天。”
……
风君子说了一大套,可我还是认为就是发呆。发呆就发呆吧,就这样我踏上了每天子夜的“发呆”之旅。风君子告诉我姿势随便,可是如果我躺着,很难不睡着,如果我站两个小时恐怕也够戗,所以我只能坐。半夜里同学都睡着了,我总不能坐在凳子上,那样会把起夜的室友吓着的,所以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在床上盘膝而坐。怎么盘膝而坐我不太清楚,只能回忆在武侠影视作品中那些“大侠”练功的姿势,装模作样的盘坐在床上。
说起来容易一旦真做起来却很困难,首先的难题并不是心念杂乱,而是我根本坚持不了两个小时。还好我从小心眼实在,几乎是第一天强撑着坐了两个小时,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还一个劲打哈欠。为什么?没睡好呗!风君子看见了,只是淡淡的说松静不自然才会觉得睡眠不足,放松入静了就不会困了。
第三天我不仅困,而且觉得腰酸腿痛,风君子又说我不必总是僵坐,可以偶尔放松放松,一步步来。怎么放松他让我自己试,总之他什么都不管。不过说来也怪,我渐渐发现中正端坐的姿势看起来似乎很累,但是时间越长却感觉越轻松。我不太习惯盘腿,把被子叠成方块垫在屁股下面感觉就好多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并没有感到什么其他的变化。但是有两点变化是不易查觉的,一是我的腰腿不酸了,二是我白天不困了。没人对我解释为什么,我自己想腰腿不酸有可能是习惯了,锻炼的结果。至于白天精神好了,那就是静坐的影响了。我在静坐时渐渐不再昏沉,变的很清醒,感觉也敏锐。耳中能听见极细微的声音,甚至是校园外很远处公路上的汽车声。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居然也在朦胧间看见宿舍里的一切。当然这也许并不是什么神通,因为我已经忘了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风君子说我生性纯朴,没有受过什么污染(我又不是蔬菜!),所以“心斋”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我在每天夜里发呆的同时,白天也没闲着,想办法接近那三位“高人”。有些事情没做之前觉得很困难,但是一旦去用心做了往往是水到渠成。
接近那位打太极的老爷子并不困难,我首先认识了风君子的小学班主任那个姓崔的老太太,每天早上混在一堆老头老太里面学太极。一堆老人家对我这个新来的“小孩”很好奇,也很热心,纷纷你一招我一式的教我。我很快就能比比划划的跟得上节奏了。那位老爷子姓高,是个离休老干部。由于我早就知道高老爷子与众不同,所以打拳的时候我尽量站在他的身边,渐渐发现了一点妙处:每当我站在高老爷子身后跟着他的动作去走的时候,会觉得很放松,很舒服,一招一式都有一种不由自主的力量在带动,这比在学校做广播体操的感觉好多了。至于风君子说的先天元气,我还没有好意思开口去问。
桥头那位算命先生姓张,我后来叫他张先生。张先生很有意思,我每天中午假装看热闹去看他算命,他也不管我,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后来混的脸熟了,偶尔冲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那意思好像在说:“你又来了啊?”
去了几天我发现凤凰桥头这地方比较杂乱,每天都有人乱丢瓜皮果核一类的垃圾。而这位先生比较爱干净,我去的时候发现周围都已经被仔细打扫一番,肯定是先生自己收拾的。于是每天早上打完太极拳,在张先生出来摆摊之前,我又多做了一件事情。我拿着教室里的笤帚和喷壶过去,先将张先生的摊位附近仔细打扫干净,然后再洒上一层水(马路边的灰尘较重)。
这样又过了几天,我那天早上刚刚扫完地正在洒水,张先生已经背着家伙事过来了。往常他都没有来的这么早过,看见我在这里洒水,张先生笑着说:“我说谁天天这么好心,原来是你呀,谢谢了。”
中午我再过去的时候,张先生没有说什么,而是递给我一个小马扎,让我坐在他身边。就这样我们混熟了,没人的时候就在一起闲聊。张先生不问我为什么天天过来看他算命,而是跟我侃天南海北的东西。他的见闻很渊博,相比之下我肚子里的那点东西还赶不上他的一个零头。听他的淡吐应该是一个很有学问修养的人,我不明白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每天以摆摊算命为生?我问过他,他总是笑而不答。
至于面馆老板娘,我与她结识的经过最的戏剧性。我在面馆里吃了一个星期的馄饨,可是与她除了点菜结帐之外的话说了还不到三句。而一个星期以后,一个偶然的机会送上门来了。
那是一天黄昏,天还没黑,我的一碗馄饨加两个面饼已经吃完了,正准备付帐出门。门外来了一辆板车,拉来了一车蜂窝煤。当时的芜城液化汽还没有普及,像这种小面馆后厨烧的还是蜂窝煤。送煤的也不是汽车,而是当地的一种人力板车。这个车夫今天不太走运,在路上滑了一跤,手擦破流血了。老板娘付钱的时候发现了,赶紧从后面拿来了沙布和清水,让车夫清洗包扎伤口。
车夫的伤不重,可是这一车煤麻烦了。往常都是车夫一趟一趟的将煤搬到后厨去的,老板娘多付两块钱,但是今天不行了。在车夫洗手的时候老板娘看着这一车煤直皱眉,这下只能她自己搬了。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许是因为怜香惜玉吧,因为我怎么也不能想象老板娘那双白嫩的小手和这一车黑乎乎的蜂窝煤联系在一起。很自然的,我站起身来说道:“老板娘,我帮你搬这一车煤吧。”
“哎呦,那怎么好意思,麻烦你这个学生娃。”老板娘没想到我会帮忙,赶紧推辞。
“不用客气,我是山里来的,这点活不算什么。”说着话我已经挽起袖子,到板车上去搬煤,一次搬起八块蜂窝煤,感觉稍有点沉。老板娘看我已经动手,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赶紧去打开了厨房的门。等我运完这一车煤,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之后了,虽然并不是很累,但也出了一头的汗。老板娘连声道谢,给我端来了水和毛巾,那毛巾估计是老板娘自己的,上面的味道很好闻。
我和老板娘就是这么认识的,再后来我们的交淡就多了起来。老板娘姓韩,我厚着脸皮就叫她韩姐。韩姐是外地人,到这里开面馆已经三年了。我一直想问她多大年纪了,但一直没好意思问,因为听风君子说打听美女年纪是不礼貌的。不自觉中,一来二去就熟悉了,接触的机会多了,能做的事情也就多了。除了搬蜂窝煤之外,我还经常帮韩姐去买面粉(那玩意也挺沉的,面馆用量又大,两天就要买一次,搬的时候身上往往粘一层白粉弄脏衣服,不是适合韩姐干的活),收拾桌子、烧水打水等粗重的活,偶尔有时间还帮她和面(面馆里的大面团和起来可是个力气活)。
韩姐很喜欢我能帮她这些忙。有一天我把面粉搬到后厨,头发上粘了一层白色,她一边替我掸头发一边说:“我这面馆里还真缺你这样一个搭手的,我一个人有时候真忙不过来,你就在旁边的学校上学,要不就上我这里来打工吧。我这是小本买卖,工钱嘛给的不多,但你以后就在这吃饭,不用去学校的食堂了。要不然你总帮我的忙我都不好意思了!”
无心插柳,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我客气了半天,说帮忙是应该的,坚决不要韩姐的工钱,我还要上课,不能总在这里帮她。后来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定下来了,我有空的时候就在面馆里帮忙,吃饭随便不要工钱。但是我并不总在那里吃一日三餐,只是经常去吃一顿晚饭而已。其实我一日三餐都在韩姐的面馆里吃,韩姐也不会介意的,但是我自己觉得不好意思。我早上要去打太极,中午要去看算命,只有晚上和周末的一点时间才能来帮忙,总不能占她太多便宜。
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或者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些事情你只要用心去做,总能想到办法的。半个月下来,我和风君子所说的三位“高人”已经相处的很好。在韩姐的面馆里帮忙。和张先生成了无话不淡的忘年交,也经常听他讲一些看相算命的门道。至于高老,则主动教了我一套新的拳法。
高老是听说我因为体弱才来这里练太极的,主动教给我一套据说能强身健体的拳法。这套拳法不知道叫什么名子,是高老解放前的一个战友教他的。动作不太复杂,共有五套,练一套下来也需要十分钟,高老告诉我每次练一套就可以了。高老教我这套拳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练拳也需要调心练气,仅仅有动作是远远不够的。这套拳法居然也有心法,也有动中入静的功夫,至于调心入静居然和风君子讲的类似,所不同的是随着动作还要导引身体不同部位的气脉运行。但是我体会不到什么叫气脉运行,高老说不必勉强,功夫到了自然就有了。他告诉我甚至连气脉运行的路线都不必记住,熟练之后气机会自然发动。
我学拳法之后回去给风君子从头到尾演示了一遍,风君子一边看一边摇头说这不太像什么拳法。第二天他又来找我,兴冲冲的说在书上查到了,我练的是五禽戏。五禽戏据说是华佗模仿五种动物的动作所创,但是风君子说我练的五禽戏和现在流传的华佗五禽戏不太一样,按照这种方式练下去,确实能强身健体,但是要想修炼先天元气恐怕还早得很。我想确实还早得很,高老爷子三十多岁开始练的,今年都七十八了!
……
我与三位“高人”相处已经成为一种乐趣,但是对庄子所说的“樱宁”、“坐忘”还是毫无体会。我现在已经能够体会到什么是“虚极而静”,但是再进一步应该是什么境界并不清楚。这段时间风君子并没有教我什么,但是尚云飞总有点鬼鬼崇崇。一天晚上下自习回寝室的时候,云飞在路上拦住了我,问道:“你是不是在和风君子学道法?他都教了你什么东西?”
风君子没有告诉我这些事情不能告诉别人,再说从我看来,他除了给我一本《庄子》之外,并没有教我什么。于是我答道:“我确实想跟他学,但是他什么都没教我。”
“这怎么可能,我都看出来了,你以为你每天晚上打坐我不知道啊?你们寝室人都告诉我了。”云飞的语气显然不信。
云飞不信,而我这人并没有什么心机,也根本没想到像尚云飞这种“高人”会跟我打听什么秘密。于是将风君子教我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尚云飞。云飞听完之后果然直皱眉:“简直是胡闹,哪能这么不负责任,把鸭子放到水里自然会游泳,人可不行。他是把你当鸭子放了。不行不行,我得管管。石野,我教你一点禅定入门的功法,你愿不愿意学?”
007回 神拳博一笑,乱弹筋斗云
(题记:义和团所谓的打神拳,还有西游记中的筋斗云,在现实中是否真的存在?或者只是愚昧的迷信与文学创造的神话?这些既不是迷信也不是神话,但是将神秘的面纱揭开之后,很多人恐怕会感到失望。原来真像如此!还不如不知道!所以世界上有些事情,还是保留一点神秘感比较好,传说总比事实有意思。)
有这样的机会我当然求之不得!风君子和尚云飞这两大“骛人”在我看来都是神秘的存在。而我现在还搞不清楚风君子的来历,总之觉得这个人江湖气重一点,他教我的东西真有点放鸭子的意思。而云飞不同,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活佛的弟子,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正经的科班出身。他如果肯伸手指点,总比我自己瞎摸索强多了。
云飞教我的也很简单,但比风君子所教却要详尽多了,他教了我“七支坐法”和“止心随息”。
云飞对我说:“虽说行走坐卧都是修行,但是对入门者,打坐功夫是第一关,身不正心怎么能正,风君子连调身坐法都不教你,也太不像话了。”说着话云飞在路边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盘膝坐下,对我招手道:“我给你讲一讲最常用,也是最标准的七支坐法。”
所谓七支坐法,就是指坐姿的七种要点:(一)双足伽趺。(二)脊骨直竖。(三)左右两手圜结小腹之下,平放在胯骨上,两手心向上,把右手背平放在左手心上面,大拇指轻轻相抵。是谓佛家三昧印(定印)。(四)双肩舒展。(五)头正,微收颌。(六)双目半开半闭。(七)舌尖轻抵上腭。凡在静坐时,必须全身放松,微带笑容;不可以过饱过饥、不可坐于风口;初学静坐不可勉强太久。
云飞讲完了七支坐法,我也按照他的样子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可是模仿不了。我的腿关节太硬,没有办法像他那样盘上去。他是将右脚脚心朝上放在左大腿上,然后又将左脚脚心朝上放在了右大腿上,双腿像打了个节一样盘在一起。
云飞看我比划了半天腿也盘不上去,摇了摇头道:“算了,不要这么盘了,你把左脚放在右腿上试试,嗯,还勉强可以,这叫金刚坐,把右脚放在左腿上叫如意坐。你就先这么坐吧。要注意,有些人一开始练习打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觉得双腿酸痛难忍,要注意散腿放松血脉,然后再接着盘腿。很多人都盘不了,我小时候是师父用绳子把我腿捆起来的,我看你也需要捆一捆……”
*!打坐还要用绳子捆?这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云飞教了我“七支坐法”之后,还教了我“止心随息”的心法。云飞对我详细讲解了佛家关于打坐调息的“风、喘、气、息”四相。风相:出入有声。喘相:虽无声,但出入有觉。气相:无声无觉,但心念粗糙。息相:无声,不结滞,不粗浮,出入绵绵,若存若亡。只有息相,才能形神安稳,方能入定。
云飞还说如果我这几天调心入静的功夫真有根基的话,止心随息可以求证“欲界定”或“初禅未到地定”的境界。云飞讲完之后还叮嘱我,今天晚上的事情不要告诉风君子。既然他好心帮我,不告诉风君子就不告诉了。反正风君子说一切随便,我想他也不会介意的。
事情的变化就出现在尚云飞教我“七支坐法”与“止心随息”的那天夜里。按照云飞所教“七支如意坐”入坐之后,调气入息,心念随息出入,似有似无,果然觉得“方便”了许多。就在这静坐之中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中:只觉得周围世界一片清静,时间好像停止了,气息到极细微处几乎不可察觉,随息的心念也不知寄于何处。正当我几乎忘了身体的存在时,一种暖洋洋、麻酥酥的感觉悄然出现,渐次遍布全身。
这种感觉不是发自身体四肢,而是从内心流出,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又有几份留恋,几乎不愿意离坐而起,就想这么静坐下去。原来打坐也可以是一种享受?难怪那些和尚道士没事来这套了!就在我沉浸其中的时候,毫无先兆的,我的双肩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紧接着从肩往下,全身都不由自主的开始颤动。这颤动开始时极细微,感觉十分舒适,然而渐渐的情况就有点不对劲了。身体各部位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体内随意乱走不受我控制。还好我现在是盘腿结印而坐,否则的话可能会手舞足蹈起来。
我这一“动”,就动了许久没有停下来,直到上铺的黄健锋忍不住拍床板对我说:“石野,你不睡觉总翻身干什么?把我都吵醒了。”这时我才结束了那种奇异的状态回到现实中。这就是云飞所说的“欲界定”吗?说实话那种感觉真的很好,但是后来身体不受控制的乱动却出乎意料。出定之后,我才发现两腿由于盘坐过久已经完全酸麻了,伸直了按摩许久才恢复,而恢复之后觉得双腿的感觉很舒服,真的很舒服!
第二天我想找云飞问问这是怎么回事,然而清晨时分在体育场却意外的碰到了风君子。风君子这天反常的起了个大早,似乎就在体育场等我。远远见到我走进体育场,走过来开口问道:“石野,这几天调心入静怎么样了?已经是第十八天了,你还有一天时间,有体会没有?”
风君子这一提醒,我才觉得时间过的真快,从他给我那本《庄子》之后,居然已经过去十八天。我本来想问云飞,既然碰到了风君子问问他也没有关系,于是将昨天晚上的打坐经历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只是记起了云飞的叮嘱,没有对他说云飞教我功法的事情。
风君子听完之后居然笑了,他笑着问我:“石野,你练过气功吗?”
气功?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正是中国大陆气功热的开端。当时的气功宣传还不像后来那样神奇夸张,总之有气功治病的、有气功预测的、还有表演气功舞蹈的、气功书法的。我记得曾经见过一位气功师表演气功书法,他是闭上眼睛用手持笔在纸上随意挥定,据他说是气随意走。联想到我昨天夜上不由自主的动作,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如果这种动作仅仅控制在手上,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表演气功书法?
风君子见我没回答,接着说道:“说起来,你的情况就是自发动功。求证樱宁境界有很多种方式,而你自发而动早在我的意料之中。”
“早在你意料之中?”
风君子又笑了:“你八岁的时候被人用金针封住穴脉长达十年,虽然被我不小心解开但气血运行还是凝滞不畅。你在静中气机自然流转,游走冲击全身经脉,十有八九会自发而动。所谓樱宁,就是樱挠而后宁静。你现在已经体会到什么是樱挠,下一步就是在樱挠中求宁静。不过你如果总是樱而不宁的话,恐怕就可以去打神拳了!”
“打神拳?”
风君子点点头:“就是打神拳,你听说过义和团吗?就是一百年前号称扶清灭洋的那个团伙。他们自称义和神拳,所称的神通就是这种自发动功,不过他们称之为打神拳。自发动也是气功中一种功法,你如果决定往这条路上走,就可以加入义和团了。”
风君子真能搞笑,居然连义和团都给扯出来了。我有点莫名其妙的问:“你说我也可以打神拳?神拳怎么打?”
风君子:“既然你这么好奇,我就让你亲身体验一下。你现在的修为还不适合站着入静,不过想打神拳的话你站着试试。就这么放松站好就可以了,心法是一样的,昨天晚上怎么做的你现在就怎么做。”
站着入静我还从来没有试过,既然风君子要我试试我就试试。这一试问题就来了。还是止心随息,等到我心念一静之后双肩几乎是立刻一动,紧接着双手就不由自主的挥动起来。我当时是微闭着双眼,随着双手的挥动,腿步也不由自主的转着圈迈开,渐渐的动作越来越大,还真像打拳一样。
我在盘坐时自发而动还不觉得动作夸张,但现在将身体放开了四处乱走,就觉得身体很轻,几乎想飞起来。就在我手舞足蹈之际,突然听见风君子在耳边低声喝道:“筋斗云,起!”随着这一声低喝,我不由自主的前冲两步,腾空翻了个跟头,紧接着轻飘飘的落地(有点武侠小说中轻功的感觉)。一个跟头之后,紧接着又翻了两个跟头,这都是我平时做不出来的动作。这时又听见风君子低喝道:“够了,别耍了,收功吧!”
收功?我现在身体几乎不受控制,怎么收?风君子也没有教过我呀!大概风君子也突然想起来没有教我怎么收功,赶紧又大喝一声:“沉息坠肩、开眼吐气,收!”随着他的喝止,我的动作停了下来,睁开眼睛看着他。
“石野,你也太夸张了,连筋斗云都翻出来了,可以出马跳大神了。”风君子说话的时候神色明显很惊讶,但惊讶中还带着几分戏谑。
我吃了一惊:“筋斗云?你说的是孙悟空的筋斗云?那可是十万八千里呀,我刚才只是几个跟头而已。”
风君子叹了一口气:“说出来你大概不相信,这就是传说中的筋斗云,如假包换。什么十万八千里那是扯淡,真那样都快绕地球一圈半了,你以为你是飞船啊?小说里面的描写,当然都是文人的夸张。而筋斗云也不是凭空杜撰,它的现实依据就是你刚才翻的跟头。怎么样?有没有找到猴哥的感觉?”
“筋斗云是这么回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那么跳大神又是怎么回事呢?”
风君子故作严肃的说:“你以为那些跳大神的巫婆神棍,都是装模做样吗?我告诉你,有许多人是真的在跳!跳着跳着就可以请神上身了,请神上身其实也不难,不过请来的不是妖物就是鬼物,也就是现在那些科学专家所说的瞬发性人格分裂。你如果立志想当个巫婆神汉,我倒可以教你,加上你的天生异能,你有可能成为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巫婆!”
“呸!你才是巫婆呢。你就不能教我一点有用的、高尚的东西。”
风君子又笑了:“开个玩笑而已,从樱宁到坐忘,你必需要过这一关的。静极而生动,由挠动重归寂静,调心功夫就差不多了。其实我要教你的是丹道,你不要着急,时候到了自然会让你入门。由动入静比由静入动更难,气机收束从无序到有序是第一步。你的自发动过于剧烈,几乎就是在打神拳了,这不正常。如果云飞在这里,肯定会说你走入邪道了。”
“不正常!那怎么办?”
“也好办,那位高老爷子不是教你一套五禽戏吗?据我所知需要在动中入静,气机自然发动,这简直就是根据你这种情况量身定做的。你就练这套五禽戏好了。开始的时候就当是在打拳,在动中自然入静,气机就会自然收束不会乱走。五禽戏没练熟的话太极也可以,你试试。”
照着风君子的话,我又试着练习高老爷子教的五禽戏。开始的时候一招一式还是我自己在做动作,但随着心念越来越沉静,发现这种动作变成了不由自主,由体内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推动。只是这一次我不是张牙舞爪的乱蹦,而是规规矩矩的打完了这套五禽戏,一段之后又是一段,直到五段完成,收功站好。感觉我虽然没有用力是身体的自发动作,但收功后全身也出了一层微汗。站在那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
我有点兴奋的对风君子说:“高老告诉我不必强记经脉导引的线路,功夫熟了气机会自然发动。我刚才找到气机发动的感觉了,是不是也可以修炼先天元气了?”
风君子冷哼一声:“先天元气?你以为就那么容易?别门别派我不知道,但是你要和我学丹道,至少要等到通督筑基完成,周天练形之后,还早着呢……你现在听不懂没关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什么才叫真气流转了……不要灰心,你今天做的已经非常不错了,真没想到你看上去笨笨的悟性还不错。记住了,今天静坐的时候如果身体再动的话,不要管它,自发而生自发而止,切记不要借助外力。”
……
这天我们俩早自习都迟到了,被巡视教室的司马知北老师逮到臭骂了一顿。中午下课的时候,云飞主动找上门来,问我昨天夜里打坐的情况如何。我又将昨天夜里静中发动的情况跟云飞说了一遍,但是没有提早上风君子教我打神拳的事情。我多留了一个心眼,就是想知道他与风君子有什么不同的指点。
云飞听完之后眉头紧锁,沉吟着说道:“石野,真没想到你能如此精进,按你的说法是入了‘初禅未到地定’,在此定中往往有‘动、痒、凉、暖、轻、重、涩、滑’八种感觉,称之为‘八触’。这八触之中最容易发动的就是‘动触’。动触自发本来也正常,但是听你的描述由肩而起、大动不已,恐怕就是‘邪触’了。世间有不少歪门邪道,什么打神拳跳大神,都是由此而起(原来云飞也知道打神拳)。好在你入魔不深,不要担心。今天夜里还是这样的话,你不要管它,我会帮你的。”
……
止心随息,气息已精微似无,心念无在又无所不在,定静中动触又自双肩发动,全身摇摆不止,难以自抑。这是当天夜里我打坐的感受。此时突然有隐约的诵经声从耳后传来。我是背墙而坐,墙后就是隔壁云飞的宿舍,听这声音发自云飞。这低沉的诵经声在我耳边异常的清晰,我虽然听不懂其中任何一个字,但感觉却如同来自天外的梵音,聆听中心情无比宁静。在这宁静中,我身体的动作已经悄然停了下来,眼前也被一层白光笼罩。
这白光渐起,如圆融圣境,将我沐浴其中。在此境中,心神无比安稳,自然生出一种其乐融融的感觉,只觉周身上下,无一处不舒适,无一处不安乐。在这一片安乐中,内心流出一股喜悦之感,如盛夏的冰雪,如严冬的暖炉,不可名状,不可言传。眼前的毫光之中,景物也变得剔透。我两眼微闭,而宿舍里的一切都在眼前,就连四周的墙壁也不再是障碍,整个宿舍楼、整个校园都依稀可见,一片玲珑世界……
……
“光明、喜、乐,还有天眼功德。你小子够厉害的呀!不愧是天生异能。”这是第二天黄昏,风君子听我讲完了昨天入定时的奇异感受,不阴不阳的说道。
我当时的情绪还很兴奋,没有注意到风君子在提到“天眼”两个字时,没有用“神通”而是用“功德”来形容。我又详细的和风君子形容了一番昨天入定时那种其乐融融、心生喜悦的感觉,这是我有生以来从未体会过的,简直是妙不可言!我说着说着,却发现风君子的神色不对,目光越来越严肃,皱着眉头盯着我看。我也觉得他奇怪了,打住话题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风君子板着脸摇摇头:“没什么地方不对!我得恭喜你了。不过石野,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尚云飞那小子什么时候插手的,你没告诉我是不是?”
