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神秘又高贵的面包
阮明姿这漫天要价,除了吓退寥寥几个人,剩下围观的那些,基本都驻足,准备听听这个美貌小姑娘如何算这笔账。
一辆马车经过,原本掀着帘子正往外看的富家小姐“咦”了一声,抬了抬手,颇感兴趣道:“停一下。晨雨,你去看看,好些人围在那里,是在做什么?”
晨雨知道她家小姐的好奇心又犯了,她犹豫道:“小姐,跟樊公子约好的时间快到了……”
马车里坐着的正是曾两次买下阮明姿山货的那位蒋二小姐,她红润的薄唇微微抿起,杏眼里蕴出一抹笑来:“无妨,樊公子是知晓我性子的。君子之交贵在相知,他定然能理解。”
晨雨有些无奈,但既然她家小姐这么说了,她还是领命去了。
阮明姿这会儿正从建造炉子的不易说起,她含糊了材料以及建造方式,重点描述了一下过程有多么艰辛,她一个小姑娘家做这样一个大工程有多艰巨。
旁边那妇人就说:“可这炉子又不是用一次就坏了的,怎么能算到本钱里呢?”
阮明姿没生气,笑眯眯道:“嫂子说的是,我说这些,只是想让大家知道,这叫做面包的美味食品,它的前期准备工作是多么的不容易,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烤出来的。”
做营销嘛,自然要从哄抬身价开始。
阮明姿见有人在若有所思的点头了,这才继续道:“……再说做这个面包的法子,这是我从古书上偶然得来的独家配方,不敢说整个大兴吧,但至少半个大兴,除了我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会做这个的。”
哄抬身价嘛,自然也要从营造神秘感,高贵感开始。
人无我有,人有我优。
眼下这个阶段正是最敛财的“人无我有”时期,阮明姿算是垄断了面包这一块。她哪怕吹到天上去,旁人也只能听着。
阮明姿带了几分傲气的这么一说,人群里点头的人又多了些。
当然也有不信的,发出了质疑:“你既然是从古书上看到的,难保旁人也从古书上学到,你怎就敢夸下这等海口?”
阮明姿微微一笑,举起她手里那半个果酱面包:“因为我偶然看过的古书是个孤本啊……再说了,不说旁的,咱们宜锦县虽然偏了些,但我是晓得县里头有很多见多识广的人,保不齐大家伙儿中就站着那么一个博学多才见多识广的。那我想请问了,这面包可曾有人见过?”
不少自觉是“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之人”的围观群众,被阮明姿戴了这么一顶高帽子,当即就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这个“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之人”确实也没见过面包这等东西。
这样一来,几乎所有的人对阮明姿手上拿着的果酱面包都有了一个模糊的基本认知——
这是制作困难,高贵又神秘的,全天下人都没见过的美食……
不少人看着阮明姿手中那果酱面包的眼神已经变了。
阮明姿见营造的氛围差不多了,又笑道:“接下来就再说说这面包的食材了,精面的价格大家心里都有数吧?这面包的材料中,便用到了精面;再加上还要大量的砂糖,这些都是稀罕物啊……这样算下来,成本就先在那摆着了,怎能不贵?”
阮明姿在这打了个马虎眼。
精面跟砂糖的具体用量,她可没提。
然而人们潜意识里就会觉得,这小小的面包成本果然是极高的,卖这么个高价也是合理的。
“这样一笔笔算下来,带果酱的三十文,不带的二十文,”阮明姿举着手里的果酱面包道,“这价诚然是有些高,但成本摆在那儿,绝对物超所值啊。”
那妇人听阮明姿算了这么一笔价,倒也不好意思说阮明姿漫天要价了。
听着这东西确实精贵,人家卖这个价也是合理的。
不过,对于她这样的普通家庭来说,花三十文去买这么一个小小的吃食,也着实有些太过奢侈了。
她叹了口气,拽走了眼泪巴巴看着阮明姿手里果酱面包的儿子,哄着他:“一会儿娘去糖人张那儿给你买个糖人可好?”
这妇人拽着儿子走了没买,但围观群众里,确实也有几位被阮明姿的描述激起了兴趣,准备买点回去“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对他们来说,二十文钱,三十文钱,都是随手的钱。
再加上面包上有的是吉祥的字样,有的是祥云的图案,寓意又好的很,他们掏起钱来就更爽快了。
还有一位正好今儿家中老母要过寿的,更是乐呵呵的直接把那两个带寿字的面包都给买走了。
阮明姿铺在毡布上的面包,一下子去了大半。
眼看着还有旁人过来围看,晨雨忙挤上前,同阮明姿打起了招呼:“阮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阮明姿自然是记得的,她露出一双甜甜的梨涡:“记得记得,是晨雨姐姐啊。”
小姑娘笑容甜蜜蜜的,说话声音又好听,还记得自己,晨雨脸上笑意不由得也加深了几分,她爽声道:“我家小姐让我过来看看这里围着人是怎么个情况,原来是你在卖这……面包?是叫面包吧?”
阮明姿笑得又绵又甜:“是啊,卖些银钱好贴补家用。”
晨雨忍不住感慨,每次见这小姑娘,好似她都在卖东西,可能这就是天定的缘分吧。
“你先帮我留两个,一个带果酱的,一个不带果酱的,”晨雨见越多的人围过来了,生怕最后那几个面包也被卖光,连忙道,“我去问一下我家小姐。”
“好嘞,晨雨姐姐去吧,我等你。”阮明姿说着,麻利的把两个面包收进了背篓中。
人家蒋二小姐先前照顾她两次生意了,这留俩面包不过是举手之劳。
晨雨见阮明姿这么爽快好说话,对她的好感又深了些。她忙回马车上简短的跟她家小姐说了下情况,果不其然,蒋二小姐露出颇感兴趣的表情来:“是吗?原来又是那位阮姑娘。真是有缘啊……这样,你拿上钱袋,看看还有几个,全买了吧。我正好也可以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她顿了顿,又撩起帘子,外头街对面的阮明姿正在那笑吟吟的招徕顾客,忍不住又笑了,“你再问问她忙不忙,要不要上来同乘,也给我再讲一讲这面包的来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提个醒
蒋二小姐包圆了剩下的五个面包,阮明姿也很乐意给这个大主顾讲一讲面包的来历,自然不会说忙。
若是蒋二小姐能喜欢上面包,往后肯定也会继续照顾她生意的。
只不过阮明姿正要收拾地上铺着的毡布时,方才最先驻足的那个小孩子,又眼泪汪汪的拽着他娘的手回来了。
看来小孩子是念念不忘的想吃面包。
那妇人见地上铺着的毡布空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同手里牵着的小孩子道:“乖宝,你看,人家都卖没了,没有了。”
小孩子愣了愣,眼泪就漫了上来,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却又忍着不哭的团子模样,让阮明姿心下一动,忍不住想起了家中的妹妹。
妇人有些焦急,低声哄着那小孩子:“乖宝,这次真不是娘不想给你买了,你看,毡布上都空了……”
小孩子没有哭闹,委屈的扁了扁嘴,声音抽抽噎噎的:“我想吃面包。”
阮明姿“哎”了一声,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着的一团,拆开,里头是半个她方才掰开的做展示的果酱面包,她似是有点不大好意思:“这是我掰过的,另一半方才吃掉了,就剩一半了,没动过,干净的。你若不嫌弃,我五文钱卖给你好了。”
那妇人既惊且喜,忙从怀里掏钱:“不嫌弃不嫌弃。”
若要按照三十文钱一个果酱面包算下来,半个面包少说也有十五文呢,眼下人家只卖五文钱,简直就是买到就是赚到!
更何况,这半个面包看着比一整个面包也小不了哪里去,五文钱也就几块糕点的钱,买这个精面做的面包,简直太合算了!
小孩子破涕为笑,妇人也高高兴兴的,再三谢过了阮明姿,母子俩这才手牵手离开了。
阮明姿重新加快了速度收拾毡布,把东西都装到了背篓中。
晨雨方才把那几个油纸包裹好的面包送到了马车里,回来正好见着阮明姿五文钱卖了半个面包的事。
“看着我家小姐好似吃了大亏啊。”晨雨打趣道。
阮明姿软软的笑了笑:“晨雨姐姐莫要打趣我了,那半个面包是我掰开的,已经有些干了,哪里比得上一整个好吃,自然是要掉价。再说,若要蒋二小姐花五文钱买那半个面包,想来蒋二小姐定然也是不愿意的。”
晨雨笑着虚虚点了点阮明姿的头:“就你会说,伶牙俐齿的。”
两人说笑着往马车行去,撩开车帘进去的时候,蒋二姑娘正好奇的拿了个面包,拆了上头包裹着的油纸,放到鼻下嗅了嗅:“闻着倒是香的很。”她尝试的咬了一口,这恰巧是个果酱面包,果酱与麦香在口中激荡开来,蒋二姑娘露出惊喜的神色来。
到底是大家闺秀,蒋二小姐细嚼慢咽的把口中面包咽了下去,这才对阮明姿称赞:“这叫面包之物倒是香甜的很,风味很独特,我竟从未尝过。”
阮明姿又把先前在外头介绍面包的那套说辞跟蒋二小姐说了一遍。
蒋二小姐听得连连点头:“……怪不得这般好吃。”
阮明姿这次来县城试水,带来的面包并不算太多,加上最后蒋二小姐包圆的那五个面包,统共卖出去十七个……半面包。
听着似是不多,然而却足足卖了四百四十五文钱!
阮明姿摸着沉甸甸的钱袋,简直乐开了花。
暴利啊,这绝对是暴利。
那些精面啊,砂糖啊,鸡蛋啊,原材料诚然很贵,可再贵也用不了一百五十文钱,四舍五入可以看作是纯赚了三百文钱,这个利润率太可怕了啊!
某位伟人曾经说过,当利润达到百分之十的时候,他们将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五十的时候,他们将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一百的时候,他们敢于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
眼下阮明姿不用铤而走险,也不用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就能赚这么多的小钱钱,她简直要含笑九泉。
蒋二小姐见阮明姿脸上笑容就没下去过,突然开口:“你看上去似乎很高兴?卖这些面包让你赚了不少吗?”
阮明姿坦坦荡荡道:“是啊。其实我算是沾了新鲜的光,后面等人们吃腻了面包,或是有旁人研究出了制作方法,到时候应该就赚不得几个钱了。”
蒋二小姐倒是对坦荡的阮明姿又刮目相看了一番。
只不过她也不甚在意这些,素手在马车上的小桌上摆弄着剩下的四个面包,盘算着:“这些……给爹爹一个,再给娘一个,唔,一会儿就要见樊公子了,也送他一个让他开开眼界也好。那这样算下来,就剩一个了,家里头的兄弟姐妹们倒也不好分了。”蒋二小姐露出一抹堪称愉悦的笑来,“为了一碗水端平,那就谁也不送了。我同晨雨分了吧。”
晨雨在一旁无奈的笑了笑:“小姐……”
阮明姿听得倒是心下一动。
“蒋二小姐你这是要去见上次那位樊公子?”阮明姿问。
晨雨咳了一声。
蒋二小姐倒是不以为意,笑道:“是啊,那位樊公子有些书中见解倒是新奇的很,颇为吸引我。”她说得坦坦荡荡的,好似一点也不在意什么男女私会有伤体统的说法。
晨雨也颇有些无奈。
她自然是知道自家小姐坦荡荡的,事无不可对人言,问心无愧。可近些日子,那位樊公子的眼神越发炽热,有时候还会借机靠近她家小姐坐,丝毫没有了起初那种阳春白雪的气质。
哎,晨雨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奴婢,有些难。
她胡乱想了一通,见得阮明姿似是在沉吟着什么,身上流露出与她这个年龄极为不符的气质。
有些违和,有些诡异。
明明是这般稚嫩的脸庞……
晨雨愣了愣,这晃神间阮明姿又同往日好似没什么区别了。
想来一定是她眼花了吧。
晨雨在心中这般道。
阮明姿思考过后,觉得还是要跟这位多次照顾自己生意的金主提个醒:“……上次我见着樊公子身边有个人,说是他的长随,左脸下方有一颗黑痣的那个。不知道蒋二姑娘有没有印象?”
蒋二小姐好奇道:“咦,我倒没有注意过。不过他身边确实常有一长随相伴,”她扭头问晨雨,“你可曾注意了?樊公子每次身边跟着的那个叫常武的长随,是阮姑娘说的那样吗?”
