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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极书虫     玉虚天尊txt下载     玉虚天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三章复仇(上)

    “喂……你真做好准备,去跟一位元神三境的修士对抗?”

    椒图龙船的船舱宫殿内,任鸿和仙灵坐在火炉前。

    仙灵面前摆放一口大锅,正烧水煮饺子。

    任鸿拍板帮菡萏仙子报仇后,先帮仙灵抓来鲸鱼包饺子。距离仙灵转世重修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吃一顿少一顿,任鸿懒得在这些小事上多言,能照顾尽量照顾。

    仙灵自包自煮,任鸿则在旁边推算罗玉鹰的破绽。听到仙灵的话,他头也不抬:“放心,我有分寸。”

    罗阳岛号称一门三真人,曾经最辉煌时,罗玉鹰和其父母都是元神大修士。可其父在突破道君时,不幸道化而死。其自身为支撑门庭,修炼功法急于求成,不慎走火入魔。

    “咱们看过老师推演的大衍命盘,里头就有罗阳岛情报。罗阳岛若非火玄仙岛的道统分支,恐怕早就没落下去。”

    在玉虚上人推演的大衍命盘中,任鸿得知罗阳岛底细。

    罗阳岛的功法出自火玄仙岛,但这一脉转修太阳真火。罗玉鹰父亲就是在定道神相,参悟“太阳星君”时被天火烧死,化作灰灰。

    罗玉鹰修炼《大罗玄阳经》,也出了差池,自身被真火所伤。据任鸿推测,罗玉鹰求取菡萏仙子美色不假,但这件事还有另一重含义。

    镜面浮现一团烈焰,随后又升起一道水光,然后再度变化为一张阴阳太极图。

    “果然,他是为菡萏身上的三光水精。”

    罗玉鹰修行走火入魔,原本一个好端端的元神大修士境界跌落,目前只有紫府境实力,甚至动法运功时要小心翼翼,避免伤势加重。

    “那就算对方伤势再严重,那也是元神大修士。”仙灵一脸担忧:“元神三境跟金丹三境是截然不同的层次。你不要以为前番对付红蛟容易,就能随便越阶战斗。纵然你有仙鼎护身,可眼下没有雷雄帮你。”

    剑仙擅杀伐,但你又不通杀伐剑术。真傻傻撞过去,怕不是要被罗玉鹰一口气全端了。

    “放心,放心。我又不是跟他正面对战。我修持天衍算经,统筹天机,何须亲自涉险?”

    仙灵欲言又止,可任鸿早有成算,根本听不进劝。

    “昔年我家曾救过一个普通农女,因此交恶权贵。后来折腾大半年,害得自家生意亏损几千两。我曾询问母亲,这笔账到底值得吗?”

    “当时母亲抱起我,认真说:‘任鸿,你记住。男子汉大丈夫,这一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些事情,无法单纯以金钱价值而衡量。’”

    任鸿道:“当年我父母肯无私帮助一个素未谋面的农女,如今我碰到菡萏仙子这跟五莲仙府有缘之人,岂非更要出手?你放心,我已经推算过罗阳岛一脉的功法破绽。罗玉鹰身上伤势严重,且沾染不得烈火。想要报复他,不要太简单。”

    ……

    菡萏仙子脱困,消息很快传回罗阳岛。

    正如任鸿猜测,罗玉鹰纳菡萏仙子为妾,欲以菡萏仙子为炉鼎,帮自己疗伤。

    他前头那些妾室之所以死得早,也跟受不得他身上火毒,阴气被他采补有关。

    听闻菡萏仙子脱困消息,罗玉鹰心中一惊,立刻推开身上的美姬,下床吩咐仆从:“来人,准备龙船。我们去抓人。”

    想了想,他又道:“去把当初收缴的飞霞帕取来,那是菡萏花妖精的法宝,请岛上推演大家帮着推算菡萏花精下落。”