“风君子,你怎么知道云飞插手了,云飞叫我不要告诉你的。”听风君子点破,我也就不好意思瞒着了。
风君子反问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一说我就知道了。你刚才所说的定境,根本不是庄子所说的‘坐忘’,分明是佛家的‘初禅’。调心入静的境界有很多种,外人看起来都是打坐,其中的区别可就太大了。四禅八定第一关,定生喜乐为初禅。我可不相信是你自己求证的,除了云飞那个冒牌小喇嘛还有别人能教你吗?尚云飞都教你什么了,你最好都仔细说出来。”
风君子这么问让我很为难,云飞要我别告诉风君子,却让风君子给看破了,我犹豫片刻还是答道:“云飞教了我‘止心随息’和‘七支坐法’,他告诉我调心需要用调息和调身相配合。”
风君子冷笑:“我还以为他会对你讲《菩提道次第论》,原来是天台宗的心法。这小子,既然插手还想藏私!”说着话,他也就地盘膝而坐。这入坐的身法居然和云飞所教“七支坐法”一模一样。
我瞪大眼睛问道:“风君子,这七支坐法原来你也会,你怎么早不教我呢?”
风君子:“佛门修止观和丹道修性命当然不同,丹道入门自然有它自然的一套程序,还没有到教你的时候。唉——算了吧,这也没什么,佛门禅定也不算邪道,从禅定中炼精化气、采药归炉虽然没听说有人试过,但我想也不是不可以。过两天我就教你丹道的筑基功夫吧。”
风君子说给我十九天时间果然就是十九天。这十九天下来,我虽然没有体会到什么叫作“坐忘”,风君子却莫名其妙的说我印证了什么“初禅”。看样子他有点不满意,但还是能够接受我现在这个状况,终于决定传道法了。风君子说过两天传我丹道筑基的功夫,然而计划却没有变化快,意外的情况将风君子的打算退迟了。而这个意外,又将柳依依在青冥镜中所呆的时间大大缩短了。
008回 十日观不净,一夜念菊开
008回十日观不净,一夜念菊开
(题记:知道什么是命算的最高境界吗?知道什么是心想事成吗?)
一辆轿车呼啸而来,到凤凰桥头仍然没有减速的意思,看型号是奔驰300。在当时,如今许多高档轿车还没问世,国内见到的就更少,这种小型奔驰在芜城已经算是顶极货色了。满大街跑的都是拉达、伏尔加、波罗乃茨,有一辆普通桑塔那已经很神气了,开奔驰的那更是牛逼的不得了。
刚刚下完了一场雨,桥头的路面坑凹不平有很多积水,轿车高速驶过溅起一路水花。路边很多人躲闪不急被浇了一身,不远处的我和张先生的衣服上也溅了几个泥点子。正在张先生皱眉的时候,桥上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原来有一位占道摆摊的农妇起身躲避时不小心滑了一跤,菜筐也打翻了,挡住了奔驰的去路。
还好没撞着人!我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奔驰的车窗摇了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探出脑袋对着农妇破口大骂。那农妇不敢吱声,缩头缩脚的收拾起滚了一地的东西躲到一旁。男人的脸和眼睛都有点红红的,看样子是喝了酒,等他骂够了,又发动汽车带起一路泥水而去。
“靠!有钱就了不起吗?横行霸道!”我坐在那里小声的嘀咕。一旁的张先生听见了我的话,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道:“有钱?小子,你搞错了,算起来,你可比那个人有钱多了。”
“张先生,开什么玩笑?我比他有钱?人家开的可是奔驰!”
张先生的表情仍然似笑非笑:“我当然不是胡说,你确实比他有钱,据我所知你的钱至少比他多几千万!”
“几千万?我连几十块都没有!张先生你今天没事儿吧,是不是算命算的太多了,脑筋有点累了!”
张先生:“一早上就没几个来算命的,我怎么会累呢!刚才那个开奔驰的我认识,他叫王勇武,外号王老虎,是芜城国投建安公司的老板。这个公司是个挂靠单位,说不清是个人的还是国家的,反正是老板的。国投建安公司目前净负债几千万,而你兜里虽然只有几十块,是不是也比他多了几千万?”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种算法我确实比那个人有钱多了。不过说起来我好像比他多了几千万,可我还是个穷光蛋,而人家还是开着奔驰满大街威风。看我一脸怅然的神色,张先生忍不住笑了:“小子,是不是有点失落感?看样子你还不懂这世上贫富的概念。一个人有多少财富,并不是看他名义上拥有多少钱,而要看他在这个社会中控制了多少资产与资源。就说那个王老虎吧,虽然算起来资产是负的几千万,但人家有一家大型的建安公司还在运转,有工程可以接,还有银行愿意给他贷款。他仍然可以过他的好日子,而你还是过你的穷日子。”
“可是这种人……也太不象话了!”
“怎么,你看他不顺眼吗?那我给你个机会让他倒霉,你干不干?”张先生若有所思的盯着我。
“张先生,你开什么玩笑,我哪有那本事。”
张先生微笑着说:“你本来是没有这能耐的,但是碰见我就有了。我是个摆摊算命的,你和我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那么你知不知道命算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命算的最高境界?是料事如神?”
张先生神秘的一笑:“错!不是料事如神,也不是铁齿铜牙,而是传说中的金口玉言。世间神通,有道、法、术三种,术士虽然下乘,但修习到最高境界,也有了不起的神通。”
“等等,你说什么金口玉言?那不是皇上说话的意思吗,跟算命的又有什么关系?”
张先生:“皇帝的圣旨叫金口玉言,但这也可以是命算的最高境界。也就是说你开口说他如何他就会如何,不论他原先的命数是好是坏。有一句话你听说过没有‘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不服不行!’这就是命算的最高境界。我今天就给你一个机会,你开口说,你希望那个王老虎怎样?”
“张先生,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到了命算的最高境界?”
张先生又高深莫测的笑了:“我可没这么说,金口玉言未必就是命算,也可以是世事人情。学道人百年辛苦可能会有些许神通,但是在这人世之中,神通未必从道术中求。我今天就给你上一课,你快说,希望他怎样?”
张先生一再追问,我也就开了口:“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他不再那么嚣张,这种人没了钱,不知道会是怎么一副模样,总之世界上少了一个祸害。那也是好事!”
“好!我等的就是你这一句。”说着话张先生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块黑色的砖头——大哥大!现在这玩意都叫手机,五彩缤纷小巧玲珑,价钱不贵可以换来换去。可是在那个年代,手机还是非常稀罕的东西,型号也大多就一种,黑乎乎的砖头模样,长长的天线,是模拟信号的,买一部也要两、三万,用起来话费也非常高,不是普通人的东西。张先生没有理会我瞪大的眼睛,而是拿起大哥大拨了个号码说道:“小李……对,是我……国投建安公司的信用担保我们不给做了……还有,这一次工程招标也把王老虎踢出去……行,没事了。”
张先生挂断电话一脸悠哉的对我说:“行了,过不了几个月,王老虎的公司就完蛋了。年轻人,不管你是什么人派来的,不管你有什么目地,我曾受你洒水扫地之恩,按着我师门的规矩,要帮你完成一个心愿。现在该做的事情已经都做了,我就劝你别再有什么企图了……”
“企图——我能有什么企图?这和王老虎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他。你说我是什么人派来的?你是说我们班同学风君子吗?……有什么目地?是他要我跟你学道法的,我又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当时让张先生搞的已经有点蒙了,不由自主什么实话都说出来了。
“小子,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给我说清楚点。”没想到我的一席话把张先生也说的莫名其妙,他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同学,还有什么道法,到底怎么回事?”
听张先生这么问,我只号告诉他:那天和同学一起到凤凰桥头,又经人提醒注意到张先生与众不同,于是有了好奇之心。张先生听完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样子是我多心了,不好意思。唉!我以为我藏身市井掩饰的很好,没想到一不小心还是露出了痕迹。谢谢你的提醒,我以后得注意点穿着了。真是好笑,那个王老虎真冤枉,都不知道自已是怎么倒霉的,这就是命吧!”
“张先生,你怎么多心了?我怎么听不懂?你那大哥大是怎么回事?你是怀疑我想偷你的大哥大吗?我也不知道你有这东西,你是多心了……”
张先生正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听见我的话喷了满地,差点没呛着,强忍着笑对我说:“小伙子,你可真逗!怎么回事你就别问了。你不是想跟我学道法吗?我师门传的是术数,门规所限不能教你……不过你也别失望,看在你陪我这么多天的份上,我可以教你另一套功夫,这套功法不是我师父教的,传给你也没关系。今天不摆摊了,你跟我走吧。”
……
看样子这位张先生确实是一位高人。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高人还透着十分的古怪,不仅精通什么“术数”和“道法”,而且一个电话(居然还是大哥大),就让嚣张的王老虎彻底完蛋。虽对于张先生的来历我心里充满了好奇,既然他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高人的脾气都是特别的,行事也不能以常理猜度,认识风君子和尚云飞之后我就知道了这一点。
张先生领着我走过凤凰桥,沿着句水河的河堤一路向北行去,路上还打了几个电话。大概走了半个小时,四下里已渐渐看不见别人。张先生此时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河滩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对我说:“到地方了。你走过去,就站在那旁边,睁着眼睛看着它,十分钟内不许闭眼,也不许动!”
我心中不解,但还是按张先生的话老老实实的走了过去。还没等我走近,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就“嗡”的一声如一片黑云飞起,天哪!都是绿头苍绳!在看地上,是一具动物尸体,具体是什么动物已经高度腐烂不可辨认,成团的蛆虫在白森森的骨骼和流着腐水的烂肉间拱来拱去。这情景恶心无比,我的胃一阵发紧,一股酸水忍不住的冒了出来,十分想呕吐!可是我还得强忍,因为张先生说的是不许动,不许闭眼,要坚持十分钟!
这十分钟恐怕是我有生以来最难熬的十分钟,落了满身的绿头苍蝇,我虽然强忍着没有吐出来,但是睁着眼睛神经都快崩溃了。过了十分钟,也许是十个小时,反正我觉得时间很漫长,张先生终于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身体一晃差点没坐下,此时觉得腿肚子都有点发软。张先生扶住我:“时间到了,看清了吗?你都印在脑海里了吗?”
我没有说话,脸色发白的点了点头。张先生又接着说道:“接下来的场景你还要瞪大眼睛看好了,一点也不能错过,要集中注意力印在脑海中。”说着话张先生划着一根火柴,丢在了那具腐尸上。就听见“砰”的一声,火苗立刻窜起来老高,就像这具腐尸浸透了燃油一样。烈烈的火焰在燃烧,满空飞舞的苍蝇也像着了魔一样都向这火焰中扑去,随即烧焦掉落。这把火异常猛烈,没有烟,火焰也纯净的几乎没有任何杂质。时间不大,熊熊火光已经熄灭,地上只留了一层薄薄的纯白色灰烬。一阵风吹来,灰烬随风而起飘散而去,露出了已经干燥的河滩,什么都没有留下。
说来也怪,我五脏六俯那种恶心难受的感觉也随着这把火烧掉了大半,胃里的酸水总算不再折腾。这时候我才想起今天已经是十二月二号,虽然芜城地处江南比较湿,可是野外哪来这么多苍蝇?会不会是张先生捣的鬼?我看了张先生一眼,他没有理会我,而是说道:“这里的事完了,接着跟我走吧。”
张先生又带着我离开河岸,向东面的野外走去。此地已经是市郊,不远处有一片树林,穿过树林走到了一个小山包下。张先生在小山包前停下脚步对我说,你绕过这座山,然后在你感觉最舒服的地方停下来,不要动,也不要闭眼,坚持半个小时。
绕过山脚,仍是树林,但是在林边山下,却有两块大石耸立,在这大石之间,有一股清泉顺势而下,在山脚积成一湾浅浅的水潭。潭中细石以及山脚的岩石都是纯净的乳白色,而这一缕山泉泻入潭间,荡起透明的波光,清冽无比。站在这山泉下,恍然乎周身污浊也被这清泉冲刷干干净净,感觉怡然无比。
直到张先生也走过来叫我,我才回过神来,这小小地方居然另有洞天,景色实在不凡!清风徐来,空气中带着香甜的味道,将我一切不适的感觉都已经吹散。我舒舒服服的深吸了一口气,就听张先生说道:“刚才你眼中所见,就是我要教你的心法,要诀在于一个‘观’字,它的名称叫作‘不净观’!……”
……
“佛祖教弟子四念处,分别是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修学四念处中的观身不净,是以观察死尸,以达到认清楚世间的真相。这个真相是:我们的身体是由皮肤、毛发、爪甲、血肉、骨骼,五脏六腑组成的,没有一样是干净的,最终是会变坏的,是不值得我们贪爱与执著的!放弃自怜自爱,不要把色身当作欲求的物体,必须培养从色身的出离欲……佛家有诗云:一兴颠倒想,遂有幻缘身;脓血常交凑,腥臊每具陈。纸粘皮囊肉,藤绊骨缠筋;毛覆丛丛草,虫居比比邻。内藏惟臭秽,外饰但衣巾;四大元无实,诸根岂有真?语言风自响,动转气相循;强号为男女,虚名立主宾。百年三尺土,万古一堆尘;贵贱空回首,贤愚共怆神。徒生复徒死,谁识本来人?”
这是尚云飞听了我对“不净观”的疑问后对我的解释。解释完了之后他又提醒道:“学的不净观要以禅定为根基,是为止观双修,只有在定境中才能有成就。还好你现在修禅定有一点基础,修观也无妨。但是这门功法,要连续坚持才有所得,一开始的时候会很难受,至少要十天之后你才会有所感悟。”
……
我问完云飞之后又跑去找风君子,风君子给了我与云飞不太一样的解释:“不净观?这我听说过。其实早在释迦牟尼之前,印度就有苦行僧侣修炼不净观。曾经有一群比丘修炼不净观,对色身之污秽不净极生厌患,于是自杀。石野你想干什么,想当苦行僧吗?小心别入魔自杀了!你把那位算命先生教你的功法详详细细的告诉我。”
张先生教我的功法有两套,分别在每日子、午时分打坐修行。
子时(夜里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修炼是火观不净。具体的功法是金刚坐入定,观想坐在如山的柴堆之上,周身污浊不净,腐恶不堪。随着心念深入,渐觉不可忍受。到无可忍受的极至时,观想座下火焰燃起,焚烧一切不净化为飞灰。飞灰散去,本相重现红色光明。这光明如炬,破一切秽暗。
午时(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修炼的是水观不净。观想略有不同,如意坐入定之后仍然是观身不净,但不可忍之时,观想已身坐于九天清流之下,接受这世上至清至洁的清泉冲刷。一切污浊随清流而去,周身纯净纤毫不染。现白色光明,光明中自有喜、乐随心,座身安祥无比,心念纯净无比。
这门观法,最紧要处在于两点。其一是在于定境深入,方能有观想之功,其二在于心念深入,才能观其境界。关于定境,我已经有一点根基,倒也不是太难。而对于观想的境界,我本没有什么体会,可是张先生领我出游的那一次经历,已经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中,所以观想起来也不是很困难。
风君子听我讲完这套功法之后长叹了一口气:“石野,看样子这是天意!你刚刚求证了初禅定境,就有人传你佛门修观的心法。你暂时不要学丹道了,先修炼这不净观再说。你这门功法自有奇妙之处,好象不是纯正的不净观,似佛而近道,有点易筋洗髓的意思。按我的分析它有心念力的神通,至于你能不能得到这心念力的成就就看造化了。如果真是心念力有成,那柳依依在青冥镜中就可以出来了。”
风君子突然提到了柳依依,我赶紧问道:“什么是心念力?这和依依有什么关系?”
风君子摆摆手:“有了你就知道了,现在问也没用。不过我要告诉你,这门功法你只需要修炼十天。如果十天之内没什么效果的话,那么再修一百年也没用。所以你也不用着急,十天之后自然会有结果。”
尚云飞说这不净观的心法至少要十天才会有所感悟。而风君子说这门心法最多修炼十天而已,如果练不出东西来那就不用再练了,这东西叫什么“心念力”。而这种心念力可以帮依依,看样子不管成不成我都要试试,想到这里我又想起另一件事,赶紧问风君子:“张先生要我子午打坐,这夜里还好说,可是中午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问题,宿舍平时十点半熄灯,而到子时大部分人已经睡了,我在床上打坐问题不大。可午时恰恰是午饭和午休的时间,午饭时的宿舍里敲盆打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而饭后大部分人并不午休,而是在宿舍不远处的操场踢球,也是相当嘈杂。我自知定性还没有到那么高的程度,无法效仿*前辈在闹市中读书,更别提打坐入定了。
风君子也皱眉沉思片刻,抬头道:“确实是个问题,我就好人做到底吧,你跟我来。”我跟着风君子来到了学校南门外的状元桥。这已荒芜几百年的古迹四周十分冷清。风君子顺着池岸壁上的那棵香樟树下到桥底,我也跟着爬了下去,这下面就是我无意间得到青冥镜的地方。看样子风君子也来过很多次,他沿着池壁旁露出水面的池底走到了一处桥拱下,招手让我跟过来。
状元桥是一座三拱白石桥,由于数百年无人关照,从桥上垂下的长绿枝藤几乎已经掩住了桥洞。拨开藤蔓走入到最南边的桥拱下,发现这里积水不多,大多数池底已经露出水面比较干爽。在桥洞中间有一块白色的大石卧在那里,石面十分平整,似乎是与桥体一种材料。白石之上,放着一个红布包裹的藤草蒲团,而红布之上还有四个醒目的黄字:“九林禅院”。
风君子手指着蒲团对我说:“此地十分幽静,而且无人打扰,你中午就在这里打坐吧。”
这确实是个好地方,简直就是为修行人准备的“洞府”,看样子风君子找这么个地方花了不少心思。难怪他曾经说过我在状元桥下拣到青冥镜简直是走了狗屎运,他来过多次也没发现这个宝贝。我看着那个蒲团有点疑惑,九林禅院这四个字我听说过,芜城市区里最大的寺庙就是城北的九林寺,同城外十里的广教寺一样是芜城市最重要的佛教中心。我指着蒲团问风君子:“这不是九林寺的东西吗?你怎么搞来的?”
风君子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上次我去九林寺参观,在大雄宝殿看到小和尚打瞌睡,没人注意我,就顺手……”
“什么!这是你偷的?你到哪去偷东西不好,居然偷到庙里去了!”
“偷?不要说的这么难听,修行人的事情,也不能算偷。我还在九林寺的功德箱里放了五块钱,我对天发誓,当时我兜里只有五块钱,全给他们了,租个蒲团还不行吗?……你别管了,中午就在这里打坐吧,看来你这十天没法吃午饭了,不过少吃一顿也没关系。”
……
十天之后。校长室对面的花坛外,我正在静静的看着一丛丛含苞待放的菊花,心里在想风君子为什么把我约到这个地方来?正在疑惑间,身后传来风君子的声音:“已经阴历十月了,还好江南天暖,居然还有地方赏菊。石野,这菊花好看吗?”
“还没开呢,我怎么知道好不好看?”
说话间风君子已经走到身边,指着***问道:“想看花开吗?这也好办,现在需要考考你这十天修炼不净观的成果了。体会到什么叫心念力了吗?……没有体会?没关系,我给你示范一下——”说话间他伸左手握住我的右手,而另一只手指着一朵尚未开放的菊花念念有词道:“借神通一用,花开!”
又是这一招!不过这一次我的身体只是微微一麻,并没有像前几次酸软难受。就见风君子手指的那朵花盘,奇迹般的用一种几乎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渐渐的打开。长长的花瓣一根根的在晨风中舒卷展开,露出了粉黄色的花蕾。大概是一分钟,或者是三分钟,总之时间不大,居然完全绽放!
风君子松开手,看着一脸惊讶的我笑道:“这就是心念力神通,没有什么口诀,只需要在定境中运用心念,也就是传说中的‘心想事成’。我表演完了,轮到你了,你试试吧……”言毕他不再理我,转身扬长而去。
风君子走后,我定定的看着那朵菊花,用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弹指花开”这个事实。不论它多么的不可思议,但毕竟就发生在我眼前!我学着风君子的样子,也伸手指向一朵含苞未放的菊花,运用心念让它开放。然而过了许久,这菊花纹丝未动,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看看时间,我居然在这里傻傻的站了一个多小时!
我有一丝沮丧,看样子我这十天修炼,并未得到风君子所说的“心念力”。风君子说过,如果十天之内不能修成再修一百年也没有用。而这心念力可以帮助青冥镜中的依依,我有没有神通没关系,依依怎么办?想到这里我突然又有了一点疑惑:风君子刚才的演示,他自己分明就有这心念力的神通,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去帮依依脱困,反道要我来修炼?还有,他为什么每次都要“借神通一用”呢?
这一天晚上我没有睡好,打坐时也心浮气躁无法入定。第二天早上还是早早的起了床,穿过校园准备去体育场练五禽戏。走过花坛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我停下了脚步:只见满园菊花含羞未开,却有两朵迎风绽放于枝头。一朵是风君子昨天手指花开的那一朵,而另一朵居然就是我昨天用心念催开了一个多小时也毫无动静的那朵!这菊花难道真的随我的心念而开?只是时间却在一夜之后!
009回 刍狗戏天地,布衣也封神
(题记:就算这世上原先没有神,但信的人多了,神也能凭空而出。于是有人开始造神,有人开始封神,封自己或者封别人。这样久而久之,世人已经无法确定,在我们自愿或被迫顶礼膜拜的神坛之上的,究竟是人、是神、还是鬼?终于有一天,有人站出来说道:“玉皇大帝封得,我为什么封不得?”)
“为什么心念力能够帮助依依?”这是在风君子确认那朵***是随我的心愿而开之后,我问他的问题。
时间是上午第二节课下课后,听见我悄悄的发问,风君子放下手中的一本线装古书,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悠悠的说道:“自从碰到你和那个小女鬼的事情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办法帮你们两个。现在你是没事了,但她还困在青冥镜里面,不放也不是放出来也不是。这一段时间我去图书馆查《道藏》,翻得我头晕眼花,结果有了一个重大发现。”
“什么重大发现?”
风君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发现古往今来的修行之法浩如烟海,但各门各派流传于世的典籍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是写给人看的,没有写给鬼看的!”
这算什么重大发现!我不禁好气又好笑:“没听说有写给鬼看的书,烧纸钱还差不多。”
风君子一摇头:“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发现道藏中没有鬼修之法,所以就去想别的办法。这几天我翻了不少明清时代的野史笔记还有神怪小说,终于给我想出了一条妙计。”
“什么妙计?”
“石野你看看这本古书,应该是一本明朝人的笔记。这书里记载了民间流传的很多鬼怪故事。其中有好几个故事都提到民间祠堂里面供的往往不是神仙菩萨,有很多是妖魔鬼怪。有不少鬼物附在没有开光的佛像和神像身上,接受香火供奉,久而久之也能增长修行。你知道接受香火供奉是什么意思吗?”
“香火供奉?就是老百姓烧香磕头呗。”
“是这么回事,但没这么简单。神是人供出来的,就算原先没有神,信仰的人多了,也能凭空造出一个神来。香火供奉,必有所求,有所求源于有所信。人间香火就是众人的心愿力。鬼物附于泥偶受人膜拜,就是依心愿力修行。依依只有阴神没有身体,炉鼎不在自然不能修我的丹道,但是可以找一个有香火的庙宇,附在神像之上,接受众人的心愿力功德,阴神说不定也能修炼成形,然后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之所以要你修炼心念力,到了地方自然有用。”
“你是说——找个庙——让依依——冒充菩萨!”
风君子微微一笑:“你也不笨嘛,我一说你就明白了。现在的问题是,上哪儿去找这么一座庙,你们乡下有这种地方吗?最好还是有香火的。”
风君子提了这么个古怪的问题,我眨着眼睛想了半天:“我只知道昭亭山的山中有一座山神庙,那里面的山神像好像是个女的。但这个小庙不大,早就荒废了,可没什么香火。”
“女山神?太好了,简直是给柳依依量身定做的。那座庙在什么地方?”