晨雨倒是点了点头:“我似乎有些印象,那常武的左脸下方确有一黑痣。”(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疑点
阮明姿又问:“那长随是常伴在那位外县来读书的樊公子身边吗?”
蒋二小姐不知阮明姿所问为何,但还是耐心解释道:“很多公子,身边都有长随常伴的,尤其是樊公子那等外县来我们这读书的,长随小厮必不可少,身边总要有人照顾。既然称之为长随,那自然是要常陪在樊公子身边。”
晨雨在一旁补充道:“樊公子同我家小姐见面,确实每次都带着常武。阮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啊?”
阮明姿抿了抿唇,道:“那个叫常武的,应该是我们狗蓟山附近的村民。我听赶驴车的那位大哥说,那个常武经常坐他的驴车来县城不给钱……若是樊公子近身长随,怎会频频独自搭车来往县城?”
蒋二小姐先是一愣,而后慢慢反应过来。
一个长期在县城里读书的公子哥,他身边的长随怎么可能频繁来往县城与乡下?
这……不对劲啊。
阮明姿点到即止,没再说旁的话。
蒋二小姐的脸色却是越发凝重。她看了看晨雨,晨雨虽说是她身边得力的大丫鬟,却也没遇到过这种事,一时间有些懵。
“这意思是,常武有问题吗?”晨雨忍不住问出了口。
阮明姿很谨慎,她看了看有些失神的蒋二小姐,慎重又保守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不一定。只能说,有点可疑。”
自然,这话背后的意思是,那位樊公子,也有些可疑。
马车里陷入一阵长久的寂静。
直到马车晃了一下过后,停了下来,前头传来车夫恭敬的声音:“二小姐,到地方了。”
马车里微微凝滞的气氛这才仿佛重新流动了一般。
蒋二小姐依旧是维持着那个倚坐在靠垫上的动作,她轻轻的出声:“我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阮明姿想起先前常武跟另外一人在林子里的密谋。
富贵险中求……
她眼下还不能确定另外一人就是蒋二小姐主仆口中说的“樊公子”,自然也无法把这些不确定的说讲给蒋二小姐听,万一造成信息误导怎么办?
晨雨心焦无比,她双手绞着:“小姐,先前订的酒楼到了,那我们还去包厢里见樊公子吗?”
阮明姿想了想,还是劝了一句稳妥的:“二小姐既然心里已经知道了对方有可疑之处,那自该慎重。若是不好推了见面,那相处之时,多注意一些,多提防一些,多小心一些。”
蒋二小姐看着阮明姿一本正经的模样,却突然笑了出来。她伸手抚了抚裙摆:“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松了口气。在这宜锦县上,我倒要看看,谁敢对我蒋家人下手。”
隐隐流露出了一种用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傲气。
蒋二小姐说完,便扶着一旁晨雨的胳膊,要从马车里出去。
在撩开帘子下车前,蒋二小姐回头看了一眼阮明姿,笑道:“阮姑娘豁达又真诚,原本想着也介绍樊公子给你认识,只是阮姑娘既然同那长随常武见过,怕到时候会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还请阮姑娘在车中稍等,我同晨雨去去就回,待我回来,再同阮姑娘商议一下这订购一批烤面包的事宜。”
阮明姿心中暗叹,这位蒋二小姐倒也是玲珑心思。
马车车帘重新落了下来,空遗蒋二小姐行走间的一缕香风。
不多时,店小二那边送了一壶热茶并一碟点心过来,说是蒋家小姐吩咐的。
精致的黑纹雕花托盘上摆着一小碟桂花糖蒸栗粉糕,点点金色的桂花装饰在香糯透亮的栗粉糕上,单单是卖相就让人食指大动。
阮明姿笑眯眯的接了过来。
当她慢条斯理的吃到第三块糕点时,便听得外头传来了环佩相交的声音——马车车帘被人大力的掀开,蒋二小姐抿着唇进了马车,晨雨跟在后头,也气鼓鼓的模样。
“可沁,可沁!等等我!”
马车外男子急急的呼喊声,夹杂在风中传进了马车中。
这样一听,倒真有些像那日在林子里的声音。
阮明姿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蒋二小姐。
蒋二小姐稳了稳气息,掀开车帘一角,从缝隙中露出一张素净雅丽的脸,带着微微的一点儿嗔意,唤了一声“樊公子”。
透过蒋二小姐掀起的那一道缝隙,阮明姿倒是看清楚了车外跑得气喘吁吁的男子。
跟上次在酒楼见过的模样差不多,依旧是一身板正的直缀,看着眉眼斯文又干净,全然不像是会跟常武在林子里一起谋划着“富贵险中求”的样子。
阮明姿伸长了下脖子,往这位樊公子身边看去,果不其然,那个瘦猴似得男人就跟在樊公子身边,左脸下方那黑痣在灿阳映照下分外醒目。
樊公子见蒋二小姐还肯理他,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缓了缓,他在马车前双手撑着腿,微微的喘息着,顾不上气息还紊乱着,开口便是对蒋二小姐看着很是关切的模样:“……可沁,你甩手就走,可是生我的气了?”
蒋二小姐笑盈盈的,眼波流转间嗔了樊公子一眼:“是有一点。你先前说什么,晚上约我出来看花灯,着实有些太过孟浪了。”
然而她放在膝上的手,却是已然微微的攥握了起来。
樊公子这会儿只能透过那一道缝隙看见蒋二小姐的脸,见她带有几分嗔意的笑着,还以为只是自己太过心急惹了佳人不快。
他舒了口气,态度也从容了些:“……是我不好,唐突了你。”他情意绵绵的看向蒋二小姐,“我只是想同你看一看花灯,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惹得可沁不快,是我错了,我同你道歉。”
说着,他长长的作了个揖,看着态度恳切极了。
蒋二小姐但笑不语。
眸中点点星芒,似是在打量着什么。
她这些日子,的确同这位樊公子经常一起探讨诗词歌赋。她关于诗词歌赋懂的不算多,却又很感兴趣,因此这位樊公子胸中那些笔墨在她看来,已是才高八斗。
然而今儿这位阮姑娘却告诉她,樊公子身边的长随常武有些可疑之处。
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在小心谨慎的前提下去赴樊公子的约。
结果大概是她心有怀疑,看人也谨慎了些,她今儿看这向来倜傥不羁的樊公子,总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
尤其是那常武,细细观察之下,总觉得行止有些猥琐,眼神也流里流气的,不太像是书香世家长随该有的模样。
种种怀疑叠加之下,樊公子情意绵绵的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还邀她晚上偷跑出来一并看花灯,她脑中当即警醒过来,甩开樊公子的手,头也不回的匆匆出了酒楼包间。
一个真正饱读诗书的风度翩翩世家公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要求一名千金小姐晚上溜出来同他偷情这种有违礼仪道德之事?(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签协议
这会儿哪怕樊公子态度再诚恳真挚,蒋二小姐看他也丝毫没有半分感动,反而生出暗自提防之心。
只不过,蒋二小姐知道,这会儿若是漏了怀疑,怕是会打草惊蛇。
她轻笑一声,似是有几分腼腆之意:“你既然知道你做的不妥,也就罢了。日后不可这么轻狂了……今儿我还有旁的事,需去巡视一下家中的几处产业,就先走了。”
看样子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不再计较了。
樊公子心中大喜,虽说把蒋可沁约出来,借着月黑风高之时,趁机行事的计划失败了,但看着蒋可沁这模样,似是已经对他情根深种。只需他再按捺着性子,循序渐渐,不要像这次一样心急,把蒋可沁搞到手,那是早晚的事了。
樊公子同身边的常武交换了一下眼神,他笑道:“既然是有正事,那可沁你只管去忙。”他情意绵绵的看着蒋可沁,“五天后,老地方老时间,我等你。”
蒋可沁忍着心中不适,微笑着点头应了。
车帘落下,晨雨尽量绷着声音,不显半分异样的吩咐车夫掉头赶车。
车轮碾过石板道,发出了沉闷的咯吱咯吱声。
过了半晌,晨雨有些绷不住了,肩膀一抖一抖的颤着,惶惶然的看着蒋二小姐:“……方才我看那常武的眼神,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心里想多了,总觉得他眼里带着凶光。”
蒋二小姐微微摇了摇头,她大概不欲再对此事说些什么,收拾了下心情,对阮明姿笑道:“……总之这次算我承你一个大人情。”
阮明姿指了指桌上那盘桂花糖蒸栗粉糕,微微一笑:“两清。”
蒋二小姐愣了下,看着阮明姿那灿若星辰的澄澈双眸,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倒是晨雨,这会儿见阮明姿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浪费”了蒋二小姐的人情,忙低声提醒道:“……阮姑娘,你怕是不知道我们家小姐是哪个府上的?”
怎么就这么浪费了?
阮明姿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在她看来,蒋二小姐被可疑之人怀着不单纯的目的靠近,骗了感情,已是可怜。她不过是恰巧遇到了此事中的蹊跷之处,告知对方罢了,举手之劳,并没有费什么力气,就算是报答蒋二小姐接二连三照顾她生意的情谊了。
哪里用得着再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
晨雨还欲再劝,蒋二小姐却已是轻轻的笑了起来,笼罩在眉宇间的那一丝郁气也尽数散了去,望向阮明姿的眼神都澄澈温柔了不少:“阮姑娘乃是真正胸中有丘壑之人。可惜我先前被皮囊跟浅显的谈吐所骗,竟然误将绣花枕头当成了金玉。好在眼下幡然醒悟也不算太迟。”
阮明姿心道,其实她作为一个浅显的颜控,倒多少也能体会到对方的心情。只不过这话说出来有些显得不够端庄,阮明姿便把这话给藏在了心里,面上依旧是持重又沉稳的浅笑。
蒋二小姐看向阮明姿的眼神越发亲切了,她想了想,问阮明姿:“你是打算日后天天都来县城里摆摊卖烤面包吗?要不,我们达成一个长期的合作协议,你供货给我名下的铺子好了。”
“怕是不行。”阮明姿确实有些心动,最终却还是遗憾的摇了摇头。
“为何?”蒋二小姐也没生气,只是切切的看着阮明姿,等着她给出一个解释。
阮明姿倒也没瞒着蒋二小姐,慢条斯理的一项一项数着不能合作的原因:“因着那面包窑我用的材料都较为简易,算不上是最适宜的,不能太频繁的开窑使用。为着能延长寿命,还得控制住频率。这是其一;其二,我们村子地处偏僻,来县城的马车逢一逢五发车,我也只能在这么两天来县城里卖面包——况且烤面包这东西,放久了就失去了它独特的风味,也不好大量囤货。”
阮明姿点着手指,最后做了个总结,“供货间隔长,存储过程中容易遗失风味。这对于一家店铺长期供应的产品来说,都是不利因素。”
蒋二小姐看向阮明姿的眼神是又惊又奇:“你竟还懂这些!”
阮明姿失笑,这在信息发达的现代,也算不上什么。然而在古代,却是只有经商之人才会去总结的小小经验,也难怪蒋二小姐这般惊奇。
她谦虚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懂得并不多。
“你怎么净从铺子这边考虑了?”蒋二小姐掩唇笑道,“生怕我赔本么?”
“倒也不是,”阮明姿拈起盘子里一块小巧的桂花糖蒸栗粉糕,浅浅一笑,“我说这么多,其实也是想告诉蒋二小姐,我的面包出货量不大,而我自己完全可以当天卖完这些,并不用找人售卖。所以,我何必送出一部分利润,作为在铺子里寄卖的费用呢?”
