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倒不如比个大的
按照约定,婉清长公主的拍掌声,成了比赛开始的讯号。
阮明姿动了。
她手中鼓锤先是轻敲,红绸微动。
楼兰娜露出个不屑的笑来,旋转开来,腰肢轻摆,和着鼓点,像是一支依依惜别不忍情人离去的杨柳,曼妙极了。
台下不少小姑娘,都替阮明姿捏了一把汗。
然而,渐渐的,阮明姿的鼓点,逐渐快了,又变了一种味道,渐渐的带上了肃杀之气。
渐渐的,红绸飞舞,阮明姿旋身击鼓,越击越快,鼓点密集,却又带着极为独特的乐律感,仿佛将人拉入到了战场上那战况激烈,九死一生的紧张场面。
楼兰娜眼神一凛,她的腰肢越摆越快,却逐渐跟不上阮明姿那莫名透出了几分悲怆的鼓点。
——那娇娇怯怯的女儿情,与金戈铁马,浴血奋战,本应是相互成就,互相拔高的。
然而,楼兰娜在旋身时,阮明姿那飘荡的红绸似是蒙蔽了她的眼,她耳边响起的是铁马冰河入梦来的枕戈待旦,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千钧一发。
她一时之间,忘了动作。
阮明姿的鼓点,带出来的韵律,便在此时,戛然而止。
给人留下了无穷的想象。
这场战争,到底是谁赢了?
那金戈铁马的兵士,可曾回去找到了他的梦中娇娘?
无人知晓。
但,所有人都知道,阮明姿赢了。
阮明姿的鼓声一停,楼兰娜很快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过神来。
她脸上一白,几乎看不到血色。
她难以想象,她竟然输了!
而且,对方用的是,娇小身躯难以敲动的大鼓!
她输了!
楼兰娜面如死灰。
阮明姿却没有趁机说什么,只淡淡的对着楼兰娜点了点头,便下了台,将两支鼓锤交给了旁边候着的人。
直到这时候,台下诸人才像反应过来似的,激烈的鼓起了掌。
不少千金小姐都神色激动的起了身,看模样,恨不得去抱着阮明姿亲一口。
阮明姿只淡淡的回了自个儿的座位,没有别的多余的话。
楼兰娜穿着舞衣站在台上,却犹如被人扇了几个巴掌一样的难堪。
她浑身发冷。
她想让阮明姿出丑,但却没想到,她在自个儿最擅长的领域,竟然输给了阮明姿?
输给了那个她一直看不起的下等人?!
输给了那个……夺走了丰亲王的小贱人?!
楼兰娜心中几欲发狂。
她咬着牙,浑身忍不住的颤栗。
甘二夫人忙站出来打圆场,让人上台把楼兰娜扶下来:“……那鼓声激荡,非常人能比,你输了,倒也不奇怪。”
楼兰娜目呲欲裂:“不!我没输!”
甘二夫人叹了口气,只拍了拍楼兰娜的手,便向阮明姿笑道:“阮姑娘,这一轮的音律,确实是你夺冠了。你这一手鼓术,真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
阮明姿谦虚道:“其实是大鼓的回音造成的效果,我不过是取巧了。”
甘二夫人看看一脸谦虚的阮明姿,再看看不服输的楼兰娜,真是孰胜孰劣,一目了然。
可这……明显违背了甘太后曾经交给甘二夫人的任务。
甘二夫人也有些为难。
她清咳一声,只能暗暗提醒楼兰娜:“那接下来,便是咱们的投壶……”
听到“投壶”二字,楼兰娜那有些灰败的双眼,蓦然亮了起来。
她几乎是喘着粗气,不带甘二夫人话音落下,立马道:“我同你比投壶!”
阮明姿正在解着头上的红绸,想着还是梳回原先的发髻,一听楼兰娜死心不改的,又提出要跟她比投壶,她有些厌烦,也有些好笑,冷冷的睨了楼兰娜一眼:“你要同我比投壶?”
楼兰娜先前便要同阮明姿比投壶,当时阮明姿没搭理她,甚至婉清长公主在前询问,阮明姿都没有松口。
这便给楼兰娜造成了一个错觉。
那就是,阮明姿不会投壶。
哪怕会一点,也算不得上什么精通。
而楼兰娜,长在西域部落,那打小几乎是在马背上度过的,不说旁的,一手射术也是部落里拔尖的。
虽然没有她的舞姿那般拔尖,但对付她眼中孱弱的大兴女子,那是绰绰有余了。
楼兰娜急于用一场胜利来洗刷自己的耻辱,她见阮明姿这般,那更是斩钉截铁:“对!我要跟你比投壶!”
阮明姿放下要解开额上红绸的手,她似笑非笑的看向楼兰娜:“楼兰娜公主,你着实很有意思,先前你吵着要同我比音律,我同你比了。眼下你又要同我比投壶。若是我投壶赢了你,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打算同我比西域语?”
不少千金小姐都掩嘴笑了起来。
不说别的,她们看着阮明姿这般畅快的打脸楼兰娜,心里也是舒坦的很。
看到楼兰娜这样不依不饶,死缠烂打的缠着阮明姿,她们心下也是厌烦。
谁都知道西域女子善舞,楼兰娜还拿这个同人家比,结果在她们最擅长的领域,人家阮姑娘漂亮的赢了楼兰娜。
这也就罢了,楼兰娜转头又提出要跟人家阮姑娘比投壶!
这真真就是缠上人家阮姑娘了!
楼兰娜青着脸,咬着后槽牙,眼底是翻腾的怒火:“你就说,你到底敢不敢应!”
阮明姿没说话,只挑着眉,似是在打量着楼兰娜。
甘二夫人心下一突,小意的劝着阮明姿:“阮姑娘,要不,你就应了?怎么说,楼兰娜公主也是咱们大兴的贵客,她既然想比,你就当陪她玩玩算了。”
阮明姿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甘二夫人。
这甘二夫人,一看就是楼兰娜那边的,老是蹿着她答应楼兰娜的挑寡。
不过……
阮明姿看了一眼一旁坐着的婉清长公主。
婉清长公主没有表态,只是安安静静的,神色温和的看着他们。
阮明姿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好,我可以跟你比。”
楼兰娜还未露出笑,阮明姿却又笑道:“只不过,比投壶太简单了。想来,楼兰娜公主射术精湛,也不会将这些小把戏放在眼里。我们要比,倒不如比个大的。”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锅灰
众人移步到了甘府的练武场。
甘二夫人先前使人过来传话,清了场,这会儿练武场里空无一人,架子上摆着十八般兵器,矗立在练武场的两侧。
这练武场多是甘府子弟在用,建得很是宽阔。
为着保证平时摔打练武的时候少受些伤,这练武场的地,没有铺砖石。平日里总是黄土弥漫的,这些千金小姐们也不大会来这些地方。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练武场,是个极为新鲜的地儿。
到了以后,不少千金小姐都在好奇的四处张望。
唯有甘二夫人,脸色有些不太好。
眼下的局势,明明对她们有利,可她心里却依旧隐隐不安,不由得看了站在练武场这端的阮明姿一眼。
阮明姿一身素雅的裙装,而额间,却系着鲜红的绸缎,正随风微微飘扬。
原本就明媚绝世的容颜,更是显出了几分英气勃发。
她手上拿了一把弓,正在那随手拨弄着。眉眼间的丽色,因着她的漠不经心,显得越发别样昳丽。
而另一侧的楼兰娜,这会儿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部落打猎装束,裤管紧紧束在了腿上,袖管则是紧紧束在了胳膊上,看着干练极了。
她手里也拿了一把弓,看那拿弓的架势,便能看出很是老练。
楼兰娜冷睨了一眼阮明姿,道:“你可想好了,用这种法子与我争胜负?”
阮明姿则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试着弓弦的张力,略一点头:“没错。”
楼兰娜冷笑一声,虚虚的对着阮明姿拉了一下弓弦:“好!到时候若是你受了伤,可别哭!”
阮明姿没有把楼兰娜的话放在心上。
而这会儿,下人们也捧着托盘过来了。
托盘上,便是放着这次特制的箭矢。
箭矢原本箭簇的部分,这会儿却成了平滑的木质箭头,甚至箭头顶端还包着一层棉布,尽可能的减少了伤害。
饶是如此,与阮明姿亲近的那些个千金小姐们,都忧心忡忡的。
倒也不是她们唱衰阮明姿,实在是在她们心中,阮明姿身姿娇小,哪怕再熟悉射箭,也比不过打小就经常骑马游猎的西域人楼兰娜啊。
几位千金小姐看着那羽箭,哪怕箭簇部分已经做过了处理,一个个都心有余悸的样子,甚至还有的鼓起勇气,上前小声跟阮明姿道:“明姿,要不……你就认输得了。反正术业有专攻,输给一个游猎民族的人,也不算什么大事。”
阮明姿领了她的好意,朝她安抚的笑了笑:“没事,也未必输呢。”
那位千金小姐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对阮明姿这自信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有些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反观楼兰娜那边,虽说大兴的千金小姐们都不爱同她玩,但她却丝毫不在乎,一双深邃的带有西域特色的双眸写满了不屑。
她的眼角微微的向上挑起,自信又轻蔑的对着阮明姿冷笑一声:“废物抱团,勇者独行。”
这话等于是把站在阮明姿那边的所有千金小姐都给骂了。
阮明姿挑了挑眉。
以先前楼兰娜的为人,倒也不会这般张狂。
看来,这些千金小姐们选择站在她这一边,还是让楼兰娜很生气的。
甘二夫人轻轻的咳了一声,倒也不想让双方闹得太僵。
甘太后是让她帮着楼兰娜压过阮明姿,最好能让阮明姿颜面尽失,而不是让楼兰娜把大半个京城贵女圈得罪个遍。
甘二夫人赶在阮明姿开口回敬楼兰娜之前开了口:“……既然都准备好了,那我就再重申一下比赛规则。这场射箭比赛,比赛双方分别是阮明姿,楼兰娜两位姑娘。两人分立靶场两侧,由其中一方,用这特制的,并不会伤人的箭头……”
说到这,甘二夫人把那特制的羽箭举了起来,展示给众人看,“这特制的箭头,内里是用木头做的,原就没有什么杀伤性,另外又用棉布紧紧包裹了,并不会伤害到对方。”
甘二夫人展示了一圈,又将这枚用作展示的羽箭递到了婉清长公主手里,由婉清长公主作为公证。
婉清长公主细细的查验了一番,点了点头。
甘二夫人这才继续道:“比赛双方,其中一方用这特制的羽箭,射向另一方,另一方则举箭射击拦截!将对方射来的箭击落!……当然,若是一方没有拦截住,这特制的包裹了棉布的箭头也不会伤到人,大家尽管放心。”
这比赛规则先前阮明姿便提过,眼下甘二夫人再郑重其事的当着众人面再宣读一次,不过是为了强调罢了。
甘二夫人当众宣布完规则,又向楼兰娜跟阮明姿询问道:“你们两个,对此可有异议?”
阮明姿道:“没有。”
楼兰娜却出声道:“我虽说没有什么意见,但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她拍了拍手,让人端上了一盆黑灰。
看样子,像是吩咐下人,从灶膛里刮来的锅灰。
楼兰娜露出个略显轻蔑的笑来:“这箭头左右让人受不了伤,就有些不够刺激了。不如,将这箭头,蘸一蘸这些黑灰,拦不住箭矢的人,活该一身锅灰。”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这也太侮辱人了!
若是射箭比试,分个高低,输了也就是认个技不如人罢了。
怎么这楼兰娜,还偏要想出这般折辱人的法子?!