“离昭亭山的山脚不远,过了山门走一里多路就可以看见,旁边就是昭亭山有名的雪溪泉。每年还有不少游客到那边的。”
风君子一拍大腿:“你一提我还有点印像了。就这么定了,香火没有关系,我自有办法!石野,你回去准备一下,十天之后,你带上青冥镜,我们两个要夜访山神庙。”
“还准备什么,今天晚上不能去吗?为什么非要十天之后?”
风君子白了我一眼:“你也不看看日历,十天之后是什么日子?是一年的冬至,是阴极而阳生之时。你这十天还是继续修行你的不净观吧,现在你虽然有心念力神通,可是念力仍然微弱,能强一点是一点……还有你算一算,十天之后,距离你第一次看见依依是多少天?”
我掰着指头数了数,十天之后距离我第一次看见依依不多不少正好是四十九天,传说中的鬼魂还阳的七七之数,难道冥冥中真有天意?可惜当时我并不知道风君子的这种做法,不仅前人没有尝试过,而且是犯了修真界中的大忌。我一向把他当作高人,却忘了他年纪还小,昨天晚上才过了十五周岁的生日。
这天晚上下自习后,我看见风君子站在***坛外,对着那两朵提前开放的***摇头晃脑,口中还自言自语:“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于桃花一处开。造反头子也会写诗!还等什么他年,老子十天之后就去上山封神!”
……
世上的狗到底有多少种,我是没弄明白。大到藏獒小到吉娃娃,千差万别形态各异,有的看起来完全不像一种动物,但它们都是狗。但是不论什么狗,都是不会爬树的,会爬树的那是猫。可是我偏偏碰到了一只会爬树的狗。
那是一天中午,在状元桥的桥洞下面,我刚刚在蒲团上坐下,就听见有什么东西拨动藤蔓的声音。扭头望去,居然有一条小狗钻了进来。这条小狗不大,按照我们农村里土狗的体型,这么大的狗恐怕只有三个来月的年纪。它全身的毛发都是棕红色,毛茸茸的,跑起来像个满地滚动的小火球。
居然有狗能跑到这种地方来,它是怎么下到池底的?难道是不小心摔下来的?因为状元桥是没有栏杆的。我正在好奇间,这条小狗直接就跑到了我的面前,似乎一点也不害怕我这个陌生人。它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粉色的小鼻子还在用力的一抽一吸,好像在闻我的味道。大概是刚才跑累了,嘴里发出咻咻的喘气声。
小狗的样子十分可爱,我伸手去摸摸它的头,它也不躲闪,反而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我的手心,弄得我痒痒的。我突然想起来兜里有吃的,是牛肉干和巧克力。这些零食我是从来不会买的,都是风君子多事。昨天晚上我去韩姐的面馆时,看到风君子也在那里吃馄饨,一边吃还一边和韩姐说笑。韩姐见我来了就给了我一大包各式零食,说听说我这十天都没吃午饭,怎么也不上面馆来吃饭,这些零食都是她买给我的。也不知道风君子怎么对她说的,郁闷!韩姐把我当小孩子哄了。
看见小狗可爱的样子,我想起了兜里的巧克力,掏出来剥开,掰了一块放在手心。小狗立刻舔到嘴里,吧嗒吧嗒的吃下去,然后又眼巴巴的看着我,我又掰了一块给它。很快巧克力吃完了,可是看小狗的样子还是意犹未尽,不断用眼瞅着我刚才掏的兜,我兜里还有一袋牛肉干。
我掏出牛肉干逗它:“小狗狗,你叫什么名子?这牛肉干太硬了,你嚼得动吗?”没想到小狗似乎听懂了我说的话,嘴里发出咻咻的两声叫,看着我居然用力的点了点狗头。
“哦,你叫咻咻?”我接着逗小狗,没想到小狗又点了点头,眼神还是不离开我手中的牛肉干。我掏出一小块牛肉干喂它,它歪着脑袋嚼得挺起劲,吃完之后又看着我。时间不大一袋牛肉干也都喂完了,我拍了拍手,又把兜翻出来,示意它我没有了。小狗见东西吃完了,打了个哈欠,一纵身跳到我腿上。只见它四脚朝天,肚皮向上,打了个饱隔,居然在我盘坐的腿上睡着了!
有这条小狗捣乱我今天中午是没法打坐了。我小心的把狗捧起来,放在蒲团上让它好好睡,准备离开。可是转念一想,这条狗在桥底下怎么上去呢?它肯定是不小心摔下来的,没受伤已经是万幸了。于是我抱着小狗又爬到了池岸上,准备放它下地。没想到这只狗一睁眼从我怀里跳出来,顺着池岸边的那棵香樟树飞快的爬了下去,一溜烟又钻进了桥洞。我眼前一花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是谁家的狗?居然会爬树!它是怎么做到的?
这天中午我没有打坐,夜里还是在寝室的床上静坐修炼不净观。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觉得枕头旁边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贴着我的耳朵。我吓了一跳,差点没叫出声来,扭头一看居然是昨天中午遇到的那条小狗。这小东西蜷成一团爬在我的枕头旁边睡的正香!它是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昨天睡觉的时候宿舍的门是关着的,我又看了看窗户,发现窗户没有插上,被推开了一条小缝。小狗要进来只能从窗户了,可是我们宿舍在二楼!难道这条狗除了会爬树还会翻窗?那真不知道是猫还是猴了!
这条小狗从这天开始就经常跟着我,我不知道它是谁家的狗,看样子它全身上下十分干净整齐,不像是流浪的野狗。我给它起了个名子就叫咻咻。咻咻很机灵,我们学生宿舍是不允许养宠物的,可是咻咻每一次钻进宿舍时总能避开舍监大爷不让他发现。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找我又什么时候自己溜走,经常在中午桥下碰到它,偶尔半夜它会溜进宿舍跑到我的枕头旁边睡觉。我们宿舍里的其它人也都认识了咻咻,经常逗它玩,可是咻咻不太愿意理采别人,只是围着我转。我没有那么多巧克力牛肉干喂它,可是后来我发现咻咻几乎什么都吃,只要是我喂的就行,连萝卜干都啃的津津有味,快赶上耗子了。
……
冬至那一天很快就到了,是我与风君子约定上山的日子。这一天是星期五,我们两个都没上晚自习,下午一放学就溜出了学校。我只背了个书包,书包里装着青冥镜,而风君子却拿了个大包。我们两个刚走出校门,一团红影就从地上滚了过来,居然是咻咻。咻咻看见我就噌的一下窜到我身上。
风君子也看见咻咻了,好奇的问我它是哪来的。我告诉他这是我在状元桥底下拣的一条狗,名子叫咻咻。风君子想去摸咻咻,可咻咻扭来扭去的不愿意让他碰,这让风君子有点不高兴了,突然一伸手揪住了咻咻后脖子的皮毛,把它像拎小鸡一样拎在了空中。咻咻悬在半空中使劲挣扎,我有点看不过去了想劝风君子放手,不料风君子将咻咻的耳朵提到嘴边对它悄声的说了几句什么,咻咻立刻老实了。
风君子见咻咻不挣扎了,把它抱在怀里摸了几下,咻咻闭着眼睛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风君子觉得无趣,又把咻咻还给我抱着。我问风君子:“风君子,你刚才和咻咻说什么了?它好像能听懂哎。”
风君子看着咻咻说道:“说什么你就别管了,这小东西能听懂人话。你怎么在状元桥底下拣到那么多宝贝?还有,你居然把它当狗养!天天都喂它什么?”
“它是狗,不当狗养还能当什么养?当小兔子吗?”我答道,“我吃什么就喂它什么,萝卜、青菜、大米饭,它什么都吃。”
“天啦!怎么会这样?”风君子的眼神似乎是看见了什么稀奇似的,随即轻叹一声又说道:“你愿意当狗养就当狗养吧,这可不是普通的狗,五谷杂粮吃多了也会生病的。你要带着它上昭亭山吗?我们快走吧,要不然就赶不上车了。”
昭亭山离芜城市区有二十多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我们到汽车站搭乘了一辆城乡公交车。现在大城市里的公交车或者长途班车都不允许带宠物,可是当时芜城那种破破烂烂的乡村班车没这个规定,甚至有郊区的农民把小猪崽都抱到车上来了。路上咻咻对车上的两只小猪崽很感兴趣,从我怀里跳出来伸爪子去挠猪崽的耳朵,而那两只小猪崽老老实实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
在乡村公路旁下了车,离昭亭山的那座庙还有五、六里路。我和风君子走到山神庙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这座山神庙已经废弃很久,但也许是由于地处偏僻不引人注意,所以保存的还算完整。山神庙前有一个大石槽,石槽里还有香烟熏过的痕迹,可见很久之前这也曾有过香火。庙门外一左一右有两棵杯口粗的海棠树,已经枯死,而周围是一片山桃林。
小庙不大,没有院子,门板也不知到哪里去了。走进庙里,只见神台上有一尊彩绘的山神像,身形面目分明是一宫装女子。这座神像与大多数寺庙或道观的宗教造像不同,更接近于艺术雕塑。只见这山神身材窈窕,面容秀美,宛如一位脉脉含情的小家碧玉。神像的底座上还刻着一行字:昭亭山神绿雪之位,看来这是神祗的名号。神像周身的彩绘由于年代久远已经有所剥褪,但依稀还有当初的颜色。
风君子在四周围了一圈,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对我说:“这个地方真不错,先休息一下吧,要等子时才行。”说着话从大包里拿出几盒罐头、手电筒,一件军大衣,甚至还有一把西瓜刀。我问他带西瓜刀干什么,他居然说是防身用的。我在昭亭山下住了十几年,这山上根本就没什么猛兽出现。
简单吃了点东西,我喂了咻咻半块面包,小家伙又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风君子披着军大衣靠着神坛闭目养神,我也在门坎上坐着休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在无聊的等待中渐渐到了子时。风君子终于睁开眼睛,看了看时间,开口问我:“石野,你不冷吗?”
我这才注意到这次在山中过夜,我居然仍然穿着白天的衣服,一点也没觉得山风寒冷。看来这一段时间的修行虽然没什么感觉,但是不知不觉中身体还是有了变化。当初看见张先生深秋穿着绸衫觉得不可思议,而现在我自己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没等我回答,风君子已经站起身来,面朝着神像对我说道:“石野,你过来,把青冥镜给我。”
我把青冥镜递给风君子,风君子手举青冥镜对准神像,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对此我早就心里准备,知道他又要干什么了。果然就听他口中念道:“借神通一用,神灵归位!”只见他手中的青冥镜一阵颤动,在黑暗中散出一道毫光,这光晕恰好罩住了神像,有一条人影从镜面中飘了出来,顺着光线飘向神像。这人影正是柳依依,只见依依的身形飘向神像,在接近神像的那一瞬间好像被什么力量所吸引,一下子钻了进去。
在青冥镜发出的光茫中,这尊泥塑的神像突然间似乎变活了!眼神五官都变的生动起来。我眼前的神像变成了两道重影,一道仍然是原先的山神,另一道是和山神像融为一体的依依。我终于又一次看见了依依!依依站在神坛上,附于神像之中,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眼神在看着我,看她的表情是想对我说什么。我正准备开口对依依说几句话,此时风君子已经收起了青冥镜,毫光消失,四下里重归一片黑暗。这时我听见风君子的声音:“石野,你出去回避一下,我还有点事情要做,不能有人打扰。”
这荒山野岭让我到哪里去回避?我只有摸黑走出庙门,在墙根外站住。听见风君子的说话声隐约传来:“柳依依,你二十年前无辜身亡,当时神识迷离,以至今日魂魄无依……本人自悟鬼修之法传授于你……今日封你为昭亭山神,聚此地山串神灵气助你修行……受人间香火,凝聚元神,重修形体……”
风君子这几句少有的严肃,不像他平日的言行举止,我在门外也听的肃然起敬。然而此时就听风君子语气一转,又变得不正经起来:“柳依依,你是不是十分想见门外的那位哥哥?……这你就不能着急了,我已经将你的魂魄封在神像中,什么时候你有办法将元神脱困而出,就可以找你的石野哥哥约会啦……想他是不是,其实也有别的办法……梦中阴神相见,你可以托梦啊……不会不要紧,我会找机会教石野的,让你石哥哥亲自教你吧……”
怎么这小子正经话没说几句又满嘴跑火车,我正在疑问间风君子已经打着手电出来了。见我站在门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庙里面的事情搞定了!”
“风君子,你刚才在里面说什么,我好像听见你封依依做山神,你不是开玩笑吧?居然连封神都搞出来了!”
风君子将食指竖在嘴边:“你小声点,别让依依听见了。心愿力修行最重要的是心念纯净,她在山神庙里不是山神是什么?提拔山神这种事情应该是玉皇大帝负责,可是你我都不认识他老人家呀,也不知道这位玉皇大帝躲哪去了,只好我辛苦一点了。本来我想还找过市委组织部,可是人家也不管这种干部……”
风君子胡说八道没完没了,我赶紧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我服了你了,现在这里完事了吗?”
“完事了?还早着呢!”风君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在黑暗中显得十分诡异,“下面就要靠你这一段时间的修行成果了。我可要提醒你,接下来可没有刚才那么轻松,你会感觉十分、十分、十分的难受。”
“等等,你又要借神通一用吗?风君子,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你那么神通广大,为什么一直要借我的神通一用呢,你自己动手不是更容易搞定?”
“这你就不明白了。天道昭昭毫厘不爽,我这种修道的人最怕的就是卷入因果事端。事情都是因你而起,那么我只能借用你的法力,到时候老天爷要算起帐来,也别算在我的头上……不要忘了我可是帮你,与我本人没有一点关系!”原来这小子是这么想的,听他的话还有几分道理。我还想多问几句,然而风君子已经抓住我的手,抬头大声喝道:“借神通一用,叫春!”
什么?叫春!我有没有听错?世上有这么变态的法术吗?这个名子也太……。就在我心中又奇又笑之际,一阵阵酸软的感觉从全身传来,我觉得身体的力量几乎都被抽空了,两腿发软,几乎站不住,连气都喘不上来。风君子刚才提醒我会十分难受,看样子不是随口说说。他这一次“借神通一用”比以前任何一次时间都要长得多,抓着我的手一直没放,虚弱感一次一次的袭来,我渐渐的意识模糊。我不知道风君子施展这“叫春”法术有多长时间,因为到后来我已经不由自主的失去知觉。
010回 仗义多草莽,跳脚喝神僧
(题记:提到妖精与高僧斗法,人们大多会想到法海与白娘子。其实站在法海的角度,他不会承认自己所作所为有什么错,因为他在维护自己所认为的天道。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天道究竟是应该让某个人活的更幸福,还是保护整个人世的平静?假如世上处处都是白蛇成精,世事恐怕也不会太平。所以白蛇传的前提是假定在“只有这么一个白娘子”或者“白娘子是个善良的妖精”的基础上的。许仙本来过的很幸福,可是法海一插手却给他带来了灾难,从这个角度,法海算不得得道高僧。法海的逻辑错误就在于以出身定善恶了,虽然这个错误很容易被发现,但同样的历史却不断在上演。)
不知昏沉了多久我才悠悠醒来,发现天光已经大亮,自己裹着军大衣睡在神龛之下,脑后垫着风君子的旅行包。周围没有人,风君子和咻咻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我起身走向庙门外,突然愣住了!眼前的景色简直让人无法相信——庙门前一左一右两株已焦枯的海棠树居然一夜之间开满了鲜花!在放眼望去,周围本已经叶落枝残的野桃林变的生机勃勃,不仅绿意昂然,而且还开了满树的桃花!
难道我这一觉睡了许久,一直从初冬睡到了阳春?不对,我在抬眼向四周的山上望去,十丈之外的山野,仍是一片初冬景色。我有点明白了,这恐怕是风君子干的,我曾经亲眼看见他弹指***开的神通,那么让这山神庙周围冬日花开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规模似乎太夸张了一点!
“阿弥陀佛!”就在我失神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念颂佛号的声音,有一位僧人从桃林中走了过来。这和尚看上去四十左右的年纪,身姿挺拔,五官端正,剃的锃亮的脑门上十二个戒疤十分醒目。只见他走到近前,左手持锡杖柱地,右手施礼道:“贫僧路过此地,见上空灵气冲天,应该有高人做法,特来拜会。只是到此方知冬日花开,施主虽然法力高深,但万物枯荣自有天数,此等逆天而行之事,终究不妥。”
和尚言行举止不给人一种雍容气度,神色平和却自有威仪,也算得上宝相庄严。可是我却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一觉醒来,就发现冬日花开,风君子不见了,反而来了个稀奇古怪的和尚。
见我呐呐不答,和尚抬头定睛看来。他原先平和的神色突然变的凝重,手指着我说道:“原来不是高人做法,而是妖物作祟。年轻人,你面色晦暗,神气虚弱,显然是被妖物吸取了精元。你身后的神像有阴物附体,应该就是作祟的源头。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被妖物所害,听我的话,赶紧离开!”说着话他提起锡杖举步向前,直奔庙中而去。
坏了!这和尚恐怕也是修行中人,看样子有点误会。见此情景我赶紧摆手拦住了和尚:“和尚,不,大师,你误会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山神不是坏人,你千万别害她……”
“无知愚民,被鬼物所害尚执迷不悟,这哪里是什么山神,待本座打破她的寄身,定叫她魂飞魄散。”说着话和尚一甩衣袖,一股力量传来,我不由自主的被推到一边。
怎么办?眼看和尚气势汹汹逼近庙门,风君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正在我束手无策之际,庙中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这吼声就像惊雷在耳边炸响,震得我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而整个山神庙也被震得一阵晃动,梁上落下不少灰尘。只见咻咻不知何时出现在神像前,像个充满斗志的小公鸡一样蹲坐在那里,弓着背、夹着尾巴,瞪着一双小眼睛盯着那和尚。这一声大吼威力不小,和尚也被震的向后退了几大步才稳住身形。
和尚稳住身形,深吸了一口气,高声说道:“难怪此地妖物猖獗,原来还有你这么一只异兽护法。天生灵异实属难得,只可惜无人调教落入歧途。如果再挡在本座面前,我连你一起收服,带回去好好管教……孽畜……”
说话间和尚又举步走向咻咻。这和尚说话声音一字一字传入我耳中,就像一个大锤一下一下敲在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比起刚才咻咻的那声大吼,和尚的声音更加奇特,似乎有一种夺人心魄的力量。我想抬手都没有力气,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和尚又走了过去。而咻咻,居然像个人一样举起了前爪掩住了耳朵,样子也是十分难受。
“热闹!热闹!真是热闹!和尚,你以为嗓门大就了不起吗?”此时突然从桃林处传来拍手的声音,风君子钻了出来。他这一出现,和尚也是气势一顿,我周身那股无形的压力也突然消失了,这才发现全身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风君子的出现让和尚也很意外,他转身面对风君子:“施主是何方神圣?能在我的狮子吼下若无其事。”
风君子嬉皮笑脸道:“别管我是什么人,我只是观众,你们接着演……”
“阁下所言,本座不懂!”
“你们不是在演白蛇传吗?”风君子指着和尚、坐在地上的我、还有庙里的神像说道,“法海、许仙、白素贞都到齐了,咦?还差一个哪去了?”说着话他发现了庙门里的咻咻,又指着咻咻说:“还有一个小青,也在这里。”
和尚终于听出了风君子口中嘲讽的味道,原来是把他比作了白蛇传中多管闲事的法海,开口答道:“贫僧九林寺方丈法源,路过此地,见鬼物作祟,吸取这位施主的元气,故而出手除害,请问阁下是什么人?”说着话还用手指了指我。看样子这位法源和尚把事情给弄拧了,也难怪,恐怕不论是哪位高人看见现在这个样子也难免会这么想。
风君子笑着答道:“原来是法源禅师,果然跟海法是一伙的,法号里都带个法字。我只是个路过看戏的,没什么来头。不过大师,能不能给我个面子,不要管这里的闲事……我上次去九林寺,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放到功德箱里了……也算挺给你老人家面子了。”
风君子脸皮够厚,居然还好意思提他在九林寺的事情,我记得那个蒲团就是他在那里偷的。法源见风君子纠缠不清,也懒得和他胡扯下去,转过身来举起锡杖对准庙里的神像,低头开始颂念佛号。
佛声一起,风君子也脸色一变,快步向前挡在了法源与山神像之间。见风君子如此,和尚抬头沉声道:“这位施主,我看你的来历也绝不简单,既然是修行中人,何苦要为这些外魔邪道出头,你再不让开,本座可就不留情面了。”
只见风君子一咬牙,似乎暗中下了什么决定,掐腰抬手指着法源和尚大声喝道:“大和尚,你也太过分了!这里是山神庙又不是和尚庙,你来管什么闲事。这里的山神是我刚收的小弟,不,小妹,这个山神庙是我罩的地盘,没招你也没惹你,你来砸什么场子!”
风君子大概是急了,连收小弟、砸场子之类的话都说出来了,都是香港黑帮电影里的台词。法源看了风君子一眼,叹息一声,低下头口念佛号,又一步一步的走向山神像,锡杖上的九个铁环叮当乱响。风君子似乎拿他也没有办法,一步步退后,已经退到了庙门之中,咻咻躲在风君子身后也只是“咻咻”的喘气。
眼见和尚举起锡杖,就要踏入庙门,突然间异变陡生!我坐在庙门外的空地看的上一清二楚:几丈之外的桃林中无声无息飞出十几条树藤,这树藤一出现,就把法源和尚周身上下缠了个结实。法源显然也没有想到突然的变化,惊呼一声:“还有妖物……”就突然住口。不是他想住口,而是树藤缠得他说不出话来。和尚的左手举在空中,倒转锡杖想去拨打那些树藤。树藤似乎也很忌惮他手中的锡杖,灵活的避开随肩而上缠住了他的左臂。和尚和树藤就僵持在那里。
“大师,没想到降妖居然会被妖物降服吧?这也怪你自己多事!”风君子乘机走出庙门,好奇的对周围看了一眼,又转身对和尚说道:“大师,你别拿眼瞪我,我又不是妖怪,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我和你商量一件事行不行,我帮你击退这个妖物,你也放过这庙里的山神……我向你保证,此地山神绝对不会作祟害人,而且今天发生的事情,也绝对不会有人说出去……”
见和尚不说话,风君子又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可不要反悔。”说着不等和尚回答,伸手扯住了树藤上的一片叶子,对着桃林中喊道:“你再不松手,我可要撕你的衣服了!”
说来也怪,那些树藤似乎非常害怕风君子的手,风君子一开口,立刻松开法源和尚缩了回去,消失在桃花林中。法源禅师红着脸站在原地喘气,风君子也不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两人古古怪怪的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最后法源一跺脚:“施主是得道高人,希望你好自为之!”言毕转身而去,走的比来的时候快多了。
和尚走后,风君子对着桃花林一抱拳,高声说道:“不知道何方神圣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方便的话请现身一见!”
只听林中传来一阵银铃般女子的轻笑声,有人答道:“这位公子,谢我就不必了,你刚才不是说我是你新收的小妹吗?大哥有难小妹当然要出手了。”
什么?不仅是风君子,连坐在地上的我都吃了一惊!风君子刚才说这里的山神是他刚收的小妹,自然是胡说八道,可是林中的女子也自称是风君子刚收的小妹,那言下之意她就是这里的山神了!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山神土地吗?我用疑惑的眼光看风君子。风君子也正好回头看我,发现我眼中的疑问,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冲林中说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哥,那么大哥就求你一件事情,这座山神庙不论是不是你的道场,我都借用几天,刚才的事情你也看见了,那个女鬼也实在可怜,能帮就帮帮她……还有,如果有人捣乱的话,也麻烦你能保护此地的清净……”
“你这小孩,脸皮可真厚,知道我多大岁数了?叫你一声大哥你居然就答应!其实前天晚上你做法的时候我就来了,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神通。不过你能耐这么大,怎么刚才还要我来帮忙呢?”
风君子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嗯,我的情况有点特殊,不能和那个大和尚动手……我明白了,前天晚上你就帮忙了……我本来只想对着周围的几棵树做法,没想到这一片桃林都开花了……,我早应该想到的,就那小子的法力,哪有这么大的神通!”