    美姬面色憔悴,幽幽从床榻爬起来。看罗玉鹰穿上衣服直接离开,心中愤恨不已。

    突然,一阵火力从五脏六腑燃起,她忍不住吐出黑血,差点昏死过去。

    “终于到我了吗?”美姬内心充满绝望。

    罗玉鹰火毒难消,施展炉鼎之术将火毒转入她们体内。导致她们阴气丧尽,火焚而死。

    “以我目前的情况,恐怕再坚持一两次,也要步姐妹们后尘了。”

    蛤蟆精曾言,罗玉鹰姬妾们关系和睦,很少有后宅勾心斗角。

    那是因为她们有一个共同敌人,在这个敌人威胁下,她们才不会去傻傻争宠,主动送命。而是尽可能推其他人去争宠,给自己寻找活命机会。

    “不过眼下倒是一个好机会。这混账出岛,势必带走岛上精锐。如果能趁机解开枷锁,纵然我逃不走,也能让那些姐妹们寻一个活命的机会。”

    自知命不久矣,陈美人萌发善念,起身前去后院设法救人。

    ……

    罗玉鹰挂念菡萏仙子下落,找人推算行踪后立刻驾驭海船追踪。

    一路风驰电挚,没有半点停歇。

    罗玉鹰心里清楚,菡萏仙子跟他其他妾室不同。菡萏仙子本命精元自带一缕先天水灵之气,可化解自身火毒。以她为炉鼎,或许自己能彻底走出病症,恢复元神大修士的功力。

    因此,他才跟菡萏仙子定下百年之约,打算让她真心实意投靠。

    “那贱人竟然逃了?不可能,她怎么可能逃走?碍于誓言,旁人根本救不了她。难道她修行大道有成?可一品金丹哪是那么容易打磨的?”

    罗玉鹰在多年前,也是东海难得的仙道俊才。他结丹才不过二品金丹,已经被誉为东海十大仙英之一。

    他深深清楚,一品金丹何其艰难。直接缔结一品金丹的难度就足以困死一众修士,更别提从三品金丹升华至一品。

    “岛主,前方有金光阻路,似乎有道人炼法?我们要不要绕开?”

    “绕开?直接冲过去!本大爷急着赶路,万一让那女妖跑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罗玉鹰说话间,身上冒出些许火光。

    部属清楚他的病症,不敢再度开口,生怕惹恼罗玉鹰,引发火毒。

    于是,玉楼大龙船直接冲撞过去,将那位道人的炼法打断。

    道人本欲谩骂,可瞧见罗阳岛的标记,只得忍下这口恶心。

    接下来,又有三四位修行者被龙船冲撞,可大家碍于罗阳岛凶名,不敢进行报复。

    直到他们碰到一位名叫“鸿钧”的道人……

第七十四章复仇(下)

    罗玉鹰一群人横冲直撞,最后来到一片赤霞弥漫的海域。

    在这里,他们碰到第一个敢于对他们出手的人。

    天空中,飞辇载着仙风道骨的大仙呵斥罗玉鹰。

    “狂妄小儿,因何如此莽撞,还不速速停下!”

    但罗玉鹰此刻满心去抓菡萏仙子,哪有功夫打理空中那人。

    伸手抹掉额头冒出来的真火,罗玉鹰大吼:“催动龙炮,直接把他打下来。”

    体内太阳真火蠢蠢欲动,罗玉鹰恨不得飞到菡萏仙子身边,将她压在身下征伐,夺取那一道本命水元。

    部众们欲言又止,但还是乖乖按照自家岛主的命令,催动龙炮打向空中飞辇。

    任鸿扮作鸿钧老仙,面对下方的攻击怡然不惧。

    仙灵隐藏一侧,低声问:“要帮忙吗?”

    “不用,你无需出手。将他引入这片海域,他注定难逃一劫。三招,我只需引发三道手段,便可轻松将他镇压!”