晨雨惊呆了,这位阮姑娘,也太太太……
蒋二小姐愉悦的笑了起来,没有半点生气,反而颇感兴趣的看着阮明姿秀秀气气的吃起了栗粉糕,待阮明姿吃完了,她才轻声道:“这样,每次你拿到县城里来售卖,我都按照你今儿售卖的价格,提前先订下二十个可好?这个量不大,哪怕我名下卖糕饼的铺子卖不完,我也可以自个儿拿回府去分给家人吃。说白了,把面包放在铺子里售卖,无非是想着可以靠这个面包带动旁的糕饼的销量罢了。”
阮明姿略一沉吟,这并不会有损于她前期进行零售,对她来说算得上是百利无一害。
且等这个合作模式稳定了,倒是也可以继续深入合作。
这般一想,阮明姿便爽快的点了头:“蒋二小姐这般有诚意,我若再不答应,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蒋二小姐笑得眉眼弯弯,两人都是爽快人,很快就签订了一份协议。
看着阮明姿歪歪扭扭的在协议末端写上自己的名字,蒋二小姐惊了,愣神过后,含蓄道:“……阮姑娘这字,实在是,嗯,有点别致。”
阮明姿望着纸上奇丑无比犹如蚯蚓爬地的字,也有些不大好意思。
她咳了一声,暗暗下了决心,先前为了生计奔波,哪里还管什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字好不好看的,根本就不在她思考的范围内。
眼下既然有了卖面包这样一个生计,她也是时候该提升一下自己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谢谢老板
阮明姿是个极有执行力的,她从蒋二小姐的马车上下来后,立马去了书肆。一是打算买本字帖,临摹一下,练练字。倒也不求能成什么书法大家,最起码以后写出的字能顺眼些;二来也是算着阮明妍到了开蒙的年纪,这里没有愿意教习女子的私塾,没办法送阮明妍去上学。可若是请先生来家里教学,眼下条件又不允许。她总不能让她妹妹当个睁眼瞎,自然是要找些幼童开蒙的书,自己勉强先教一下。
古人开蒙多用三百千,也就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个不存在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的大兴竟然也有这几本书,阮明姿兴致勃勃的拿了起来,翻了翻,倒是与现代流传下来的那三本相差无几,再加上也没有旁的专门为幼童编纂开蒙的书,阮明姿便打算买下这三本作为阮明妍的开蒙教材。
另外她还挑了本字帖,是前朝一位叫“临花夫人”的字,字迹秀婉隽永,娴雅极了,阮明姿一眼就喜欢上了。
挑好了书跟字帖,阮明姿便抱在怀里往外走,打算去柜台结账。
结果有人冒冒失失的从外头闯进来,她躲闪不及,撞了个正着,书都散落了一地。
阮明姿肩头被撞得生疼,她揉了揉肩膀,还没等她说什么,结果对方恶人先告状的开了口责问:“你走路没长眼吗?”
声若娇啼,带着股娇滴滴的责怪,听着很是有些傲慢无礼。
大概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
阮明姿眼皮抬也不抬,蹲在地上捡着散落的书,语气平平的反问:“你急着去投胎吗?”
“大胆!你竟敢这般说我?”那少女似是也没想到眼前这人会这般回她一句,她娇斥一句,尾音微微拖长。
她打量着阮明姿的穿着,一边拿脚状似无意的踩在了阮明姿还没来得及拾起来的《三字经》上。
那是只看着很精致的绣鞋。
鞋面用了上好的缎面,光滑又鲜艳,绣花栩栩如生,还缀着一颗小米粒似的珍珠,熠熠生辉。
然而这般好看的鞋,却狠狠的踩在了书上。
那少女声音颇有些得意了:“你捡啊,你再捡啊?”
阮明姿不动声色的直起身,看向那人。
是个看着十三四岁上下的少女,生得很是娇妍。只是这会儿正微微抬着下巴,傲慢的对着阮明姿重重哼了一声。
阮明姿心平气和的喊过旁边招呼客人的伙计,指了指少女绣鞋下的《三字经》:“她踩脏了,这本我不要了,你找她赔偿吧。”
说着,便折返回去,打算再重新拿一本新的。
根本没理会那少女半分。
那少女瞪圆了一双凤眼。
她身后的丫鬟气喘吁吁的追上来,见她家小姐已经跟人起了冲突,也是头疼得很。
她家小姐自小是跟着祖父祖母长大的,老人疼孙女,隔辈亲,把她家小姐养得性子是跋扈无比。后来她们老爷也发现了这点,觉得不能再纵容女儿这么下去了,便把她从祖父祖母那接到了身边教养。
只是她们老爷是走商,经常跑来跑去做生意,夫人又是继室,根本不好管教这位性子已经养得有些跋扈的小姐。
真真是苦了她这个贴身丫鬟了。
平日也就罢了,今儿来书局买书都能跟人起了冲突,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丫鬟心底焦虑的直叹气。
阮明姿并不知道这些,她这会儿已经重新拿了一本《三字经》,抱在怀里往外走。
方才那撞了她的跋扈少女燕黛君狠狠瞪了她一眼,同那伙计不耐道:“……凭什么我要买下这本《三字经》?又不是我把它扔到地上的,它挡了我的路,出现在了我的脚下,难道还要怪我?你合该去找那个把它扔在地上的人。”
说着,一边还拿眼风去剐正重新拿了书,往外走的阮明姿。
伙计遇到这般蛮不讲理的客人也是有些头大,再看看这客人衣着打扮都彰显着富贵,着实也不好处理。
可这事他看得分明,确实是这位客人故意踩到了书上,人家另外一位小姑娘才决定不要的。
总不能去逼人家小姑娘买下这本被人恶意踩脏的书吧?
伙计一脸的为难。
“算了,看她那副穷酸样,浑身上下没有一件能拿得出手的首饰,就连衣裳也是旧的,肯定买不起,羞死个人了。”燕黛君轻蔑的翻了个白眼,“姑娘我跟那些穷鬼不一样,这书一会儿记在我账上吧。”
见跋扈的客人这般说,伙计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谢谢小姐!”
燕黛君有些得意的瞥了阮明姿一眼,却发现她不曾往这边看半分,正把书放在柜台上,准备着结账。
燕黛君被人无视的这般彻底,火气蹭蹭蹭的蹿了上来。
“小姐,小姐,”丫鬟赶忙在一旁小声提醒,“您不是要来买字帖的吗?窦公子给您推荐的那本字帖……”
“对!”燕黛君如梦初醒,不满的嘟囔,“差点被贱婢害得忘了正事。”
她娇蛮的喊住那伙计,“去把你们店里临花夫人的字帖都给我拿来!”
伙计哪里敢得罪这么一个主,赶忙去找了,结果不多时就面带尴尬的回来了:“这位客人,已经都卖没了……”
临花夫人的字帖因着是适宜闺中女子练字的,原本进货就少。
燕黛君娇妍的脸上顿时浮上几分躁怒:“怎么会卖没的?!你们这么大一个书肆,怎么连本字帖都没有!”
“是真的卖没了,小的骗您也没好处啊。”伙计硬着头皮推荐,“要不您看看小楼夫人的字帖,也很适宜女子练字。”
“我就要临花夫人的字帖!”少女怒道,声音尖锐的拔高,伙计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而此时,在柜台前头负责算钱的掌柜摇了摇头,把结好账的几本书递给阮明姿:“姑娘也是运道好,这大概是小店最后一本临花夫人的字帖了。”
掌柜的声音不大,但那燕黛君敏锐的听到了“临花夫人”四个字,她大步流星的上前,就要去夺阮明姿手里的书:“给我看看!”
真的是太蛮横跋扈了。
这样的人,能好好的活到现在真是老天厚爱啊。
阮明姿心下一边感慨,一边坚定不移的把书往旁拿开:“不给。”
燕黛君眼尖的发现,最顶上那书的封面上,露出“临花”两个字来。
果然是临花夫人的字帖!
燕黛君眼睛倏地一亮,继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你开个价吧!”
阮明姿就喜欢这种上来甩支票的。
她从善如流的开价:“特惠一百两,谢谢老板。”(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砍人
燕黛君瞪大了眼睛,声音又拔高了,怒道:“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阮明姿揉了揉被吵得生疼的耳朵,慢条斯理道:“出不起银子,就别装大爷,让人开价,知道吗?”
她抱着书跟字帖准备往外走,燕黛君却涨红了脸,伸手挡在她身前,狠狠瞪着她:“不许走!”
燕黛君扭头跟那掌柜说:“我出十两银子,你把这本字帖卖我!”
掌柜纵然很心动,却也为难的摇了摇头:“这位小姐,那本字帖,人家小姑娘已经给了钱,钱货两讫,字帖就是人家的了,我也做不得主;且我前几日刚清点过库房,小店临花夫人的字帖就剩这一本了,没旁的了。”
这掌柜虽说口口声声自谦“小店”,但燕黛君知道,这已经是宜锦县上最大的书肆了。她先前带着丫鬟一路去了三家,都没有临花夫人的字帖。
若这家书肆再买不到临花夫人的字帖,那就是真的买不到了!
这怎么能行!
窦哥哥好不容易指点她一次,她自然是要按照指点做到最好!
可她也不愿意出一百两银子给这个贱婢!
燕黛君咬了咬牙,眼里闪过几分狠戾:“一百两银子本小姐有,但给你这个小贱人,本小姐不乐意!我劝你识相点,这字帖顶破天三百文,我给你一两银子,也算是给你脸了!……不然,你就别想走了!”
“我倒是很好奇,”阮明姿抱着怀里的几本书,“我怎么就别想走了?怎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你还要在这书肆里抢劫不成?”
阮明姿原本就生得好看,这会儿嘴角又挂着浅浅淡淡的笑,颇引人注目。只是这落入燕黛君眼里,就仿佛是在讥讽燕黛君似的。
燕黛君再也忍受不住,尖声朝外喊道:“你们俩是死了不成!我爹让你们保护我,你们就在外面听着我被人欺负!?”
外头的两个护院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无奈与尴尬。
他们硬着头皮进了书肆,朝燕黛君抱拳:“小姐。”
“给我捆了她!”燕黛君恶狠狠的指着阮明姿。
两个护院彼此又对视一眼,都有些为难:“小姐,这不太好吧?老爷若是知道了,定会责备我俩的。”
“你们不说我不说,我爹就不会知道!”燕黛君语气凶狠,明明生得极为娇妍,这会儿的凶神恶煞却让她看上去狰狞了数分。
两个护院依旧很是为难。
老爷把他俩拨给燕黛君,一来是为了保护女儿的安全,再来也是为了让他俩盯住燕黛君,少闯些祸。
“这位小姐,小店可是小本经营,”书肆掌柜苦着脸,“你们在这动粗,也不太好吧?”
燕黛君见周围的人没一个顺着她的,就连她身边的丫鬟也在缩着脖子小声劝她“小姐莫要生事了”,她心头怒火一冒三丈,快步上前,劈手抽出护院身边佩着的刀,竟然就要朝阮明姿砍去。
阮明姿倒没想到这个燕黛君看着娇妍美貌的一个小姑娘,竟然这么狠辣,竟然直接动起了刀。
电光火石之间,阮明姿反应极快的一躬身,像一尾灵活的鱼儿,钻到柜台下头去了。
“你有本事给我出来!”燕黛君举着刀,朝柜台下的阮明姿大喊。
阮明姿仗着身子小,蹲在柜台下头极为轻松,好整以暇的朝燕黛君眨了眨眼:“你有本事进来?”
“黛君,你在做什么?!”惊怒交加的男子声音从外头传来,一人大步迈进来,直接从愣住的燕黛君手里夺过刀,满眼冷意,“真是好大的胆子!”
燕黛君明显还有些不太服气,但又不得不屈服于这个男子的威势,最终还是垂下了头,不情不愿的喊了声“大哥”。
燕子岳气得直冷笑:“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
他方才路过这书肆,听到里头那尖尖的女声很像自家那不省心的妹妹,似是在跟人争吵什么,结果进来一看,还真是他妹,正拿着刀,一副要砍人的架势。
“厉害了啊燕黛君,”燕子岳气得头疼,“竟然还敢拿刀砍人了?谁教的你!”
阮明姿在柜台下头撇了撇嘴。
就你妹那蛮横跋扈又凶狠的小模样,就不能是自学成才吗?
燕黛君扁着嘴,不情不愿道:“我没……就是想吓唬吓唬她。”
燕子岳气得脑袋快要爆炸了:“那也不行!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拿着刀要去砍旁人,这要传出去,整个燕家就不用做人了!”
他见燕黛君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冷冷又加了一句,“窦家那位小少爷,自然也不会喜欢这种的!”
燕黛君这才慌了神,结结巴巴道:“那,那怎么办?”
阮明姿在柜台下头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家族的名声,在那位蛮横小姐眼里,比不上情郎的喜欢啊。
燕子岳真是后悔极了。这个妹妹一直养在祖父祖母身边,养出这么一副骄纵跋扈的性子,自私自利,根本不把家族的名声看在眼里。
但能怎么办呢?