不少站在阮明姿这边的千金小姐们,都愤怒了。
楼兰娜却不管不顾,挑衅的看向阮明姿:“……你莫不会怕了吧?”
阮明姿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这会儿带上了几分似笑非笑:“楼兰娜公主确定要这样玩?”
楼兰娜最恨的就是阮明姿这副云淡风轻好似看不清她的模样,她眉目间闪过一抹阴沉,冷冷道:“那是自然!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胆子答应了!”
“大家都听见了。”阮明姿对着众人道,“这是楼兰娜公主自个儿要求的。”
众人义愤填膺道:“都听见了!……这也太过分了!”
正当楼兰娜以为阮明姿要借舆论来拒绝的时候,阮明姿却嫣然一笑,淡淡道:“这要求,我答应了!”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箭矢相撞
这下,就连婉清长公主,脸上都露出了几分诧异的神态来。
从一开始的音律比试,她其实就不看好阮明姿。
毕竟,楼兰娜出身于西域,那边的人几乎个个都能歌善舞。而据她所知,阮明姿出身于乡下山村,也就是去年才来到了京城。
这短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在音律上有太多的造诣呢?
哪怕再会吹柳叶,那始终是登不了大雅之堂。
落了下乘。
可阮明姿出乎她意料的,面对楼兰娜的挑寡,没有怯场,反而漂亮的用大鼓,赢了楼兰娜的舞。
这让她对阮明姿几乎是刮目相看。
或者……阮明姿并非只是个漂亮的花瓶?
而后面,当楼兰娜不服气,要同阮明姿比试投壶的时候,阮明姿提出了这比试,更是让她大吃一惊。
只不过,现在……
楼兰娜这个提议……
婉清长公主皱了皱眉。
甘二夫人却压不住眉间的喜色。
她隐晦的看了一眼婉清长公主。
而婉清长公主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副若有所思的蹙眉模样。
甘二夫人心下不由得有些疑惑。
按照甘太后的说法,婉清长公主虽说是个温和清正的性子,但先前,甘太后已经同婉清长公主说过了,要让她在这迎春宴上,多多的照看楼兰娜那孩子。当然,也要多多的“照看”阮明姿。
这样说来,婉清长公主应该是她们这边的人才对啊。
怎地这会儿局势有利于楼兰娜了,反而她看着却迟疑起来?
甘二夫人有些莫名其妙。
她自然不知,那日,婉清长公主从甘太后的寿安宫里出来后,后脚就被永安帝身边的大太监秦云给请到了上书房。
永安帝心里跟明镜似的,也没问婉清长公主,甘太后同她说了什么。
永安帝直接开门见山的跟婉清长公主说,甘府迎春宴上,有个叫阮明姿的小姑娘,要托婉清长公主多照看点。
大概是婉清长公主的神色太过诧异,永安帝多少有点别扭又不情不愿的,跟婉清长公主说了,这阮明姿是瑜儿认定的未过门的正妃。
紧接着永安帝又多加强调,他还没答应这门亲事。只是,甘太后打算做什么,他不管,却不能让瑜儿未过门的正妃,在这迎春宴上失了颜面。
婉清长公主自然懂了永安帝话里未尽的意思。
……
“长公主殿下?”
甘二夫人小声的叫了一声。
婉清长公主回过神,淡淡道:“箭头涂灰这法子,未免有些落了下乘。本宫觉得不妥。”
甘二夫人愣了一下。
楼兰娜咬着下唇,却大声道:“长公主殿下,恕楼兰娜不能认同。原本便是比试,这比试自然要有惩戒才好看!不过是一点锅灰,有什么不妥的?”
楼兰娜又高声点了阮明姿的名字:“阮明姿!你方才不是已经应了吗?!你倒是也说句话!”
阮明姿淡淡道:“我听长公主殿下的。”
楼兰娜顿时瞪大了她那双深邃的眼睛:“你这是怂了!先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她又转向婉清长公主,急急道:“长公主殿下,大兴有句话叫一言九鼎!既然阮明姿已经答应了我,就代表她对这个事也没有异议!您为何又觉得不妥?您是不是在包庇阮明姿,怕她丢脸?!”
婉清长公主皱了皱眉,淡淡道:“你是在诘问本宫?”
甘二夫人额上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心里骂了三遍楼兰娜这个蠢货,这才赶紧道:“长公主殿下,莫要怪罪。楼兰娜公主是打西域那边来的,对咱们大兴礼数还有些不通……”
婉清长公主没有说话,神色不辨喜怒。
楼兰娜见婉清长公主不肯应下这事,她一急,索性从腰间拿出了甘太后给的令牌,大声道:“太后娘娘说了,会保证我在迎春宴上玩的痛快!阮明姿,太后娘娘的令牌在此,你应,还是不应!”
阮明姿蹙了蹙眉。
她一是没想到甘太后为了让她出丑,竟然出此下招。二是没想到,楼兰娜竟然这么蠢,这时候拿出甘太后的令牌来压她。
这就是把她跟甘太后之间那层遮羞布直接给掀了去啊!
婉清长公主显然也没料到还有这么一面令牌。
她眉眼间闪过一抹无可奈何。
她虽说有永安帝的嘱咐,这事帮一帮阮明姿无所谓。
可这会儿楼兰娜亮了甘太后的令牌,只要阮明姿不顺着楼兰娜的心意参加比试,传出去,说不得会落一个对甘太后不尊的名声……
婉清长公主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应了下来:“既然楼兰娜公主执意这般,那便这般吧。”
楼兰娜脸上露出一个极为得意的笑来。
她已经志在必得,会让阮明姿在这次比试中灰头土脸!
她就不信了,哪怕桓白瑜再三执意要娶阮明姿这个小贱人当正妃,这样一个被她整治得灰头土脸的女人,到了丰亲王府,有脸压在她头上?
更别提,她只要一想,阮明姿到时候那个狼狈模样,心里那股浑身都在为之颤栗的爽快劲儿!
她是一定会赢的!
……
既然比赛双方,包括婉清长公主对箭头抹灰一事没有异议,那特制的安全箭矢,在箭簇那棉布上,沾满了黑乎乎的锅灰,放在了托盘上,摆到了阮明姿跟楼兰娜的身侧。
楼兰娜急于让阮明姿出丑,她率先一手拿弓,一手将那特制的箭矢拿起来:“既然这比试是你要求的,那由我先来射箭,你抵挡,没有问题吧?”
阮明姿淡淡道:“自然没有问题。”
她带着那沾了锅灰的箭矢,走到了靶场另一侧。
楼兰娜挽弓!
沾了锅灰的箭矢,快速的离弦,冲着阮明姿飞快而去!
在场的千金小姐,在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
阮明姿没有半点慌乱之色,镇定从容的对着那飞驰而来的箭矢,挽弓,射箭!
射出了一支箭矢!
箭矢飞驰而去!
不偏不倚,正好与楼兰娜射来的那一支箭,在半空中相撞!
两支箭在离阮明姿不足十步的地方,落到了地上!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三箭齐发
旁观的众人,都发出了欢呼声。她赢了!
婉清长公主微微睁大了眼睛。
楼兰娜狠狠咬了咬牙:“巧合罢了!”
她又挽弓,将第二支箭,射了出去!
阮明姿依旧是不慌不忙,同样挽弓,拦截!
第二支箭,依旧是在距离阮明姿不足十步的地方,落地!
这次,众人的欢呼声更大了些。
婉清长公主翘了翘嘴角,脸上有了一分笑意。
楼兰娜这会儿已然有些崩溃了,她拉起弓,浑身如同那弓弦一样紧绷着:“我就不信了!”
她的手开始微微的颤。
她咬了咬牙,最终,在快要力竭的时候,松开了手,这第三支箭,飞驰而去!
而几乎是同时,楼兰娜身边的那个侍女,手腕却是随之一动!
向着阮明姿,射出了一物!
她这个动作极为隐秘,旁人看不清楚。
但一直对楼兰娜身边那个侍女有所提防的小廿,却看得清清楚楚。
她眉眼一冷,一甩手腕,从手腕中甩出了一支飞镖。
那支飞镖,同楼兰娜身边的那个侍女射出的东西,同样,在半空中为之相撞!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因为,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第三支箭上。
楼兰娜的第三支箭,依旧被阮明姿稳稳的拦截在了十步左右的地方!
这下,全场呼声雷动!
那些千金小姐们,这会儿也忘记了矜持什么的,欢呼着跑了过来,将阮明姿拥了起来:“明姿!你也太厉害了吧!”
甘二夫人目瞪口呆,哪里想到阮明姿竟然真的能拦截到楼兰娜射出的三支箭!
而楼兰娜这会儿,整个人脱力一般,跌坐在地,有些癫狂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难以接受,阮明姿竟然能截住她的三支箭!
阮明姿!
那不就是一个从乡下来的下等人吗!?
怎么能,怎么会!截住她的箭!
楼兰娜身后的那侍女,上前要将楼兰娜从地上扶起来。
楼兰娜却猛地甩开了那侍女的手,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去,瞪向那侍女。
那侍女皱眉轻声道:“公主,奴婢已经干扰过了。但那阮明姿身边的人,把奴婢的暗器给击落了……”
楼兰娜心中一窒!
而这会儿,阮明姿却从众人的欢呼拥簇中走了出来,朝楼兰娜遥遥一笑:“楼兰娜公主,你还好吗?”
楼兰娜咬牙,不肯在阮明姿面前示弱,从地上起了身,一字一顿恨声道:“不劳你费心!”
阮明姿颔首:“楼兰娜公主没事就好。楼兰娜公主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楼兰娜皱眉:“你说什么?”
“这比试还没完呀。”阮明姿的笑容,甜美极了,“楼兰娜公主朝我射了三支箭,接下来,是不是应该由我,向楼兰娜公主射出三支箭了?”
场上突然安静下来。
片刻后,场上的诸多千金小姐,又精神亢奋的欢呼起来:“对啊!接下来应该是我们明姿射箭了!”
“总不能只让楼兰娜公主射箭,不让我们明姿射箭吧?!”
“是啊,比赛要公平!”
“楼兰娜公主,该不会是怕了吧?”
“谁知道呢,但我们明姿方才可是把她的三支箭统统给拦了下来!至于楼兰娜公主她能不能做到,那就不好说喽!”
诸多千金小姐你一言我一语的,欢声笑语几乎传遍了整个习武场。
楼兰娜的脸,青一阵紫一阵。
她方才,确实忘了还有这么一茬事!
不过,若是拦截的话……
楼兰娜突然想到什么,脸上闪过一抹阴森。
这互相对着彼此射箭,是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能往人脸上射的。
当然,楼兰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遵守。
她一开始,就是冲着阮明姿的脸去的!
只是没想到,三支箭都被阮明姿的箭矢给拦截了下来!
可眼下,虽说是阮明姿向她射箭,可她也有三次回击的机会啊!
若阮明姿向她的身体射箭,而她的箭矢,则是朝向阮明姿的脸……
大不了到时候就说,为了拦截箭矢,没有射准!
楼兰娜眼里闪过一抹阴沉,她握紧了手上的弓。
不管如何,她一定会让阮明姿付出代价!
……
阮明姿重新站到了靶场上,楼兰娜也站在了另一侧。
而这时,阮明姿却做了一个超乎众人想象的动作。
她将托盘里的三支箭,一起拿了起来。
四下里响起了诸多倒吸凉气的声音!
阮明姿这是要,三箭齐发?!
楼兰娜一看阮明姿这架势,却忍不住讥笑起来:“你当你是神射手?!三箭齐发,到时候别一箭都射不出来!”