    任鸿在这片海域留有布置,见金色龙炮打来,面色从容对下方海船说:“尔等何等能为?依仗一艘小舟便敢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老仙衣裳飘飘,抬手对下虚虚一按,龙息火炮凭空消失,海面除却赤霞再见不到半点金光。

    “你们也瞧瞧老道手段!”鸿钧道人手掌再度一翻,整个大海翻覆巨浪,倒转过来,海面凭空浮现熊熊烈焰。

    火势燎天,转眼把龙船四周团团围住。

    “紫府道宫?”感受到火浪传来的热力,坐在龙船中的罗玉鹰心中一惊,不禁站起来:“竟然是元神大修士?”

    紫府道宫,又称元神道域。是修行者跨入紫府境后,在自家内景开辟的一处道天。而道天外放,是元神大成的标志。

    仙灵一直说,元神不同于金丹便在于此。

    元神大修士自身已然炼就一片道天,在这片道天中,他们就是无上主宰,可操控专属自身的道之法度。凭借道天战斗,是元神大修士专属能力。

    当然,罗玉鹰目前受太阳真火反噬,莫说动用元神道域,就连一半法力都不敢妄动。

    察觉海域浮起的火焰,他本能想到元神道域,整个人冷静下来,对天空大喝:“这位道友,在下罗阳岛主,如有要事前行,望请道友行个方便。日后我罗阳岛必有报答!”

    “老道来东海游玩,被你这小儿冲撞,岂是随便一句赔罪就能化解?若非老道有些手段,怕不是已被你的火炮打杀?”

    鸿钧道人面色不改,催动地火烈焰扑向龙船。

    在火焰勾动下,罗玉鹰面色铁青。他能察觉自身体内封印的太阳真火受到地肺毒火牵引,正不断冲撞师伯为自己留下的“五丁神火印”。

    “该死,这老道不会是故意找我麻烦吧?”罗玉鹰强压着火毒反噬,脑中闪过一个个对策。

    看看四周,龙船上的部下们一个个面色苍白,显然受不得地火威压。

    他心一横:能对抗元神道域的,也唯有元神道域。这些部下根本扛不住元神道域。大不了我将这老道撵走,回头再施加封印,只要时间迅速……绝对来得及。

    罗玉鹰深吸一口气,沉声对船上众人喝道:“你们各自归位,驾驭龙船冲过去。这火海由本岛主应对。”

    一位管事惊慌道:“岛主,您不会要动用元神法力?老夫人曾经吩咐,您万万不可自行解封。”

    “怕什么?回头你们八个联手助我一臂之力,重新再设一处八卦封印镇住火毒。”

    说着,罗玉鹰稍微解开一道封印,施展自家元神大修士的仙元法力。

    金光从龙船冲起,天空蓦然响起一声鹰唳。伴随金鹰展翅,属于罗玉鹰的元神道域随之展开。

    钧天仙灵带着菡萏仙子隐在暗处,瞧见这一幕后仙灵摇头感叹:“这家伙竟然还真被坑了。”

    菡萏仙子:“那他会不会看破公子的手段?”

    “不会,毕竟这地火领域是南极仙鼎变化的。”

    弥漫在海域上的火焰,哪里是什么元神道域?

    这分明是任鸿把南极仙鼎祭起,化作一口千丈大海鼎,把方圆百里的海水、海景统统装入鼎内。

    罗玉鹰等人横冲直撞,直接撞到南极仙鼎内。若非任鸿法力不够,只需将仙鼎收取,就能把一群人抓走。

    如果罗玉鹰等人仔细观察这片海域,就会发现藏在海底的赤铜色鼎底。那在海面冒出的火焰,分明是南极仙鼎自行燃烧的火焰倒影。

    “罗玉鹰只要派遣一二部众出击。以那些金丹又或者灵胎境的修士出手,任鸿都绝难得逞。可他偏偏……”

    偏偏自己解开封印。

    这下,岂非中了任鸿圈套。

    罗玉鹰修行功法乃《大罗玄阳经》,此乃古仙人道统残篇,专修太阳真法。罗玉鹰演化的元神道域,也是仿照日宫而来。

    那只展翅飞天的金鹰,正是罗玉鹰的元神幻化。金鹰飞入天空,振翅幻化日宫仙境、

    但鸿钧老道一脸从容,复又伸手对海域一指,笑道:“区区一只尚未蜕变的金鹰,难不成你真当做日精金乌?”