到底是亲妹妹啊。
燕子岳深深的吸了口气,调节了下自己快要砍人的心情,尽量心平气和的建议妹妹:“你方才要砍谁?先跟人家道个歉。”
燕黛君一口否决:“让我跟那小贱人道歉?门都没有!”
她见燕子岳的脸色怫然变色,生怕亲哥不管她了,忙撒娇道:“大哥,这回真的是那个小贱人挑衅在先,我想要一本字帖,她问我要一百两银子!”
燕子岳听得将信将疑:“真的?”
阮明姿见这兄妹俩提到她了,她麻利的抱着书从柜台下钻了出来,从善如流的接口:“这位仁兄,你问你妹妹,倒不如问问我这个受害者。”
燕子岳就见着从柜台下头突然钻出来个俏生生的小姑娘,虽说穿着粗布麻衣,但生得颜色极好,眉目之间一颦一笑尽显灵动。年纪虽尚小,但已经隐隐可以窥见长成后的风华。
他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妹妹这般针对她。
“你还敢出来?!”燕黛君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别以为我大哥在这你就又猖獗起来!”
阮明姿没搭理她,朝燕子岳做了个揖:“听称呼,这位仁兄是她的大哥吧?……这位仁兄心里应该有数,自家妹妹是个什么狗脾气。我也就不赘述了,简单来说,就是你妹妹想要我已经付了钱的这本字帖,还纠缠于我,非要让我开价。那我就开了一百两的价,她不给,又不许我走,非要用一两银子来买这本字帖。我自是不愿,就险些被你妹妹砍了。”
燕子岳听得小姑娘用脆甜的声音简洁的把事情描述了一遍,心里直想骂人。
就这么一桩鸡毛蒜皮的小事,燕黛君就想动刀子去砍人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让她道歉
燕黛君急急道:“大哥,你别听她胡说。我都是被她激的,你方才不知道她态度有多嚣张……”
“闭嘴!”燕子岳疾言厉色,“哪怕人家再怎么样,也不是你拿刀砍人的借口!”
燕黛君被他吼得心不服气不平的,鼻子里哼了两声。
燕子岳没再理会这糟心妹妹,他转过身,朝阮明姿长揖道:“小姑娘,让你受委屈了。方才是我妹妹不对,她性子向来蛮横骄纵,我代她替你道歉。”
阮明姿挑了挑眉,声音温温软软的:“我方才差点被你妹妹砍了,这歉,我觉得还是你妹妹亲自来道,更有诚意一些,你觉得呢?”
燕子岳还没说话,燕黛君就已经在一旁扯着嗓子叫了起来:“让我给你道歉!小贱人你做梦!”
“燕黛君!”燕子岳疾言厉色的呵斥了一声,“你若再这般,我定禀明父亲,让他直接禁了你的足,往后你也别想出门了!”
这似是戳到了燕黛君的软处,她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哎,大哥,别啊,我要是出不来,如何见窦哥哥啊。”
燕子岳剑眉下的幽深眼眸抬也未抬,只冷冷道:“不见倒也好,免得你在窦家小公子跟前给我们燕家丢人!”
这个威胁实在是准确的命中了燕黛君的命门,她脸上青红交加,迟疑犹豫的神色接踵闪过,最后她咬了咬牙,语气生硬的看向阮明姿:“……是我不好,不该拿刀吓唬你!”
阮明姿知道这燕黛君不过是被她哥强逼着跟她低了头。
这歉道的是心不诚情不愿的。
可阮明姿原本就不在意什么道歉不道歉的,她只想看眼前这个燕黛君吃瘪。
这副不甘不愿却要被人强逼着跟她低头的模样,真是太让人愉悦了。
阮明姿心情极好的摆了摆手,很是大度道:“算了,还望燕小姐知晓,不是每个人都是你哥,要惯着你的蛮横骄纵。”
她抱着书,优哉游哉的出了书肆。
燕黛君看着阮明姿离去的背影,恨不得从她背上烧出一个洞来。
经历了这么一遭,时辰也差不多了,阮明姿又买了些日常用的零散小物,跟书一股脑的都放在了背篓里,背着出了城。
等她到了集合点的时候,牛三一如既往的已经提前到了在等着他们。
那瘦猴似的常武也在。
阮明姿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
看着似是有些不耐烦的模样。
阮明姿心下有数,那位蒋二小姐认清了樊公子的真面目,没有应晚上的约,让他们奸计落空,这人自然是不高兴的。
帮了一个无辜少女脱离深渊,阮明姿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脸上自然就带出了几分的笑来。
一直到搭车回到牛家村,阮明姿心情一直都不错。
然而还没等她下车,就见着羊氏似是一直守在槐树下头专门等她。驴车还没停稳呢,直接奔着阮明姿过来了。
羊氏气势汹汹的,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姿丫头啊,你这做人也太不地道了吧?”
旁边不少坐在石头上拉呱唠嗑的妇人,都闻到了瓜的味道,个个竖起了耳朵,注意起这边的动静来。
阮明姿没被羊氏这架势给吓着,她背着背篓沉稳的下了车,从怀里头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掏出五个铜板,付给了牛三。
牛三隐隐有些担忧的看了羊氏一眼。
阮明姿倒是不怕,她站定后,这才笑吟吟的看向羊氏:“大舅妈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羊氏的眼,在看到阮明姿掏出那个明显沉甸甸的钱袋时,已经直了。
这会儿阮明姿好整以暇的问她,她才回过神来,想起早上不经意看到二房的姚月芽躲在屋子里吃东西的画面,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皮笑肉不笑道:“我可都看见了,月芽躲起来偷吃东西,那香味,啧啧!我还以为月芽是从哪里偷的宝贝!问了好久你二舅妈才说是你进县城前给的……我说明姿啊,你这就不地道了吧?都是表姐妹,凭啥只有月芽有,我们家月芳呢?你这样厚此薄彼的,我们家月芳可委屈了!”
阮明姿听明白了,羊氏这是找她要东西来了。
“大舅妈这话我就听不懂了,”阮明姿微微一笑,慢条斯理道,“我的东西,我愿意给谁就给谁吧?上次大舅妈不也说了,没我这个外甥女,还说什么一口唾沫一个钉的。当时这话,我还请车夫大哥做了见证呢。”
一旁的牛三连连点头:“是咧,我记得呢!”
羊氏狠狠的剐了牛三一眼,牛三挠了挠脑袋,倒也没在意,继续拾掇板车上铺着的稻草。
“当时大舅妈不是在气头上吗?气头上的话咋能信,”羊氏挤出一个笑来,“我闻着今儿早上你给月芽那稀奇古怪的东西,挺香的。你姥爷姥姥也说香得很……你姥爷姥姥一大把年纪了,你有什么好东西光想着二房,就不怕他们老两口伤心?”
阮明姿定定的看了一眼羊氏。
她慢慢道:“大舅妈,我懂你的意思。你既然也知道姥爷姥姥年纪大了,就别什么事都拿他们说项。”
羊氏莫名的觉得,这会儿阮明姿这个小丫头片子,眼神带上了几分犀利的冷意。
一定是眼花了,羊氏心道。
这会儿她又听得阮明姿慢吞吞道:“只要你好好孝敬姥爷姥姥,这些都不是问题。”
羊氏就把这一句听到了耳朵里,倏地得意起来,咧着嘴:“瞧你这话说的,那也是我爹娘,我咋能不孝敬他们?”
说着就上手想去扒拉阮明姿的背篓。
阮明姿闪开:“已经卖没了。”
“卖没了?不可能。”毛氏根本不信,“我看你背篓里好多东西呢。”
阮明姿挑了挑眉:“是啊,是挺多的。我卖了些银钱,换了些日用品,怎么,大舅妈连这些也缺吗?”
毛氏愣是从阮明姿这话里听出一两分嘲弄的意思来。
她原本欲再挑些刺,但见着阮明姿已是不耐烦了,一副要走的模样,她忙道:“你方才还说都不是问题,东西呢?”
“明儿带来。”阮明姿丢下一句,看也不看羊氏一眼,背着背篓大迈步离开了。
羊氏看着阮明姿那背影,暗暗心底骂了句小蹄子,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她却琢磨过味来。
阮明姿一个农户里的小丫头片子,说是卖了东西挣了银钱,可卖啥东西,能卖出那么多铜板,让她余钱买这一背篓东西的?!
刚才她躲闪的快,可羊氏还是看见了,背篓里还放着好几本书!
书啊!那可是金贵东西,她家老大老二两个哥儿都还没读过书!
这小蹄子哪里来的这么些闲钱?!(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旁敲侧击
羊氏脸色一变,想起前两日她借着炎哥儿的亲事,旁敲侧击的问姚母要她生辰时阮明姿送她的那根银簪子。
可谁曾想,向来软弱好说话的姚母一反常态,只说她原本就不管钱,手上几个余钱也在上次羊氏来要钱时都给了她,没旁的余钱了。
愣是只口不提那银簪子的事。
羊氏又不好直白的问姚母要,暗示了好几次说炎哥儿说亲的那户姑娘想要个首饰,就等着姚母自个儿把银簪子拿出来。可姚母就一直垂着眼不松口,最后恼得羊氏摔了门帘就走了。
再联想到如今阮明姿手上的阔绰……
羊氏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姚母偷偷给了阮明姿一大笔银钱?!
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当即脸色都变了,顾不上村人揶揄她一个当长辈的问人家小辈要东西,当即匆匆回了姚家。
农家的小姑娘基本都要帮家里头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像姚家还好,男丁多,壮劳力也多,基本不用小姑娘做活,但多多少少有些轻省的活计,还是得帮着家里头做一做。
羊氏回去的时候,姚月芽正在院子菜地的垄上,拎着个小水桶,水瓢舀着水往架了秧的苗下浇水。
羊氏啧了声,喊住姚月芽:“月芽,你娘呢?”
姚月芽对这个大伯母始终有些怯怯的,她细细的手指下意识的攥紧了水瓢把子,声音有些结结巴巴的:“……我娘,我娘去,出去摘辣椒了。”
辣椒这种东西,因着羊氏跟姚家老大都不爱吃,姚家院子里开辟出来的那块菜地就没有种。偏生姚家老二爱吃这个,有时候着实想的不行,鲁氏就会拿着一小把菜,去交好的人家里摘几个辣椒回来。
羊氏嘟囔道:“你娘也真是,净拿着家里头的菜浪费。”
她看不上二房那一家子,姚家老二是个憨的,鲁氏是个软和的,教出来的孩子是个怯怯懦懦的,没一个看顺眼的。
然而这会儿若是要去找姚母“兴师问罪”,羊氏又不想自个儿打头上,她便想着来撺掇鲁氏顶上去。
羊氏打了一手好算盘,便顺手从秧架子上掰了根黄瓜,往衣服上蹭了蹭,脆生生的咬着,含糊不清的嘱咐了姚月芽一声:“等你娘回来了,跟她说一声,就说我找她,让她去我屋子寻我去。”
姚月芽怯怯的应了一声。
“缩头缩尾,净是小家子气,再吃多少好东西也救不回来!还好我家月芳不这般。”羊氏嫌弃的撇了撇嘴,“记得让你娘一回来就来寻我,是大事!”
说完,她也不待姚月芽回应,掀了帘子进了东厢房。
姚月芽小脸微微发白,以为羊氏还要就着早上那事发作她娘,心里慌张极了。
待鲁氏拿着一把辣椒回来,姚月芽那双杏眼儿已经蕴满了泪水,红得像是小兔子。
吓得她连忙把辣椒放到一旁,又因着手上捧过辣椒,也不敢触碰女儿的眼,她急急道:“月芽儿,这是怎么了?”
鲁氏哄了好久才知道又是羊氏那边惹出来的。
哪怕是向来逆来顺受的鲁氏,心里这会儿也按捺不住的火气腾腾往上冒。
姚月芽抽抽噎噎的同鲁氏道:“娘,大伯娘说了,让你回来后赶紧去找她。都是我今儿早上吃好吃的时候,没有再小心一些,被大伯娘发现了……”
鲁氏心疼又怜爱的搂住姚月芽:“怎么能怪你呢?月芽儿别担心,我过去看看,你大伯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去洗净了手,拿了块干净的帕子帮女儿擦了擦脸,这才去了东厢房。
羊氏正在屋子里拿着块布料跟剪子做衣裳,见鲁氏过来,她将这些放到炕桌上,往旁边一推,起了身,亲亲热热的迎了鲁氏:“弟妹啊,你来了。”
鲁氏原本以为羊氏是挑刺找茬的,结果突然变脸这般亲热,她倒没感觉到什么受宠若惊,反而心里越发警惕起来。
她跟羊氏做了这么多年妯娌了,羊氏突然这般,八成是想把她推出去当刀使。
鲁氏压下心底那一两分疑惑,眉眼依旧是往日里的低眉顺目:“我听月芽儿说,大嫂找我。有什么事吗?”