要知道,她们比试这个弓,却也不是普通的弓箭,甚至比之一般女子使用的弓箭,都要重上几分。
阮明姿若是想用这样的弓,射出三支箭,最起码她的臂力,准头,技巧,都要达到一个非常高的高度。
楼兰娜至今还觉得,阮明姿击落她的三支箭矢,不过是运气好!
她根本不能接受,阮明姿不仅在音律上赢了她,也在射术上赢了她这两件事!
阮明姿一手拎着弓,一手掂了掂手上的三支箭矢,面对楼兰娜的嘲笑挑寡,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淡淡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别着急嘛。”
这么着急的大放厥词,一会儿被打脸了,难看的可是你。
阮明姿微微一笑,将三支箭矢,拉到了弓弦上。
楼兰娜冷哼一声,同样拿起了三支箭矢,对准了阮明姿。
她先前虽说也练过三箭齐发,但准头自然比不过单箭。
不过,这会儿倒也好,这倒也替她一会儿射向阮明姿的脸,找好了借口!
她是三箭齐发!
自然掌握不好准头,这有什么问题?
随着两人缓缓将弓弦拉开,场上的诸多千金小姐,乃至甘二夫人,婉清长公主,都屏住了呼吸。
没有人敢在这时候眨眼睛。
就连甘二夫人,这会儿在暗暗祈祷,希望甘太后在宫中能保佑楼兰娜,这是楼兰娜最后的翻盘机会了。
阮明姿,此时,她的手动了!
三箭齐发!直直的射向楼兰娜!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可是有人欺负了你
三支特制箭矢,棉布包裹的箭簇上,沾满了锅灰,朝着楼兰娜的方向,疾驰而去!
箭已离手,阮明姿持弓而立。
楼兰娜咬了咬牙,眯着眼,朝着阮明姿的脸,也射出了三支箭!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箭矢速度极快,众人还未得反应过来,便见到,阮明姿的三支箭,与楼兰娜射出的三支箭,在空中交汇!
楼兰娜的三支箭,拦截失败!
而阮明姿的三支箭,一往无前的,冲着楼兰娜疾驰而去,齐齐的射到了楼兰娜身上!
胸腹两支,肩膀一支!
将楼兰娜那精心准备的干练衣裳,上头印上了整整三个大黑印子!
而楼兰娜那三支箭,却因着三箭齐发,再加上中间多多少少被阮明姿的箭矢影响,最后,几乎全都射偏了,只有一支,堪堪擦着阮明姿的袖子略过。
那点略微沾了一点黑的痕迹,与楼兰娜那胸腹肩膀,都被黑印子沾满的模样,天差地别。
胜负已分!
周围响起了千金小姐们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不少人跑到阮明姿身边,激动无比:“你赢了!明姿!你赢了!”
而在这如雷的喝彩欢呼里,楼兰娜站在靶场另一端,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冷发颤。
直到现在,她哪怕再不愿意承认,但有两件事已然切实的输了——她在最为得意的音律,射术上,一而再的输给了阮明姿。
不,其实是三件——
还有,丰亲王的心。
楼兰娜打小便是雪山脚下最为骄傲的西域明珠,这么多年来,根本不曾输给过别人!
更别说,眼下一而再再而三的输给了同一个人。
楼兰娜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她一口银牙都在微微的发颤。
她的情敌,在万众欢呼中,风风光光的赢了她。
而她,此时此刻,灰头土脸,无人问津……
不,倒也不算无人问津。
最起码,这会儿,甘二夫人忧心忡忡的过来了,有些局促的小声问她:“楼兰娜公主……要不,您去换身衣裳?”
这事情走向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楼兰娜不仅没有踩着阮明姿成就自个儿,反而被阮明姿反手打的脸都肿了,赢了个漂漂亮亮!
回头等甘太后怪罪下来,这可怎么办!
甘二夫人这会儿愁的不行。
但……楼兰娜的脸色实在有些太难看了,她也不敢让这个西域公主在她们甘府出什么问题,只能硬着头皮来问楼兰娜。
楼兰娜眼神冰冷阴沉的剐了甘二夫人一眼。
而在此时,这习武场外头却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太后懿旨到——”
原本还热热闹闹的习武场,这会儿顿时像是被人按下了什么开关,静了下来。
甘二夫人眼神闪了闪,看向婉清长公主。
毕竟,眼下整个甘府,最为尊贵的,就是婉清长公主了。
婉清长公主神色依旧是温温柔柔的模样,没多说什么旁的话,带着众人去领太后懿旨。
除了过来传旨的那位公公,同来的还有一位寿安宫的管事嬷嬷。
那公公口头宣了甘太后的懿旨,大意便是为了以示嘉奖,特特赏下了几样首饰给几位拔得头筹的千金小姐,并宣她们择日进宫觐见。
几名宫女,手里各自捧着一个黑漆色托盘,曼步而出。
那位寿安宫的管事嬷嬷,眼神梭巡了一圈,才看到了站在最后面行礼的楼兰娜。
她微微提高了声音,笑道:“楼兰娜公主,怎地站得如此靠后?还不快快上前领赏。”
楼兰娜这会儿胸腹肩膀都是黑乎乎的锅灰,哪里有脸站在前头。
但这会儿寿安宫的嬷嬷偏偏出声单点了她。
楼兰娜浑身一僵,只觉得四下里旁的千金小姐看过来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讥笑。
让她如芒在背,脸色难看极了。
那位寿安宫的嬷嬷,这会儿才注意到楼兰娜身上的不寻常处。
她还以为是自个儿看岔了,快步上前,见楼兰娜身上那三处满是锅灰的痕迹,脸色顿时变了:“这是……公主殿下,可是有人欺负了你?!”
千金小姐中,不少人都发出了无声的嗤笑。
这不过是技不如人罢了,怎么能说是欺负呢?
楼兰娜仿佛读懂了那些隐隐带着嗤笑的眼神,她脸色更难看了。
但解释的话,却是更难说出口,只能咬牙道:“……无事,这是同旁人比试时留下的。”
“旁人?你是说……”
楼兰娜咬着牙,没有否认。
那位寿安宫的嬷嬷,便当她是默认了。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变,有些严厉的看向一旁的阮明姿。
突然被盯上的阮明姿:“?”
“阮姑娘,”那位寿安宫的嬷嬷,十分严厉道,“你怎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等有失体统的事?比试便是比试,将她人衣裳弄得这般脏污,尤其对方还是西域来我大兴的使团公主。”
诸多千金小姐,都有些惊诧莫名的看向这位寿安宫的嬷嬷。
阮明姿有点无语,但还是回道:“嬷嬷,你误会了。”
寿安宫的嬷嬷皱了皱眉:“怎么,楼兰娜公主身上的这些痕迹,不是你所为?”
阮明姿微微一顿,这才缓缓道:“……确实是我所为。”
寿安宫的嬷嬷疾言厉色道:“那这还有什么好误会的?你这是为了脱罪狡辩!阮姑娘,楼兰娜公主何等身份,你竟然做出如此有失礼仪之事,简直是有失国体!快向楼兰娜公主道歉!”
场上微妙的静了静。
就连楼兰娜,都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她眼底微闪,这寿安宫嬷嬷威势甚重,说不得真能压得阮明姿向她低头……
楼兰娜什么也没说。
甘二夫人张了张嘴,似是想解释什么。
但那位寿安宫的嬷嬷,却是一副兴师问罪如何都听不进去的模样。
甘二夫人有些不安,但转念一想,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寿安宫掌事的嬷嬷之一,是有品阶的,教训没什么家世身份的阮明姿,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甘二夫人悄悄的按捺了下来。
但这会儿,婉清长公主却是开口了。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您见着我们家四小姐没
“余嬷嬷,”婉清长公主淡淡道,“你确实误会了。”
这位寿安宫的管事嬷嬷,在阮明姿面前十分嚣张,但碰上婉清长公主开口,她还是给了几分面子的。
她愣了下,有些迟疑:“长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婉清长公主却看向阮明姿:“还是你来说吧。”
“是。”阮明姿沉着平静的应了一声。
她看向那位寿安宫的余嬷嬷:“嬷嬷,这痕迹,确实有些不大好看,但这却是楼兰娜公主主动要求加在射术中的额外项目。在场的大家伙儿都可以作证。”
这会儿,在场的千金小姐们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连连道:“没错,确实是楼兰娜公主主动要求的。”
“当时长公主殿下也觉得有失体统,但楼兰娜公主却强烈要求。长公主殿下只好答应了!”
“确实如此!”
余嬷嬷听着诸位小姐的叽叽喳喳,她的脸色越发难看。
她刚要说什么,却想到一桩事,她不禁睁大了眼睛,急急的看向阮明姿——楼兰娜身上有三处黑灰色印记,十分狼狈,但阮明姿身上,却几乎找不到什么痕迹!
这只能说明——
难道,楼兰娜输了?!
阮明姿,竟然赢了楼兰娜?!
余嬷嬷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掐住一样。
她整个人都绷紧了,僵硬的转头看向楼兰娜,问道:“公主,你输了?”
楼兰娜咬着牙,没吭声。
都到了这一步,余嬷嬷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她难以置信的微微退后半步,看看阮明姿,再看看楼兰娜。
怎么会!
阮明姿怎么可能赢了楼兰娜?!
那——
余嬷嬷突然想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某个宫女捧着的托盘。
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托盘里的东西,是甘太后特特为了楼兰娜准备的。
里头放了极为华贵的一支步摇。
也是甘太后暗示,她属意楼兰娜给丰亲王当侧妃的意思。
结果……
眼下楼兰娜输了……
那,甘太后精心准备的那支步摇,岂不是要?!
余嬷嬷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只觉得冷汗涔涔的从额上滑下。
甘太后到时候一定会怪罪她,办不好差事!
婉清长公主的唇角弯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她温温柔柔的开口问余嬷嬷:“……余嬷嬷,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你这脸,白的很啊。”
余嬷嬷哪里敢说什么旁的话,她虚着应了两声,只能硬着头皮岔开了婉清长公主的关心询问。
然而婉清长公主的话还没完,她笑得温温柔柔的,淡声道:“既然余嬷嬷身体没什么大碍,那便劳烦余嬷嬷替太后娘娘,把太后娘娘给这些姑娘们备下的赏赐,赏下去吧。”
余嬷嬷后背一僵!
她眼下就在愁这个呢!
婉清长公主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可余嬷嬷心里也清楚,这事她躲不开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将甘太后的赏赐一样样的发了下去。
但余嬷嬷没想到,阮明姿竟然得了两样。
一样是音律的头筹,一样是射术的头筹。
她甚至还甜甜的朝余嬷嬷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民女多谢太后娘娘赏赐。太后娘娘赏下的这两样东西,民女都很喜欢。”
余嬷嬷:“……”
那能不喜欢吗?!
两样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原本这都是太后娘娘打算奖赏给楼兰娜,也有暗暗褒奖楼兰娜让阮明姿失了颜面的成分在!
可这会儿,甘太后精心挑选的两样宝贝,都落到了阮明姿手里!
余嬷嬷这会儿都不敢想,一会儿回宫复命时,甘太后脸上会是一个什么表情了……
但她很清楚的是,她怕是难逃一顿责罚了!
余嬷嬷这会儿,甚至都迁怒上了楼兰娜!
她冷冷的瞥了一眼楼兰娜。
这个废物!
楼兰娜自然也将余嬷嬷的眼神尽收眼底。
她咬着后槽牙,攥着的手里,指甲几乎都要折在了手心里!