    赤光从指尖迸发,炎龙顺着火柱冲去。

    罗玉鹰强行催动自身元神道域,欲要挣脱地火束缚,将地火道域转化为自家的太阳领域。

    忽然天空赤龙化为宫廷,强行击碎自己的日宫幻象,将他整个人砸入火海。

    “不对这是仙禁?”

    那一瞬间,罗玉鹰明悟虚实,窥破把自己砸入海域的那条赤龙底细。

    那赤龙根本就是一座蕴含仙禁的法宝宫殿。

    而这厮根本不是元神大修!

    罗玉鹰猛然反应过来,想要撤回自己解封的元神法力。但此刻体内太阳真火受到地火勾引,再度开始于体内横冲直撞。甚至罗玉鹰闻到一阵奇妙的丹香。

    这阵丹香渗透入体,进一步提升他的法力,促使他法力暴涨,太阳真火在体表蔓延。

    “该死,这家伙是故意引我出手,逼迫我走火入魔啊!”

    罗玉鹰咬牙切齿,赶紧扯下胸口的白玉坠。玉坠封印自家母亲的一道法力,是危急时刻保命所用,可瞬间转移回罗阳岛。

    “岂能让你走脱?”罗玉鹰耳畔蓦然传来轻叹,一支白玉如意凭空乍现,对他脑门轻轻敲去。

    这一敲,又把北斗星力注入罗玉鹰体内,将他元神锁入泥丸宫。

    罗玉鹰整个人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但在外人眼中,在罗玉鹰那些部下们眼里,鸿钧老道不过反手间,就把自家岛主打入海底。

    “你惊扰本座,便略作惩戒吧!”任鸿轻轻一震,天玲玉珑仙禁再度变化为宫殿,狠狠撞入海底把罗玉鹰镇压。

    任鸿挑选这片海域,并非没有缘由。在这片海底,有一座火山和一处火窟。

    没错,此地正是任鸿第一次潜入的火窟。

    龙宫这一撞,将罗玉鹰砸入火山之内。接着任鸿又把前番得到的雷击木扔入火山,充当镇压之物。

    罗玉鹰顺着火山落入火窟。接着,又有一只朱雀幻灵飞入火窟,幻化为朱雀石将其困住。

    末了,任鸿还用“天玲玉珑仙禁”,将这座火山混同雷击木一并祭炼。将火窟、雷击木、火山一体化,打入仙禁祭炼为法宝,而罗玉鹰便是这件法宝中封印的器灵。

    等一切告一段落,火山宛如一条盘踞在海底的赤色火龙。在摄取地火之力的同时,牢牢镇住罗玉鹰。

    任鸿收起南极仙鼎,将赤霞火焰统统收走,海面重归平静。

    他对海面孤悬的龙舟道:“尔等回去之后告知你们老夫人。你家儿子冲撞本座,念他初犯,暂压入火山镇压百年。若是他能在这百年之间恢复元神道行,顺利脱困,那也算他本事。”

    仙灵盯着火山看了看,虽然任鸿不让他出手帮忙,但他还是偷偷添了一道纯阳禁法,确保罗玉鹰无法从内部脱困。

    这百年之约跟菡萏仙子的约定别无二致。只要罗玉鹰自己争气,自然能脱困。若不争气,那就老老实实关上百年再说。

    留下这段话,任鸿跟菡萏汇合,一行人返还莲花山。

    消息传回罗阳岛,众人惶恐不安,赶忙请闭关中的老夫人出面主持大局。

    罗老夫人亦是元神大修士,这些年静心参悟神相之妙,推算《大罗玄阳经》的后续功法,避免走上外子老路。

    听闻儿子出事,罗老夫人将一缕分神显化在外。

    苍老妇人喝道:“老身命你等辅佐岛主,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岛主被人镇压?”