羊氏亲亲热热的把鲁氏拉到炕上坐下,她拉着鲁氏的手,一副殚心竭力为了这个家好的模样,声音也故意放柔了许多:“弟妹啊,虽说有时候咱们两房有些磕磕碰碰的,但你男人跟我男人到底是亲兄弟,咱俩也是嫡亲的妯娌,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对吧?”
鲁氏迟疑了下,点了点头:“大嫂说的是。”
羊氏很是满意的拍了拍鲁氏的手,似是跟她亲昵了几分。她压低了声音凑近:“你不知道吧?我猜着娘很可能把她的体己钱都给了阮明姿阮明妍那俩外姓人!”
鲁氏心下一惊。
她自然是知道的,甚至那几十文钱还是姚母偷偷托付了她给阮明姿阮明妍姐妹俩送去的。
鲁氏不是个善于隐藏心事的,她脸上神色就有些尴尬勉强:“啊,是吗?”
羊氏却把鲁氏这神色当成了一时之间受了打击。
她心下越发满意,待鲁氏的姿态就越发亲昵:“哎,弟妹也很惊讶吗?我跟你说,先前不是炎哥儿要说人家吗?我手上短缺了点,想着找娘先借一些周转一下,娘咬死了说自个儿没银钱了。那这事也就算了。结果我今儿见着阮明姿从县里头买了满满一背篓的东西!你看,她没爹没娘的,突然这么阔绰,那铁定是有人补贴了她啊!”
鲁氏讷讷道:“许是她自个儿卖了什么东西挣的吧?”
羊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瞪着鲁氏:“她没爹没娘的,又没个进项,能卖什么?顶多抓两只山鸡兔子的卖了,能挣得几文钱?……你想想上次那俩姐妹过来,身上穿得衣裳,头上扎得头花,不都是新的吗?她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再说了,你怕是不知道,我今儿还从阮明姿背篓里看到几本书!”
羊氏说得义愤填膺的,“书那种金贵的东西,林哥儿跟炎哥儿摸都没摸过,眼下阮明姿那个没爹没娘的孤女,倒是财大气粗的一下子买了好几本。你说说看,若不是旁人给了她银钱,她哪来的这么阔气?”
听到这,鲁氏反而松了口气。
姚母一共就给了阮明姿几十文偷偷攒下来的私房钱,哪里够买这么多东西的?
羊氏怀疑的那些,并非是姚母那几十文买来的,而是阮明姿的进项啊。(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都是精贵物
“大嫂,应是明姿找了什么进项吧。”鲁氏温言相劝,“娘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平日里又不管钱,待小辈们又向来慈爱,哪里攒的下你说的那么多银钱?”
鲁氏说的很委婉了。
什么“对小辈们向来慈爱”,其实就是羊氏老拿着两个孙子的事为借口朝姚母要钱,姚母能给的,几乎都给了。
羊氏见鲁氏这般死心眼,颇有些不满,哼了一声,原本压下去的对鲁氏的鄙夷又冒了些出来,尖酸道:“弟妹啊,你这话说的,娘这一大把年纪了,私底下有什么体己,咱们做儿媳妇的哪知道啊。娘的银钱不就是咱们两房的银钱吗?弟妹咋这么不上心,看弟妹这大气的模样,倒显得我一个人着急了。”
她顿了顿,露出一抹刻薄的笑来,“哦,我倒忘了,弟妹确实不着急,肚皮不争气啊,只生了月芽儿那一个,等月芽儿嫁出去,确实分不到娘手里的私房。我就是可怜二弟,运道不大好,说不得就要绝后了。”
这话说得恶毒极了,鲁氏猛地从炕上站了起来,“你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本就不善言辞,更没有跟羊氏怎么争执过,往常羊氏奚落她几句,她听听也就过去了,这会儿竟然把话都编排到什么“绝后”上,她真真是听不下去了!
羊氏翻了个白眼:“我怎么了我?你但凡有点骨气,就去找娘问问,到底给了阮明姿阮明妍俩外姓人多少私房钱。到时候分家了,看在这个功绩上,哪怕你是个不下蛋的母鸡,我也好有由头多分你一些。”
羊氏顿了顿,声音尖酸,“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早就被阮明姿那小蹄子收买了?怪不得呢,人家今儿巴巴的来给你家月芽儿送吃的,却没我家月芳的份。敢情你早就被收买了啊!你胳膊肘这么往外拐,你对得起老二那个从来不嫌弃你肚子不争气的老实人吗?”
鲁氏气得浑身都哆嗦。
羊氏把鲁氏讥讽了一遍,句句往鲁氏肺管子上戳刀,见鲁氏还是只口不提要去找姚母理论,她心里暗骂一声扶不起来的废物,琢磨着看来这事也只能再想想法子了。
鲁氏满脸是泪的冲出去了。
正好姚家的男人们从地头上回来了,姚家老二见媳妇满脸是泪,慌了:“这是咋了啊?”
鲁氏不想让劳累了一日的男人再为家里这些口舌争端伤神,她勉强露出个笑:“娘今儿不说要摊饼吗?我去虞嫂子家摘了些青辣子,结果没留神,揉了眼,辣出泪来了。”
姚家老二没有怀疑,倒是拉着鲁氏往井边去:“我去给你打点井水,你赶紧洗洗手,别再辣到眼了。”
鲁氏打起精神,应了一声。
……
阮明姿翻山越岭回到榆原坡时,倒是没想到有几个邻人正坐在她家院门口附近的几块石头上唠嗑。
见着阮明姿背着背篓回来,几个邻人倒是高兴的很,纷纷迎了上来,态度比先前要热切了不少:“阮家丫头,这是从哪里回来了啊?”
阮明姿笑得甜甜的:“去了一趟县里。”
“哎呦,累坏了吧?”
“阮家丫头不仅长得越发好看,也是越来越能干了。”
“是啊,咱们榆原坡啊,要数会持家的闺女,我看阮家丫头肯定得算一个。”
这突如其来的一大波夸赞没有绕晕阮明姿,反而让她心里有点茫然。
这是什么情况?
这些热情的邻人婶子们倒也没让阮明姿迷惑太久,一个推一个的,扭扭捏捏说出了她们的目的:“哎,就是,阮家丫头啊,我们想问问你昨晚上送来的那吃食,还有没有啊?”
“是啊,闻着可真是香,就是家里头的娃多,分了分都没吃够,吵着闹着还想吃。”
阮明姿明白过来,原来这是昨晚上她送去的那些面包招来的事。
“哦,婶子们说的是昨晚上那吃食啊,”阮明姿歪了歪脑袋,软软的笑了笑,“那个叫面包,是先前遇到个好心人,看我情况困苦,教我的。就是做起来得用精面,还得放糖,鸡蛋,一堆东西,有点费劲。我昨晚上头一次做,没敢做太多,除去分给婶子们的那些,其余的我都拿去县里头卖了。”
阮明姿没说她卖了多少钱,但这些邻人都不是小孩子,一听阮明姿说的用料,心下一算,那也大概知道成本几价了。
精面!糖!鸡蛋!
这些哪样不是精贵物?
做出来的东西,想也知道该有多贵了。
可阮家丫头却舍得拿这精贵吃食出来,分给邻居们,若不是今儿她们多问了阮明姿这一嘴,还不晓得人家送来的东西有多精贵呢!
“啊,怪不得我掰了一块尝了尝,好吃的紧,”一位邻人婶子啧啧道,“这些精贵物堆起来,咋能不好吃?”
这样一来,倒也没人好意思再问阮明姿有没有剩下的了。
虽说她们中,却是有打着占便宜的心态想再问阮明姿要一点给孩子解解馋的;但也有的是准备了铜板,实打实准备再跟阮明姿买一些,断断不想让阮明姿吃亏。
结果一听配料这么名贵,就知道成品价格定然不菲。
都是庄户人,精面那些东西,那是逢年过节包饺子祭祀祖先时才能吃上那么一口两口的,平日里根本舍不得买。
这会儿为着孩子的口舌之欲,去买精面做的吃食?
也太浪费了。
还有那等不死心的,问阮明姿:“阮家丫头,你方才说剩下的拿去县城卖了,卖多少一个啊?”
阮明姿如实报了价:“不带馅的是二十文一个,我自个儿做了点嘎啦果的果酱,加了这些果酱的,是三十文一个。”
“我勒个乖乖!”众人听了直咋舌,目瞪口呆,“这么贵?!有人买吗?”
阮明姿家里头还藏着先前卖图纸得来的四十多两银钱没有动过,正缺个名头拿出来,这会儿卖面包也是个正当营生,正好借了这个壳。
她笑道:“有呢,主要这叫‘面包’的吃食,先前咱们宜锦县附近十里八乡都没有人尝过,是个新鲜事物;再加上县城里的贵人们多,也不太在乎那二十文三十文的,也是有人买的,我带了十几个过去,都卖光了。”
“到底是县城里的老爷们有钱!”邻人羡慕极了,当然也有那眼热泛酸的,半真半假的揶揄阮明姿,“呦,这下子阮家丫头可有钱了。”
“哎呀婶子快别笑话我了,”阮明姿一副不大好意思的模样,“我跟我妹妹人小也没什么力气,农活也做不好,家里头也没银钱,衣食住行样样都要钱的,没办法,也只能拿这个挣点辛苦钱。婶子们也知道精面砂糖那些有多贵,这么算下来,一个面包挣不了两三文钱。”
众人想想也是,那原料摆在那儿呢,卖得虽然贵,可它成本也贵啊。
再一想,这么精贵的“面包”,人家阮家丫头却不想着挣钱,先拿来给邻里一分,这一下子就出去了多少铜板?
这会儿就连方才那想占一点便宜的,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晨嚼齿木
阮明姿也猜到了众人心里的想法,忙道:“我跟妹妹两个小的在外头独自过活,大家也是知道我家里头的情况,爷爷奶奶的都靠不上。能倚靠的也就咱们邻里乡亲了……也就是各位邻居叔伯婶子们都是好人,往日也没少帮我跟妍妍,我俩才能这般站住脚。大家可千万别跟我说见外的话,往后我跟妍妍,还得多靠诸位叔伯婶子照拂呢!”
这话说得众人心里都熨帖的很,连连点头,看向阮明姿的眼神也越发和蔼慈祥。
真是一个又体贴又周到的好孩子啊!
以后可得多多照拂着!
好好的联络了一番跟邻居们的感情,阮明姿这才回了院子。
院子里阮明妍正在拿着树枝逗弄着小鸡崽跑着玩,菜地一片绿油油的新嫩颜色,还有团子般的小姑娘那如花的笑靥,这种久违的家的感觉扑面而来,阮明姿只觉得身上的疲惫似是一下子都跑光了似的。
“妍妍,我回来啦。”阮明姿笑着同阮明妍打了声招呼。
阮明妍很是惊喜,扔开手里的树枝,朝阮明姿跑了过来。阮明姿抱住她香香软软的小身子,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帕子包裹好的小巧匣子来。
“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阮明姿笑眯眯的打开那匣子,露出盒子里的三块桂花糖蒸栗粉糕来。
虽说路上颠簸,糕点卖相已经不是那么完美了,但阮明姿拿帕子小心的把匣子包裹好了,又放在背篓里放着的一点布料中,减少了颠簸碰撞,边边角角碎得不是太多,倒还算完整。
“在县城里遇到位小姐,她请我吃的,剩下的为了避免浪费,还都给我打包了,”阮明姿把那小小的匣子推给阮明妍,“现在都是你的了。”
阮明妍小脸上满满写着惊喜,她小手数了数,一共还剩六块栗粉糕。
她把其中两块拿出来给递给了阮明姿,又把剩下的四块里,拨出两块来堆到匣子的另一角。
阮明妍点了点被她拨走的那两块,“啊啊”两声,还指了指院门外的那个方向。
阮明姿反应过来,猜道:“你的意思是要给你蕊儿姐?”