余嬷嬷带着人离开了。
阮明姿把甘太后的赏赐给了小满,让她收好。
小满神色激动,她自然也想到了,这两样分量不轻,比旁人要好上一截的赏赐,应该是甘太后先前为了楼兰娜准备的。
可甘太后怎么也没料到,她们家姑娘这么强,稳稳的赢了楼兰娜!
原来准备给楼兰娜的奖励,也都落到了她们姑娘手里!
小满只要一想,脸上就乐开了花!
“阮明姿,你很得意?”楼兰娜的话,犹如毒蛇吐信一般,在阮明姿身后低低响起。
阮明姿转过身去,看向一身狼狈,面带不甘与愤恨的楼兰娜,轻轻一笑:“你是说赢了你这件事吗?……这有什么好得意的,意料之中罢了。”
阮明姿说得轻描淡写,又平静从容。
而楼兰娜,最恨的就是阮明姿这副永远都从容淡定的模样。
她眼里差点恨得沁出血来,直接甩袖走了!
……
这习武场上的赛事既然已经完了,众人便又回了先前举办宴席的园子。
眼下,那比试的高台上,这会儿已然有了戏班子在唱戏——自然是甘二夫人提前备下的。
咿咿呀呀的,热闹的很。
唱的正是眼下当红的戏本子,不少千金小姐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磕着瓜子儿,喝着茶水,一起听起了唱戏。
阮明姿先前挽弓射箭,其实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对于双臂的负担还是有些大的。
她坐在廊下一处,听着不远处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身旁是小廿正在帮她轻轻按着用力过度的胳膊,倒也还算惬意。
然而正听着,却见着一个丫鬟急急忙忙的从走廊那头跑来,见了阮明姿,两眼一亮,却又压低了声音,急急问道:“阮姑娘,您见着我们家四小姐没?”
阮明姿认得这是甘四小姐身边的丫鬟烧麦。
阮明姿细细的回想了下,宴席结束那会儿,她还见着甘四小姐在那跟丫鬟嘀咕下午想要吃酥酪。等到了后头,开始上台一一品鉴众人作品时,从那时候起,就没再见着甘四小姐了。
一直到方才,她都没有再见过。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推她入湖
阮明姿神色严肃,微微摇了摇头。
烧麦原本还紧紧攥着双手,带着一丝希望的等着阮明姿回想。
这会儿见着阮明姿摇头,腿一软,就差点跌坐在地上。
她实在有些绷不住了,带着哭腔道:“四小姐,您这是去了哪里啊……”
阮明姿有些严肃:“你别急,好歹这也是你们甘府,不是旁的地方。你是什么时候跟你家四小姐分开的?”
烧麦一听阮明姿这般安慰,眼里的泪一下子没忍住就落了下来。她抽抽噎噎道:“是先前,四小姐见那台上开始讲诗词歌赋了,就觉得无趣,偷偷拉着奴婢去了湖边,想要喂锦鲤来着。奴婢便嘱咐四小姐跟着奴婢,去小厨房拿一些鱼食过来。谁知道,谁知道就拿了个鱼食一转身的功夫,四小姐就不见了……”
说到后面,丫鬟烧麦情绪已然崩溃了,捂着脸哭了起来。
阮明姿起了身,叹了口气:“这事,你跟你们府上二夫人说了没?”
烧麦瑟缩了下,哭声都顿了下:“还没有……”
她方才想去找甘二夫人说这事,谁知,就见着甘二夫人十分不耐烦的把一个管事婆子给骂走了。
她便知道,这会儿甘二夫人心情正差着。
她这若这时候再禀报上去,四小姐失踪了,那岂不是老寿星上吊,自己找死?
烧麦只要一想后果,她便浑身都在发抖。
她给阮明姿跪了下去,面如白纸:“阮姑娘,求求您,别告诉我家夫人……奴婢这就去继续找四小姐。从前四小姐也经常这样跟奴婢躲猫猫,这次也一定是……奴婢一定能把四小姐给找到。”
阮明姿微微蹙着眉,扶起了烧麦:“……你别跪我,这事不小,事关四小姐的安全,我也没法替你兜着。万一四小姐在这段时间里,受了伤,或者发生了什么,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阮明姿这话,让烧麦的唇最后一丝血色也没有了。
她微微抖着,说不出话来。
阮明姿拍了拍烧麦的肩膀:“你去同你们二夫人说一声吧,让她多派些人一起找。我也带着丫鬟去帮忙找一找。”
烧麦耷拉着脑袋,抽抽噎噎的应下了。
阮明姿不是会敷衍人的,她答应了烧麦帮着找,便也没有耽搁,同烧麦兵分两路,分头行动。
“甘四小姐能跑到哪里去呢?”阮明姿绞尽脑汁的想着,一边往甘珠珠可能会去的地方行去。
小满小声道:“姑娘,这儿是甘四小姐的家,应该不会有事吧?”
“希望如此吧。”阮明姿抿了抿唇。
甘珠珠天真无邪,今儿迎春宴,甘府上下都忙得很,一时之间顾不上照顾甘珠珠,没什么事发生也就罢了,但眼下就怕万一,发生个什么事……
她叹了口气,继续往园子深处走,帮着烧麦寻找甘珠珠。
阮明姿的目标也很清晰,她是一路向着湖边寻去的。
先前烧麦说,她们是在拿鱼食的路上,甘珠珠突然不见的。
先前她同甘珠珠玩耍时,甘珠珠也提过,她们这湖里,除了锦鲤,还养了一些肥美少刺的鱼,用来烤着吃,蒸着吃,都十分美味。
甘珠珠是个小小少女,还是个孩子,爱吃,爱玩,说不定那会儿就是等不及了,自个儿跑去湖边玩耍了。
阮明姿带着小廿小满去了湖边。
她挑着那种,方便喂鱼,观赏鱼的地方走。
不多时,就果然见着有一处,在略湿软的湖边地方,还真有几个小小的脚印。
看那脚印的娇小程度,很有可能就是甘珠珠的。
阮明姿皱了皱眉。
因着湖边并非全是这种湿软的泥地,这脚印,也就追踪了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阮明姿眉头紧锁。
小廿突然叫道:“姑娘小心!”
她身形一闪,人已经到了阮明姿身前,挡下了那一计飞踢!
而袭击阮明姿的人,正是楼兰娜身边的那个侍女!
那侍女好似还有些不甘心,还在那企图往阮明姿这袭来。
小廿冷着脸,悉数将那侍女的攻击给挡下,拦住那侍女,不让那侍女靠近阮明姿分毫!
而正当这会儿,偏偏又从湖边礁石堆里,冒出来个人,同样是袭向阮明姿!
小满身手虽说不如小廿,却也是带着功夫的。
当即把怀里抱着的甘太后赏赐旁一丢,整个人扑了上去,拦住了第二个向阮明姿袭去的人!
小廿跟小满与人缠斗的激烈,阮明姿冷着脸,撩起了左边的袖子。
她今儿哪怕是来参加迎春宴,左小臂上的小巧弩弓也没有卸去。
而正当阮明姿打算瞄准敌人的时候,突变顿起,斜刺里又冲出个人!
那人深目高鼻,眼里满是对阮明姿的恨意,不是楼兰娜又是谁?!
她径直往阮明姿那扑去!
却并非为了袭击阮明姿!
她是想将阮明姿推下湖!
偏偏这会儿,小廿跟小满都被人缠斗着,小廿见楼兰娜从一侧冲出来,神色一变,硬扛着吃了楼兰娜侍女一掌,也要掉头驰援阮明姿!
而这会儿,却已然晚了!
阮明姿被楼兰娜携裹着冲出来的力道,给推得往后倒退几步!
再加上这湖边石头湿滑,阮明姿生生往湖里坠去!
楼兰娜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极为得意的笑!
但她的笑容还未完全扩散,她的表情便僵到了脸上!
阮明姿,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死的拉住了她的腰带,将她一并,也往湖里带了过去!
阮明姿脸上带着一抹破釜沉舟的冷笑!
想推她下湖?
好啊,你也给我下来吧!
扑通!
扑通!
两声传来!
阮明姿跟楼兰娜,一前一后都掉入了冰凉的湖水中!
这会儿虽然勉强已是春天,但春寒还在,刚刚化冻的湖水冰寒刺骨!
阮明姿只觉得冰凉的湖水,一下子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耳里,听到的声音,是楼兰娜落水前那句惊慌失措的:“你个疯子!”
还有小廿跟小满惊惶的大喊声:“姑娘!”
阮明姿在冰冷的湖水里浮浮沉沉,只觉得冰寒难忍。
而在此时,却又有一声入水声,有人向她游来!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得他相救
阮明姿自然是会水的,只是先前中了毒,原本身子就畏寒,这会儿乍然掉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中,一时之间身子木了。
她在湖水中微微挣扎着,直到那跃入湖水中的人,将她抱着往外游。
阮明姿沉浮中,瞧见那人的侧脸。
哪怕头发湿漉漉的,也难掩那人的清隽绝世。
不是桓白瑜,又是谁?
阮明姿只觉得一颗心立即定了下来,将大半个身体重量都靠在了那人身上,任由桓白瑜搂着她往外游。
桓白瑜将浑身湿漉漉的阮明姿抱上了岸。
苏一尘立刻送上了一袭披风。
桓白瑜冷着一张脸,用披风将阮明姿裹得紧紧的。
而此时,小廿小满跟那几人的缠斗,也在苏一尘带来的人帮助下,迅速有了个结果。
与她们缠斗的那两人,被捆了个结结实实的,像死猪一样扔在地上。
小廿看出楼兰娜那个身手极好的侍女,并非是普通侍卫,她又利落的往那个侍女口中塞了个麻核,免得对方咬舌自尽或是服毒。
这会儿,听到了动静匆匆赶来的甘二夫人及众多千金小姐们,甚至都顾不上给桓白瑜行礼,惊骇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倒吸了一口凉气。
阮明姿头发都湿漉漉的,正被神色极为难看的丰亲王裹着披风搂在怀中。
而不远处的湖水中,那号称是天下第一美人的西域明珠楼兰娜公主,正在冰凉的湖水中浮浮沉沉。
甘二夫人结结巴巴道:“殿下,这……”
桓白瑜疾言厉色打断了她:“找一间干净暖和的屋子。”
甚至能听出几分强行抑住的怒火与冷意。
甘二夫人如梦初醒,甚至不敢多看桓白瑜的脸色,忙喏喏道:“是,是……”
她走了几步,突得又想起来一件事!
甘太后特特嘱咐过的楼兰娜——
方才还能看到人在湖水里扑腾,但先前突然出现的丰亲王给她的震撼太大了,这会儿已经在湖水里看不见头顶了!
甘二夫人神色大变,颤声道:“你们愣着做什么!快救人!”
然而几个丫鬟嬷嬷却面面相觑,支支吾吾的:“奴婢,奴婢不会水啊!”
甘二夫人简直绝望,大吼道:“湖边当值的婆子呢!”
甘府这么大,小主子也不少,湖边时常有会水的婆子候着,以防万一什么的。
——但甘二夫人此时还不知,楼兰娜先前,已然使人把湖边当值的嬷嬷都给支走了。
此时,自然是无人应她。
这算是甘府的大纰漏了。
甘二夫人脸色越发白了,从旁边林子里颤巍巍出来个歪眼斜嘴朝天鼻的腌臜下人,他似是也知道自己这副尊荣会吓到在场的诸多小姐,举着袖子半掩着脸,支支吾吾道:“夫人,小人是倒夜香的,小人会水……”
甘二夫人咬了咬牙,不管怎么说,总不能让楼兰娜这个西域使团的公主,淹死在甘府!
她忍怒道:“别墨迹,赶紧下去救人!”