    “老夫人,不是我们无能,而是我们打不过一位元神大修。那老道三招拿下岛主,恐怕已合入道境。”

    老妇人面色一沉,默默不语。

    若真是一位道君出手,那可就麻烦了。

    “老夫人,要不您先出关,咱们把岛主救回来?”

    “老身此刻仍浴火入定,感应九天之上的日宫灵妙,三十年内难以出关。那人既可镇压玉鹰,定是元神之上,尔等的确无力。罢了……你们持老身符印,去火玄仙岛找大师兄求救。”

    罗阳岛本是火玄仙岛分支,只不过罗家三口争气,硬生生把自家岛屿经营成三十六仙岛之一。

    可要说声势,哪比得上火玄仙岛八百年传承?

    罗阳岛部众带人前往火玄仙岛求援,正逢本代火玄真人宴请宾客。

    瞧见罗阳岛来人,火玄真人奇道:“你们怎么这时候来?我那妹子正在闭关,连贫道这次请帖都推却了。”

    “启禀真人,我家老夫人无法脱身出关,才让我们向您求救。”

    “求救?”火玄真人看过书信,面色大变。先是对客人们告罪,然后将使者请入内堂。

    “诸位,我家暂时有事,还请诸位见谅。”说着,他匆匆往里走。

    忽然,宴席上一位青年站起来:“罗阳岛求救?火玄老兄,罗阳岛贵为三十六仙岛之一,不知我可否过问?”

    看到雷雄询问,火玄真人略有几分迟疑,但还是点头:“老弟是宫主高徒,有巡查百八仙岛灵屿之责,自可知晓内情,请随我来。”

    他二人入内,火玄真人对使者们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详细说来!”

    “启禀真人。我家岛主有事外出,无意间冲撞一位元神大修士的车驾。然后那位前辈大发脾气,将我家岛主一顿惩戒,镇压于一处海底火山。”

    使者道:“老夫人担心岛主安危,又因为她此刻正处于紧要关头难以脱身,所以想请您出手救人。”

    “师妹还在推演《大罗玄阳经》?”火玄真人皱眉道:“罗师弟的教训,她难道忘了吗?这部残经虽说是天府传承,古仙传法,可到底不如我们自家的《五丁火玄经》完整。神相之时,一步踏错可就万劫不复了。”

    火玄仙岛传承火法,炼五丁神火。此火虽也是玄门灵火,但远不如南明离火、太阳真火这些寰宇顶级神火。

    神火品级逊色一筹,紫极神图便弱一等。太阳神君、南明神君皆是二品道相,而五丁神火君则是一尊三品道相,而这还是后来火玄仙岛一力推举的结果,将四品火灵官升华为三品的神君。

    罗家人不肯修炼品级较弱的五丁神火,而是一心一意参悟火玄仙岛早年得到的《大罗玄阳经》。可惜这篇残经内有破绽,导致罗家三真人一陨落,一闭关,一内伤。

    雷雄坐在客座上,慢悠悠喝着茶水。他拿过罗老夫人送来的书信符印,自行阅读。

    看到上面提及的“鸿钧道人”后,他一口茶水喷出,质问使者:“你说你们碰到的那位元神大修士叫‘鸿钧’。”

    “不错。他自称‘鸿钧道人’,在东海游玩。我家岛主不过偶然冲撞了他,可他直接将我家岛主给填了火山。”

    元神真人?不是真火境吗?

    雷雄心中嘀咕,默默施展推算之术。

    但任鸿出自玉清嫡传,一手《天衍算经》早把自身命数藏得严严实实,雷雄根本算无可算。

    火玄真人见他姿态,谨慎问:“贤弟认识这位鸿钧道人?”