见姐姐猜中了,阮明妍咧开小嘴抱着小匣子笑了笑。
阮明姿很喜欢妹妹这种喜欢与人分享的性格,她摸了摸阮明妍的小脑瓜,又把先前阮明妍递给她的那两块栗粉糕放回了匣子里,笑道:“我在县城都吃过了,这六块你与蕊儿分吧。”
因着这栗粉糕放久了就不美了,阮明姿便放下背篓,带着阮明妍一道去了吕家。
先前已经在家中盘子里留出了三块,阮明妍直接把匣子羞答答的递给了吕蕊儿。
吕蕊儿是个小吃货,尤爱甜食,一见着那精致又剔透的桂花糖蒸栗粉糕,眼睛一下子就直了:“给我吗?”
阮明妍重重的点了点头。
阮明姿在一旁解释:“都是你的,妍妍那份已经在家里留好了。”
吕蕊儿感动万分的接了过来,迫不及待的拿了一块放到口中,激动的快要哭出来,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同阮明姿道:“好好吃啊……你熬得嘎啦果果酱也好吃,昨晚你拿来的那个什么面包,也好……”
她话还没说完,脸上就变了颜色,有些痛苦的捂住了腮帮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阮明妍都给吓着了。
阮明姿脑子里瞬间闪过了一百种被人投毒的可能性。
吕蕊儿痛苦万分的咽下口中食物,带着哭腔道:“牙疼……”
阮明姿:……行叭。这发展虽然挺好,但总觉得对不起她看过的那一千多集名侦探柯某。
不过牙疼也不是小事,阮明姿让吕蕊儿去漱了口,细细看了看,才发现竟然有好几个龋齿。
高氏在一旁又心疼又气,直冷笑:“什么甜你就爱吃什么,又不好好刷牙,眼下牙疼了吧?”
吕蕊儿委屈巴巴的,捂着半边腮:“你还是不是我亲娘了?”
高氏点着吕蕊儿的额头,冷酷无情道:“往常让你好好刷牙的时候,你怎么不记得我是你亲娘?逆女天天忤逆我。”
吕蕊儿哭唧唧的,高氏一边骂吕蕊儿,一边又心疼得不行,去灶房切了片生姜,让吕蕊儿咬在痛处。
吕蕊儿还有些嫌弃:“好辣啊……”
“谁让你不好好刷牙!”高氏冷笑。
这事倒是给阮明姿提了个醒。
她自打来到这个世界,温饱都是问题,当时也没什么条件,就按照原主记忆中的刷牙法子来将就着刷牙——把杨柳枝嚼开,用杨柳枝那支出来的细细纤维来清洁牙齿,这也叫“晨嚼齿木”。
先时她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像这些生活小细节也没有条件去讲究。这刷牙法子粗糙的很,对许多口腔疾病怕是也没有效果。很多食物残渣说不得还会残留在齿缝中,生成牙石,再把牙给蛀没了……
像吕蕊儿她们这等稍好些的人家,平日里倒是会用杨柳枝泡软了,再蘸上青盐来刷牙,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像吕蕊儿这等爱吃甜食的,还是遭遇了龋齿打击。
看来不仅要制些牙刷出来,还得配点相应的牙膏或者牙粉才行。
阮明姿便把这想法同高氏讲了。
高氏愣了愣:“我倒听说过,好似县城里那些贵人们,也是有用你所说的牙刷的。只是用料讲究金贵,咱们这些乡下人用不起。听说那牙刷的柄子,都是用玉做的!”
阮明姿沉吟道:“倒也不用太好的材料,咱们用木头或者竹子做成柄子,再在一端扎上孔,用猪鬃或者马尾等毛发扎在上头,便可以拿来用了,比杨柳枝要刷的干净。虽说木头与竹子容易发霉,但因着这小物件造价也不贵,时换时新就是了。”
高氏看着捂着腮帮子疼得直皱眉的女儿,点了点头:“对,你说的是。以往咱们乡下人都忙着土里刨食呢,哪有空在意这些,用青盐漱个口也就算完事了……你蕊儿妹子也是自作自受,惯爱吃甜食,确实得用这牙刷好好刷一刷。不过这事也容易,你吕叔晚上回来时,让他按你说的,用木头多制作几个柄子,再拿去捆上些马尾毛,也就成了。等做好了,我让蕊儿给你跟妍妍拿几个过去……至于你说的牙膏或者牙粉……”
高氏露出了有点迷惑的神色。
她们祖祖辈辈几乎都是用漱口或者嚼杨柳枝来清洁牙齿,稍稍讲究些的,便是用青盐来洁齿,哪里用过什么牙膏或者牙粉?
“这个高婶子就不用管了,交给我好了,怎么说都会比青盐效果更好些。”阮明姿包揽了下来,看了一眼面露痛苦之色捂着腮帮子的吕蕊儿,“也免得蕊儿年纪轻轻就掉没了一口牙,到时候只能说话嗡嗡嗡的漏风了。”
吕蕊儿惊慌的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连连摇头。
呜呜呜,她以后一定好好刷牙!(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射贼
半夜,阮明姿便掐着时辰起了床,去往面包窑里填满了木柴。
这次的木柴是她昨儿特特拾回来的松树枝,用松树枝烤出来的面包,不仅麦香浓郁,还会带上一丝丝松树独有的清香。
松树枝噼里啪啦的在炉膛中燃烧着,阮明姿打了个哈欠,把面包胚揉好放在灶房里发酵着,又回屋去睡了一觉。
天气日益冷了,她在村子里弹棉花的人家那,买了三床棉被。两床铺在炕上,一床盖在她和阮明妍身上。
身上盖的这床被子,只要天气好,她每天都会拿出去晾晒下,满是阳光的味道,松松软软的,压在身上让人就很安心。
阮明姿是个选择性自律的人,比如在睡觉醒来这事上,她的时间观准得犹如机器人。
她又补了会儿觉,再醒来时,面包窑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留在面包窑里的不仅有燃烧过后的高温,还有松树枝烧出的油脂清香。
阮明姿嗅了嗅,心满意足的把面包胚放在了面包窑中。
做完这一切时,天边还未亮,阮明姿又去鸡窝旁蹲着看了会儿小鸡崽的状况,因着那一团毛茸茸实在有些可爱,待的时间不禁就久了些。等阮明姿回过神,打着哈欠刚要起身,就听得院子大门那传来窸窸窣窣的怪声。
一个什么薄薄的东西,从门缝里插了进来。
有人在撬门。
阮明姿屏住呼吸,停下动作,不让自己发出一丁半点动静。
想来这来撬门的人,并未从篱笆缝隙处细细观察过院子,不然就会发现,虽说这会儿还算是夜里,但这家的主人正蹲在鸡窝旁。
好在这木门吕大牛跟吕生金刚帮她修补过,不仅坚硬,也很安全,门闩严丝合缝处,还有一把大铁锁锁着。
在极为寂静的环境中,阮明姿听得外头有人低低骂了句:“怎么撬不开?”
那是个阮明姿从未听过的急躁男声。
是她不认识的人。
她压着步子,慢慢的,轻轻的,退回了屋子,把吕大牛给她打造的那把弩弓拿了出来。
这会儿篱笆那又传来了声响,想来应是那人见撬门不成,又准备去篱笆那寻空隙。
然而阮明姿这篱笆也是新修葺过的,虽说并不是特别牢固,但若这贼子硬闯,定然要耗费些力气,发出些声响,是以这贼人一开始就直接奔着撬门去了。
这会儿大概是撬门不成,心一横,来搞弄这篱笆了。
阮明姿微微眯着眼,借着那一丁点月光映出的黑色身影轮廓,镇定沉稳的拉起弩弓——
咻!
利箭射出!
“啊!”一声惨叫划破寂静的黑夜长空。
阮明姿气不乱心不慌,又搭弓射箭,眼睛微微眯起,往那黑色身影轮廓的下盘射去。
这箭被篱笆藤蔓挡了挡,稍微减了些势头,但还是势不可挡的射入了那黑色身影的腿部。
又是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这叫声惊得远处不少狗都跟着狂吠起来,可见有多凄厉。
四下邻居院子里的灯,纷纷亮了起来。
阮明姿面色冷静,先进了屋子。
那贼子中了她两箭,其中一箭还是冲着腿去的,要是这样都还能跑了,那她是真佩服他。
阮明姿点亮了屋子里的油灯。
果不其然,阮明妍也被惊醒了,正坐在炕上,抓着被子有些茫然无措。
阮明姿犹还记得上次冯苟生跟阮安贵来大闹,把阮明妍吓得有些发热的事。她把被子给阮明妍裹了裹,安抚道:“一会儿姐姐在外头处理一点事情,你乖乖的待在屋子里,可好?”
她声音又甜又温柔,阮明妍在这样的安抚下,奇异的什么都不怕了,乖巧的点了点头。
阮明姿这才又拿了一盏油灯,提着出了门。
四下邻人们有些胆大的,已是披着衣裳提着灯出来看个究竟了。
那贼子方才剧烈挣扎的时候压倒了一处篱笆,再加上阮明姿提灯映着那处,倒是显眼的很。
阮明姿借着油灯那昏黄的光,打量着那贼子。
她从来没有在榆原坡见过这人。
邻人们这会儿也纷纷提灯过来了,见阮家篱笆被压倒了,还有个不认识的男人在那哀嚎挣扎,心下纷纷一惊:“这……这是又遭贼了?”
阮明姿这会儿丝毫看不出方才沉着冷静连射两箭的模样,她拎着油灯站在那儿,带着哭腔,似是被吓到了:“各位叔伯,我快吓死了!半夜我出来起夜,就见着有人在翻我家院子!我惊慌之下拿了我打猎的弩弓射了他几箭……”
她就像一个完全被蠡贼给吓得手足无措的正常小姑娘一样。
那些见贼人身中两箭凄凄惨惨模样,心里有些复杂想法的邻人,立刻把心底那一丝丝不对劲的疑虑给抛到了脑后。
这会儿是觉得人家小姑娘厉害到有些匪夷所思的时候吗!?
人小姑娘也说了,射了好几箭呢,想来这两箭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人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
齐大娘的大儿子石头也出来看个究竟,见状忙道:“明姿妹子,你别怕!咱们榆原坡原先都路不拾遗的,竟然会出这种事,想来这人一定不是咱们坡的!”
有人拿油灯去映亮了那人的脸,那人疼的满脸都是冷汗,看着扭曲的很,倒一时有些认不出来。
阮明姿瑟瑟发抖的哭喊着:“我根本不认识这人……没得罪过他啊,他做什么半夜来爬我家的篱笆?”
她这会儿,完全就是一个极为正常的小姑娘,深夜家里遭了贼的惧怕反应。
这些日子阮明姿致力于邻居外交,同不少邻居家的关系都处的很是和谐。这会儿几个邻居都很自然的偏向了阮明姿。
丝毫没有因为贼人的血腥惨样软了心肠,或者对阮明姿有什么异样的看法。
贼人再惨,也是自找的!
不是阮家丫头的错!
不过虽说是贼人自找的,但也不能任由这血流了一地的贼人就这么失血而死,齐大娘的大儿子石头自觉有照拂阮明姿的义务,主动跑了一趟孙大夫那,半夜砸门把孙大夫给请了来。
孙大夫虽说有点起床气,但人命关天倒也没什么。急急忙忙拎着药箱跟着齐大娘的儿子过来一看,就见在油灯的映照下,那躺在地上的贼人肩上贯穿着一根箭,腿上还插着一根箭,满地的血,看着骇人极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当个人吧
孙大夫虽说是个医馆里的打杂学徒出身基本靠自学成才的蹩脚大夫,但若不是什么要紧病症,还是可以稍稍处理下的。
尤其是这创伤,没什么处理难度,只要有药就够了。
“就在这处理就行,不用抬他进屋,”孙大夫斩钉截铁道,“万一颠簸了加重伤口反而不好。”
孙大夫就着几个油灯的光,简单粗暴的直接把贼人肩膀上那处箭给拔了出来。
贼人剧痛之下,差点弹坐起来,然而失血确实有些多,加上剧痛,又无力的跌坐回去,只满口的在那疯狂骂娘。
“流了这么多血,看着还挺精神的,不错。”孙大夫完全没了后顾之忧,扒了贼人的衣裳,简单的处理了下伤口,撒了些金疮药,拿了个布条一包扎,便又再接再厉的拔了贼人腿上插着的利箭。
这下贼人疼得连骂娘的力气也没有了。
待孙大夫把贼人的伤处理好了,那贼人也差不多去了大半条命,也没什么力气哀嚎了,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
邻人们看了这么一个血腥的处理现场,这会儿精神都有些亢奋,眼见着天边蒙蒙亮了起来,邻人们索性决定直接把这贼人给抬到周里正那,让周里正处理。
于是,周里正作为一名早睡早起的老年人,起床后,正准备去村里溜达一圈作为晨练的时候,就发现他家院门外正好站了几个村民。
村民手里头还抬着副破旧的门板,门板上还躺着一个身上满是血迹的人。
这也太刺激了。
周里正捂住胸口,老人家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住,声音都有些发颤:“这,这是咋回事?”