那小子的法力?原来风君子说的是我。前天晚上?难道我已经昏睡了一天两夜了吗!这一觉前后发生的事情可太多了,我还需要时间去消化。就在我思考时,林中声音已经消失,风君子也走过来扶起我:“石野,你的样子需要好好休息几天,我们快走吧,过一会儿记者就该来了。”
“记者?怎么还会有记者?”
“你已经睡了一天两夜了,今天是星期天。你猜我刚才干什么去了?我去找地方给报社打电话了。报社和电视台的人估计一会儿就到了,我们收拾东西离开再说。”
……
“风君子,刚才和你说话的究竟是什么人?听她的口气自称是昭亭山神。”
“她用树藤困住法源和尚,看来应该是昭亭山中千年修行的草木精怪,那座山神庙原先是她的地盘也说不定,不过后来也许是因为香火断绝,她就不待在那里了,反正我们去的时候神像没有灵性,要不然我早就发现了。”
“草木精怪?这世上难道真的有妖怪吗?”
“有神仙就有妖怪,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但是妖怪这个词也不恰当,人可以修行,草木聚山川灵气为什么就不可以修行呢?其实不仅仅是草木,如果机缘巧合的话,禽兽也可以通灵,通灵就可以修行。人不是世界上唯一的生命。”说着话,风君子有意无意的看着趴在我怀里的小狗咻咻。
咻咻自从发出那一声震天大吼之后,神情一直萎靡不振,现在老老实实的缩在我怀里昏昏欲睡。看着它那可怜巴巴的小狗模样,我真不敢相信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是从这一个小小身躯里发出来的。风君子说过这条狗不是一般的狗,我今天终于发现它的非同寻常之处,可惜咻咻不会说话,我只有问风君子:“你听见咻咻那一声吼了吗?那和尚也说它是一只异兽,这么说咻咻也能修行了?”
风君子看着咻咻笑了:“理论上是如此,但是禽兽草木的修行与人不一样。人之所以是万物之灵,那因为人建立了文明社会,有文化传承,有世代相传的道法秘籍。而草木禽兽没有这些,它们的修行都是因为机缘巧合,属于自己顿悟,都是在一种无意识或者不自觉的情况下开窍的。至于咻咻……”
“咻咻怎么样?”
“你既然把它当一条狗来养,就应该把它培养成为一条有知识、有文化、有理想、有纪律的社会主义四有新狗……石野,你别笑,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教它读书识字。”
“教咻咻读书?你有没有搞错!”
“石野,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你没有发现咻咻听得懂人话吗?讲听得懂人话就应该学得了人事。”
风君子的提议虽然荒诞,但是仔细想想也并非毫无可能,我经历的稀奇古怪已经够多了,再多这一条也无所谓。听他的话我真的动了心,打算回去就教咻咻读书识字了。在回去的路上,我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赶紧问风君子:“风君子,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本来我们是要给依依找一座有香火的庙,可是那座山神庙并没有香火呀?”
风君子又笑了,这笑容高深莫测又得意洋洋:“香火?很快就会有的,你看明天的报纸就会知道了。”
……
第二天,芜城的各大报纸都刊登了昭亭山山神庙一带冬日花开的奇闻。在这冬至之日,不仅山神庙周围的一片桃花盛开,就连庙门前两株已经枯死多年的海棠树居然也开花了。这则奇闻吸引了无数好奇之人前往昭亭一看究竟。有人不信,想眼见为实,而眼见果然为实。于是消息迅速的传开了,前往山神庙参观的游客络绎不绝,山脚下的饭馆酒肆也天天爆满。
消息的影响不仅限于芜城,周边省市的媒体也多有转载,有几家电视台特地赶来此地拍摄了专题片。电视画面上满山萧索景像与山神庙周围一片春意昂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视觉上给观众很大的冲击。从直升机航拍的镜头来看,这一片冬日开花的桃林恰恰成一个规则的圆形,方圆十丈之内将山神庙围在中心。
对于这千年难遇的异像也有不少专家站出来试图解释。有人说是因为植物基因突变,有人说是因为地热活动的影响,但受到官方最终认可的权威解释是这样的:山神庙地处昭亭山谷,三面环山一面朝阳,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加之庙后有终年恒温的雪溪泉水渗入地下,形成了这一独特的局部气候异像。这样的解释恐怕连得出这一结论的专家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但不论怎么说,这是市委宣传部定下的统一宣传口径,成了各大主流媒体广泛引用的科学解释。
不论官方如何解释,大多数老百姓和前来参观的游客却只相信一点,那就是山神显灵了。这种说法上不了台面却流传于民间,很多人深信不疑,也有一些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有一些人觉得相信一下也无妨。不知道谁带的头,有人在参观山神庙的时候开始供奉香火,接着烧香磕头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成了昭亭山中的一道风景线,其香火之盛甚至超过了九林寺与千年古刹广教寺。
后来有一位发了大财的农民企业家主动要求出资重修山神庙,这一举动得到了当地政府和旅游部门的大力支持。山神庙修茸了大殿,又重新修了三重院落、东西配殿,将庙后石壁上的雪溪泉眼也围到院中。不知从哪传出的消息,雪溪泉水有山神赐福,喝下去可以消灾治病,于是到山神庙中的香客就更多了。
其间也有部分有关人士对昭亭山神庙事件颇有非议,但这种非议遭到了旅游部门的反驳。最终山神庙成了旅游局下辖的一个风景名胜点,在庙门外开设了旅游商店,进庙参观也需要掏钱买门票了。后来的野桃林不叫野桃林而叫神树林,雪溪泉不叫雪溪泉而叫神水泉,有人请名家题字刻石立于当地。
这一切都在风君子的意料之中,只是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那位出钱重修庙宇的大款同志嫌原先的山神像已经过于古旧,想重塑一尊新的。幸亏有考古部门的专家鉴定此神像是唐代文物,珍贵无比,这才仍然保留在神龛之上。否则风君子的一番功夫恐怕就要功亏一篑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我和风君子回到学校之后,马上就要面临期末考试了。这两个月跟着他不务正业,连功课都落下了不少,这段时间需要好好学习了。
011回 一阳常生动,阴神初入梦
(题记:在很多民间神话传说中,都有某某人在梦中遇到世外高人或者神仙鬼怪,给予指点或者传授法术。这些传说有依据吗?这是我们无法证实的,但古往今来梦中通灵的故事又太多了,不可能全是杜撰。然而还有一种更加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那就是你做了这样的梦,但梦中遇到的不是天上神仙,而就是你身边的某个顽童。)
回到学校之后,风君子也知道期末考试不远了,所以这一段时间也是老老实实的看书学习。近来他和田玮之间打的火热,田玮几乎所有的笔记都让风君子借了一遍。我发现田玮的笔记记得越来越工整、越来越详细了,几乎存心就是给不记笔记的风君子准备的。
但是在晚自习时风君子再没有找到与田玮同桌的机会了,因为田玮的同桌,我们班的另一朵班花季晓雨也来上晚自习了。季晓雨是冲着我来的,或者说是冲着咻咻来的。从昭亭山回来后我开始教咻咻读书识字了。其实所谓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教,只是每次翻开书本用手指着讲给咻咻听。咻咻居然经常趴在我手边人模狗样的听我讲,也不知道它听懂了没有。过一段时间我有一个新奇的发现,那就是咻咻自己学会了用爪子翻书看,枯燥的课书也看的津津有味,也不知道它在看什么!
咻咻学会翻书之后养成了一个坏习惯,那就是跟着我去上晚自习。带宠物去上晚自习当然是校规所不允许,可是咻咻很机灵,知道什么时候该躲在课桌里不让老师发现,也从来不会发出什么声响。偶尔晚间巡视的老师们没有发现它,但同学们却发现了,最早发现咻咻的是田玮,然后她告诉了季晓雨。季晓雨也来上晚自习是为了看咻咻。
咻咻脾气很怪,不愿意男生接近它,但是几乎全班的女生都喜欢它,尤其是季晓雨,总是喜欢将它抱在腿上。晓雨对这只自己会翻书的狗十分好奇,从家里给它带来不少闲书,那个年代女生中流行的是琼瑶、岑凯伦。从此咻咻不再翻课本了,晚自习大多数时间都趴在季晓雨的大腿上翻言情小说,只有预感有老师要经过的时候才会躲到桌肚里。它的预感一向很准,成了教室里的“敌情预报员”。
很快到了期末,考试的结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期中的时候黄健峰是第一,风君子是第二(这小子是怎么搞的,天天不务正业成绩还不错!);而期末的时候风君子还是第二,黄健峰考了第三,全班第一名居然是田玮!田玮不是凭成绩考进来的统招生,是花赞助费进来的扩招生,期中的排名在三十名以外,期末考了第一实在太意外了。而我石野,仍然是在中游不引人注目的水平。
看着成绩榜,我突然想起了我刚刚得到青冥镜的那个晚上,风君子就是在那天坐到了田玮旁边,并且跟巡视教室的司马老师说了一句话:“田玮学的比我认真学的比我好。”风君子考了第二,如果田玮学的比他认真比他好的话,那么恐怕只有考第一了。难道风君子真的一语成谶?这会不会也是一种神通呢?
有这个疑问,自然最好去问摆摊算命的张先生了。成绩出来的那天中午,我又到张先生的卦摊上和他聊天,我提到了风君子曾经说过的话以及田玮期末考试成绩的事情,最后我问他:“张先生,你说过命算的最高境界是金口玉言,能够一语中的,那么你看这件事情算不算呢?”
张先生思索片刻答道:“其实并不仅仅是命算,据说佛家也有一种神通叫做随口禅,随口而说,看似荒诞不禁却能料事如神。在传说中一语成谶的神通是有的,但是这一种高人一般都不会轻易开口,传说中如果有高僧修成了随口禅,有很多人终生不再开口说话,随口禅成了闭口禅。当然这些只是传说。其实你不必往神通上想,听你的说法,你那个女同学是上课听的最认真,下课复习的最认真,笔记记的最认真的人,那么她考第一又有什么不对的吗?为什么要先入为主的认为别人就学不好呢?”
张先生的话很有道理,我听得直点头,他又接着说道:“世人好问前程,其实来算命的并不一定都相信,但是他们一样会来。如果算命先生说的好听,也算是一种心理安慰或者是精神寄托,如果命算的不好,那也是转移精神压力的一种方式——原来很多事情不顺利错不在自己,而是命数,这样也就想开了。”
听到这里我插口问道:“那么有没有人真的能够一语中的,算的特别准呢?”
张先生:“我师门所传的就是术数,推算世事也往往八九不离十,但是离一语成谶的境界还差的很远。很多来算命的都希望碰到这样高人,但如果真的遇到了这种人却并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遇到高人还不是好事呢?”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假如有位先生真的有一语成谶的神通,并不意味他能看破任何人的前程。本来福祸命数未定,叫他一开口反倒定了。人都是有私心的,如果他看到你命数不好不会自损福寿给你添运,如果你真的福寿齐天,他也不会把话说满总要留三分余地。所以碰见这种高人,如果逼他开口,不仅对福寿无益反而会受损。所以古人说知天命莫问,就是这个道理。”
张先生的话我听的一知半解,总算明白了原来世外高人只能哄不能逼,和世上的高官是一样的。这一段时间我并没有缠着风君子要学法术,风君子好像也把自己曾说过要传我丹道的话忘了。直到放假的前一天,他才拿着本破书到宿舍来找我。
“石野,这本书你先拿去,这里面有丹道入门前筑基功法第一步的口诀,我已经在下面划了线,折好了,你自己看吧。”风君子说着话把书扔在我床上。
有了上次他给我一本《庄子》的经验,我现在已经有了思想准备,所以看到封面上“道德经”三个大字时一点也不吃惊。翻开一看,果然有个地方画了线:“未知牝牡之合而全作,精之至也。……”。
“风君子,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像没看懂嗳!”
风君子:“牝牡就是雌雄……这只是口诀。其实功法很简单,就是一句话‘安神守窍’,说的通俗点你肯定也知道,就是意守丹田。你已经学过静坐、那么下一步就在静坐中守窍吧。尚云飞教过你息相,我就不再多讲了,只是呼吸的时候要注意一点,意守丹田讲究的是腹式呼吸……”
风君子说的意守丹田果然简单。腹式呼吸与胸式呼吸不一样,需要注意以小腹的起伏带动隔膜呼吸。风君子告诉我可以自己选择守中丹田(胸口)还是下丹田(脐下),但是息法不一样。如果守中丹田,则顺式呼吸,就是吸气时小腹隆起,呼气时小腹回收;如果守下丹田,则逆式呼吸,小腹的动作相反。我试了一下感觉不是很习惯,风君子说练习纯熟了在无意中做到才行。
如果说上次他教我“心斋”和“樱宁”还做了点解释的话,这次他教我“守窍”则是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我也看过一些武侠小说,意守丹田是怎么回事我多少也知道一点,本想风君子会教我什么高深的道法,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东西。风君子显然也看出了我眼中的疑问,走的时候对我说:“意守丹田不是想像中的那么简单,如果没有打坐入静的功夫是根本不可能有效果的。明天就要放寒假了,你正好回家好好练习,我建议你还是子时打坐。你不要着急,真正的丹道功夫你还远远没有入门,这是筑基的第一关,所有人都要过的,有很多人这一关就过不了,那么后面就什么都没法学了。”
“那么我怎么知道这一关过没过呢?”
风君子在门外回头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丹道从练精化气、采药归壶开始。意守丹田目的是寻找‘一阳生’的境界,一阳生的境界就在《老子》这本书的口诀中,如果你印证了‘一阳生’,你自然就会明白的,我现在跟你说的太清楚反而不好。如果你体会到什么是‘一阳生’,那就给我打个电话,我会教你怎么做的,这是我家里的电话号码……”
……
已经几个月没有回家了,父母见了我都十分高兴,不停的问学校生活怎么样,我习不习惯等等。妹妹长高了,缠着我问有没有给她买什么东西,还好临回家前韩姐给我买了不少零食,我全都给了妹妹。父母说我不应该把生活费省下来往家里买东西,我没好意思告诉他们东西不是我买的。
乡间的冬天平淡但也不算单调,我经常下地帮父母干活,现在地里种的是冬小麦。地里的活没有太多好忙的,有空的时候我就上山挖冬笋,到集市上换几个零花钱。越来越多的竹林被有门路的人承包了,有更多的被划在了旅游风景区范围内,挖冬笋要走到昭亭山中比较远的地方。我有几次也去了依依所在的山神庙,现在的山神庙已经香火旺盛了。我远远的看着神像,我知道依依能够看见我,但是却没有办法和我说话。她一定很寂寞!
每夜子时,我都在修炼风君子教我的“安神守窍”,腹式呼吸渐渐的已经纯熟自然,在这个过程中每次打坐时小腹都会微微发热。看样子意守丹田是有效果的,这让我有了坚持下去的信心。我不知道什么是“一阳生”的境界,但是一天夜里,“一阳生”自然发动了。我为什么会用“发动”这个词来形容?说出来大家就会明白了。
除夕夜乡间有守岁的习俗,大家并不睡觉,而有了春节联欢晚会之后,家家户户都会看电视到半夜,然后从十二点到第二天早上,爆竹声一直不断,所以大年三十那一天夜里我没有打坐。中断了一天的修炼,大年初一的子时我又向往常一样静坐中意守丹田。渐渐的小腹又开始微微发热,这我已经习惯了。但这天晚上不一样小腹中的热流比往常都要充沛,顺着我的呼吸之间似乎向四周游走。在热流游走所到之处,几乎是毫无征兆的,我的下身自然勃起了,如抬头蛙怒,在内裤下搭起了一个小帐篷。
我已经年满十八岁,身体发育的十分成熟并没有什么缺陷,性冲动以及勃起的经验自然不止一次,可是这一次与以往任何一次都有所不同。首先我当时只是意守丹田而已,心中并无其它的任何杂念,更没有任何有关色情的联想。其次阴0茎勃起的感觉也和平常时的冲动不同,不是那种兴奋后的充血,搞得人心猿意马,而是很自然的挺立,心情却十分平静。最重要的一点,我在定境中心神并没有散失,反而入静更深,进入了一个极寂静、极细微的精神状态。在那一刻,我的精神好像有了触手,真的触摸到了什么叫丹田!
我几乎没有什么怀疑,确定了这就是风君子所说的“一阳生”境界,也明白了《老子》中的那段话究竟指的是什么。第二天我走了三里地,到附近镇上找公用电话打给风君子。风君子在电话中告诉我确实是“一阳生”发动,但是他又说偶一为之不算成功,需要做到定境不失,常常生动,但又不能用心意刻意去催动。让我再习练一段时间,如果达到“知常”的程度,就可以修炼下一步的功夫了。
……
心里一直惦记着依依在山神庙中会不会感到寂寞。她被封在山神像中无法离开,这简直比坐牢关禁闭还要让人难以忍受。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在电话里没来得及问风君子依依的事情,晚上就梦见了她。
这个梦很奇怪,梦境中分不清白天黑夜,我能看得清四周景象,却不知道天上是太阳还是月亮。我像平常时一样提着小铲、背着竹篓上山去挖冬笋,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依依所在的山神庙。山神庙的正殿前院香烟缭绕,但是却看不见一个人,我迷迷糊糊的走了进去,看见了神坛上的依依。
神坛上站的是依依,不是平日所见的山神像。我看见依依,依依也看见了我,我一走进大殿就听见依依惊喜的声音:“哥哥,是你吗?真的是你呀!你终于来看我了!”
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情景有什么不对,手脚并用爬上神坛,站到依依身边,伸手扶着她纤细的肩膀:“依依,是我,终于看见你了!你在这里过的怎么样,是不是很闷?”
依依:“平时是有点闷,总是有很多人来烧香磕头,他们心里想的什么我都知道,后来也就不太无聊了。上次说什么封我山神的那个小弟弟经常夜里来教我修炼,修炼的时候也就不觉得闷了。”
依依的话有点奇怪,封她山神的那个小弟弟?她说的是风君子吗?风君子年纪比她大怎么会是小弟弟呢?闻言我又低头仔细打量面前的依依,一个多月没有见面,发现她居然长高了,快到我的鼻尖了,身材也不再像个小孩,而是有了少女的曲线。我最初看见她的样子只有十来岁,我还误以为她是个小男孩,算上去是十三岁。可是眼前的依依,已经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她身上还是穿着那身灰蓝色的卡叽布衣服,这身原本很朴素而且显得肥大的衣服现在已经短小了,掩饰不住青春少女正在发育中的身材。上衣短了,连肚脐都露出来了,少女的腰肢就暴露在我眼前,不知道是不是终年不见阳光的原故,依依的肌肤白的没有任何一点瑕疵。我不禁避开了眼光,不想用眼神吃她的豆腐。
难道风君子的“鬼修”之法真的神通广大,依依居然像一个正常人一样长大发育?只是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不行,我得问问风君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几年,依依会不会变成老太婆?
依依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她仍然沉浸在我突然出现的喜悦中。她抱住我的一只胳膊将整个身体都贴到我怀中,我的手臂隔着衣服能够感觉到她前胸的隆起柔软,很有质感的弹性,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说不出来的……舒服?莫名的罪恶感?我隐隐约约觉得这样有点不合适,但又不忍心推开她,听见依依又接着说道:“刚开始的时候,白天经常有一位穿绿衣服的姐姐来找我,陪我说话。后来这里的人多了,姐姐就不常来了,她好像不喜欢人多……上次和你一起送我来的那个小弟弟倒是经常来,时间都在后半夜……他说我现在就是这里的山神,教我怎么做一个山神……等我学会了做山神就可以去找哥哥你了……他还说叫我不用着急,就算我出不去他也会想办法让你来见我的。他果然没有骗我,你真的来了耶……”
这一夜的梦中我半搂着依依和她说了很长时间的话,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总之依依十分不舍,还一再央求我要经常来陪她。我本来是上山挖冬笋的,可是一个冬笋也没挖就这么回了家。村子里也没有人影,家家户户都关着门,连狗都不叫。就在我走到家门前刚要推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人说话的声音:“石野,我等了这么多天,你终于出现了!”回头一看,居然是风君子站在那里!
“风君子,你怎么来了?我记得我刚给你打过电话。”
风君子:“电话是白天打的,我是在梦中来的。我每天在梦中等你。我知道你有天生异能,也见过你梦中阴神出游。我本以为你会惦记着那个鬼妹妹柳依依,总有一天会在梦里去找她,没想到一等就是这么多天!”
风君子一番话没头没脑,可是我听在耳中却突然间意识到什么,这种感觉我以前有过,就是那次我在梦中走进教室,结果知道了自己在做梦,同时也碰到了风君子。我试探着问:“风君子,你的意思我现在正在做梦吗?”
风君子笑了:“石野,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阴神出游如在梦中,只有梦中知梦才能灵台清明。刚才可以说你在做梦,可是现在你已经不再梦中了。想想你刚才做的是什么梦?”
我已经不在梦中?我刚才是上山挖冬笋去了,现在?我下意识的一低头,发现背后的竹篓和手上的小铲不见了,而天上的月亮正照着面前的风君子——月光下他没有影子,再看看自己,居然也没有影子!老天,难道风君子是鬼?我也变成鬼了?我下意识的问道:“风君子,我们怎么没有影子?”
“你我现在都是游荡在色身外的阴神,说起来也跟鬼差不多,当然没有影子。”
“那我现在不是在做梦吗?”
风君子看着我,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走出梦境,未必就是从床上醒来,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境界,就是你我现在的阴神出游。石野,除丹道之外,其实我一直想教你‘三梦大法’。我记得上次在梦中我也跟你说过,这是我的独门道法,只是当时你的情况不太好,没法教你,现在可以了。我这几天去找依依,依依每次都问你在哪里,我实在被她烦的受不了,这下好了,你可以天天去陪她了……”
“等等,你是说要教我怎么做梦的功夫?让我在梦中去陪依依?那也没必要搞这么复杂,大半夜的让我做怪梦。”
风君子对我说的话十分不满:“修真各门派的规矩,这种道法都必须在梦中传授,师徒不可见面。这么做是为了保证选中的弟子天生有这种资质……,你和我当然不必这么麻烦了,但是保留点神秘感有什么不好呢?再说了,这不也省了我来找你的公共汽车钱了吗?电话费也不用了,你居然不领情!”
什么事情都能让风君子说出点道理来,确实不用打电话也不用坐车,他居然在深夜梦中把我堵在了家门口!
012回 世间有三梦,虚实一念中
(题记:想体会当神仙的感觉吗?也许不需要苦苦修炼,只用三天时间就能搞定。虽然不是真正的成仙,但也足够过瘾。我说的可不是吸毒,而是做梦!人们经常用“做梦”这两个字来形容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却往往忽略了“梦”本身也是人生经历的一部分。通过某种方式,梦也会成为你的另一种人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梦将不再是梦。)
这天后半夜,风君子在梦中对我讲述了“世间三梦大法”。所谓世间三梦,指的是梦中修行的三个阶段,分别是入梦、化梦、无梦。据风君子说这是他自创的独门道法,与密宗的梦观成就法虽同源却殊归,目地不是为了解脱成佛,也不是为了得道成仙,仅仅是为了在人世间享受神游的乐趣!人都是清醒时才能感受到现实世界,但如果梦中也能如此,那相当于一个人一辈子过了两种人生。而且修梦之法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梦中之人有种种神通,虽然这种神通只是在梦境中,但如果将梦境看作另一种人生的话,那么修梦之人实际上可以有另一种全然不同的人生享受。
世间三梦大法的总诀就是《庄子》中的一段话:“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风君子并没有讲“化梦、无梦”究竟如何,只讲了三梦大法的第一梦:入梦大法。所谓入梦大法只是一个总称,实际上包括了入梦、辨梦、出梦、实境、明境、神境、破实、破虚、破妄等九层功法。
入梦。就是讲怎么做梦,人人都会做梦,但并不是想做梦就会做梦,所以要学修梦之法,首先要知道如何走入梦境之中。
辨梦。就是梦中知梦,也就是俗称的梦中清明,从混沌梦境走入清明梦境,只有如此才谈得上修梦,否则仅仅是在做梦而已。
出梦。就是走出梦境,从梦境中走出来有两种可能,一是可能会醒,二是进入另外一种境界。出梦要求的是不从床上醒来,而是阴神自醒。
实境。出梦之后阴神自醒,要判断是否达到这一境界,就是要看梦中的自己是否已经脱离梦境走入实境。也就是以另一种形式回归现实。梦中所见一切不再是梦境,而是现实中的实景。
明境。阴神与识神不同,眼中所见常常是心像或幻像。由梦入实境之后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明辨实景。再这个过程中,就会有神通,比如说像修道人的天眼一样,可以透视实物,但这种神通只能在梦中拥有。
神境。这是大多数人修炼入梦大法或类似法术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梦中可以离地飞行、可以穿墙过壁,可以瞬间移动。总之神话传说中神仙有的种种神通在神境中都会拥有。相当于在梦中得到五眼六通中的神境通。不过这不是真正的神境通,只在梦中而已,不会对现实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入梦大法的九层功法,风君子只对我讲了前六层,其中前三层功法与密宗的梦观成就非常类似。他还告诉我国外有很多所谓的灵魂学家也在研究这个东西,但是他们并没有世传的道法参照,只能做现象研究,所以最高也就能达到第六层神境的深度,至于后面的修为,要有特殊的心法,以后才能慢慢的体会。
风君子说我有天生异能,梦中能够阴神出游,所以入梦大法的前四层功法从入梦到实境很容易,只需要掌握由清醒入梦境的技巧就可以。需要的修炼从第四层功法开始,首先要做的就是梦中求证实境。并且告诉我以后在现实中最好不要再和他谈论有关修炼的问题,所有道法的传授都将在梦中进行。怎么感觉像地下党接头?不过地下党如果这么接头,特务肯定抓不到他们!