那倒夜香的汉子,得了甘二夫人这话,当即“哎”了一声,敏捷的跳到了水里。
后面的事,阮明姿便不知道了。
她被桓白瑜抱着,去了离这湖边最近的一个园子。
她们这些千金小姐出来参加宴会,大多都会多备着一套衣裳。
桓白瑜让人烧了热水,小廿飞快的取来了备用的那套衣裳,帮着阮明姿洗了个热水澡,又换好了衣裳。
小廿帮阮明姿擦头发的时候,桓白瑜在外面敲了敲门。
小廿小声道:“姑娘,是殿下。”
阮明姿浑身有点没什么力气,点了点头:“你去帮殿下开门。”
大概是听到了阮明姿的声音,桓白瑜径直推开了门。
不是只有他一个,后头还有那位田院判。
阮明姿还有些惊:“田院判?”
田院判显然一路小跑,跑得有些急,帽子都歪了。
他喘匀了气,把帽子正了下,这才苦笑着跟阮明姿道:“阮姑娘,又见面了。恰好老夫在甘府给甘老太爷请平安脉,倒没想到,又碰上了阮姑娘病了,这一路小跑老夫差点没被殿下给催死……”
桓白瑜隐忍的看了田院判一眼:“田太医,劳烦你先请脉。”
“是是是,殿下说的是。”田院判一迭声的应着,赶忙拿出脉枕,让阮明姿搭上手,开始三指切脉。
田院判皱着眉。
阮明姿倒放松的很。
她觉得自己除了身上没大有力气,倒也没旁的不适应。
然而桓白瑜显然不这么想。
桓白瑜浑身都绷得紧紧的,脸色也尤为郑重。
半晌,田院判收回了手,桓白瑜几乎是立时问:“田太医,她身体如何?”
声音绷得极紧。
田院判愣了下,忙道:“殿下不必过度紧张……阮姑娘的身子还是先前落下的毛病,寒症入体,身子虚,小心将养便是……方才臣皱眉,是原本阮姑娘的身子,一个冬天将养的也差不多了。可这一落水,寒气入体,把先前将养的差不多的毛病又给全激发出来了……臣这估摸着,阮姑娘又得吃好长一段时间的药来调养身子了。”
桓白瑜犹有些不放心的追问:“好生调养后,能恢复如初吗?”
田院判斩钉截铁道:“自然。阮姑娘身体底子还算不错,又年轻,只要好好将养着,自然能恢复如初。”
听得田院判这样打了保票,桓白瑜那冷峻的神色,才堪堪缓了一分。
阮明姿倒是听得忍不住直皱眉。
“又得吃好长一段时间的药?”阮明姿苦兮兮的,只想叹一句倒霉。
不过她也不是那等任性,嫌药苦就不吃药的。
总不能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啊。
这点轻急缓重,阮明姿还是分得清的。
她已经沉痛的做好了长期吃那苦的要死的药的准备。
然而,阮明姿这不娇气,也不矫情,桓白瑜看着阮明姿这般懂事,反倒越发心疼得很,郑重其事的问田院判:“……做成药丸的话,能保证药效吗?”
田院判愣了下:“能倒是能,只是做成药丸,还要保证药效,最起码要多浪费数倍的药材……”
桓白瑜斩钉截铁道:“无妨。药材孤府中有得是,若是没有,孤哪怕悬赏万金也会寻来。”
此时,门外传来了苏一尘的低声询问声:“殿下,甘府那边来了人,说想请田院判,给楼兰娜公主去把把脉……”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那可是我们未来的王妃
桓白瑜眉眼顿时沉了下来,甚至弥漫上了一股凌厉的杀气。
他极为冰冷的开了口:“她也配?”
苏一尘顿了顿,听出了桓白瑜话中的杀意。
他低声道:“那属下便回绝了。”
桓白瑜没有再说话。
……
苏一尘出去后,来请太医的刘管事还在焦急的来回踱步等着。
他见苏一尘自个儿出来,身后并没有跟着太医,当即愣了下,有些焦急道:“苏大人,这是……”
苏一尘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看向那来人:“刘管事,方才苏某过去询问,已经是看在甘府老太爷的面子上了……你可知道里头躺着的是谁?”
刘管事愣了下,心道,不就是平阳侯老夫人的干孙女吗?
虽说看着好像很得丰亲王喜欢,毕竟能让那样一个冷心冷情的丰亲王,众目睽睽之下,把人从湖里救出来直接抱走的,也绝非普通人。
但不管再怎么说,另一个快要死了的,那可是西域那边的公主啊!
所以,这苏大人的问话,是个什么意思?
刘管事小心翼翼道:“还请苏大人赐教……”
苏一尘抿了抿唇角,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神色看向刘管事,压低了声音:“倒也不怕告诉你,里面躺着的——那是我们丰亲王府未来的王妃!”
苏一尘没有再藏着掩着这件事。
事情到了这一步,苏一尘很清楚,他家殿下已然被彻底激怒了。
阮明姿这未来丰亲王正妃的身份,他们殿下,方才那一路将阮明姿抱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无声的向众人宣示了。
刘管家得了这么一个“惊天”消息,惊慌失措的踉跄走了,一心都是赶紧回去报信,哪里还顾得上请太医——落水的是未来的亲王妃,依着丰亲王的性子,不把甘府拆了都算克制了,怎么可能把太医让出来?
……
阮明姿落水没几息,便被桓白瑜救了起来,除了那原本就体虚的寒症,倒也没什么大事。
她喝了一碗药——毕竟这一时半会儿也来不及制作什么药丸,也就先喝药了。
阮明姿倒也不矫情,吹凉以后,仰头几口就全喝完了。
喝完后,脸都皱到了一起去,桓白瑜火速往她嘴里塞了颗蜜饯。
阮明姿嚼着蜜饯,这才慢慢的舒展了表情,一边含糊不清的跟桓白瑜说:“别说,这甘府的蜜饯,做的还怪好吃的。”
这话音还刚落呢,外头苏一尘又有些迟疑的来通禀了。
“殿下,阮姑娘,”苏一尘犹豫了下,“婉清长公主殿下那边遣人过来,问阮姑娘的情况。若是阮姑娘没什么大碍,还请阮姑娘往离这不远的浣花厅一叙。”
桓白瑜皱了皱眉,便要回绝。
阮明姿赶紧把嘴里那口蜜饯咽下去,道:“我这会儿左右也没什么大事,便过去看看吧。婉清长公主殿下……先前还帮了我的忙,想来这会儿也没什么恶意。”
桓白瑜隐忍的抿了抿唇角,看着阮明姿略有些苍白的脸颊,还是不忍心拒绝她。
“我陪你一起去。”他道。
阮明姿笑得眉眼弯弯:“好啊。”
……
阮明姿跟桓白瑜赶到浣花厅的时候,浣花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上到婉清长公主,下到来参宴的几位夫人小姐,都坐在这个有些宽阔的浣花厅里。
不少人似是没料到桓白瑜回来,愣了下之后,慌忙起身行礼。
婉清长公主似是早就料到了,倒还是挺镇定从容的。
“来了?”虽说是平辈,但婉清长公主年纪比桓白瑜大了不止一轮,她淡淡的朝桓白瑜点了点头,“坐吧。本宫正好有事相询阮姑娘,你在也好。”
桓白瑜冷淡的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落座,侧头看向阮明姿。
婉清长公主都有点无奈。
这是防着她欺负他的心上人呢。
婉清长公主轻咳一声,嘱咐身边的嬷嬷:“给阮姑娘搬把椅子来。”
嬷嬷领命去了,婉清长公主和颜悦色道:“阮姑娘莫怕,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几个问题……”
阮明姿并没有因为桓白瑜在场就恃宠而骄,她认真的向婉清长公主行了礼:“殿下尽管问。”
婉清长公主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桓白瑜。
看看,这未来的弟妹,可比这个糟心弟弟,要好相处多了。
婉清长公主神色更缓和了几分,正好嬷嬷也搬了椅子过来,婉清长公主缓声道:“你方才也落了水,你先坐。”
阮明姿依言坐下。
婉清长公主这才开了口:“……叫你过来,主要是想问问,先前你跟楼兰娜公主一道落水。眼下,楼兰娜公主刚被救醒,一口咬定是你把她推下了湖。此事,你怎么说?”
她开门见山,没有半点铺垫,直接问了出来。
顿了顿,婉清长公主瞥见桓白瑜脸色更冷了,又补充了一句,“叫了这么多夫人小姐过来,也是做个见证的意思。”
桓白瑜冷冷的哼了一声。
浣花厅里的夫人小姐们,个个都噤若寒蝉。
她们是来看戏的不假,可没想到,丰亲王也在啊。
先前见着丰亲王把那阮明姿直接给抱走的时候,她们一个个可是都惊掉了下巴的!
女子落水,衣衫湿透,又被男子贴身抱着……
这其中代表了个什么含义,这些夫人小姐们,没个不懂的!
但……那是丰亲王啊!
不近女色,冷漠无情的丰亲王桓白瑜啊!
……若说先前那事,还能勉强以意外为由,那这会儿,向来不耐烦处理俗事的丰亲王桓白瑜,出现在了这浣花厅,一副要给阮明姿撑腰的模样,这又怎么说?!
浣花厅里的女眷们,嘴是紧紧闭着的,脑子却是在飞速分析着的。
而此时,阮明姿的清脆声音,冷静的响了起来:“哦?楼兰娜是这么说的?”
婉清长公主肯定的点了下头。
阮明姿轻轻一笑:“那她还挺会倒打一耙的。”
婉清长公主神色不变:“阮姑娘这话的意思是?”
阮明姿却没有解释,只道:“殿下,我记得先前我离开时,隐隐约约看到好似有什么人跳水救了楼兰娜?”
阮明姿提到这个,浣花厅里的众人,这会儿神色都有些诡异起来。
第一千零四十章 难道阮姑娘便没病着
就连婉清长公主,在听到阮明姿这问题时,也略有些古怪的沉默了下。
阮明姿眨了下眼睛。
婉清长公主倒有些说不出口,轻咳一声,示意身边的嬷嬷:“你来说吧。”
那嬷嬷倒没了那些顾忌,直言道:“阮姑娘说的没错。是有一男子入水救了楼兰娜公主。”
阮明姿似笑非笑:“那男子生得如何?”
嬷嬷愣了下,眼神稍稍躲闪了下,显然有些犹豫。
但犹豫过后,她还是一五一十道:“样貌十分丑陋,是……府里头倒夜香的。”
浣花厅里其他的女眷脸上神色都有些古怪。
这众目睽睽之下,楼兰娜这眼高于顶,号称要嫁大兴第一好男儿的西域公主,可是被一个倒夜香的丑陋男子从湖里给救了上来!
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楼兰娜的清誉,已然被这个倒夜香的毁了!
这对于浣花厅里的女眷们来说,是一件心知肚明的事。
可这,也未免太荒谬了些!
堂堂的西域明珠,楼兰娜公主,与一个倒夜香的……
这是一桩,任谁想起来,都会露出几分古怪神色的事!
然而阮明姿听了这么一桩消息,却面无异色,只略一点头:“原是这样。”
只是阮明姿话音还未落,桓白瑜手边的小几,却轰然塌了。
浣花厅的众人,都面露惊恐的看向桓白瑜,噤若寒蝉。
桓白瑜脸上是不加遮掩的杀意。
他自然知道,这倒夜香的,原本是给谁备下的。
他若是没来……
桓白瑜浑身杀气漫天。
就连婉清长公主都为之侧目,一时说不出话来。
更别提浣花厅里其他那些瑟瑟发抖的女眷们了。
阮明姿抿了抿唇,在这凝滞的气氛中开了口:“……所以,为什么当时的湖边,没有会水的婆子,反而有一个,会水的男人呢?”