阮明姿这会儿作为苦主以及现场见证人,自然是要跟周里正解释说明一下的。
她简短的说完,周里正恍然大悟。
原来这是个贼,潜入阮家的时候,被阮明姿持弩反杀。这会儿村人们抬他过来,是来看他这个里正怎么处理这事的。
“先把人放院子里吧。”周里正揪了揪花白的胡子。
他们榆原坡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么血腥的事了。
平时都是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小事,这会儿骤然看见这么个血淋淋的东西,确实有些骇人。
周里正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阮明姿。
这小姑娘表现得似是很害怕,一直垂着眼,身子还微微抖着。
可若再仔细一观察,小姑娘的眼神分明又镇定自若不慌不忙的很。
不过……
人家小姑娘不管是怕还是不怕,这件事里,她没有错处。
周里正看着躺在门板上那个奄奄一息的贼人,沉声问道:“你是哪个村子的?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那贼人不吭声。
周里正道:“行,你要不说也没事,反正你是在作案现场被抓到的,罪证确凿,到时候直接送到官府,你跟衙门里的官老爷说去吧。”
天下所有小偷小摸的贼人,都怕“官府”二字。
一听周里正要把他送官府,贼人终于有些慌了。
他在官府那案底可不是一件两件的,这会儿又身受重伤,根本扛不住。真要这样进去了,估计他也就甭出来了。
贼人不情不愿的粗声道:“我是落马沟的。”
有一村人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猛地一拍脑袋:“哎,我先前就觉得你有些面熟,先前我去落马沟走亲戚,好似看见你跟阮家老三勾肩搭背的在村口打牌!”
阮明姿心中一动,这人认识阮安贵?
那贼人粗声粗气道:“别提阮老三!那臭小子,跟我说家里头分出去过的侄女是个好运道的,还曾经跟冯苟生那小子许下了二十两银子的赌注,家里头一定有钱!若不是这样,我何必大老远从落马沟跑来倒腾?!”
众人面面相觑。
这事难道还跟阮家老三有关系?
鉴于阮家老三曾经也想闯入阮明姿家,是有前科的,这次的事,倒真的有可能跟他有关。
众人忍不住又看向阮明姿。
少女伶仃又单薄的身影在晨风中微微颤着,似是有些难以承受这个消息。
村人们心下都不由得叹息,阮明姿这小姑娘也太可怜了,竟然被自己亲三叔接二连三的设计。
这阮安贵也忒不是个东西,哪怕不看在早逝兄长的份上,也要看在两个孩子孤苦伶仃的可怜境遇上啊!
当个人吧!
既然牵扯到了阮安贵,周里正便点了个后生,去阮家把阮安贵给叫来问问情况。
那后生脚程快,来回也就没一刻钟就把人给带回来了。
阮明姿目光微微闪了闪。
在原主记忆里,阮安贵这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每日定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这会儿天也不过刚刚破晓不久,若是把阮安贵从床上喊醒再起床肯定没这么快。
再加上阮安贵那眼底的黑眼圈……
阮安贵这是一夜没睡?
怕不是一直在等这贼人的消息吧!
周里正开门见山的指着地上木板上躺着的那人,直接问阮安贵:“……阮家小三,你认识这人吗?”
阮安贵眯着眼,似是认了半天才认出地上那人,露出一副很是震惊的神色来:“哎呦,厉老弟,你咋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模样?!我眼睛不大好使,差点没认出你起来!”
门板上那人也有了火气,看脸上的神色,似是恨不得起来跟阮安贵打一架:“你还有脸说!不是你说你那侄女家就两个小丫头在吗?!你咋不说你这个侄女,还会拿弩弓射人的?!我差点被你侄女给弄死!”
阮安贵一脸极为夸张的震惊神色:“咋了?我跟你说我侄女,不过是找你抱怨几句我那狠心的侄女把我眼睛都差点搞瞎,你这是啥意思?!”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阮明姿,还故意舞着三叔的身份来教训呵斥阮明姿起来:“你咋这么顽劣?!我是你亲三叔,你差点弄瞎我的眼,也就算了,到底是自家亲戚。可我这位厉老弟,咋惹着你了?!这一身的血,是你弄的?”
阮明姿被恶心的够够的。
旁边有人还好心的替阮明姿解释:“倒也不是阮家丫头的错。是你这个姓厉的朋友,半夜去爬人家阮家丫头的墙头,阮家丫头惊吓之下,拉弩射了好多箭,这才伤到了你这姓厉的朋友。”
阮安贵继续一副震惊无比的模样,一脸痛心的看向那姓厉的贼人:“老厉啊老厉,我平时把你当朋友,跟你吐几句苦水,你竟然对我亲侄女起了邪念,去翻她的篱笆?!……我没有你这种朋友!”
说着,还怒意勃然的甩了下袖子。
看着十分愤怒又痛心的模样。
还真有不少村人被阮安贵这副模样给迷惑住了。
难不成是真的?阮安贵不过提了几句,是这个姓厉的自己起了贼心,才有的这么一桩事?(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再去姥姥家
正当众人都将信将疑的时候,阮明姿的声音响了起来。
“哦?三叔不过提了几句?”她似是很害怕,双手抱着肩膀抖了抖,“那他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难道不是有人专程给他指了我家的地址?”
这话一说,阮安贵脸僵了僵,那姓厉的仿佛刚反应过来似的,连声道:“没错!是阮安贵这鳖孙细细的跟我说了他侄女家在村子哪个位置!他虽然没说让我偷他侄女的钱,可他特特跟我说了他侄女家里头有二十两银子,又说了侄女只有两个小孩子在家,太不安全云云!”
姓厉的咬牙切齿看着阮安贵:“你是不是跟你这侄女联起手来害老子!”
阮安贵脸色有些发青,有些勉强的辩解:“老厉啊,你咋能这样想我?我是那种人吗?”
姓厉的贼人躺在木板上浑身是血的哼了两声:“你是哪种人,你自个儿心里有数!”
“老厉啊,我看你这是故意胡乱攀扯我!想把我拖下水!”阮安贵愤愤道,“我话里可没有半个字让你半夜去翻我侄女篱笆!哪怕闹到衙门去,我也不怕!你自个儿起了歹心,还怪我?!”
姓厉的气得要撑着胳膊起身,结果碰到了伤处,又倒了下去,只得躺在门板上破口大骂。
阮明姿乐得看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周里正微微沉吟:“这事,确实也不好说就是阮家小三指使的。”
那姓厉的贼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愤恨的剐了阮安贵一眼。
阮安贵依旧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然而眼里那抹骤然放松的意味,却分外明显。
阮明姿没说话,微微一笑。
最后的处置结果,是周里正让人通知了落马沟那边管事的里正,让他派人来把这贼人接回去。
周里正还怕阮明姿有意见,解释道:“到底是挨了两箭,受了重伤,去衙门里打板子也不会比这更重了。就看看落马沟那边的里正怎么处置他吧。”
阮明姿无比乖巧,点了点头:“都听里正爷爷的。”
她倒是觉得,这个处置结果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姓厉的贼人这会儿看向阮安贵的眼神就跟淬了毒似的,等姓厉的养好了伤,跟阮安贵狗咬狗,一定十分精彩。
当然,若是姓厉的还敢来找她的麻烦,她能黑灯瞎火的把他射个对穿一次,就能把他射成刺猬两次。
不过,经此一事,阮明姿倒是意识到了,篱笆这东西,在面对真正起了歹心的贼人时,还是有些不保险。正好她眼下手上还有些银钱,倒正好可以找人帮她垒一道结实些的院墙。
阮明姿回到家里时,阮明妍正昏昏沉沉的睡着。她虽说让阮明妍不要怕,但夜里的动静那般大,不过是五六岁的小姑娘,又怎能不怕?
她跟人去周里正那之前,还特特来屋子里又哄了哄她,那会儿才把小姑娘重新给哄睡了。
阮明姿怜惜的给阮明妍掖了掖被子。
面包窑里的松香面包已经烤好了,这次她没放果酱,免得酸甜的嘎啦果果酱再分走松香独有的滋味。
她拾了几个松香面包出来,放在簸箩上,端着簸箩,去周遭的邻居挨家挨户的送了一圈面包,并表达了对诸位邻居半夜出来探看的感谢。
眼下几位邻居都已经知道了这面包有多精贵,自然也明白阮明姿拿出来的这份感谢有多大气。
这会儿哪怕是最挑剔的邻居,也对阮明姿的知恩图报说不出半个不字来,只是再三嘱咐家里人,哪怕做不到与阮明姿交好,也不要跟她交恶。
阮明姿又在邻居那刷了一波好感后,这又返回家中,拾了几个面包出来,往吕家赶。
结果正好在半路碰到急匆匆往她这边走的高氏。
高氏远远的看见阮明姿,紧张的一路小跑过来,拉着阮明姿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打量,止不住的担心:“可有哪里受了伤?”
原来高氏是听到外头的人在那闲聊,说的就是有人半夜去翻阮明姿的篱笆,结果被阮明姿给射伤了的事。
她一听就急了,阮明姿在她心里就是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小姑娘,还指不定哪里受了伤呢,她连忙往阮家这边走,要亲眼看到了阮明姿安然无恙才安心。
这下子两人正好在半路上遇到,高氏也算是安了心。
阮明姿软软的对着高氏笑:“婶子,我就是怕你担心,所以才赶紧去你家想给你报个平安,倒没想到咱俩想到一处去了。正好,我这烤了些松香面包,这次没放果酱,也不算很甜,蕊儿也可以吃的。”
高氏又好气又好笑:“这么险要的事,你倒跟没事人似的,还替蕊儿惦记着那一口吃的!”
阮明姿抿着唇笑。
秋日的灿阳高高的挂在澄澈的天空上,仿佛阮明姿明朗的心情。
回家时,阮明妍正揉着惺忪的眼睛,从屋子里出来,似是正准备要去洗漱。
阮明姿摸了摸阮明妍的小脑袋,触手温度还好。看着阮明妍似是除了困一点,精神头也还好,阮明姿终于放下了心。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阮明妍虽然只有五六岁,但无论是自己穿衣服还是打水洗漱,她都做得有条不紊像模像样。
阮明姿又帮她梳了两个小揪揪,点缀上先前买的两朵粉色纱花,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便新鲜出炉了。
姐妹俩用过了松香面包,算是用过了早饭,她又把剩下的松香面包裹了油纸包好,放在背篓里,这才手牵手出了门。
因着姐妹俩动身得晚,路上阮明姿照顾着阮明妍的体力,休息了多次,等她们翻山越岭到了牛家村时,已经过晌午了。
鲁氏正往门外倒洗碗水,见着阮明姿跟阮明妍风尘仆仆的过来,吃了一惊,忙迎上去:“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一边说着,鲁氏一边微微提高了音量,同在院子里喂鸡的姚母喊话,“娘,明姿明研过来了。”
姚母手里盛着谷壳的簸箩还未放下,端着就急匆匆过来了,倒是同鲁氏一样的想法:“……出什么事了?”