说实话,这世间三梦大法要比我那根本就不了解的丹道有吸引力多了。第二天晚上,我就迫不及待的想求证实境。办法很简单,睡觉前我找了一本很厚的书,随手翻开一页放在桌子上,眼神不看,用笔在上面画了一道。入睡之后,按照风君子教我的办法走入清明梦境。也许是道法神奇,也许是我天生就有这种异能,立刻就成功了。
这一次梦的起点就在我睡觉的床上。我从床上“起身”,走到桌子旁边,看见了桌子上的那本书。那本《醒世恒言》翻在217页,我用笔正好划在一行字上:“阴阳无二义,天地我中央”。需要强调的是,此时不是我真正的起身看书,而是在梦中。我看清楚了书页和那一行字,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如果你明天起床后发现梦中所见都是真的,那晚上就再试一次,不过那一次要把书合上……”
我闻言一惊,急回头发现风君子就站在我身后,差点没给吓死!这种感觉可以体会一下,梦中就在自己的房间里起来,有一个人突然站在你身后,你不吓死才怪!这惊吓之下我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一种从高空坠落的感觉,然后突然就从床上醒来,这回是真的醒了!我从床上坐起来,心脏还在砰砰乱跳,忍不住暗骂:“这个风君子,来也不打声招呼,这要是把我吓死了找谁说理去。”
房间里空空如也,风君子不见了,不知道是我醒来就看不见还是他已经走了。我打开灯走到桌子旁边,那本书就摊开在那里。书翻在216页到217页,217页上还有一道油笔印,划过下面的一行字:阴阳无二义,天地我中央”!看来我成功了。
刚才梦中所见既然是实景,那么风君子也是真的来过了。风君子说过求证实境之后下一步要求证明境,他刚才在梦里告诉我明天再试一次,要把书合上。我现在感觉有些兴奋,不想等到明天,反正天亮还早,就再做一梦试试吧。我又找了另外一本书,同样的办法,闭眼打开,用油笔写了个“石”字。然后合上书,上chuang睡觉。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第二次很方便,我很快入梦出梦,在梦境中又走到了桌子旁边。那本书就放在桌子上,我清清楚楚的看见封面上“幻灭”两个字。可是我写字的那一页看不见,因为书是合上的。我伸手想把书打开,发现这本书一动也不动。这才真正的感觉到自己已经不是在做梦,而是离体出游的阴神。风君子说过,阴神是不能触动现实世界中任何一样实物的,我现在没有办法打开这本书。怎么办呢?我想问问风君子,可惜他已经不在这里了,看来要等到明天夜里了。
第二天醒来之后,我一天都没有动那本书。子时我仍然打坐,去体会“一阳生”的“知常”境界。打坐之后,躺下去修炼入梦大法。仍然和昨天晚上一样,梦中我根本动不了那本书,我翻不开。正在我没有办法的时候,突然又听见身后有人说话:“石野,打不开吧?阴神在实境当中动不了任何东西。”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我还是被吓了一跳,转身对突然出现的风君子叫道:“风君子,你能不能不要总在我后面突然冒出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风君子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个……不好意思,以前没干过这种事,没经验……下次不会了。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习惯了就好。以后要练习阴神出游,总是受惊吓可不好,其实我也是在锻炼你……”
风君子罗嗦了半天,我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算了,我原谅你了,下次注意就是了。你是怎么来的?这本书是怎么回事?你能打开它吗?”
风君子:“我也不可能将这本书真正打开,就算把三梦大法修炼到最高境界也不能。但是想看书中的字有两个办法,按照程序我现在教你第一个办法。”
“程序?怎么还有程序?这是在给我上计算机课吗?”
风君子:“道法修行不是国外的灵学试验,是有严格的步骤的,当然要讲究程序。现在如果你打不开这本书的话也不要紧,不就是想找那一页吗,用眼睛看就可以了。阴神是没有障碍的,你可以把脑袋伸到书里面,也可以直接透视这本书,你过去试试。”
我走到那本书边,用眼去看,心中想着自己写字的那一页。说来也怪,那本书居然变的透明了,也不是完全的透明,而是封面和很多页模糊的隐去,现出了我写字的那一页:这是161页,我写了个石字,这个石字写的比较大,盖住了两行四个字“利斯、赏心”。
“心中所想眼中所见,这已经是心像,但它不是幻像,所以在虚实之间。而这虚实之间,正是眼神通的要旨。你就慢慢研究吧,我要出去了。”风君子见我在看那本书,在我身后不紧不慢的说道。
听见风君子的话等我回头,他已经不见了。既然他走了,我正好研究这新的发现。我发现在这种梦境中眼界不受实物所限,只要我心中所想,就能透视而见。比如我可以隔着柜门看见柜子里挂的衣服,隔着抽屉看见抽屉里的东西。大概是光线的原因,这些东西在我眼中都是黑白的,没有色彩。我站在屋里好奇的东张西望,心念一动,眼前的墙壁居然也变的透明,我看见了风君子。
原来风君子还没走,他一直站在我家院子里不知道在那里想什么。我盯着他看了几分钟,发现他摇了摇头,然后一跺脚,身体腾空而起,走了。靠,太夸张了,他居然是飞走的!
天亮的时候,我起床了。这一次感觉和前一天不太一样,我觉得特别累,脑袋昏昏沉沉的,就像一夜没睡的样子。这是怎么了?风君子明明告诉我入梦大法并不影响睡眠,而且我自从练习打坐小有收获之后,也从来没有过这种睡眠不足的感觉。在这种头重脚轻的难受中,我起床翻开桌子上的那本《幻灭》,果然在161页找到了我写的那个“石”字,石字下面还盖着“利斯、赏心”四个字。看来这入梦大法的第五层“明境”我也成功了,只不过感觉为什么这么难受?
这天后半夜我“入梦”的时候,风君子又来了。我发现他仍然在我家院子里站了半天,似乎在等什么。到最后他好像等的不耐烦了,冲我的房间走了过来。不对,他没拐弯,冲着墙过来了!就在我惊疑之间,风君子居然穿墙而入,直接走到了我的面前:“石野,我昨天和今天都在院子里等了你半天,你怎么不出来?”
“门都是关着的,我又开不了门……咦,你刚才是穿墙——你不是要我也穿墙吧?”
风君子一把拉住我的手:“你这个笨蛋,我已经告诉你阴神出梦没有实物的障碍,当然能穿墙出去了,你居然在屋里困了两天。”风君子抓住了我的手,他居然连阴神都能抓得住!想想也不奇怪,因为他现在同样也是个阴神,虚对虚那也就是实了。他拉着我的手穿墙而过,看样子眼前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空虚,反倒风君子成了唯一的实在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间,风君子已经拉着我穿墙而出站到了院子里。原来墙对我来说是虚的,我想到这里心里突然又有了一个疑惑,忍不住问道:“风君子,既然阴神没有实物的障碍,墙是虚的,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能站在地上呢,脚下的地不也是虚的吗?为什么没掉下去?”
“问的好,你终于开始动脑筋了。想掉下去吗?”风君子突然按住我的肩膀,我只觉得脚下一空,等停住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陷在齐腰深的土里。我吓了一跳,赶紧想爬出来,这心念起时,发现身体又回到了地面上。
“阴神属虚,但虚也是存在,它不是无,更不是没有。所以阴神可以穿越实体,但这不等于这些实体对于阴神来说不存在。我们可以站在地上,也可以坐在椅子上,只有运心念要穿越的时候才可能穿过实体。这下你明白了吧?”
总算听明白了一点点,原来我现在还停留在实境中,墙对我来说还是墙,只是在我刻意要穿过的时候才能过去。想了想我又问道:“风君子,你告诉我练习入梦不会影响睡眠,也不会损伤身体。可是我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感觉头晕脑涨的,那是怎么回事?”
“头晕脑涨?怎么会这样呢?你昨天夜里都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啊。你出去以后,我就四处看看,练习梦中透视,我还看见你站在院子里,后来看见你飞走了。你怎么会飞?能不能教我?”
“你看了多长时间?我是说你用梦中眼神通四处乱看了多长时间?”
我想了想答道:“也没多长时间,我主要是好奇,看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
风君子嘴张的老大,好半天才合上:“什么?一个多小时!你真是太夸张了。阴神出梦不会消耗任何能量,但是梦中运用心念神通可是会消耗元气的。俗话说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世间三梦大法修炼到最后,是要和丹道中的阳神一起练的。梦中会有神通,但这种神通由心念来控制,心念一起就会消耗元气或者法力。而消耗最大的莫过于眼神通,刚才我们穿墙过壁也有消耗。其实入梦大法这一阶段并不要求练习者都练过其它道法,普通人就可以。但是一般人运用梦中神通,也就在一瞬之间,哪有你这样傻乎乎的看了一个多小时。还好你这一段时间学打坐还有点根基,否则的话今天可以直接送医院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我昨天确实有点夸张了。听到这里我又问:“那我昨天看见你是飞走的,在梦中飞来飞去就不消耗元气了吗?”
风君子笑了:“这梦中神境,看上去最神奇的就是离地飞行,其实这恰恰是最简单的。它不过是在穿越空气而已,对人的消耗很小几乎是微乎其微。所以这是练习入梦大法最大的乐趣,你想想,我们可以天天夜里在天上乱飞……”
风君子说的他都快成蝙蝠了,不过我也想体会体会这蝙蝠的乐趣,赶紧问道:“怎么飞?你教我。”
“这不用教,你自己一试就会。”说着话风君子拉着我的手,口中喊了一声“起”,我就被他带离了地面,一下子飞得老高。我虽然没有恐高症,但是看着下面也挺害怕的。就在这时就听见风君子喊道:“我放手啦,你自己飞。”
我刚想出声要他别放手,他已经撒手把我扔了出去。我在空中打了几个圈,并没有像想像的那样直坠地面,而是轻飘飘的向下沉去。在半空中心念一起,我居然控制了身体,再象扇翅膀那样挥了挥手,居然也遥遥晃晃的飞了起来。
“石野,你挥什么手呀?以为自己是大雕吗!这姿势笨手笨脚的太难看了。用心意控制就行,像我这样,就跟超人差不多。”说着话风君子从我身边飞了过去。我定了一下心神,果然自然了很多,跟着风君子飞向前方。
这梦中飞行感觉确实是爽,而且不像在现实中飞行那样耳边有呼呼作响的风声。我飞过大地、农田、村庄。一切都静悄悄的在夜色中,而我是一只自由的鸟,在空中俯瞰着这一切。
风君子又飞了过来:“石野,这梦中神境感觉怎么样?知道我为什么要创这世间三梦大法吗?就是为了给天下梦想成仙的人一个便宜的法门。在现实中修炼,要达到神境通的境界难比登天,但是在梦中享受到神仙一样的乐趣却要简单的多……看看你只用了三天。三天培养一个神仙,我真是太了不起了!”
我确实只用了三天,学会了在梦中飞行,在梦中透视,在梦中穿墙过壁。这些虽然都是从梦中,但经历的却都是实境。这也算得上神仙了吧?不过这神仙好像是冒牌的,只是过把瘾而已。我飞过去靠近风君子说道:“我也有做神仙的感觉了,风君子,这梦中神境还有什么神通啊?我好像听你说过瞬间移动。”
风君子:“对,这个忘记教你了。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你在心里想去什么地方,你就可以直接出现在那,当然也有可能不成功。梦中遁术还有一个大用处,就是你心里想见什么人的话,可以直接出现在那个人身边。但是我建议你还是少用,因为不知道这个过程你要穿越多少东西,可能是对元气极大的消耗。反正我很少这样,想去什么地方宁愿自己飞过去。”
“你说普通人也可以练习这入梦大法,那么元气不足怎么使用梦中遁术呢?”
风君子:“你问的真奇怪,元气不足就不成功,用不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从梦中实境走到幻境了,你还没学到这一步呢。这些你自己慢慢摸索吧,我也没办法直接都教给你,唉呀,闹钟响了……”风君子话没说完突然就消失了。闹钟响了?看样子他是醒了。练习这入梦大法就有这么一个特点,就是睡在床上的身体一旦被惊动,人会立刻醒来,阴神也同时归位。
风君子走后,我一个人又飞了很久,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我想每个人都会贪婪的享受着……。第二天醒来后我觉得自己仍然像在梦中,差点没有直接冲着墙撞过去。我用手扶着墙壁,墙还是冰冷的墙,在现实中我是不可能穿过去的。我突然又想到风君子昨夜所说的梦中遁术,刚刚梦中飞得太兴奋,忘记了去试一试。我真想知道张先生、高老、还有韩姐他们现在在干什么?想到韩姐,我又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去面馆帮忙了,她一个人忙得过来吗?今天夜里,我要在梦中去看一眼。
004回 入门因点化,市井求真卿
(题记:门外人谈道法修为,如隔靴搔痒。虽洋洋万语千言,话头禅而已,终究不得要领。入门,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对于道中人来说,只是捅破一层窗户纸而已。可就是这层窗户纸,很多人终其一生、皓首穷经也摸不到门径。回头望,要么是自己顿悟,要么是有人点化。)
这天晚上我没有上晚自习,一个人躺在宿舍里休息。我只觉得昏昏沉沉的,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醒着。朦胧间,我听见有两个人走进了房间,听说话的声音是风君子和尚云飞——
风君子:“没想到石野能在梦中阴神出游,真是了不起!”
尚云飞:“你还有脸说了不起,你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就教他这种旁门左道吗?”
风君子:“云飞,首先我要告诉你这不是旁门左道,其次这也不是我教的,是他自己做到的,我事先也没想到。”
尚云飞:“那你说怎么办?”
风君子:“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说一说有什么办法?”
尚云飞:“只要他心神淡定,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用不着勉强什么。”
风君子:“真是高人啊,什么闲事都不管。这一次他当然可以没事,下一次怎么办?这样下去,可不是福寿之道。”
尚云飞:“那还不是拜你所赐,解铃还需系铃人,你闯的祸你来补救。”
风君子:“解铃还需系铃人,这话一点不错。不过事情不是因我而起,都是因为教室里出现了那个鬼,没有那个鬼女孩石野也不会有今天,所以解决问题应该从她开始。”
尚云飞:“风君子,你什么意思?”
风君子:“我听说藏密有六成就法门,你把中阴成就法教给那个小女鬼,把梦观成就法教给石野,大家不就都没事了,这才是我们这种人解决问题的办法。”
尚云飞:“搞了半天你在打密法的主意。你有没有搞错!六成就是白教的法门,我上师是黄教活佛。再说了,石野这种人有天生神通,极容易落入魔道,根本不适合修习密法,我师父肯定不会答应的。就算我师父答应了,石野能够诚心向佛吗?”
风君子:“门户之见!你说不适合就不适合?他的天资确实差了一点,但也算得上千里挑一了。我们现在谈的是救人,又不是哪门哪派在拉壮丁入伙!”
尚云飞:“你不是神通广大吗,为什么要求我?你自己就没有办法了?”
风君子:“既然如此我就不求你了,我自己解决。但是石野的事情,以后你就少插手,他怎么去做你都不要干涉,不要天天说什么谁又落入邪道魔道的废话。”
……
这天夜里,我依旧在重复那个梦。从寂静校园里走过时,浑然不觉身处梦中。踏上楼梯、穿过走廊,来到教室门前。当我伸手去推门时,突然发现有人在门上用粉笔写了个大大的“梦”字。这个字就像一道符咒,也像黑暗中的一道无声闪电,刹那间把我点醒!当然我不是从梦中醒来回到现实,而是在梦里惊觉,想起来这个场景就是我连日来重复的梦境——我在梦中醒悟自己正在做梦。
这一刹那间我的意识不再混沌,而是恢复了神智,脑筋飞快的运转起来:按照以前梦中的经验,我只要推开这扇门,那个小女孩就会听见,并且会抬头看见我。然后呢?然后她就会问我:“你是谁?”,再然后我就会醒来。这一次会不会又是这样呢?我推开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然后迎面看见了小女孩的眼睛,耳中听见她的问话:“你是谁——?”
这声音不大,细细的,还带着一丝怯意,但在空旷的教室里听起来异常清晰。我推门而入,说出了连日来一直想说但是没有机会说出的话:“小妹妹,不要怕,我叫石野,你叫什么名子?”这一次,我在梦中终于走进了教室,没有习惯性的惊醒。
“我叫依依,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睡了多长时间?”
这一声哥哥叫得奇怪,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对话,而在此之前,每当我看见她就想到了我妹妹,而她第一次看见我就开口叫我哥哥,叫的还那么自然。听她的语气,好像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刚刚睡醒,看神色确实也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我曾经很多次在心中设想如果她开口说话会说什么,但万万没有想到她会问一句自己睡了多久。
“我也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谁着的吗?”
“睡着以前?”女茫然的看着我,皱着眉头似乎很吃力的在回忆。她的眼神很纯净,纯净中却有一种旋涡般的吸力,我不由自主的与她对视。恍惚中我有一种错觉,我觉得她的瞳孔离我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将我整个人都容纳进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眼前的情景突然一变:教室还是这间教室,桌椅的摆放的位置也没有多大的改变,但是有一点不对的地方,那就是细节不对!门窗桌椅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教室里仍然是空荡荡的,没有灯,只有月光隐隐约约的照了进来。教室中间的一张课桌两边面对面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这个小女孩,她对面是个三、四十岁的左右的妇人。我站的位置只能看见妇人的侧后,看不见她的脸以及表情。
“依依,把这杯果汁喝了,喝完之后你就会好好睡一觉的。”妇人的声音很温柔,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声音我心里陡然升起一种感觉——绝望,彻底的绝望!我突然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本能的叫了一声“等等!”
不料我的话音刚刚响起,眼前的情景又变了。教室中的人不见了,但窗外却亮起了火光!有人在开篝火晚会吗?我走到窗前向外望去。窗外的景象与我熟悉的校园大不一样,初中部的教学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广场四周的树木分布依稀还有一点点熟悉的影子,但比我平常所见都低矮了很多。广场上的人很多,都围着中间由两层课桌拼起来的一座大讲台。高台有五、六米宽窄,上方拉着电线挂着几盏明晃晃的电灯泡,正中央拉着红布大条幅。条幅上刺目的白字写着:打倒…………柳子规!周围的人们挥舞着标语、红旗、喇叭等五花八门的东西,喊着歇斯底里的口号,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还有人高举着火把,我看见的火光就是来自晃动的火把。
高台正中间跪着一个人,灰色的中山装已经被扯得披一片挂一片不像个样子,头上戴着一顶高高的白色纸筒帽,帽子上还歪歪扭扭写满了鬼画符般的毛笔字。我看不清他的脸,因为此时正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向后掰着他的手臂,同时用力的按着他的后脑向下压,脸几乎贴到了地上。这两个人按着中间的那个人,一边还带头喊着口号,随着他们的嘴一开一合,台下就是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我突然认出了一个人,这个人站在跪者的左手边,正在用力的按住他。此人面目依稀就是今天芜城中学的校长何卓秀!只是年轻了许多。我看着这个年轻人,不,应该说是年轻的何校长,突然有一种感觉钻入了我的脑海,这种感觉就是——强烈的快感!这种快感像魔鬼一样出现,把我吓了一跳,随即反应到我感觉的是何校长的内心,因为我听见了他内心的声音。
“平时高高在上的人也一样被我按倒在地!你比我有学问!你生来比我优越!所有的人都尊敬你!我恨你说话时那种风度!恨你走路时那种姿势!可是你也有今天!也一样被我踩在脚下!所有的人都对我欢呼!这感觉太棒了!……”
我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这时台下突然出现了一阵骚乱,有人往上丢东西。不是西红柿也不是鸡蛋,而是他们手里五花八门的东西,其中还夹着大大小的石头。开始的时候只有一、两个人,紧接着扔东西的人越来越多,都冲着高台中央的那个人。可惜这些人大多扔的不是很准,波及到那人身边的两人。两人见状松开了手闪到一边,但闪开的时候又很不甘心的用力向前推了一把。只见高台中央那个人刚刚直起腰,身体又向前一晃,头冲下栽了下去,身影淹没在狂热的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呼,更多的人却在嘶哑的欢呼……
这是什么地方?这还是校园吗?我看见的究竟是什么?是幻觉吗?正在我惊疑之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人的话音:“你看见的不是幻觉,是真实场景的重现,它存在于鬼魂的记忆中。”
随着话音响起,眼前的异像突然消失,我仍然站在教室的窗前,但学校的景观已经恢复正常的模样——窗外仍是静悄悄的夜色与森森树影。我转身,风君子正似笑非笑的站在教室的另一侧,见我满脸困惑,没等我发问就指着教室中的那个小女孩说道:“你不要奇怪,现在你在她的梦中,我在你的梦中……你刚才看见的是她的回忆……我对你讲过他心通,你在她的梦中感应阴神,也感应到鬼物的他心通,就是鬼通……你刚才在她的回忆中能够感受别人心中所想,也是如此。”
风君子显然知道我心中在想什么,一开口几乎回答了我所有的疑问,我反倒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半天才问:“风君子,我是在做梦吗?那你怎么来了?”
风君子仍然在笑:“你来的时候我就来了,我不来你怎么进得来。你确实在梦中,但这不是一般的梦,这是我的独门道法,现在给你解释你是不会明白的。我告诉你,这个小姑娘是二十年前我们芜城中学柳校长的女儿……二十年前柳校长身亡,他的妻女服药自尽,这是轰动芜城中学的大事,只是当时还没有你我……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但这个小姑娘刚刚醒来,她的疑问更多,你们慢慢聊吧,你恐怕要花一点时间才能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回事,你现在要去哪里?”
“她只记得她睡着了,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是你把她唤醒的,那你就和她解释一切吧。这个地方阴森森的太吓人了,我可不敢待在这里。”风君子说着话已经走到了门口,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说道:“你处理完梦中的事情,明天早上六点在市体育场门口等我,不要忘了带上青冥镜。有什么事白天再说,我要睡觉了。对了,我在你床头放了个闹钟,定的时间是五点一刻,到时候你会醒的。不打扰了,再见!”
……
叮铃铃的闹钟声把我吵醒,我睁眼一看,天色才微微有点亮。床头放了个闹钟,时间指向五点一刻。我的意识还有点恍惚,不敢相信时间才过了仅仅一夜,我昨夜的那个梦似乎很长,所经历的远远不止几个小时。我记得风君子出现在梦中,也清晰的记得他走出教室,但后来的记忆却有点模糊了。我不太清楚我是怎样小心翼翼的和那个名叫“依依”的小女孩解释她现在的处境以及过去的一切,我只朦胧的记得最后她扑到我的怀里哭泣了很久,泪水把我的上衣都打湿了。鬼魂也有眼泪吗?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还好是干的。
我想起来风君子约我今天早上六点在市体育场门口见面。这是一个梦中的约会,难道会是真的吗?风君子真的会在那里等我吗?我去不去?只犹豫了片刻我就决定还是要去!解开一切疑问的最好办法就是真正去走一趟,如果风君子真的在等我,那梦中的一切就是真的!