这个问题,有些诛心。
浣花厅里的女眷们,没有一个傻的,眼神都闪了闪。
坐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的甘二夫人,神色立刻变了。
阮明姿也没有放过甘二夫人,心平气和的看向甘二夫人,问道:“甘二夫人,关于这事,您作为主办宴席的一方,是不是要解释一番?……旁的不说,今日迎春宴这么多女眷,万一谁在湖边玩耍的时候,不慎落水,又该如何是好?”
浣花厅的女眷们纷纷看向甘二夫人。
甘二夫人心里暗暗叫苦,她原本就有些坐立难安的,这会儿又被阮明姿直接点了名,她知道,若是她此时再不开口,怕她们甘府就要担责了。
“都是误会……”甘二夫人挤出一抹笑来,“我问过了,是正好附近的林子里出了些问题,她们去帮忙了。”
当然,实际情况是,楼兰娜打着甘二夫人的幌子,把几个婆子都给调走了。
可甘二夫人这会儿又不能实话实说。
不然,回头甘太后那边怪罪下来……
甘二夫人这会儿心里快要把自作主张的楼兰娜给恨死了。
只不过,甘二夫人这番说词,好些人都不信。
“哪怕是去帮忙,也不会都走了吧?”
“是啊,最少留一个当值的啊。”
不少女眷都小声的窃窃私语起来。
甘二夫人的神色青一阵紫一阵的。
阮明姿也是似笑非笑:“那也真是巧。且不说我同楼兰娜是谁对谁错,偏偏就落了水,偏偏就没有会水的婆子在旁边守着,偏偏就有个会水的倒夜香的男子在一旁……”
阮明姿这三个“偏偏”下来,把浣花厅里的女眷们说得都有些细思恐极,后背都有些发毛。
一些早就猜到这次落水一事没那么简单的人,都被阮明姿说得有些毛骨悚然的。
更遑论那些没怎么深想,只觉得楼兰娜倒了大霉的女眷们了。
这会儿浣花厅静的更是厉害。
甘二夫人嘴唇抖了抖,说不出话来。
偏偏这会儿桓白瑜冷冷的朝她看了过来,她腿一软,差点想给桓白瑜跪下去。
这事……这事她也只是个擦屁股的啊!
跟她无关啊殿下!
最后打破浣花厅寂静的,是婉清长公主。
她温声道:“阮姑娘的意思,是有人提前安排策划了这一整件事?”
阮明姿点了点头,神色平静:“没错,殿下。是楼兰娜,策划了这整件事,趁我往湖边行去时,让她的侍女与我的侍女缠斗,而她,趁机将我推入湖中。”
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婉清长公主微微蹙眉:“这跟楼兰娜说的不一样。”
阮明姿又点了点头:“楼兰娜能做得出推我下水这种事,反咬一口,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而桓白瑜,也在这时候,冷冷的开了口:“孤以为,既然此事双方的说法有了分歧,那便也把楼兰娜喊来,双方对峙,才最为公平。”
甘二夫人愣了下,顶着桓白瑜那有些瘆人带着冰渣子的眼神,硬着头皮,嚅嚅的开了口:“……可,可,楼兰娜公主,还病着……”
桓白瑜是丝毫没给甘二夫人面子,冷声道:“难道阮姑娘便没有病着?”
甘二夫人咽了口唾沫。
她先前听刘管家慌里慌张来传话,说什么阮明姿是丰亲王府未来的王妃。
这话她其实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一个平民庶女,未来的丰亲王妃?
怎么可能!
但眼下看着桓白瑜这般冷心冷情的,都为了阮明姿快要拔剑杀人的模样,她只觉得腿都在打哆嗦。
甘二夫人又咽了口唾沫,刚要硬着头皮再推辞几句,桓白瑜却已然神色漠然的在那下令了:“去使人把楼兰娜传来。哪怕她要死了,都给孤把尸体抬过来。”
苏一尘沉声应了声“是”。
甘二夫人愣了下,看出桓白瑜这是要绕过她,直接向甘府施压了。
可她这会儿再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一尘带着几个侍卫,直接出去了。
甘二夫人面无人色。
楼兰娜在的房间离这浣花厅也不算远,不多时,苏一尘的声音便在外响了起来:
“殿下,楼兰娜带到了。”
浣花厅里的众人,都注意到了苏一尘的这个用词。
“带到”。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这也太阴毒了
很快,她们就知道为什么苏一尘用了“带到”这个词。
因为,楼兰娜竟然是被两个粗壮的婆子,脚不沾地的被强拉过来的。
还真就是“带”过来的。
楼兰娜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浑身无力的模样,眼神却是打从一进来,就死死的黏在了阮明姿身上。
一看便是对她恨之入骨。
婉清长公主倒也还算一碗水端平,淡淡道:“给楼兰娜公主看座。”
那两个粗壮婆子,便将楼兰娜直接塞到了一张椅子里。
楼兰娜浑身都因着屈辱而发抖,她张了张嘴,大概是想骂人,却因情绪激动,再加上身子还虚着,刚一张口,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而这会儿,楼兰娜的另外两个侍女,被捆着手脚,嘴里头塞着麻核,也被苏一尘带来的侍卫给押进了浣花厅。
苏一尘朝诸位女眷拱手道:“诸位夫人小姐莫怕,实在是这两人,身怀武功,且有自尽倾向,只能这样为之。”
最后,有个样貌丑陋的男子,蒙着眼,塞着嘴,捆着手,直接被侍卫丢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浣花厅里坐着的都是各路身份尊贵的女眷们,平日里在主子面前回话的下人那也是都挑出来样貌齐整的,哪里见过这等丑陋的下人?
有些不太稳重的,甚至都被丑得发出了一声低呼声。
无他,这男子,实在是有些太丑了。
椅子里的楼兰娜,在见到那个被丢在地上的丑陋男子时,浑身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婉清长公主适时的开了口:“楼兰娜公主,叫你来,是有一桩事。”
楼兰娜强行让自己眼神从地上那个男人身上挪开,她看向婉清长公主,声音沙哑:“殿下有事使人问便是,何至于让别人这般拖拽我来!”
婉清长公主看向苏一尘。
苏一尘恭声道:“殿下,自然是因为我们左请右请,楼兰娜公主都不肯前来,但阮姑娘都能拖着病体过来,楼兰娜公主又为何不能?因此我们便手段稍稍强硬了些,这不,楼兰娜公主过来了,也没什么大碍吗?”
苏一尘说得云淡风轻,楼兰娜整个人死死的抓着椅子扶手,若非手上没力气,这会儿定然是要把指甲都给折断了。
婉清长公主见苏一尘在明面上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温柔的一点头,也就把这事给掀过去了。
她开门见山道:“楼兰娜公主,你说是阮姑娘把你推下了湖,阮姑娘却说是你推她下湖,孰是孰非,你们俩当面对峙吧。”
楼兰娜眼神隐恨,看向阮明姿,更是看向,那个救走阮明姿,却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她的桓白瑜。
他真是太狠了!
她口中已经有了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她恨到了咬破舌尖。
楼兰娜强迫自己的眼神从桓白瑜身上挪开,垂下眼眸:“……阮明姿蛇蝎心肠,自然是要反咬一口,污蔑于我……眼下看后果你们便知道了。”
她咬牙切齿,“她被何人所救,我又被何人所救!若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我会让自己落到这般下场吗?”
楼兰娜因着太过激动,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诸位女眷神色又有些古怪起来。
是啊,阮明姿,竟然被丰亲王救了……
从前也有痴心的人,守在丰亲王经过的湖边,跳了下去,就想着让丰亲王能救起她来,顺理成章的赖上丰亲王……
结果,人家丰亲王,眼神都没给半个,直接走了。
就任由那个痴情女子,自个儿在湖水里扑棱……
诸多女眷彼此忙着交换眼神,没吭声。
阮明姿浅浅一笑:“你这话,倒也有意思了。像是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人算不如天算,不都是在说你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情况吗?……甘府的人,我使唤不动,但因着太后娘娘缘故,这些日子经常出入甘府的楼兰娜公主,未必使唤不动。所以,楼兰娜公主可以调开当值的婆子,找来一个倒夜香的汉子,就等我走到湖边,然后,把我推下了湖。”
她先前也曾经短暂的怀疑过,甘四小姐的走失是楼兰娜策划的,但后来仔细想了想,也不太像。
尤其是现在,她都没有看到甘四小姐的出现。
阮明姿更倾向于,楼兰娜准备把她引起湖边的小招数还没用上,她因着寻找甘四小姐,自个儿去了湖边。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重点。
重点是,楼兰娜,把她推下了湖。
楼兰娜声音沙哑,满满都是怨毒:“你这话,也没有任何证据,不过是你为了脱罪的说辞。有人能替你作证吗?”
“我,我看见了!”
阮明姿正要开口,一道稚嫩的声音,带着一分哭腔,从外头传来。
却是不断抹着眼的甘四小姐,从外头跌跌撞撞进了浣花厅。
甘二夫人又惊又急,起了身:“珠珠,你这是?!”
她还不知道,甘珠珠曾经走丢过。
甘珠珠身上沾了一些泥土,看着像是在哪里滚过。
她抹了一把有些红的眼,看了一眼阮明姿,又看向楼兰娜,带着哭腔道:“我看见了!我先前贪玩,躲了起来想同烧麦玩捉迷藏,后来又觉得无聊,跑到了湖边喂鱼——然后,不小心在湖边乱石堆里头睡着了!”
楼兰娜心里咯噔一声,抓紧了椅子扶手。
然而她又转念一想,甘珠珠是甘太后最疼爱的小辈,她做这些事,也是甘太后点过头的,甘珠珠说什么也得看在甘太后的面上呢!
但甘珠珠没有看她,带着哭腔道:“我后头被吵醒,看见了——楼兰娜姐姐,把阮姐姐往湖里推!阮姐姐摔下去的时候,把楼兰娜姐姐也给带了下去!”
甘二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珠珠!”
浣花厅里其余的女眷们,也是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甘珠珠没有看甘二夫人,只带着哭腔看向阮明姿道:“阮姐姐,你别怪珠珠当时没救你……当时珠珠太害怕了,踩滑了脚,摔回了乱石堆里,晕过去了,这会儿刚醒过来。”
阮明姿认真的朝甘珠珠摇了摇头:“你愿意为了我站出来作证,我怎么会怪你呢?你看,我这会儿也没事啊。反倒是我,还要谢谢你愿意站出来为我作证。”
甘珠珠破涕为笑。
婉清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看向楼兰娜:“楼兰娜公主,眼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楼兰娜阴着脸,声音沙哑,尽量让自己保持一个西域公主的高傲:“一个孩子的话,如何能当真!我会让西域使团,给大兴皇帝上奏,为我讨回公道!”
浣花厅里的女眷们顿时哗然。
这楼兰娜,竟然是要把这矛盾,上升到大兴与西域的邦交了!
那这也太阴毒了!
大兴与西域的邦交,与一个平民女子的清白,孰轻孰重,这还用选择吗?!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痴心妄想
浣花厅里的众多女眷,都有些愤愤不平。
楼兰娜全然不在乎,她眼里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冷笑着看向阮明姿。
她想从阮明姿脸上看到恐慌,看到惊惶,看到绝望。
然而她注定要后悔,这些她想看到的情绪,阮明姿脸上没有分毫。
只有一如既往的冷静从容。
还有唇角那一抹淡淡的笑。
像是在嘲笑着楼兰娜的痴心妄想。
楼兰娜脸色一变。
阮明姿神色平静,语气从容:“楼兰娜,所以你这是被揭露了罪行之后,自知自己已经无法脱罪,所以不管不顾的想要用你们西域使团来压我了吗?”