其实确切说来,今儿还真是出了事。不过阮明姿是不喜欢让长辈替自己操心的性子,也就是俗称的报喜不报忧,她笑容璀璨,没有半分阴霾:“哪能出事啊姥姥,就是想你们了,过来看看你们。”(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蛋花汤
这话说得姚母心里可熨帖了,笑盈盈的一手拉着阮明姿的手,一手拉着阮明妍的手,往门里带:“走了这么些山路,累了吧?先进门歇歇。”
这会儿正是姚家男人们在家歇晌的时候,阮明姿悄声同姚母道:“也不用扰了姥爷跟两个舅舅了,姥姥我们去侧屋歇会儿说说话就好。”
姚母笑道:“你姥爷也是想你俩呢。”牵着俩孩子进了屋子,慈爱的叮嘱俩小的先歇会儿。
“走了这么久山路,定然饿了吧?”姚母温声道,“姿丫头跟妍妍有啥爱吃的吗?”
阮明姿确实也饿了,她撒娇道:“上次姥姥做的那个清炒芸豆,特别香甜,妍妍也爱吃那个。”
阮明妍在一旁连连点头,证明姐姐所言非虚。
还有什么比听到心爱的小辈说喜欢自己做的饭更让人高兴的事吗?此时此刻,在姚母这,定然是没有的,她乐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好好好,姥姥这就去给两个乖囡囡做。”
姚老汉听得动静从里屋披了件衣裳过来,见着两个外孙女果然是极为高兴,但他作为一家之主,大概也不懂得怎么跟孩子直接表达自己的喜爱,只能一会儿给两个孩子抓一把瓜子,一会儿又抓着几个果子递过来。
阮明姿见姚老汉坐不住的样子,低声笑道:“姥爷,你都忙活一上午了,这会儿歇一歇吧。咱们这是在亲外家,我跟妍妍有什么想吃的就直接拿了,用不着跟我们这么客气。”
阮明姿这句“亲外家”,让姚老汉简直喜笑颜开,熨帖极了,不错眼的看着两个眉眼间多多少少都有心爱小女儿影子的两个外孙女,哪怕只是看着两个孩子在那剥瓜子的样子,都觉得此时此刻,很是幸福。
……
鲁氏从院子里的菜地摘了一把菜,进了灶房,笑道:“娘,我来给你搭把手。”
姚母正在用两根筷子在瓷碗里搅弄着鸡蛋,闻言“哎”了一声,显然心情极好,“行,那你帮我切个葱花吧,切得细一些,一会儿我是要洒到这鸡蛋汤上的。”
鲁氏脆生生的应了。
没一会儿,羊氏却出现在了灶房门口,见着姚母跟鲁氏都在,“哎呦”一声,阴阳怪气道:“娘,这得亏我想着这几日炎哥儿有点上火,想着给他煮点金银花呢。不成想倒是碰到你给二房开小灶了。咋着,娘,这不还没分家吗?咋这么厚此薄彼呢?”
鲁氏涨红了脸:“不是……”
却又不好解释。
“这不是给二房的,”姚母看着鲁氏为难的样子,还是主动解释了下,忽略了羊氏话里头的尖酸,“姿丫头跟妍妍刚过来,我给她们做些吃的。”
“故意的吧?挑我们吃完饭的时候过来,还得给她们特特做吃的。”羊氏撇了撇嘴,突然想到昨日里阮明姿说的话,眼睛蓦然一亮,“……对了,我差点忘了!”
她也顾不上给儿子煮金银花了,直接往堂屋大步行去——她倒是很会猜,想着这会儿院子里见不着人,定然是姚母接到堂屋去了。
羊氏冲过去的时候,阮明姿正在给阮明妍剥核桃。
姚老汉原本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见大儿媳突然冲进来,愣了愣,他又不怎么摆公爹的谱,反而有些尴尬的咳了声:“老大家的,这是咋……”
羊氏假笑几声:“爹,我听说姿丫头来了,这一时激动……”
她眼睛落在阮明姿脚边的那个背篓上,眼神又亮了数分,几乎明晃晃的写着“贪婪”二字。
“拿来了?”羊氏喜笑颜开,直接伸手去扒拉那小背篓。
正是时候呢!她原本还想着,今儿下午女儿又要去跟那位康公子见面,空着手去似乎也不太好,正好可以带这么个东西,也算是给女儿长长脸面。
阮明姿用脚把背篓往远处微微踢了踢,羊氏手又抓了个空,她不满道:“姿丫头,你这是啥意思?别忘了你昨儿是怎么说的?”
当着姚老汉的面,阮明姿不想闹得太难看,她笑盈盈的:“大舅妈别急啊,我今儿带的分量挺多的,一会儿给家里都分一分。”
羊氏一听阮明姿带的挺多,脸上一喜,又一听要给家里分一分,这定然是有二房跟姚母姚老汉的份了。
这样一分,她们大房还能剩多少?
退一步讲,给姚母姚老汉分也就算了,给二房那一家子都上不得台面的?
真真是糟蹋东西!
羊氏皮笑肉不笑道:“……就不用给二房了吧?你昨儿不是单独给了二房的月芽儿一个吗?”
正巧鲁氏端着两碗姚母拿热水冲泡好的鸡蛋汤进来,听到这话,有些难堪,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两碗飘着蛋花葱花的蛋汤放到阮明姿阮明妍身边的小几上,勉强笑道:“你们姥姥给你们冲的,你们先喝着垫一垫,解解渴。”
阮明姿跟阮明妍还没等说什么,羊氏就夸张的“哎呦”叫了起来。
“娘还是疼你们俩啊,”羊氏啧啧两声,“别说我家月芳了,就是我家林哥儿炎哥儿这俩男丁,也不是日日能吃上这鸡蛋汤的。你们俩面子可真大啊。”
事情扯到了阮明姿阮明妍身上,姚老汉有些坐不住了,他又不好对着大儿媳翻脸指责,只能重重的咳了声:“老大家的,胡说些什么呢。俩孩子难得来一趟!”
羊氏哼笑一声,正想说什么,阮明姿微微抬起头,眼里隐隐含着警告的意味:“大舅妈惯会开玩笑,莫不是忘了昨儿咱们说的话了?”
羊氏还真忘了。
她不耐的想了会,才隐约想起阮明姿这大概说的是,让她好好孝敬姚母跟姚老汉的事。
羊氏啧了声,眼神又往那一看就装满了东西的小背篓上飘了一眼,多少按捺下了。
可让她就这样出去,她还真怕二房又多拿了些什么。
羊氏索性往一旁的凳子上一坐,皮笑肉不笑道:“哎呦,可不就是开玩笑吗?……算了,两碗鸡蛋汤而已,大舅妈还能跟你们心疼这个?”(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分面包引起的争吵
阮明姿没把羊氏放在眼里,顶着羊氏审视的眼神,淡定的把那一碗解渴又好喝的葱花鸡蛋汤给喝到了肚子里。
阮明妍年纪小一些,在羊氏那等眼神下,还是有些局促,颇有些坐立难安,没法好好的喝汤。
阮明姿知道,羊氏这是惦念着她背篓里的那份吃食。
她索性把背篓里那些个裹着油纸的面包全都放在了桌子上。
羊氏的眼里写满了贪婪。
阮明姿挨个挨个的分。
“这四个,姥姥姥爷一人两个。”阮明姿从那一堆面包里拨出四个来。
羊氏有些肉疼,在她眼里,这些就应该全是她们大房的。
阮明姿做这些的钱哪里来的?还不是姚母给的!
既然是姚母给的钱,那就是她的银钱!
这些也合该全都是她的!
阮明姿没理会羊氏那贪婪的眼神,她淡定的把接下来的十二个面包,等分成了两份。
一堆六个,另一堆也是六个。
羊氏愣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阮明姿把其中六个往羊氏那地方微微一推,笑容甜甜的:“这一份是给大舅舅大舅妈的。”
羊氏倏然拔高了声音:“那剩下的六个呢?”
阮明姿笑容嫣然:“自然是给二房,二舅妈他们的啊。”
阮明姿犹如捅穿了马蜂窝。
羊氏不依不饶的大闹起来:“好啊,我就说你昨儿怎么单单给姚月芽送吃的,原来你早就偏心到二房那边去了!都是一样的亲戚,凭什么他们二房三个人就拿了六个,我们大房有六个人才拿六个?!你这是什么算法!”
就差拍着大腿坐地上嚎了。
羊氏这声音穿透力极强,没多时姚家老大跟姚家老二就赶紧过来了。
羊氏的大儿子姚常林原本听着动静也想过来,被自个媳妇悄悄拉住了:“长辈们闹别扭,咱们小辈们过去做什么?到时候还不是长辈们尴尬,咱们夹在中间也不好做人。”
姚常林深以为然,觉得媳妇说的很对,便去把自个儿小屋的门关紧了,将他娘那尖锐撒泼的声音大半隔绝在了外头。
至于姚常炎,他这几日有点上火,这会儿更是有些不耐烦,躲在自个儿屋子里,蒙上被子就当听不见的。
因着这撒泼的是自个儿亲媳妇,姚家老大只能硬着头皮顶上:“你这是干什么啊?大中午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羊氏指着阮明姿:“那你倒是问问你的好外甥女,她故意挑大中午的旁人都吃完饭才过来,是何居心啊?!还有这吃食,你看看她分的,咱们六个人才分了六个,二房不过三个人,也分了六个!这偏心都偏到哪去了!”
姚家老大一听,也有点不是滋味。
这么一算,他们大房每人只有一个,二房每人有俩呢?
姚家老大摆出了大哥的架子,看向姚家老二:“老二啊,这是咋回事啊?”
听着动静赶过来的姚家老二这会儿还一头雾水,这都什么情况啊?
什么六个人六个,三个人六个的?
鲁氏拉了拉自家男人的衣角,低声解释道:“……明姿带了些吃食过来,除了爹跟娘一人两个外,剩下的按照大房二房每房六个分了。”
姚家老二愣了下,知道大嫂为什么这般闹腾了。
他大嫂羊氏向来是要在这个家里拔尖要强的,什么都要最好的,向来看不起二房,阮明姿这个分法,羊氏怎么可能答应?
他讷讷的挠了挠头,看向阮明姿:“要不你再分分,大哥那边人多,是该多分些。”
阮明姿温和的笑道:“二舅舅,话不是这么说。这是我的东西,难道不是我愿意给谁就给谁吗?”
姚家老二愣了下,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姚母端着两盘菜匆匆进来时,羊氏还在用尖锐的声音控诉着阮明姿跟鲁氏勾结,欺负他们大房。
姚母原本就想进来看看什么情况,但灶上的菜没烧好,离不得人,便这会儿才进来。
听了会儿动静,姚母也明白了。她向来是息事宁人的态度:“算了算了,这也值得你吵。我跟你爹年纪大了,吃不动多少,分两个给你们好了。”
姚家老二也立马道:“那要不我们也再分你们两个。”
他想着他跟鲁氏少吃些也没什么,闺女好像挺爱吃这东西的,得给她多留一个。
羊氏却不依不饶:“凭什么啊!爹娘都一人只留了一个了,你们咋还比爹娘还能吃呢?!你们留三个就够了!”
姚家老二迟疑了下。
鲁氏却紧着开了口:“大嫂,我家月芽挺爱吃这个的,给她多留一个。”
“哦,”羊氏一拍大腿,“你这么一说我倒还想起来了,你家月芽昨天就吃过了,今儿也不必再吃!”
她总结道,“你们二房留两个就够了。姿丫头心眼真黑,你们可不能跟着她一般。”还不屑的嗤笑一声。
鲁氏气得攥住胸口的衣裳,说不出话来。
也太欺负人了!
就连一向老实的姚家老二也气得涨得脸红脖子粗的。
羊氏得意洋洋的:“那就这么分了……”
她话音未落,一直沉默不语的姚老汉突然大吼一声:“够了!”
向来不生气的人,突然发威,还是很吓人的。
羊氏有些愣愣的看着姚老汉。
姚老汉却看都不看羊氏一眼,他不便教训儿媳妇,便点出大儿子来骂:“你看看你那难看的吃相!东西是人家姿丫头拿来的,本就是她愿意给谁就给谁。你哪里来的脸,要旁人都拨出自己的份额来给你?!咋着,全家就你们一房才配吃好东西是吧?我跟你娘补贴你们也就罢了,还要抢个孩子的份例,要不要脸了?!……知道的,说你是我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爹!”
这话说得姚家老大老脸一红:“爹……”
“你别喊我!”向来沉默的姚老汉这次是真的梗了一口,直瞪姚家老大,“我没你这么个儿子!”
这事眼见着是要往闹大里去了。
姚家老大咬了咬牙,回头一巴掌扇在了羊氏脸上:“泼妇,还不赶紧跟爹道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