我没吃早饭,简单洗了个脸就穿好衣服走出了校门。今天的感觉有点不一样,我的身体和精神都恢复了正常,前几天那种头晕目眩的难受劲消失了,甚至觉得空气很新鲜还带着一丝香甜味。我到达体育场门口的时候,时间不多不少正好六点,远远就看见风君子站在那里等我。
我看见他的时候他也看见了我,远远的对我打招呼:“不要发呆了,快过来吧,昨天的梦都是真的。”
我有点木然的走了过去,甚至有点怀疑自己仍然在梦中未醒,站在风君子面前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等了半天却只说了一句:“依依真可怜!”
风君子看着我,淡淡的回答:“天下谁不可怜?这个柳依依,死的时候只有十三岁。他父亲五十年代从美国绕道香港回国。解放前一直宣传教育救国论,解放后也回到家乡身体力行做了芜城中学的校长,是个很受人尊敬的学者。只可惜死于小人之手,他死后老婆孩子也受走了绝路。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其实学校的档案馆里有,芜城中学的校史上也记载一些。”
“那依依为什么二十年后仍然留在教室里,成了你所说的阴神?她是回来报仇的吗?”小时候也看过一些鬼故事,对鬼魂报仇一类的情节记得比较多。
风君子一皱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尚云飞那个家伙又不肯把中阴成就法教给我。我想还不是因为你,乱动什么青冥镜,照出事来了!还有个原因恐怕是因为那张课桌,你有没有注意,昨天你梦中看见的那张课桌就是现在依依坐的那张桌子,虽然过了二十年,那张桌子一直在教室里……”
风君子一提醒,我也有点想起来了。我们学校的课桌很有意思,并不统一的以新换旧,只是哪一张桌子坏了就找工友来修,实在不行了就换一张新的,反正样式都一样。这种情况有可能在别的学校也发生过。这样一来,就很有可能有那么一张桌子,因为保存的比较好一直没有损坏,就一直留在教室里被一批又一批学生使用,甚至是二十年。前两天何军用小刀在桌子上刻字,桌面露出来的新纹路是纯白色的,非常硬。我认识这是山里面的野核桃木,是一种非常结实耐久的木材,我们那里的木匠一般用来做家具腿,用几十年是完全有可能的。我正在沉思中,又听见风君子问我:“你打算怎么办,想帮她吗?”
“我确实想帮她,但又不知道怎么做。”
风君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要么你根本就不要去碰,如果一旦插手,就要管到底,否则会很麻烦,可惜你偏偏插手了。我听说有些人死后,并不知道已身已死,如在梦中,如果被人点醒,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阴神可能被怨念维系直到消散或者心愿已了,我可不希望这世上又多一个怨魂。只是既然我不愿意相信六道轮回,当然也不懂往生超渡,我帮不了她,尚云飞也不愿意帮她。”
我好像从风君子的话里听出一点什么:“往生超渡?什么意思,你说尚云飞有办法,让她消失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风君子:“我也不希望这么做,让一个人消失是杀人,让一个鬼消失是杀鬼,杀鬼与杀人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只是我对鬼修之道一窍不通,所以想找个机会看看尚云飞是怎么做的,可惜这小子偏偏不上当,不愿意教我。”
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朦胧间我听见他和云飞的那段对话,提到了“梦观成就”、“中阴成就”等几个词,于是问道:“我昨天晚上好像听见尚云飞说你想打密法的主意,这是怎么回事?”
风君子的脸色有点尴尬,干咳一声答道:“我确实有想法,想研究研究他们的密法,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帮你……既然尚云飞不上当,还得你自己想办法了,今天叫你来就是让你学点东西。”
“让我学什么?你要教我法术吗?那太好了。”
风君子摇摇头:“别高兴的太早,我只懂丹道,而我的丹道你现在根本学不了。当务之急是解决那个女鬼的事情。不能让她见到当年的何校长,阴神一旦心生怨念就麻烦了,所以我打算暂时把她收了,等你能帮她的时候再想办法。”
“为什么不能见何校长……把她收了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能帮她?”
风君子:“不要急,听我慢慢解释。何校长是她的仇人,但是一个人的错是仇,而天下人都错了又应该找谁去报仇?我们不了解那个年代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办法去解决这段恩怨。你现在的情况最好先照顾你自己,只是在梦中见她一面就已经半死不活了,再想帮她你还要不要命了?你现在首先要学的是物本培元、强身健体之道,这也是修行人要做的第一步,称之为练形。至于怎么练形,我没有办法直接教你,需要你自己去领悟。”
“你不教我,我怎么领悟?”
风君子神神秘秘的一笑:“世上的高人又不止一个,你今天就跟着我吧,我会带你见识见识。”
我跟着风君子走进体育场,这是芜城市一处开放的市民休闲场所。早上六点钟左右,有很多人正在草场上锻炼,有人在跑步,有人在舞剑,广场中央一群老头老太在打太极拳。风君子和一个打太极拳的老太太点头打了个招呼,又回头指着这群人对我说:“我考考你的眼力,这一群练太极的人当中,你看出有什么人的特别之处了吗?”
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只好猜测着问:“你说的是刚才和你打招呼的那个老太太吗,我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风君子有点想笑又忍住了:“那个老太太是我小学的班主任,身体不太好,我说的可不是她。你看看那个老爷子,穿白衣服的那个。”顺着风君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有一位老爷子大约七、八十岁的年纪,穿一身纯白的练功服,在场地中央正一招一式的比划着。看他的动作比其它人似乎要标准很多,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神采气势,但我并没有看出来其它的什么特别之处。
我看了一会儿,用疑惑的眼神望着风君子。风君子看出来我心中的疑问,笑着说:“你果然仅仅是阴眼,看不出其它的东西。你不是带青冥镜了吗,用青冥镜照一照就知道了。”
用青冥镜?我记得我是用青冥镜看见的依依,依依是个鬼耶!难道这阳光明媚的早晨,鹤发童颜的老头也会是鬼吗?我拿出青冥镜对着那位老爷子,小心的从镜面中看去,果然发现了他的与众不同之处。
013回 夺舍神无主,心动眼为贼
凝神默想韩姐的面馆,就觉得眼前一暗,似乎穿过了一条不知名的隧道,再抬眼时,已经来到面馆门外。这是在梦中,我尝试了风君子所说的“梦中遁术”,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
面馆的门关着,门前的街道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路灯也没有亮。我这才想起来时间是凌晨三点,这里不可能有人。梦中直接穿门而入走进面馆,小小的面馆收拾的干干净净一丝不乱,就像我在的时候一样。韩姐当然不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此时我突然想试一试梦中的另一种遁术,那就是心念中想着一个人,就会出现在那个人的身边。
我想去看看韩姐,凝神默想韩姐,一睁眼,还站在原地,没有成功。又试了几次,还是没有成功。韩姐不行换别人,张先生现在在干什么?又试着凝神默想张先生,仍然没有成功。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风君子教我的入梦神境不灵了?不对呀,刚才我心里想着面馆就立刻过来了。再试试高老,还是不行,无伦我怎么用心念仍然站在原地。
我想用梦中遁术去看看风君子给我介绍的这三位“市井高人”,结果一个也见不到。这是什么原因?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这三个人的名子,只知道一个姓高,一个姓张,一个姓韩。难道要知道名子才行?那我最好试试风君子,他的名子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凝神默想风君子,一睁眼,还站在面馆里,梦中遁术不好用。
此时我又想到了另一点,也许是因为我的修为太浅,梦中心念无法“抓”住这些真正的高人。想到这里,我又印证了一次,用心念去“找”我们班的另一位“骛人”尚云飞。果然不出我所料,云飞也找不着。如此说来,风君子的眼力真的不错,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的韩姐很可能也是一位真正的高人,只是高明在何处我们还没有发现罢了。还是换一个普通人试试吧,找谁呢?我突然间想到了班花季晓雨。
就在这心念一动之时,刹那间眼前又是一暗,就像瞬间穿过了很长的距离,我出现在一个房间里。房间不大,虽然没有灯光,但这也不影响我在黑暗中的视觉。房间里放着一张书桌,一个书柜,一个衣柜,剩下的就是一张单人床了。我正站在这张床前,床上躺着一个人。这是冬天,被子裹的比较紧,季晓雨露出大半个脑袋侧躺在枕头上。果然是她,我成功了!
熟睡中的美少女比白日所见情趣又有不同。几缕秀发从前额披散下来,显得小巧的鼻尖特别俏皮。她抿着嘴,睡着的时候居然还带着一丝笑意。我在床边看得有点发痴,遐想不由自主的浮上心头:不知道这厚被下面的少女身姿又是怎样的呢?这心念一动,梦中眼神通自然发动,裹在她身上的棉被突然间变的透明,季晓雨穿着睡衣的身体呈现在我眼前。
季晓雨今年十六岁,也许是比较早熟,睡梦中的她就像含包的花朵,薄薄的睡衣掩饰不住娇好的身躯。看到这里我下意识的扭过头去,对天发誓!我不是故意来偷窥的!我只是不小心做了个实验而已。还好她没有裸睡的习惯,不对,梦中眼神通不管她是不是裸睡,我既然能用眼神透过棉被,一样也能用眼神透过睡衣……
天呐!我这是在想什么呢?怎么可以这样!风君子教我入梦大法是想让我去陪依依,让依依每天不要那么寂寞,我却跑来偷看女孩子睡觉,这不成了书上所说的窥淫癖了吗?我还是走吧,不能再留在这里。我一跺脚,身体穿房而出,向着昭亭山的方向飞去。在我飞走的那一刻,身后似乎有人低喝道:“小淫贼——”,听声音好像是风君子,我当时脸上臊的慌,装作没听见也没有回头。
……
从芜城市区到昭亭山有二十多里路,走起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但如果是在天上飞的话几乎是眨眼就到。依依见到我自然是喜出望外,立刻扑到我的怀里。我看见依依却吃了一惊,才几天不见,她居然换了装束。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还特别留意了她的衣服,她原先所穿的那套老式卡其布衣服已经明显短小了,而今天她居然换了一身绿色的衣裙。怎么搞的?是古装耶!我只在电影里见过,依依在哪弄的?这世上还有专门给阴神做衣服的裁缝吗?
依依今天穿了一身粉绿色的长裙,齐腰收束,尤显身姿窈窕;坎袖及肩,手臂和肩头都裸露在空气中,肌肤晶莹如雪。衣服很合体,简直是太合体了,完全衬托出她的玲珑曲线,妩媚动人。头发没有扎束,而是很自然的披在肩上,颜容愈加秀丽。真是人*衣妆马*鞍,我怎么找没发现依依是这么一个美人胚子?几个月前我居然把她错认为小男孩,这是什么眼神!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真是眼福不浅。
“依依,你这身衣服是哪里来的?我怎么以前没有见过?”
“哥哥,好看吗?这是我上次对你说的那个姐姐给我的,姐姐说我长大了,应该穿女人的衣服了。”
上次那个姐姐?我记得上次依依跟我说过,有一个穿绿衣服的姐姐经常来看她。这是什么人呢?难道除了风君子之外此地还有高人光顾?而这位高人看来对依依也没有恶意。我突然想起那天在山神庙“封神”之后,有个和尚出来捣乱,而庙外的桃花林里又有一位神秘人物出手相助。这个神秘人没有露面,但听声音是女子,难道会是她?我问依依:“依依,你知不知道那个姐姐是什么人?她从哪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她没告诉我她是谁,只是经常来陪我说话,还问我那个风君子都教了我什么。”
“对了,风君子都教了你什么?”
“他教我怎么做山神,具体的不能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他不让我说。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你为什么不去问他呢?你们不是朋友吗?如果他不告诉你……我再偷偷告诉你,好不好?”看样子依依还是和我亲近,风君子不告诉我的话她也会偷偷告诉我的。不过既然这样,我反而不想打听了,因为风君子说过鬼修之法和人修之法是完全不同的。
这一天夜里又和依依在庙里待了很久。这次回家不用走回去,直接从天上飞回村里就可以了。当我飞到自家院子上面时,猝然间听见一声狗叫,这狗叫与平常听见的不同,带着一种如嘶鸣般的声音,在夜空中分外响亮。我当时毫无提防,一惊之下觉得身体一沉,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皮筋突然收紧,我弹回了身体。就这么醒了,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床上。
这种梦受惊扰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就让风君子吓醒过一回。事情还没完,听见狗叫的不只我一个人,几乎全村的狗都听见了,全部齐声叫了起来。这狗一叫,猪马牛羊,凡是能哼哼的东西都跟着叫了。全村的人都醒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很多人从床上爬起来,披着衣服出门看情况。
我也披起衣服跑到院子里,我的动作比别人都快,因为我现在不怎么怕冷,披了件外套就出来了。院里的树根底下蹲了个小东西,我定睛一看,那不是咻咻吗?咻咻怎么跑到这来了?
放假前我也想到过咻咻,不知道这个冬天它怎么办,是不是带回家。可是那几天我总也找不到它,不知道咻咻哪里去了。它现在居然跑到我家院子里来了,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找来的?刚才那一声吼,看样子就是咻咻发出来的,咻咻平时总是“咻咻”的叫,可是一旦大声吼起来声势惊人,这我可是领教过的。村子里有很多人家灯都亮了,外面还是鸡飞狗跳的,我赶紧抱起咻咻回家关门。这个闯祸精,可不要惹的全村人骂我,趁着还没暴露,赶紧闪。
……
第二天父母见我抱回来一条小狗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也没多说什么。农村这地方不像城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狗,一般小狗崽都是只要打声招呼就可以抱回家,不像城里那些宠物狗还要花钱买。所以我抱回来一条狗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反正我家里正缺一条狗,咻咻就留下来了。
既然家家户户都养狗,村里的狗当然不少,粗略的统计我们村有狗八十条,分不清都是什么品种,什么样的狗都有,看家护院的大土狗最多。咻咻来到这里还不到两天,居然就成了这里的狗老大!村里原先最凶的狗是村长家的二黑,二黑站起来快赶上人高了,一身黑毛油光发亮,张开大嘴的尖牙都能把小孩吓哭。可是咻咻的样子也就是几个月大的小狗而已,但二黑在它面前却服服帖帖。我曾亲眼见到咻咻爬到二黑的脖子上,骑着它,领着全村的狗浩浩荡荡的上了昭亭山。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总之咻咻到我们村三天之后,全村的人还归村长管,但是全村的狗已经归咻咻领导了。
咻咻的事迹还不止于此。有一天它溜进了金爷爷家的院子,把金爷爷晒在竹匾里的茯苓、黄精、草参偷吃了不少。金爷爷气呼呼的跑到我家来算帐,结果咻咻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抱着金爷爷的腿像人一样打躬作揖,嘴里还咻咻的哼着,像是道歉的样子。金爷爷也被咻咻可爱的样子搞的没了脾气,就放了它一马,没有再追究。这没出息的狗,不偷骨头不偷肉,居然没病偷药吃。后来咻咻居然跟金爷爷混熟了,没事就往他家跑,还跟金爷爷上山采药。不要忘了咻咻不是普通的狗,它会攀岩爬树,采起药来确实是一个好帮手。这一老一狗成了好搭档。
咻咻喜欢吃茯苓一类的药材,自从跟金爷爷混熟之后,就经常有得吃了。咻咻不吃别人喂的东西,原来只有我能喂它,现在又多了个金爷爷。说来也怪,在学校的时候咻咻几个月一点都没有长大,但是在金爷爷那里混了十几天,身体居然沉了不少,用秤称一称长了十来斤,现在有一尺来长了。虽然还是小狗的模样,但毕竟长大了不少。咻咻在我们村里称王称霸的幸福生活并没有过太久,因为我开学了,我虽然想把咻咻留在家里,可是它还是跟着我又跑回了学校。
……
开学了,高中一年级第二学期开始了。往年寒假之后的新学期开学是我最不愿意经历的日子。刚刚过完新年,按照当地的习俗,几乎所有孩子都要从上到下添置一套新衣服。班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互相炫耀春节长辈给买的好东西,收到了多少压岁钱,而我只有沉默,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我不是抱怨什么,家境贫寒不是父母的错,但我总有那么一点压抑。
但是今年不一样,我的心情不再压抑,甚至不自觉间还有点心理上的优越感。原因也许很微妙,那就是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有了道法的神通。虽然丹道修炼还仅仅停在一阳生的阶段,但是入梦大法已经很纯熟了,我拥有了一个别人无法拥有的世界。
我在每夜子时仍然会打坐修炼“安神守窍”,一阳生的境界已经到了“知常”的程度。而每天凌晨我也常常修炼“入梦大法”,在梦中飞到昭亭山陪依依聊天。已经有很长时间在梦中没有看见风君子了,风君子说过以后再教我什么道法会在梦中传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正在我等的不耐烦的时候,风君子主动来找我了。
这天晚上下自习,风君子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今夜子时,状元桥见。”我知道他的意思,不可能半夜爬起来跑到状元桥,而是约我梦中相见。这天夜里十一点半,在梦中我来到了状元桥头,风君子已经在那里等我了。风君子见我到来,没有多余的话,而是直接说道:“石野,约你来是因为你的一阳生境界已到,可以学习下一步的功法了……”
风君子教我的下一步功夫是“火侯炉鼎”,口诀简单异常,出自《庄子》中的一句话“缘督以为经”。这一次跟前几次不同,关于心法他讲的很详细:观心、心念退藏于中丹田(胸臆);内息、气息旋于下丹田(小腹)。念为“火”,息为“侯”。心在上为离为火,肾在下为坎为水,丹田如炉鼎倒悬。定境中“一阳生”发动,借炉鼎之力,元精自海底(会阴)过尾闾,回旋而上汇入命门(后腰)。命门中气机自动,沿督(身体后方的中轴线)而上。(徐公子注:这段话如果没看懂没关系,其实做起来比较简单,到后文介绍石野实际练习的时候,大家都会明白的。)
风君子一再强调:这是丹术中的“小炉鼎”功夫,最重要的是止念观心,让命门处气机自动,沿督脉节节上行。切不可用意念引导,否则就不是真正的“通督”。而水火相交,肾精化为元气,必须在“一阳生”之后。风君子这一讲就一个多小时,像个碎嘴老太婆,反反复复重复了很多遍,直到确认我已经完全记住才住口。
风君子讲完准刚刚备起身离去,突然远处传来了几个人纠缠的声音。我抬眼看去,在马路另一侧的小路口,有两男一女撕扯在一起,那女人的身影很眼熟。
“风君子,那不是柳老师吗?出什么事了?”
“过去看看,好像有麻烦了。”风君子说着话拉着我腾空而起,直飞了过去。差点忘了,梦中我们都是会飞的。
飞近了一看,果然是我们班主任柳菲菲老师,她真的出事了!不知道柳老师为什么深更半夜会一个人外出,这芜城的治安虽然还不是太乱,但也绝对不太平世界,单身女子走夜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柳老师大概是外出归来,走到离学校不远的偏僻地方,被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堵住了。
这两人一看上去就知道是平时游手好闲的地痞无赖,一个手拿着一把短刀挡住柳老师的退路,另一个人正淫笑着伸着手拦在她身前。柳老师现在的处境已经无从躲避,只听她颤着声音说道:“我身上的东西,还有钱包都给你们了,求求你们放我走吧……”
“嘿嘿,我们兄弟俩今天艳福不浅,财可以不要,这色一定要劫的。嗯,不要怪我们,你这娇滴滴的美女大半夜一个人出来,本身就是引诱犯罪……来吧,我们帮你……我们兄弟俩功夫一流,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不要——呜……”柳老师突然发不出来声音,因为她身后那人放下短刀,从后面探出双臂,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魔爪在她高耸胸脯上肆意揉捏,她外衣的前襟已经散开了,露出了紧身的羊毛衫。柳老师拼命的挣扎,可是前面那人扯开她的上衣向后面直褪到手臂,将她的双手束在了身后。柳老师双脚乱踢,险些踢中了对面男子的要害。
“他娘的,这小娘们性子还挺烈……性子烈的更爽,玩起来才够味……”柳老师身前的男子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踝提了起来。现在柳老师已经被一前一后两个身强体壮的男子架在了半空,身躯不断的挣扎,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眼泪从紧闭的美目中溢出,滑过清丽的脸颊。她的挣扎挣脱不了两人的控制,而扭动的性感女体更加刺激了歹徒的兽欲——
我和风君子就站在他们身边,他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看的清清楚楚,柳老师挣扎和呜咽的声音就在我耳边。我的心脏都有一种被人用拳头紧紧攥住的感觉,眼中几乎冒出火来。
“风君子,快想办法,救救柳老师!”
“石野,我也想,可现在我们都是阴神离体,动不了任何东西!”
“可是等我们醒过来,再赶到这里或者报警,就什么都来不及了——风君子,你不是神通广大吗?求求你了,求求你想想办法!”
“不是我不想,而是实在没有……”就在这时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打断了风君子的话,此时柳老师被拖到路边的灌木丛后面,羊毛衫已经被掀到颈间,贴胸的小衣也被撕开了,一对饱满的椒乳跳露在寒冷的空气中。两人将她按倒在地,身前的男人正按着她伸手去解她的腰带。风君子突然间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转身对我说道:“石野,你如果想救她就要付出代价,这代价可能让你送命,你想清楚了。”
我都快要急疯了:“别罗嗦了,你快说,只要能救她!”
风君子用一种很凝重的眼神看我:“既然如此,我就只好破戒了,你记住了,你只有一瞬间的机会,所以要一击必中。我马上会把你……你要……”
风君子在我耳边快速的说了几句话,然后用力的将我推向趴在柳老师身上的那个人,口中喝道:“夺舍!”风君子这一推力道奇大,我被一阵风卷起直飞向那人,只觉得眼神一花,眼前居然是柳老师,我正趴在柳老师的身上!这便是风君子所说的“阴神夺舍”,他在一瞬间让我的阴神控制了那个歹徒的身体。
虽然意外,但我也来不及想什么,左手一按柳老师赤裸的前胸,右手抄起地上不远处的短刀,用力向前面的那个半蹲着的歹徒挥了过去。刀光闪现直接砍中了对面那人的腰腹,鲜血喷涌溅了我一脸。对面那人大概也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发难,所以根本没有闪避,等到我一击得手他才反应过来:“狗日的,你居然……。”
说着话飞起一脚踢来。一个人重创之下全力反击,其爆发的力量往往惊人。这一脚正端在我的胸前,我只觉得前胸一阵剧痛飞了出去。我只来得急喊了一声:“柳老师快跑”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
整个宿舍的人都被我这一声惊叫吵醒了。大家只听见我在床大喊一声:“……老师快跑!”就惨叫着摔到了床下。风君子说过我只有一瞬间的机会,那人一脚踢中我附体的男子,我就立刻醒来,又回到了宿舍的床上。准确的说不是床上,而是摔下了床。
我躺在地上,胸口剧痛,全身动弹不得。宿舍里其它人都醒了,纷纷起床看发生了什么事。“石野做噩梦了”、“石野摔到地上了”、“哎呀不好了,石野摔伤了”、“他吐血了,快叫人……”宿舍里一片慌乱。而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014回 登堂直做客,不问主人公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母亲一脸关切的神色。“小野,你终于醒了,都快把妈妈急死了……”
我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母亲说了半天我才明白这一昏迷就是两天两夜,是学校的老师把我送到医院的。这两天我一直昏迷不醒,医生给我检查过身体,没有发现任何伤痕,各种仪器的检查结果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医生们不清楚为什么我会昏迷。
我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惊动了父母,他们第二天就赶到了医院,见到昏迷不醒的我和束手无策的医生也没了主意。这时候我的一位同学(我猜是风君子)提醒我父亲去找一位中医看看。父亲立刻就想到了村里的金爷爷,特地回村把他老人家接来了。据说金爷爷一见到我就脸色大变,问旁边的人:“是什么人把他伤成这样,他一个中学生怎么会得罪内家高手,他受的是内伤,很重……”
金爷爷本想在医院就替我治伤,可是市医院的医生却不大相信这个村里来的土郎中,不让他动医院里的病人。金爷爷无奈,告诉我父母等我醒来,就立刻接回家去找他治伤。现在我醒了,母亲赶紧叫来了父亲还有医生,父母两人都坚持要接我出院回家,理由是反正在医院也没有任何办法。
医院虽然不太愿意,但还是让我出院了。父母找了一辆车,也没有来得及和学校打招呼,就把我接回到村里。当天晚上,金爷爷就用金针给我刺穴,同时煮了一大碗又香又苦味道很奇怪的药汤让我喝下去。金爷爷的医术真是神奇,次日我的胸口就不痛了,感觉好了许多,但还是全身无力起不了床。
金爷爷在给我治伤的时候,没有问我是怎么受的伤,而是一开口就问道:“小野,是什么人把你打伤的?你一个中学生怎么会得罪那种高手?”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回答他,不是我想隐瞒什么,而是这受伤的过程太离奇了!而且打伤我的人并不是什么高手,仅仅是一个流氓而已。我只能按照“事实”回答——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做梦摔下了床,就摔成了这个样子。金爷爷听完之后眉头紧锁。
又过了两天柳老师来了,她是代表学校老师来看我的。几天不见,柳老师憔悴了许多,脸色显得很苍白。我非常迫切的想知道那天晚上我“醒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柳老师最终怎么样了?可是我无法开口问她,因为我不能和她解释当时的情况。柳老师只是要我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并且给我带来了很多营养品。临走的时候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中隐藏着疑问,难道她发现了什么吗?