阮明姿冷笑一声:“你这是痴心妄想!”
她朗声道,“我身为大兴子民,奉公守法,参加宴会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外族挑寡,非要与我比试。我光明正大的赢过了那外族,却又被外族人怀恨在心,推入湖中,甚至还安排了外男想要毁我清誉——这一桩桩的事,我无愧于心,我敢拿到金銮殿上去辩!——诸位为我评评理,这外族要让使团上书让陛下为她讨回公道,是怪我赢了她,还是怪我没按照她的安排,老老实实的淹死在那湖中,亦或是被外男所救,清誉尽毁?——这不就是在给陛下施压,逼着陛下处置无辜之人吗?今日是我,明日便可能是诸位!”
浣花厅里的女眷们被阮明姿说得只觉得气血翻涌:“说的是!不过是一外族人,竟然仗着外族身份,在我大兴竟敢这般欺负人!”
“没错!阮姑娘从头到尾,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这若是都能被西域使团那边攻讦,我便让我家那口子上书,好好说一说!”
“我大兴子民,岂能任由外族欺辱!”
婉清长公主扶着扶手椅,眼里闪过几分动容。
当然,也有劝楼兰娜的:“我说楼兰娜公主,这事本就是你做的不地道,赶紧道个歉也就完了。何必闹得这么僵,影响了西域跟大兴的邦交!”
然而楼兰娜却死不松口,脸色泛白,眼神里满是恨意:“我不!这事吃亏的是我,我必然要让我们使节团的人替我讨回个公道!若是西域使节团的一份上疏不够,那我便去找回鹘那边的使节团,南诏那边的使节团,联名上书!难道我堂堂的西域公主,便要被大兴一庶民如此欺辱?!”
浣花厅里的诸多女眷,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要拿诸多使节团来逼人!?
而在此时,桓白瑜却是冷然的开了口:“你尽管去找那些使节团联名上书!孤明日便在金銮殿上候着,看看到底是哪国的使团,要同你这西域小国,同流合污,来污蔑欺辱孤未来的王妃。”
桓白瑜这话,他说得极为冷静,森然之气弥漫周遭。
但饶是如此,他这话,依旧如一滴水落入了滚油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甘二夫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未来王妃”这事了,但这次跟先前不一样。
这次是在诸多女眷面前,甚至还当着婉清长公主的面,宣之于众。
那,这事便是铁板钉钉了!
诸多女眷都骇得说不出话来。
丰亲王……竟然要娶阮明姿,为正妃?!
她们先前确实都看见丰亲王将阮明姿从湖水中救起,阮明姿似是除了进丰亲王府这一条路,也只剩下青灯古佛了。
她们心里都猜着,就算丰亲王点头答应阮明姿进府,估摸着顶破天也就会个侍妾。
毕竟,桓白瑜的身份太高,阮明姿的身份太低。
但她们何曾料到,桓白瑜一来就直接来了个大的!
未来王妃!
这可是亲王正妃!
浣花厅里的女眷们个个都快傻了。
只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疯狂。
然而桓白瑜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方才的话,给众人造成了多大的杀伤力。
他淡淡的看向死死抠着椅子扶手的楼兰娜,声音冷漠,不带一丝感情:“另外,孤还要问责西域使团。他们带来西域公主,到底是同我大兴结盟,还是要来扰乱我大兴的!竟然妄图谋害未来亲王妃,这一罪名,西域使团的人,掂量掂量,自己是否能担得起吧!”
说完,他再也没看众人,只拉起阮明姿的手,淡淡道:“你身子虚,该回去休息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先是被桓白瑜宣布了亲事,又被桓白瑜直接拉起了手,阮明姿也有点不大好意思。
不过她也就不好意思了那么一会会儿,很快便镇定下来,点了点头,任由桓白瑜拉着她的手,转向婉清长公主。
“皇姐,”桓白瑜淡淡道,“姿姿她刚落了水,孤本不打算让她过来,是她觉得既然皇姐宣召了,还是过来回话更好些……眼下既然真相大白,那孤便带着姿姿回去了。”
婉清长公主也有点愣神,毕竟也是头一次见桓白瑜这般维护一个人。
也怪不得,永安帝一副不大愿意的样子,却又表了态要她照看点阮明姿……
这肯定是因着,永安帝拗不过桓白瑜自个儿啊。
婉清长公主心下感叹,面上依旧温婉如常,和蔼的点了点头:“去吧。剩下的事,本宫会秉公处置,必然给你未来的王妃一个交代。”
阮明姿真心实意的道了一声谢。
桓白瑜抿了抿唇:“有劳皇姐。”
说着,他拉着阮明姿的手,没再看众人,往浣花厅外行去。
诸多女眷赶忙行礼恭送桓白瑜。
“桓白瑜!”
一声凄厉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却是楼兰娜,她面无人色,挣扎着从椅子里起了身,扶着椅子扶手,绝望的喊道:“你就这般护着她?!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难道,难道就没有动过一点心?”
桓白瑜头也未回,只冷冷道:“孤从始至终,心中都只有姿姿一人。”
说完,他拉着阮明姿,径直出去了。
楼兰娜惨叫一声,却是晕了过去。
浣花厅里又是一片混乱,女眷们都生怕楼兰娜在这边出了什么事。
当然,这些混乱,与阮明姿都没什么关系了。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怀恨在心动了手脚
阮明姿是被桓白瑜送回平阳侯府的。
因着在平阳侯府中,还有一桩事要清算。
阮明姿去甘府前,马受惊那事,桓白瑜不会让它这么简单就过去。
平阳侯老两口早早便在琳琅院里等着,接阮明姿的软轿在琳琅院门口停下后,他们几乎是一刻都等不及,直接出了门去接人。
便看到桓白瑜这个大兴亲王,站在软轿旁,掀了轿帘,弯腰将阮明姿从软轿里扶了出来——原本桓白瑜是想抱出来来着,但考虑到两位老人家的接受能力,阮明姿瞪了桓白瑜一眼,没让他抱。
桓白瑜抿了抿唇,将人扶了出来。
阮明姿刚站定,平阳侯老夫人却已然快步上了前,见孙女穿着跟走之前完全不一样的衣裳,原本就有些紧张的神色,又是为之一变:“明姿——”
平阳侯老夫人这会儿还不知道甘府发生的事。
但她多少也能猜到,人到了这个天擦黑的时辰才回来,又换了衣裳,想来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一想到这,平阳侯老夫人就心如刀割。
阮明姿忙道:“奶奶,我没事,我真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平阳侯老夫人侧了侧脸,不愿意在桓白瑜这个小辈面前落泪失态,忍住了泪意。
老平阳侯跟在平阳侯老夫人,眼里也是忧心忡忡。
但他作为一家之主,知道此时需得稳重,他咳了一声,铁血老将军声音难掩柔意:“外头风大,进屋子再说。”
平阳侯老夫人如梦初醒:“快快快,进屋,莫要在外头吹风了。”
她心疼死她的小孙女了。
一行人进了屋子,平阳侯老夫人迫不及待的让阮明姿坐到自己身边来,拉着她的手,不住的上下打量着:“……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头痛吗?要不要我再使人去宫里请个太医来看看?”
又一迭声的嘱咐立夏,把小厨房早就熬好,一直小火慢慢热着的参鸡汤端上来。
阮明姿小声安慰着平阳侯老夫人:“奶奶,我真没事了。殿下也使田院判给我看过了,说没什么问题,只吃些药调养一下便是了。”
平阳侯老夫人一听田院判已经给看过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了下来,连连点头:“好,好,需要吃什么药调养,回头把方子给奶奶,奶奶使人给你找最好的药材。”
老平阳侯从孙女身上挪开了眼神,看向桓白瑜,语气虽说依旧客气,但同先前那种客气疏离的状态比,又多了一份亲近——显然是看到桓白瑜这么护着阮明姿,对他的戒心减少了不少。
“殿下,”老平阳侯斟酌着语气,“我们家明姿承蒙殿下照顾。只是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桓白瑜有点不善言辞,若是旁人问,回不回答还两说,哪怕回答,怕也是让苏一尘代答。
但眼前到底是阮明姿的爷爷奶奶,他们同他一样,一颗心都系在阮明姿身上。
桓白瑜尽量简短的把事情说完。
老平阳侯打从听到一半的时候,就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待桓白瑜讲完,他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重重的一掌拍在朱漆梅花小几上:“不过是一个小国公主,欺人太甚!”
平阳侯老夫人也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喊着立夏:“……把我一品诰命夫人的行头取来!我要进宫问问甘太后,我倒要看看,哪个不要脸的敢反咬一口!”
阮明姿又劝了半天,又说才把平阳侯老两口进宫替阮明姿讨公道的心思暂时给歇了。
平阳侯老夫人却又想起一桩事,脸色微微一变,声音有些发紧:“明姿,当时殿下从湖里救出你来,可,可被旁人看见了?”
阮明姿欲言又止。
何止是被旁人看见了,那旁人还不少……
平阳侯老夫人看阮明姿的神态,心都蹦到了嗓子眼:“被……被看见了?”
桓白瑜抿了抿唇:“……还请侯爷,老夫人海涵。当时事急,我已向众人说了,姿姿是我未来的王妃。”
平阳侯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
老平阳侯也有些愕然。
老两口对视一眼,神色都是难掩的担心。
平阳侯老夫人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殿下……我很感念你对明姿的一片心。只是,陛下那边……”
“他已经不反对了。”桓白瑜淡淡道。
若是永安帝反对,婉清长公主,今儿怕就不会是这个表现了。
平阳侯老两口对桓白瑜还是很信任的,听他这般说,也算是隐隐松了一口气。
但几乎是紧接着,老两口又紧张起来。
孙女要出嫁了,他们等给孙女置办起来啊!
平阳侯老夫人一迭声的唤着立夏,白露,惊蛰,把几个大丫鬟支使的步履如飞,让这几个大丫鬟把私库册子,地契,还有一些平阳侯老夫人自个儿珍藏多年的珍宝册子,都赶紧归拢一遍。
她要给孙女置办嫁妆!
一定要让她的明姿,风风光光十里红妆的嫁出去!
阮明姿看着平阳侯老夫人一副立马要给她置办嫁妆的模样,她也有点无奈:“奶奶,这才哪到哪……”
平阳侯老夫人却一把握住阮明姿的手,语重心长道:“明姿,皇家那边的人,大多……”
她顿了顿,想着到底桓白瑜在场,把那句“狗眼看人低”给咽了下去。
缓了缓,平阳侯老夫人这才稳稳道:“好,不急,奶奶就是先让她们归整着。眼下,倒还有一桩事,更着急一些。”
她握着阮明姿的手,稍稍重了些,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凛冽杀气:“……先前你去甘府前,惊了马那桩事,已经有了眉目。”
阮明姿倒没想到这么快。
说到这事,原本在盘算自己私房的老平阳侯也肃了脸,沉了沉,开口道:“这事,从早上我们便开始追查。一直查到了外院那边一个管事身上,那管事管着马厩,在套马之前,偷偷的在马身上动了手脚……据说这管事的,是喜欢如廖嬷嬷的女儿,但廖嬷嬷先前犯了事,一家子都被发卖了出去。那管事的便对明姿怀恨在心,动了手脚。”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畏罪自尽
廖嬷嬷,便是先前苗氏的心腹,替苗氏母女俩,担了菩法寺那事不少锅。
那事,阮明姿算全然的受害者。
这乍一听,好似是一个怀恨在心然后伺机报复的事,但仔细一想,这根本就没有道理。
因着受害者,没有遇害,所以怪上了受害者?