柳老师来看我后的第二天,风君子终于来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的想见到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风君子。他走进我房间的时候,我的感觉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共产党!”
风君子进屋的时候面带微笑,那表情简直像下乡视查的领导。这臭小子,我都这样了,他还能笑得出来!风君子不是一个人来的,韩姐也和他一起来了。风君子是代表全班同学来看我的。韩姐听说我病了,而且病的很重,居然也和风君子一起来了。
韩姐看见我之后的第一句话和金爷爷问的一模一样:“小野,是什么人把你打伤的?你一个中学生怎么会得罪那种高手?”我看了一眼风君子,风君子悄悄摇了摇头意。我只好把回答金爷爷的话又说了一遍。韩姐听完之后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呢?这怎么可能!”
风君子在一旁插口道:“老板娘,情况就是这样的,整个宿舍的同学都看见了。真奇怪,你看见石野说的第一句话和他们村里的金爷爷一字不差!你们都是怎么了?”
韩姐:“金爷爷是谁?”
风君子:“他们村里的老中医,这几天就是他在帮石野看病。”
韩姐:“那位金爷爷也是这么说的?那么我要去见见他,他在哪?”
风君子:“就住在村里,你去问问石野的父母就知道了。”
韩姐起身出去找金爷爷了,屋子里就剩下我和风君子。我躺在床上瞪着风君子,等着他说话。风君子被我看的有点不自在,凑过来小声说道:“石野,你受的伤比我想像的要重……不用你问我也会解释的。其实阴神是不能夺舍的,顶多只是暂时附体而已,但是附体只能使对方神智迷离,却控制不了身体……所以我强用阴神夺舍,这么做十分凶险……即使对方没有踢中你,你也会元气大伤……结果你现在是伤上加伤……”
风君子给我解释了半天当时的情况,我终于明白了个大概:梦中阴神出窍确实不能触动任何实物,也不能像丹道高手所修炼的阳神那样“夺舍”。可是风君子不知道用了什么古怪的手法,在那一瞬间让我的阴神夺舍成功。这种夺舍不是真正的夺舍,而是类似于“附体”的最高境界“合体”。这种阴神合体只能趁人不备,如果被合体之人稍有反应有意挣扎就会立刻把我的阴神甩出来,而我本人的身体也会元气大伤。所以风君子当时说我只有一瞬间一击必中的机会。
我这次不仅元气大伤,而且还受了很重的内伤。原因比较奇特,因为我在合体时被人重重的踢在了胸口,阴神也受了伤,也就是说我本人的身体也受了同样的伤。这种伤势看不见伤痕,伤在内腑经脉,看上去与内家高手用内劲所伤一模一样,所以金爷爷和韩姐都会有同样的疑问。风君子最后又说道韩姐能看出我的伤势,说明她绝对不是普通人,这一次把韩姐带来或许会有好处。
其实我最关心的不是我的伤势如何,金爷爷已经说过只要安心调养就不会有事。我最想知道的是那天晚上我“醒来”之后发生的事情。这恐怕只有柳老师和风君子两个人知道了。通过风君子的转述,我大概知道了那天晚上后来的情况。
出乎我意料的是,那两名歹徒都死了。我那一刀正好刺破了一名歹徒的肝脏。而被我“夺舍”的那名歹徒被同伙一脚踢断了好几根肋骨,碎骨刺破了肺部,他爬起来还跑了一段距离,倒在了二百米之外的路边。深夜四周无人,等有人发现他们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没命了。
而柳老师则逃走了。在我喊了那一声“柳老师快跑”之后,两名歹徒都受了重伤,柳老师爬起来掩住衣服就跑向了学校的方向。柳老师在门卫室就打电话报了警,警察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来,找到的只有两个歹徒的尸体。这个案子太离奇了,警察也想不通两名歹徒为什么会自己动起手来同归于尽,只有用“分脏不均”这个理由草草的下了结论。
最后风君子告诉我两件事:一是柳老师报警之后,学校传出来很多风言风语,说什么难听话的人都有。尤其是后来警察调查这个案件十分离奇,两个歹徒居然自己火拼了,各种各样的猜测就更多了。二是当时在现场的人不止柳老师和那两个歹徒,除了我和风君子两个旁观的阴神之外,不远处还一直有一个人,一直在暗中目睹了整个事情。风君子要我好好养伤,等回学校之后还有一件事情等着我做。
风君子和韩姐走后,金爷爷和我父母一起来到了床前。金爷爷问我在上学的时候怎么会结交到韩姐,他说韩姐给我送来了一种丹药,是非常罕见的治伤灵药。而父母一个劲的感慨好人多,要我回学校之后好好谢谢韩姐。有金爷爷的医术,再加上韩姐送来的丹药十分灵验,我在家里休息了两个星期之后就基本复原了,背着父母给我准备的山核桃、笋干、香榧、毛栗等山里的特产又回到了学校。
山货分三份,一份给寝室里的同学,一份送给柳老师,一份送给韩姐。再见到柳老师的时候我觉得她的神情中有掩饰不住黯淡之色,看样子风言风语对一个年轻女子的压力不小,可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韩姐见我身体康复很是高兴,叮嘱我多休息,不要总来帮忙,我向她保证已经没事了,谢谢她上一次送给我的药。回到寝室的时候一屋子人正在砸核桃吃,风君子也凑在里面。风君子见我回来了,做了个手势,示意有话出去说。
“石野,你已经恢复了,现在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走到僻静无人之处,风君子对我郑重的说道。
“风君子,什么事?你搞得这么严肃。”
“唉!我不想惹事,没想到还是被你拖进来了。柳家的事情我本来不想管,但是现在不管也不行了。”
“柳家的事?哪个柳家?你说的是柳依依还是柳老师?”
“柳依依,柳老师,都是一个柳家,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这里有一张照片,照片后面是这个人的名子。你去查查这个人的底细,算是帮柳依依,也是帮柳老师。好人要做到底,你既然已付出那么大代价去救她,而她现在的麻烦更多……”
风君子的话说得我莫名其妙,照片上是个青年男子,看样子还算英俊,可是眉目之间总有几分阴邪之气,说不出来哪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反正我看着就是觉得不顺眼。我拿着照片问风君子:“这个人跟柳老师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侦探,怎么去查这个人?”
“这个人叫汤劲,是成人教育学院的老师,大家都认为他就是柳老师的男朋友,除了柳老师自己。这个汤劲的父亲叫汤松,现在是芜城市教育局的局长。那天晚上还有一个人就在出事地点的附近,那个人就是汤劲。至于你怎么去调查,你不要忘了,你现在已经学会入梦大法,就算白天没办法,晚上到了梦中还怕找不到这个人吗?”
柳老师深夜单身回校,却遇到了歹徒。他的“男朋友”没有护送她,却躲在暗处偷窥。整个事情听起来真是够奇怪的,而风君子又暗示我柳依依和柳老师是一家人。我还想让风君子解释的更清楚一点。可是风君子摇头再也不肯多说,最后被我缠得实在没办法,很不高兴的说道:“石野我告诉过你,我这种学道之人最怕就是卷入到因果事端。这一次出了两条人命,莫名其妙的犯了杀戒,杀人的倒底是谁呢?是你还是我?老天爷恐怕都说不清楚。阴神夺舍可是我干的……”
风君子说了半天我才想起来那天夜里他没有习惯性的先喊“借神通一用”,而是直接大喝了一声“夺舍”。难道他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那也太小心眼了。我正在胡思乱想中,风君子已经走了。
……
这天晚上我睡的比较早,子时我没有打坐修炼“火候炉鼎”,而是直接入梦阴神出游。风君子让我在梦中去找那个叫汤劲的人,给了我他的照片和名子。我凝神默想照片中那人的样子,口中念着他的名子,梦中遁术发动,眼前一暗再接着一亮,我出现在一户人家的客厅中。
这是一套商品房,在当时已经算很高档了,三室一厅的结构,房间的装修或许不算很豪华,但是在我眼中已经和宾馆差不多了。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但这户人家还没有睡觉,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五、六十岁的男子,另一个就是照片中所见的汤劲。
那中年男子相貌与汤劲有几分相似之处,应该就是汤劲的父亲汤局长了。汤局长的样子比较苍老,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依稀之间我觉得很眼熟,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我闪到一间卧室的门后,从黑暗的角落里探头探脑看着这两个人,越看越觉得眼熟。这种感觉以前似乎有过……我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来了。
我在梦中见过他!不过那时候他还很年轻。我第一次在梦中和依依谈话的时候,曾经看见了依依回忆中的场景。那个景场中当年的柳校长被两个人押在高台之上,左边那个我当时认出来了,是二十年前的何校长,而右边那个人,就是现在我面前的汤局长!很多看似无关的事情都莫名其妙的联系在一起,难道这是天意吗?
“汤劲,你是怎么搞的?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居然搞成这个样子!”在我回忆的时候,屋子里的两个人也在说话。
“爸,我也不想搞成这样啊。那两个家伙收了我的钱,答应我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让我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可是后来那两个流氓在暗处看见了柳菲儿,突然变卦了,说什么钱也要人也要,我被他们黑了。他们手里有刀,我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人是我找来的,事情是我安排的,我也没敢报警,可这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自己火拼了。”
“你找的都是什么人?还好那两个人都死了,现在死无对证,你也不用担心什么。出了这种事情未必不是好事。我安排人放出去不少风言风语,那柳菲儿不过是一个女孩家,现在心理压力肯定很大,正是最脆弱的时候。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多接触她,多安慰她,演一出患难见真情的好戏。你追了她这么长时间,这一次说不定真的机会来了。”
暗中的我听的心头火起,原来这里面果然有文章,柳老师的事情都是这父子俩一手导演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但是情况又有点不对劲,听上去好像父亲叫儿子去追柳老师,可如果是追女孩的话,没必要把事情搞这么复杂!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正在我思索之际,黑暗中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听见风君子在我耳后说道:“石野,你这么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把自己当贼啦?想听就大大方方的过去听,他们又看不见你。”
风君子出现的非常突然,好在我在梦中已是久经考验,这一次他虽然把我吓了一跳,但还好我没有出什么状况。我现在感觉风君子这个人有点口是心非,白天的时候是一副不想管闲事的态度,到了梦中自己居然又跑来了。只见风君子大模大样的走了过去,在汤劲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摆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然后招手对我大声喊道:“石野,不要客气,过来坐!”
015回 入魔惑财色,走火夹脊关
更新前,先回答书评中的几个问题。
1、说句实话,这种书开头好写,但写到后来就难了.泄露的太多恐遭天谴,不说又有糊弄读者之嫌.像风紫罗峡到后来就写不下去了.不知道这本书命运如何?(在异界的星光下)
答: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既然是丹诀藏于文学,那么开篇的部分自然是介绍丹诀的内容多一些,后面的内容要更加考虑情节的因素。毕竟这是一篇小说。我想我也许犯了个错误,到起点来读小说的人,心里想的并不是寻找修真的方法,而是体会故事的乐趣。这篇小说开篇的部分故事性并不强,其实真正的情节展开是在第二卷历劫篇之后,所以希望读者们耐心一点,会越来越精彩的。
2、关于算卦的说法真的很精彩,只是对金口玉言我想说两句,不定到最高境界才能达到这种程度,有时,时的灵机动,福至心灵,哦也许是鬼迷心窍也可以在某次达到这种境界.你说呢?(书仓害虫)
答: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也经历过,属于灵光一现。但是偶尔灵光一现的人并不能够达到“知常”的程度。
3、出阴神能夺舍?传说中好像是出阳神才可以的吧?(龙&少)
答:阴神确实不能夺舍,最多只能附体而已。这我在书中的第14回已经说明了。这里再多说两句,鬼魂的附体和修梦人的阴神附体是不一样的。因为人本身就有身体存在,阴神所受到的任何伤害都会反射到本体上,所以书中的石野才会受内伤。至于风君子为什么会“阴神夺舍”,这是后面要交代的内容。
4、问一下作者是修行人吗?(惑尽)
答:我曾经也希望能做一个修行人。可是在如今世上,做一个纯粹的修行中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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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明知道汤氏父子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和风君子说话,但这样明目张胆的登堂入室我还是觉得十分不习惯。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在风君子身侧的沙发上坐下。客厅里有一张长沙发,两侧分别放了两张单人沙发,围着一个茶几。风君子和汤劲面对面的坐在单人沙发上面,而汤局长坐在长沙发*近汤劲的那一侧,我则坐在了汤局长的旁边。
“风君子,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不想卷入因果事端吗?”
风君子:“我回家后想明白了,有些事情想躲也躲不了,既然卷进来了,索性就管到底。藏着掖着也不是个办法,修真人的神通总得有个用处,否则还不如不修炼了。”
这小子终于想明白了,我又问他:“刚才他们俩的话你都听见了吗?这一对父子设计想害柳老师。这个汤局长我曾经见过,在梦里面,依依的回忆中……”
风君子:“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的。你知道柳老师和柳依依是什么关系吗?柳依依是柳老师的本家姐妹,她们都是一家人。”
柳依依和柳老师是一家人,这在白天风君子已经说过,到了梦中风君子才和我详细讲了这两人这间的渊源:柳家在解放前是芜城当地的名门旺族。柳依依的父亲叫柳子规,也就是二十年前的柳校长。柳校长的爷爷柳明功曾经是芜城市有名的富绅,这位柳公有两个儿子,其中老大是柳子规的父亲也就是柳依依的爷爷,而老二是柳老师的爷爷。柳明功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将家产分为两分,大公子二公子各得其半。
大公子治家严谨,有其父风范,有一个儿子就是柳子规自幼聪明好学,成年之后出国留洋。在当时那个年代,要想出国留洋只有大富之家才供得起。而小公子从小倍受祖母溺爱,养成一身纨绔子弟的习性,喜欢吃喝嫖赌,十几年下来把祖产都败光了,时常需要大哥的接济才能过日子。这兄弟俩的故事成了芜城市茶余饭后的谈资,连当时的大人教育小孩时都要拿柳氏兄弟举例,告诉后辈做人要学老大不能学老二。
然而风水轮流转。解放后五十年代划成份,老大划成了大地主、资本家,而老二是贫农。后来在六十年代,资本家家庭出身的柳子规遭遇多次批斗,最终丧命,妻女也含恨而终,大公子一脉就此断绝。而老二一家因为贫农身份躲过动荡。如今这二公子早已去世,留下一子,就是柳菲儿柳老师的父亲。柳老师的家庭在如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背景,大学一毕业就能够到芜城中学任教,多少还是因为当年柳校长的影响,市教育局特意开了绿灯。
听风君子讲了柳家的历史,我心中的疑惑更多了,我问道:“那么这汤氏父子为什么要设计对付柳老师呢?好像不是仅仅因为这个汤劲想追柳老师那么简单吧?”
风君子在沙发上用手一指那两人:“想知道吗?听他们自己说——”
我刚才只顾着听风君子讲话,没注意汤家父子在那边说什么,风君子手指的时候,正好听见汤劲说道:“爸,你确定你看见当年那个人了吗?都这么多年了,会不会认错?”
汤局长:“绝对不会认错,就是他,没想到他是一个出家的道士,二十多年了模样一点都没变,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汤劲:“爸,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年的事情你从来都没跟我说清楚。”
汤局长:“那时候你刚刚出生没多久,怎么可能记得这些事情。现在也该对你说清楚了。二十年前的时候我是芜城中学的战斗队队长,什么是战斗队你们这些年轻人恐怕就不知道了……。有一天有一个人来找我,让我帮他找柳校长家里的两件东西,事成之后会给我重金酬谢……”
听到这里汤劲忍不住问道:“什么东西?他给你多少钱?”
汤局长:“那个年代的人哪有太多钱,但是那人给我的不是人民币,而是黄金!黄金呐,这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黄金,整整一包袱金条。”汤局长用手比划了一下,大约一个足球那么大小的空间,然后又接着说道:“那人说只要得手,会给我比这再多三倍的黄金……,他要找的东西是一柄黑色的如意和一件紫色的古衣。”
汤劲又插嘴:“柳校长家里怎么会有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汤局长:“柳子规是世家子弟,祖上多少辈都是芜城市的名门旺族,家中收藏着珍稀古玩、珠宝字画不少。那人所说的东西,也许就是柳家的家传古董……后来我和何卓秀,也就是现在的芜城中学的何校长,我们两个人想办法……整倒了柳校长。但是抄家的时候,只发现了一些字画、古书,并没有发现那人想要的东西。”
汤劲:“当年抄柳校长家的时候都找不到,难道现在柳菲儿知道吗?”
汤局长:“抄家的时候我也奇怪,柳校长家不可能只有这么点东西,家传的古玩都哪里去了?直到十几年后我才听说,柳校长还有一位堂叔住在芜城乡下。柳校长大概也知道自己身家即将不保,将祖上传下来的珍贵古董都交给了他的堂叔。他的堂叔有一个儿子,而这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就是现在的柳菲儿,要找东西应该从她下手……”
汤劲:“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现在想起来告诉我这些?”
汤局长:“上个月省教育厅来人考查工作,我陪他们到青漪湖旅游,在齐贤观找道士算命的时候我看见了齐贤观的观主,而这个观主就是当年找我的那个人。我当时看见他了,他没看见我,所以我又想起了这件事。”
汤劲:“爸,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念念不忘呢,就算那个道士就是当年找你的人,那么现在他还会用黄金来换柳家的东西吗?”
汤局长一皱眉,用不满的语气说道:“汤劲,你怎么不动脑筋想一想?好东西永远是好东西,那两件东西一定是珍贵的古董,就算不给那个道士,拿到别的地方去也会非常值钱。再说了,柳家的东西肯定不止这么两件,几百年的世代家传肯定还有不少,仅仅两件就这么值钱,那都加起来岂不是一大笔?柳家只有一个女儿,只要你把柳菲儿搞到手,东西将来不都是你的了?而且,我看你早就对那个柳菲儿有意思了!”
汤劲闻言用手揉了揉胸口,用怪怪的语气说道:“想到那个柳菲儿我心里就痒痒的,狠不得马上……,这可是财色双收……。”
听到这里我已经大概明白了,柳家的遭遇竟然包含着一个贯穿二十年的阴谋。面对着汤氏父子这两个贪财好色之徒,我恨的牙根都痒痒的。风君子看出了我的心思,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道:“石野,你现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世事的复杂超出了你的想像,不是那么好管的。”
我默然良久,只说了一句:“风君子,我们该怎么办?”
风君子:“怎么办?不要忘了你是什么人,你只是山村里来的一个中学生,这些事情你一件也管不了。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在想你已经学了道法,有了神通过人之处,或许可以当一回英雄。可是凭你现在的道法修为,你还什么都不是!你知道那个齐贤观的观主吗?我见过,他也是修真人,论修为比你强的太多了。”
“那我应该——”
风君子打断我的话:“当务之急,管好你自己的事。我教你的丹道你要抓紧时间修炼了,如果这段时间你能有所突破,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否则的话,你着急也没有用处。”
“那么柳老师——”
风君子又打断我的话,看那架势就是不想让我开口:“这父子俩从计划到阴谋得逞,恐怕还需要时间。柳老师现在处境虽然不妙,但暂时还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你放心,我会盯着的。要不然,到时候你就去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柳老师,她信不信我们也没办法。实在不行,可以带她去见柳依依……”
“风君子,既然我不行,那你呢?你为什么不——”
“石野,你就别说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和你一样不过是个中学生而已,论年纪我还比你小三岁呢!我只是你修真的引路人,对这件事情也只是一个旁观者。我参与其中只是让你了解事情的始末。这是他们的恩怨,既然你卷进来了,也就是你的缘法。各人的缘法要个人去解决,我可以帮你,但不能直接插手!”
……
世上最难受之事是什么?那是明明有一个阴谋就摆在你面前,前因后果你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却没办法去揭露它。有一个我关心的人即将受到伤害,而我却束手无策。当然我心中还有一点希望,那就是风君子。风君子嘴上说不能直接插手,但是我跟这小子接触的久了,发现他虽然小小年纪,但却颇有心机。他不会无缘无故的介入这件事情的,他心里也许已经想到了什么办法,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风君子叫我这段时间只管修炼丹道,应该是有用意的。他说到时候我也许能帮上忙,什么忙呢?不管了,反正好好修炼就是了。于是我又恢复了上个学期时的修行生活。清晨去体育场陪高老爷子练拳,子午打坐修炼“火候炉鼎”,晚上在韩姐的面馆帮忙,偶尔有时间去凤凰桥头陪张先生聊天。
俗话说欲速则不达,丹道修炼是急不得的,而我当时心情却很急,想着早一天能够有所突破。在丹术中,用意过重就是“走火”的先兆,可惜我当时不懂。咻咻自从我受伤之后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很长时间都不见了。这样也好,我子午打坐的时候也没有它打扰了。
“火候炉鼎”的功夫,讲究在一阳生境界中,引丹田真元汇入命门,命门中气机自动沿督脉上行。古来“通督”有三关之说,这三关指的是尾闾关、夹脊关、玉枕关。这第一关尾闾好过,第三关玉枕(后脑)最难,而我恰恰卡在了第二关夹脊关(两肩胛骨下沿中间正中的位置)。
连续几天以来,我在静坐中丹田热流回转,一阳生发动,这股热流过海底,穿尾闾,汇入命门(后腰正中正对肚脐的位置)。精元到此,静坐中只觉得双肾微微发紧,“真气”鼓动,沿着督脉节节上行。开始的时候都很顺利,可是真气运行到夹脊位置,却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再也无法上行。若仅仅是真气不行也就罢了,可丹田仍然激荡,夹脊处阻塞之感越来越强烈。这几天静坐之后,平日里就觉得胸闷难受,背胛酸痛。其实我不知道,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我心意过重,有意无意的用意念引导真气上行;二是我前一段时间胸部受过内伤,虽然看起来已经好了可仍然有隐患。
我并不知道这是“走火”的征兆,虽然想问风君子,可是风君子说过平时不要在现实中谈论有关修炼的任何问题,有什么问题到梦中再说。这几天也不知道风君子在忙什么,白天来去匆匆,晚上也没有在梦里见过他。说来也巧,风君子虽然没有注意到我的情况,但是另一个人注意到了。这个人就是我们班的另一大“骛人”尚云飞。
那是一天晚上,已经快十点钟了。同学们基本上都已经回到宿舍。我在宿舍门外,被早已等在那里的尚云飞拦住了。自从上次尚云飞教我“七支坐法”与“止心随息”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问过我有关修炼的事情了。我还记得很久以前,在我曾经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间,听见过他和风君子的一段谈话,当时风君子叫他不要插手我修道的事情。云飞当时答应了,但后来他还是插手了。这次云飞又主动来找我,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016回 九节佛风紧,坐闻耳边雷
尚云飞的样子有点神秘,他拉住我小声问道:“石野,我知道风君子在教你丹道,你最近是不是练出什么问题来了?”
“问题?什么问题?我不清楚呀。”我是觉得最近打坐的时候有点问题,但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问题,只能这样回答他。
云飞摇了摇头:“你就别骗我了,我都看在眼里了。前一段时间你天天夜里阴神出游,我就觉得奇怪。哪有丹道筑基未成就修炼离体的?而且据我所知,天下道法都是以阳神为主,没有偏修阴神的。后来你夜里突然受伤,别人不清楚我可是知道的,一定是阴神在外面受了伤。对不对?”
云飞果然是高人,一番话说的八九不离十。既然他看出来了,我也只有老老实实的回答:“前一段时间确实是受了伤,不过现在已经好了。难道我还有什么问题吗?”
云飞又摇摇头说道:“你这几天面色潮红,气息紊乱,目色发赤,嘴角发干。一定是炼功出了问题。我早就说过风君子只管教不管学,你肯定是自己走错路了。风君子究竟教你什么了?你都是怎么练的?能不能告诉我。”
听见云飞的话我犹豫了半天,究竟应不应该告诉他呢?我仔细想了想风君子平日对我的叮嘱,并没有要求我不能把所学的东西讲给别人听,他确实没有这样说过。可是如果我对别人说这些东西,人家也许会认为我神经有问题,但尚云飞不一样。在我眼中他也是一位高人,而且他还帮过我。我考虑再三,还是将我习练“火候炉鼎”的经历以及最近几天夹脊关阻塞的感觉告诉了他。
尚云飞听了之后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对我说:“石野,对于风君子那套丹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你的问题可能就是道家所说的走火。经脉阻塞的情况我也遇到过。我师父曾经教我修炼‘宝瓶气’,也讲究气走中脉的,只是这中脉不是你说的督脉。有一种积气冲关的法子,可能对你有用,你学不学?”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风君子也没告诉我不能和别人学道法,我当然学。云飞上次教我的“止心随息”是息法,这次他教我的仍然是一种息法,名子叫“九节佛风”。这九节佛风听上去并不复杂,就是在定境中调整息法,一口气分九次吸入,然后再缓缓的一次呼出。尚云飞好像对九节佛风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告诉我一气九吸,吸吸入丹田,一阳生之后,再一气九吸,吸吸入命门,命门气动之后,一气九吸,吸吸通夹脊。
其中的心法和风君子所说的火候炉鼎略有不同,风君子告诉我通督勿用意念引导,让气机自动而上。而九节佛风讲究心与息相随,心息不离,融入体内真气,节节破关而行。我问尚云飞:“这样行吗,就是调整一下呼吸,就可以冲开经脉?”
云飞答道:“你以为很简单吗?其实九节佛风远不止如此,我师父还讲过左息右息,有时候一口气要分九九八十一节,我现在对你讲的已经是最普通的了。高深的内容我也不方便告诉你,你去试试吧,一定会有用的。”
……
我并不知道,以九节佛风这一类的息法通督,并不是丹道筑基阶段可以修炼的。这与风君子所教看上去差不多,实际上大异其趣。九节佛风引真气节节而上,走的路线并不全然是督脉,而是脊柱。这是周天炼形,达到洗髓阶段时,炼丹人才可能修炼的功法。然而云飞对丹道并不熟悉,他是以自己的修为来指点我,也没想想我究竟是什么功底,而我更是一窍不通,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了。云飞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千万不要告诉风君子。
既然云飞已经教我九节佛风,我在修炼火候炉鼎时自然忍不住想要试一试。这一试,果然感觉修为精进,真气沿脊柱节节而上,仍然是到达夹脊为止。在夹脊处九吸一过,感觉豁然开朗。一股真气由命门直冲玉枕,全身说不出的舒泰!然而这种舒泰的感觉却没有维持多久。
云飞教我以九节佛风通夹脊,真气已过夹脊,我却忘了停下来。仍然以九节佛风的吸法引真气去冲玉枕(后脑)。只觉得一股真气在后脑盘旋,并没有顺势冲上顶门,而是在玉枕越积越多。我觉得头皮发紧,后脑发麻,然后毫无思想准备的,耳边传来一阵滚雷之声。这雷声惊得我心神一散,从定境中走出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下雨了吗?哪来的雷声?我向窗外看去,只见月色皎皎,星空一片。外面并没有打雷,雷声只在我刚才的定境中。这是怎么回事?我又重新入坐试了一次。这一次入坐修炼果然感觉自己的修为又有进步,真气通督已无任何阻碍,而且顺畅无比。但是每一次当运气至玉枕而入黄庭(颅内)时,耳边就会传来滚滚雷声。这雷声时大时小,常常震得我全身发麻,无法入静。
……
“定心精进,如迅雷滚耳而坐身不动,是为声闻觉!这是禅定中的声闻觉成就,在声闻觉中可发耳神通。”这是尚云飞听说我昨夜的经历后,对我说的话。
“怎么又变成禅定了呢?我炼的不是丹道通督吗?有耳神通当然好,可是这耳边雷听起来就不舒服了。云飞,我现在该怎么办?真气一到后脑耳边就开始打雷,这还叫我怎么炼功啊?”
尚云飞的脸色也比较难看:“这,这种情况我也没遇到过,只是在经书上看见过这么一段而已。这样吧,既然经书上说迅雷滚耳坐身不动,你就试试,只要保持定境不散失,也许就能过这一关。我星期天去广教寺问问我师父,问他碰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我师父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隐隐约约有点上当的感觉,云飞说风君子管教不管学,但是他现在也教出问题来了,居然没有办法解决。我还是去找风君子吧,风君子说过平日里不要跟他谈有关修炼的事情,但是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中午放学之后我就在西门外堵住了风君子。
……
“有三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石野,你先听哪一个?”这是在风君子问明情况以后,握着我的手闭着眼睛半天才对我说的一句话。
“先听好消息。”
风君子一笑:“恭喜你,你不仅仅打通了小周天中的督脉,而且还炼成了大周天炼形中的‘上天梯’功夫。……通督有三层境界,分别是意气、经络、丹道周天。其实这意气通督在你炼五禽戏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我教你的火候炉鼎,学得是经络通督,而你现在居然学成了在脊髓运转真气的丹道通督。这是通督的最后一关,也叫上天梯,非常凶险,俗话说七死八活,没有师父或同门高手护法是不可以轻易尝试的。你现在功力尚浅,一旦走火不会送命,但大病一场是免不了的,没想到你居然稀里糊涂的炼成了,运气不是一般的好!……有什么好处你现在感觉不出来,但等到你的功夫到结丹之后,再修炼还丹境界时你就知道了。”(注:纯粹是小说家言。)
风君子一番话,听得我额头冒汗,原来我的运气真不错,这么凶险的功法居然让我炼成了。我擦了擦汗又问:“那么坏消息呢?”
“尚云飞不懂丹道,而我对藏密所知也不多。所以他教你的功法出了偏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云飞的师父修为高深,那老喇嘛一定有办法。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继续修炼下去,真气越来越足,这耳边雷声也会越来越大,直到尚云飞他师父想出办法的那一天。”
“那不好不坏的消息呢?”
风君子看着我有点不怀好意的笑了:“我虽然没有办法让你过这一关,但可以让你继续修炼丹田真气,因为有一套功法可以化解一部分这耳边雷的威力。也就是说你可以一边修炼丹田真气,我再教你一套散功之法,让你散去真气。”
“散功?那不是白忙乎了吗?一边炼一边散,还不如不炼呢!”
“你别急,听我说。你小子走运,遇到的是本人我,这散功之法另有妙用!”
“什么妙用?是治病还是救人?”
风君子得意洋洋的说道:“你看过武侠小说吗?听说过金钟罩、铁布衫、横炼十三太保这些外家功夫吗?我告诉你,你在散功的时候可以修炼外家功夫金钟罩,也算是丹田真气的废物利用。”
靠!这风君子越说越玄,连武侠小说中的金钟罩都搞出来了。我对丹道并不是很了解,可是对小说中描写的那些武功神往以久,也难怪,哪个少年人在看武侠的时候不会对那些神功心驰神往?既然风君子说散功之法可以同时修炼金钟罩,那我当然要学了,说不定当不了神仙还能当大侠呢!只是不知道这小子说话有没有准?
……
“其实金钟罩的功夫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神奇,它有外炼和内炼两种,内炼丹田真气这一部分你就不用再学了,你现在要散的就是真气。至于外炼嘛——嘿嘿……”风君子说着话在地上拣起一根手臂粗的树棍,一脸奸笑的看着我。
这是在学校后面的句水河畔的小树林旁边,风君子正在教我散功之法与金钟罩的功夫。我见他拿起一根树棍,吓了一跳,赶忙问:“你拿棍子干什么?要打我吗?”
“外炼的功夫,说穿了都是打出来的。别人用东西打你,你引体内真气相抗,久而久之,可以炼出一身铜皮铁骨。”
我吓的往后连退了几步:“风君子,你不会来真的吧?”
风君子扔掉树棍,瞪了我一眼说道:“吓唬吓唬你还不行啊?别人的金钟罩是这么炼的,你可不能这么炼,就算你想这么炼我也没功夫天天用棍子抽你!金钟罩不是散功之法,而我只是说散功之法可以同时修炼金钟罩。我现在教你散功之法。”
风君子教我的散功之法名子非常难听,做起来样子也非常难看,居然叫“驴打滚”。他居然找了一块平地让我满地打滚。当然这滚不是随便打的,它需要在入静中贴地滚动,体内真气旋转,发动耳边雷,将激荡的真气化入地气之中。我试了试,效果很好,雷声不再那么震耳。我滚了满身的草叶和泥土之后忍不住问风君子:“我说风君子,这驴打滚的功夫说出去也太难听了吧?”
风君子一笑:“如果你嫌它难听的话,现在有一伙人给这门功法做了包装,叫什么大地神功。以后你就当自己在炼大地神功不就好了,这样心里也能平衡点。”
“大地神功好听多了。那金钟罩呢?你不说还要炼金钟罩吗?”
风君子招了招手,将我领到了一片开阔的河滩旁边。河滩起伏不定有一个向下沿伸的坡度,河滩上卵石密布,显然都是被上游的洪水冲刷留下来的。这些卵石小的有拳头大小,大的有如足球。风君子指着河滩说道:“这种卵石应该伤不到肚脐,你只要护住眼睛和下阴就可以了。你在耳边雷发动时,引体内真气回转,身体也跟着滚动旋转,这些卵石的撞击就相当于很多人用石头在打你,滚的越快打的越重,你自己掌握滚动的速度,开始的时候可以慢一点。大地神功和金钟罩可以一起炼了,只可惜,我只会半套金钟罩功法,不能全部教你了。”
“什么?半套功法!那半套是什么?”
“凡是外家功夫,都有各门派自己秘制的药物。比如说用药水浸泡全身强化筋骨,同时也能治疗打击时留下的外伤。我不知道金钟罩功夫的秘药是什么,所以这门功法只能算半套而已。但是你在这石滩上炼功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会弄脏衣服……小心别滚到河里面去了。”
……
我也不知道是得罪哪路神仙了,学丹道居然学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你问为什么青一块紫一块的?让河滩上的石头撞得呗!风君子的金钟罩功法只有半套,也就是说没有浸浴的药水和外敷的药膏,我也只能咬牙挺着了。
有一个问题风君子到后来也觉得很奇怪,他奇怪的是石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最后给我下的结论是:看上去笨笨的,却有那么一点大智若愚的意思。虽然天资不是很高,但性格很坚韧,能将一件很吃力的事情坚持下去,心念不疑。所以往往有别人意想不到的成就,也有出人意料的运气。
017回 转鉴缠风月,活色白骨观
我的好运气很快就来了。那天我在面馆里帮忙扛面粉袋的时候挽起了袖子,韩姐看见了我手臂上青紫的伤痕。她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我说了一套风君子早就给我编好的瞎话:我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搏击俱乐部,和高年级的体育特长生一起练拳击和跆拳道。
韩姐把我推到后厨,关上小门,一定要我把外衣脱下来让她仔细看看伤势。我坚持不过她,只好将上衣脱下来让她看我身上的伤痕。说实话,我身上的外伤不重,不过都是皮外轻微的淤血和擦伤而已,不过青一块紫一块看上去怪吓人的。韩姐用手指小心的抚摩着我胸前的伤痕,生怕触痛了我,带着心痛的语气说道:“你这小子,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你那些同学下手也太狠了,要不——你就别练了吧。”
韩姐说话的时候脸离我很近,连头发都擦到了我的鼻尖。我赤着上身站在那里,鼻周闻到她身上一股奇特的幽香,心里觉得痒痒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觉得很尴尬,又不好推开她。终于等她看完了我的伤势,我发现我全身都出了一层细汗,大概是紧张的。这天临走的时候,她给了我一罐药膏,说是擦在身上治伤用的。
这药膏装在一个护肤品的大瓶子中,一看就是韩姐用过润肤霜的瓶子。但是瓶子里面装的不是女性用的润肤霜,而是一种奇怪的药膏。这药膏抹在身上的感觉类似于清凉油,涂在淤伤上先是火辣辣的,然后是一片冰凉,这冰凉之后全身舒服了许多。看样子韩姐有不少治伤的灵药,上次我吐血受伤就是她送药救的我,这次又给了我这奇怪的膏药,我对她的来历越来越好奇了。
韩姐的药膏十分灵验,我估计就和风君子所说的金钟罩的外用秘药类似。将它薄薄的涂抹在全身,全身的伤痕好的特别快,而且再练大地神功时我觉得骨骼皮肤都强壮了许多。有了药膏,在石滩上滚动时的那种撞击显得越来越轻松,我在地上滚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好在河滩四周很少有人,否则一定把我当做一个变态的神经病。
……
尚云飞说星期天就去找他的师父去请教办法,而实际上他是又过了一个星期才来找我的。云飞苦着脸对我说:“我师父把我臭骂了一顿,后来他仔细问了你的情况,问我你以前学过什么佛门功法。我说我教过你止心随息,后来你自已又学了一套四念处中的不净观……他老人家说既然学过不净观就有办法了,他让我教你白骨观……他说教了这白骨观之后,以后我不能再管你的事情了……”
有办法就好,至于今后尚云飞不再管我也无所谓了,他这一次已经让我吃尽苦头了。风君子居然让我在河滩上练驴打滚,幸亏有韩姐的灵药,否则我就让这小子害惨了。
云飞教我的白骨观与我以前修炼的不净观可以说是一脉相承。佛家说“革囊盛血、红粉骷髅、一切色相、缘皆是空。”白骨观正是这一门修观之法,在定境中观想全身肌肤离散,从脚趾开始,由上而下,最终到达顶门百会。全身肌肤渐渐化去,唯留白骨一具。这白骨纯净,有白色光芒流转。这门观法的要诣与不净观大同小异,关键都在于“舍身”。身体发肤尚且不存,又何惧耳边惊雷?
云飞讲观法的时候说的很简单,而我在当天夜里习练的时候感觉却要困难多了。困难的地方不是在于观想时的心念是否能够实现,因为我曾经修炼过不净观,对于这种观想掌握起来并不难。真正困扰我的是耳边雷声。
我在定境中观想全身肌肤离散,从脚趾开始,露出趾骨,再向上依次是小腿……。然而当这白骨观越行越深时,耳边的雷声也越来越猛烈!本来我学了风君子的“大地神功”之后,虽然定境中耳边仍然有雷声滚动,声音已经淡了不少,但这一次入定雷声陡然大了起来。这雷声是有规律的,我在观想中全身肌肤化去、白骨显露的越多,雷声就越大。似乎随着白骨观的向上推进,雷声越来越集中在我的脑海中,成了一种被压缩之后的轰鸣。当我观想到胸骨位置时,终于承受不住雷声震耳,心神出离了定境。这第一天,白骨观并没有成功。
第二天晚上,定境中的白骨观自脚趾节节上行,心念中全身已化为一具白骨,耳边的雷声虽然也是越来越大,但还可以忍受。可是这“肌肤消融”的观想上升到颅骨位置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如爆裂般的惊雷炸响,比我以往所听见的任何一次雷声都要激烈的多,一震之下心神散出了定境,白骨观又没有成功。(可能有很多人修炼过白骨观的功夫,感觉没这么困难,但大多数人仅仅是臆想而已,只有在定境中才是真正的观法,当然,文中石野这种情况是特例。)
第三天晚上入坐前,我用很长时间来安定心神,对于可能出现的雷鸣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我想再出现那样的惊雷震耳也破不了我的定境。果然,与昨天晚上一样,一声震耳惊雷之后,我仍在定坐之中,只觉得眼前金光闪闪,然后突然一切都平静下来。雷声不见了,这寂静的感觉非同一般,金光闪过之后,颅骨内一片光明,在一片洁白的光明中,我看见了一具真正的白骨——我自己的骨架。(徐公子注:至于为什么石野知道那是自己的骨架,解释起来比较麻烦,相信修炼到“内视”境界的朋友应该有所体会。)
我“看见”了自己的白骨,却不是用平常的眼睛,而是不知何处有一种奇怪的眼神看见的。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冥冥中多了一只眼睛,看见了自己的一具骨架,这白骨端坐,周身白色流光环绕!(徐公子注:白骨观证的是实相而不是心像,不是想像自己的一具骨架,而是真正看到一具骨架。到这个程度才算成功。)
……
“你真的看见了自己的骨架?*!这下麻烦大了,没想到会这样!”风君子听说我求证白骨观之后,不仅没有流露出高兴的神色,反而皱着眉头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怎么麻烦大了?难道我又出错了吗?”
“你炼的功夫倒一点也不错,可是路却走和我想的不太一样。石野,你到底想学‘止观’还是想学‘丹道’?如果你想跳出红尘出世修行的话就沿着现在这条路走下去,如果你想求长生久视、道法通神的话,现在的白骨观境界与丹道不合。”
“怎么不合?我看都挺好啊,都挺神奇的。”
风君子少见的一脸严肃:“各类修炼的法门看起来大同小异,其实有很多是南辕北辙。都是信仰的不同,我只教你丹道没告诉过你丹道中人的世界观。像不净观、白骨观都是‘舍身’的法门,而内丹术则是最标准的‘长生’的法门。舍身法讲究放弃对肉身的贪念,而长生法追求炉鼎不坏,这完全是相反的两个方向。我不能说哪一条路就是对的,但你只能走其中一条路。”
我想了半天,我似乎从来没有出家当和尚的打算,我刚开始修炼道法的时候仅仅是因为好奇以及健康的需要,后来继续修炼下去多少也是因为我想帮助柳依依以及柳老师。如此说来,我还是应该走丹道这条路线比较好,再说了,尚云飞已经说过以后不再管我的修炼了。我再想修炼也只有跟着风君子了。于是我说道:“风君子,我可不想立地成佛,还是和你学丹道吧,长生不老我还没想过,但是道法的神通你还没有教过我呢。”
风君子看着我的眼睛,缓缓说道:“所以这就麻烦了,你已经走到另外一条路上,再把你拉回来恐怕得费一番功夫了。石野,想当初你和云飞学止心随息、后来又和那个算命的张先生学了不净观,再到九节佛风,再到这几天的白骨观,前前后后这一段经历你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有没有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似曾相识?我可是第一次修炼道法,也从来没见别人怎么修炼的。怎么会在什么地方看过呢?”
风君子淡淡一笑,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递到我手里:“你看看这本《西游记》,有没有什么印像?别告诉我你没读过,小人书总应该看过,还记得筋斗云的典故吗?”
西游记?筋斗云?风君子这一提我倒有点印像了,当初尚云飞教我禅定,我在禅定中发动触,被风君子拉到体育场去打神拳,并半带搞笑的说我炼成了筋斗云。再想想西游记中的故事,那孙悟空在八卦炉中的经历,和我修炼火观不净的经历倒有几分暗合之处!孙悟空大闹天宫,我和风君子倒没这么风光,只是在山神庙里演了一出“封神”闹剧。至于现在的白骨观?我心中想到白骨观,口中就不自觉的念出“白骨”两个字。
“不错,就是三打白骨精那一段。西游记不仅是一部文学作品,也是一本讲修行的谶语。你想想你修炼白骨观用了三天,是为什么?”
“因为耳边雷。”
“耳边雷,不错,就是耳边雷,想到什么了吗?孙悟空前两次打白骨精为什么不成功?”
“难道是——紧箍咒?”
风君子终于笑出声来:“不错,你的紧箍咒就是那耳边雷。这就是西游记中讲修行的谶语。看来你也不笨嘛!”
风君子说西游记中隐藏着修行,我是听明白了,可是另一方面我又更糊涂了。这吴承恩到底是什么人?书难道也可以这么写。风君子不理会我在想什么,仍然在一边说道:“《西游记》讲修行,实际上是有倾向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抑道而扬佛。书很好看,就是这个主题我不太喜欢,等有机会我自己写一本《神游记》,一定不能让主人公那么干。……石野,想什么呢?现在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假如你是孙悟空,你是愿意做大闹天宫时的那个孙悟空,还是取经成佛之后的那个孙悟空?”
*!那还用想吗,我顺嘴就答道:“当然做大闹天宫的那个孙悟空了,那多舒服!多自在!”
“你这么想就好,那我也会想办法帮你的,你就继续去修炼丹道吧!”风君子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种狡猾的笑,就像黄鼠狼偷到了小母鸡,只是我没有注意到。
“你想什么办法帮我?我现在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你现在定境中见的是白骨,我怎么教你采药结丹?不过你别急,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
风君子说想办法,可比尚云飞想办法快多了。第二天刚下了早自习,他就从坐位后面一把拉住我,小声说道:“石野,我想到办法了,在书上找到的!”
我转过身去好奇的问道:“什么办法?哪本书?”
风君子得意洋洋的递过来一本比字典还厚的砖头书,封面上写着“红楼梦”三个大字:“名著对名著,曹雪芹pk吴承恩,风月宝鉴反转白骨观,我真是天才!你自己看,我夹书签的那一页,重点是画线的那一段,那就是口诀!”我哭笑不得的打开这本《红楼梦》,找到了风君子画线的那一段——
贾瑞收了镜子,道:“这道士倒有意思,我何不照一照试试”想毕,拿起“风月鉴”来,向反面一照,只见一个骷髅立在里面,唬得贾瑞连忙掩了,骂:“道士混帐,如何吓我!——我倒再照照正面是什么。”想着,又将正面一照,只见凤姐站在里面招手叫他。贾瑞心中一喜,荡悠悠的觉得进了镜子,与凤姐云雨一番,凤姐仍送他出来.到了床上,哎哟了一声,一睁眼,镜子从手里掉过来,仍是反面立着一个骷髅。贾瑞自觉汗津津的。底下已遗了一滩精,心中到底不足,又翻过正面来,只见凤姐还招手叫他,他又进去。如此三四次。到了这次,刚要出镜子来,只见两个人走来,拿铁锁把他套住,拉了就走。贾瑞叫道:“让我拿了镜子再走。”——只说了这句,就再不能说话了。
这一段话我看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无非是说贾瑞沉迷色欲,因邪念而身亡,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抬头用疑问的眼神看着风君子。风君子看出了我的疑问,凑过来鬼鬼祟祟的说道:“其实社会上早就流传一门气功,叫风月宝鉴,据说能够保健还能减肥,我看了之后才知道就是从佛门白骨观演化过来的。这风月宝鉴这四个字就是用的《红楼梦》里的典故,我就去看《红楼梦》,果然找到了办法。”
“你是要我修炼那什么风月宝鉴的气功吗?学来学去还不是白骨观?”
风君子一摇头:“你现在虽然不算笨了,但还没有曹雪芹聪明。你没看书上怎么说的吗?这风月宝鉴反着照就是红粉骷髅,但正着照就是活色生香!我又没要你反着照,你正着照不就行了吗?你就可以从白骨观的境界中出来,重正肉身炉鼎。”
“什么?你叫我正着照!那不和书里面的贾瑞一样了吗?贾瑞可是送命了!再说了,上哪去找那风月宝鉴啊?”
风君子头一直摇个不停:“不不不,你怎么会是贾瑞呢!我教你一种心法,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不会有事的。至于风月宝鉴,那东西当然不知道上哪去找,世上有没有我都不清楚。但是你有青冥镜呀!青冥镜妙用无穷,只要用上佛门的缘光镜法术,青冥镜完全可以像《红楼梦》里的风月宝鉴那么用,我对佛门道法研究的不多,可是恰恰知道缘光镜……没有问题啦!”
我和风君子隔着课桌嘀嘀咕咕,恰好被一边的季晓雨看见了,她见我在翻一本厚厚的书,也凑过头来看一眼。这一眼正好看见了书中画线的那一段,季晓雨脸色一红,小声的说了一句:“不正经!”声音虽小我却听见了,转眼去看季晓雨,只见她嘴上虽然这么说,脸上却不是厌恶的神色,而是略带羞涩。这少女含春的神情看得我不由得心神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