桓白瑜根本就不信这事是什么外院管事做下的。
阮明姿想了想:“那外院管事何在?爷爷奶奶,我能问他几句话吗?”
老平阳侯神色凝重,将屋子里的下人悉数屏退,只留下立夏来照顾平阳侯老夫人,他这才缓缓道:“……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了。等侍卫查过去的时候,那个外院管家,却已然早就用一条白绫,在他的屋子里,悬梁自尽了。”
桓白瑜皱了皱眉头:“这意思是,死无对证了?”
老平阳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桓白瑜:“这是那外院管事,死之前留在身边的遗书……已经找人验过尸了,死亡时间大概在清晨,估摸着明姿刚出门不久,这人就已经上吊了。”
桓白瑜接过那封信,纸很粗糙,像是拿炭灰在纸上写的,字非常潦草。
上头把他对马匹动了手脚的事交代了一番,又写了自知此事一发,他断无活路,索性提前自我了断了,还免得受皮肉之苦。
桓白瑜面无表情的看完这封信,神色有些冷淡,把这信又还给了老平阳侯,不置可否:“字迹验过了吗?”
老平阳侯略一点头:“验过了,确实是那外院管事的。”
事情到了这,人证物证,甚至这个外院管事死前的遗书,都能证明这事的犯人便是这个外院管事。
然而,无论是平阳侯老两口,亦或是桓白瑜阮明姿,他们心下都有数,这事,这个外院管事,背后应该还有主谋。
至于主谋是谁……
其实他们彼此心里都有数。
能在平阳侯府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做出这等事的,还能有谁?
只是现在证据全无,唯一的人证也“畏罪自尽”,他们心里哪怕清楚,也无法让那背后主谋之人认罪。
桓白瑜冷冷道:“我不会就此罢休的。”
他看向平阳侯老两口,开门见山的直白道:“侯爷,老夫人,我知道舒安楠与苗氏是你们至亲,但我不会因此就对他们网开一面。待我查到了证据,到时候还望侯爷与老夫人,莫怪我无情。”
平阳侯老夫人神色淡淡的:“殿下只管放手去做。殿下也不是外人,我也不瞒着殿下。我同侯爷,早就决定,不会让舒安楠承爵了。待我们百年之后,这爵位便由朝廷收回便是——”
这事,先前平阳侯老夫人就同她提过,她倒也没有吃惊。
她知道,是舒安楠一次又一次的让平阳侯老夫人对他失望透顶。
这都是他自找的。
桓白瑜听了倒也没有很吃惊,只略一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四人又交谈了许久,直到外头天色彻底黑下来,平阳侯老两口便又留了桓白瑜用了晚饭。
琳琅院灯火辉煌。
而平阳侯府的正院,却没有半点动静。下人们个个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来。
正院的厅堂中,碎瓷片满地都是,显然先前曾经有过一场疯狂的摔打。
苗氏一言不发的坐在碎瓷片中心处的椅子中,神色阴郁。
厅堂里没有点灯,黑洞洞的。
苗氏心腹大丫鬟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呼吸都要放缓了再放缓,生怕哪里发出声音,再惹得苗氏发狂。
苗氏眼神阴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才沙哑出声:“莲蓬,去,打听一下琳琅院那边的消息。”
大丫鬟莲蓬低头应是,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门开了,带进外头一抹银白色月光。
苗氏冷声道:“关门!”
莲蓬头上渗出了冷汗,赶忙把门关上。
苗氏一人,浸在了无边的黑暗中。
没过太长时间,莲蓬脚步飞快的回来了。
但她一进入这正院,便又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
她站在门外,低声回禀:“夫人,奴婢打听了点消息,回来了。”
“进来。”
苗氏沙哑的声音从幽深漆黑的屋子里幽幽的传了出来。
莲蓬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迈了进去。
“琳琅院那边,是不是很热闹?”苗氏突然开口,语气有些神经质,莲蓬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这是苗氏要犯病的征兆。
她硬着头皮回道:“奴婢过去的时候,没什么别的动静,就只看着,厨房那边整治了一桌酒席,在院子外头招待丰亲王的侍卫。”
苗氏在黑暗中冷笑了一声,继而幽幽道:“他们在那热热闹闹的,而我的婵儿,眼下却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家庙中,古佛青灯的……”
莲蓬一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这屋子里,已经没有能让她们夫人再摔的东西了!
“说起来,那也是个好命的。搭了一条人命进去,都没整治死她。”苗氏声音幽幽的,带着一股怨毒劲儿。
莲蓬知道苗氏说的是什么,她沉默了下,只能干巴巴道:“夫人,您别气了,好歹顾及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苗氏神经质的轻笑一声。
继而,她的轻笑声猛地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
幽深的黑暗里,苗氏的声音温柔极了:“我怎么没想到呢。我的好莲蓬,你真是提醒我了……”
莲蓬口干舌燥的,她,她提醒什么了?
外头的月光透过窗柩映进来,莲蓬只能看到苗氏的轮廓。
苗氏坐在椅子里,正轻柔的一下一下摸着肚子。
她声音温柔,好似在说一件什么柔情满满之事:“我差点忘了,一条人命弄不死那个小贱人的话,再加一条人命,难道还不够?……”
她似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笑声,落在幽深漆黑的屋子里,如水波一般回荡着。
但莲蓬却听得毛骨悚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苗氏突然轻声道:“莲蓬,点灯吧。”
莲蓬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几乎是缠着手,从怀里掏出点灯的火折子,哆哆嗦嗦的点着,去点亮了离她最近的一盏灯。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再加上这条人命
正院厅房的灯,次第亮了起来。
苗氏神色如常,嘴角含笑,看着已经全无先前疯癫的模样。
她唇边笑意浅浅,面对一地的碎瓷片,轻描淡写的支使着下人打扫,好似地上这一切,只是无意造成的。
舒安楠一身酒气回来的时候,就见着厅房里灯光如昼,苗氏一如往常,手里拈着一串佛珠,笑盈盈的站在房前迎他。
舒安楠松了一口气,也有些欢天喜地的。
自打女儿被送到家庙后,就一直不太正常的夫人,这会儿看着总算正常了。
他这也总算能稍稍放点心了。
舒安楠快走几步,苗氏这会儿也迎了上来,柔情似水的喊他:“世子。”
结果走到一半,苗氏顿住脚,带着一抹似嗔的恼意:“世子,怎么又一身酒气?……您忘了妾身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了?”
说着,她一脸柔情的摸了摸肚子,又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舒安楠熏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舒安楠脚步一顿,讪讪一笑:“夫人莫恼,是我爹娘,跟我弟弟,请我吃酒,我这一时没控制住,就多喝了几杯。”
他说的爹娘,弟弟,自然指的是琉璃街那边的家人。
苗氏眉眼闪过一抹厌恶,但她藏得极好,只是把担忧摆在了脸上:“哦?是爹娘他们找你有事吗?……可曾说了什么事?”
说到这个,舒安楠便稍稍变了变脸色:“还不是先前,我弟弟那铺子的事。他这几日分明都已经把铺子收拾出来交接给阮明姿那边的人了,也不知道是哪几个碎嘴的,把这事拿去他上峰那边嚼舌根了,他被上峰给训斥了一顿……真是晦气!”
苗氏心下更是厌烦,但她装得极好,面上只显出一抹讶然来:“竟还有这种事?”顿了顿,她又满心忧虑的问道,“世子,琉璃街那边的事……不会影响到你承爵吧?我看近几日,父亲那边都没有再找过你。”
舒安楠虽说心下也有点拿不准,但这会儿又不想在苗氏面前说丧气话,他一挥手,豪气干云道:“那是因着我承爵一事铁板钉钉。你也知道,朝廷走那些个手续,最是冗长复杂,慢的很。父亲他哪怕递上折子去,也得走一月有余的手续呢!”
这情况确实也很常见,苗氏顿了顿,虽说一心记挂着舒安楠承爵,让她的修儿赶紧当上世子的事,但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她便换了一个话题,一脸甜蜜道:“世子……今儿我们的孩子在肚子里乖得很,没有折腾妾身,我都没怎么吐过了。”
舒安楠很是惊喜:“是吗?”
他有心上前,却又记着自个儿一身酒气,悻悻的笑了笑:“我先去沐浴,先去沐浴……”
苗氏十分善解人意道:“世子不如去秋姨娘的院子,她丫鬟今儿中午还说,秋姨娘近些日子身子不大爽利,看着人憔悴了些,世子很该去看看。”
舒安楠十分感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夫人真是太贤惠了。”
苗氏送走了舒安楠,嘴角那抹柔笑顿时淡了下来。
她在无人的地方,低头看着自个儿的肚子,脸上缓缓露出一抹冷笑来。
她眼下表现的对这个孩子越是喜欢珍重,那到时候,这条人命的价值,总比一个不受她喜欢的孩子更贵重些……
她倒要看看,再加上这条人命,她就不信了!
她原本就不想要这个杂种,若是这个杂种,能替她把阮明姿弄倒,把她的婵儿接回来,倒也不枉这个杂种来她肚子里一遭。
……
第二日,阮明姿原本是要去遗珠阁的,但小满急急忙忙的跑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急匆匆道:“姑娘……不好了,您别去了。”
阮明姿有些诧异,“啊”了一声,不解的问小满:“怎么了?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小满匀了口气,抚着胸脯:“刚才青轶过来了,他挺急的,就没多待,在府门那给我传了个话就回去忙啦!……他说最近这几日,您都别去遗珠阁了!……咱们遗珠阁,快被过来探看丰亲王未来王妃的千金小姐给挤满了!”
阮明姿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昨儿那事传出去了,旁人都知道她跟桓白瑜的关系了……
不过,一窝蜂的跑去她的遗珠阁,这是要干什么啊?
给她创收吗?
那可以啊!
阮明姿这么一想,隐约觉得这事好像也……还不错?
只不过,为了给青轶他们的经营造成麻烦,阮明姿还是没有去遗珠阁。
遗珠阁虽说去不成,但储凤街还是要去一趟的。
这自打过年后,为了多陪陪平阳侯老夫人,阮明姿就住进了平阳侯府,很少回去了。
昨晚上,平阳侯老夫人同她说,老平阳侯派去宜锦县调查的人,带着证据回京了,在回京的路上,也是巧了,正好碰到了阮明妍跟席天地他们遇到了麻烦。
那去调查的几人,因着对阮明姿一家子进行了事无巨细的调查,自也是知道,这阮明妍跟阮明姿是一家子,当即出手相救。
救了之后,老平阳侯派去宜锦县调查的几人,干脆就给阮明妍当起侍卫来,同镖局的人一道把阮明妍几人都护送到了京城。
这封信便是他们在离京城不远的一处驿站发出来的。
再加上这封信在路上的时间,算算日子,应该后日就到了。
时间有些紧。
这次来京城的人,除了阮明妍跟席天地,还有几个善府的孩子,也一并来了京城,准备帮阮明姿经商。
阮明姿要给她们收拾出来住的地方。
正好储凤街那边,先前便翻修过,阮明姿提前让人修整出了几栋能住人的宅子。
这下,正好让席天地跟善府那几个孩子住进去。
至于阮明妍……阮明姿要看她自己,想不想同她一道,多陪陪平阳侯老夫人。
因着妹妹快来了,阮明姿这心情极好,一路上都哼着小曲。
平阳侯老夫人知道阮明姿要去储凤街收拾居住的地方,还特特给拨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丫鬟,免得阮明姿自个儿动手收拾,平阳侯老夫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