    “认识。”雷雄抖了抖帖子,轻笑说:“这件事我看就到此为止。既然罗阳岛有错在先,那就用这百年之约赔罪。来的路上,我听闻罗阳岛横行霸道,龙船招惹了不少仙家同道。压一压他们气焰也好,免得惹出更大祸事。

    如果有人要来追究,帮罗阳岛出头,老哥哥大可让他来碧游宫找我。”

    雷雄主动扛过这件事,火玄真人立刻闭口。

    虽然罗阳岛的罗玉鹰称自己为师伯,但罗阳岛到底不是自家火玄仙岛,犯不上为这件事大动干戈。

    雷雄眼珠子一转,又对真人说:“听闻罗阳岛本是火玄仙岛分支?”

    “正是,其父正是我师弟。其母是我师尊的小女儿。”

    当年上代火玄宫掌门坐化前,没有把道统传给小女儿和小徒弟。而是给了大弟子光大道统,让他成为第三代“火玄真人”。

    并且老真人在最后几年,帮小女儿夫妇开辟罗阳岛。这两脉本是一家,气脉相连。

    “有这层关系,相信你不好推掉此事。就帮忙照拂罗阳岛,帮他们保全仙岛名额,也算仁至义尽。”

    火玄真人颔首称是,但他还是忍不住问:“老弟,那个鸿钧道人很厉害吗?”

    “不是厉不厉害,而是区区一座罗阳岛得罪不起。别说区区百年之约,纵然他把罗阳岛灭了,只要站住理儿,我碧游宫都不好出头。”

    在雷雄眼中,鸿钧道人分明是昆仑嫡传门徒。未成金丹就赐予仙器,怕不是哪位道君的爱徒?

    更别说这件事还是人家占理。

    碧游宫跑去质问,恐怕还要在中土玄门面前丢一个大脸。

    火玄真人见此,心中有谱。不敢再帮罗阳岛出这个头,继续追究。

    至于自家师妹那里,正如雷雄老弟所言,帮他们维系门庭,等师妹出关,或者罗玉鹰破封之后再说。

第七十五章入世

    正所谓“烟花三月下扬州”。

    扬州三月柳絮纷飞,繁花锦绣,正是踏青出游的好去处。

    一位身穿白衫红纹窄袖的少年郎,正骑着一头吊眼白额虎,慢悠悠从山林走入人世。

    自任鸿带菡萏仙子返还莲花山,在山上度过自己十八岁生日后,便再度带钧天仙灵前往人世。

    一来寻找自己结丹机缘,二来寻找坎元道体的女子。

    这次任鸿准备充分,除却身上带着十几瓶百花露外,还专门炼制一千枚飞云丹。

    “百鳞青蛟剑、浮黎铜镜,这两件法宝再加上我的本命如意,应该够用。”

    中土和东海不同,南极仙鼎因为涉及南岳派,任鸿索性再度安置在莲花山,由菡萏仙子看守。

    钧天仙灵道:“说的没错。中土不比东海,仙器尽量不要外露,甚至我也不方便出手帮忙。寻找金丹机缘,只能靠你自己。”

    入世历劫,是磨砺自身道心,依仗外力算哪门子事?

    “我晓得。有《天衍算经》卜算凶吉,有**大咒辅佐斗法,加上一件极品法器和两件法宝,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这次下山,任鸿同样选择本相行走,只是没有选择鸿钧这个身份,也没使用本名,而是假称自己是一位“姓洪”的书生,在人间访学游历。

    来到扬州一家有名的酒楼,他坐在三楼眺望全城风景。

    远处一条湛青大河绕城环走,两岸种满青翠杨柳。随风浮动,似碧浪涛涛。

    任鸿点了一盅“汤浴秀丸”,要了一份白玉软肠,命小二沏一壶茶,慢悠悠坐在窗边看风景。

    暗中,他端着茶盏思索这一次出行。

    出山时,任鸿刻意用大衍秘术为自己卜算一卦。

    借仙岩上遗留的玉虚道韵,为这次出山推算前程,最后有十枚赤文金字出现在仙岩之上。

    “太元生莲座,骊丹点真凰”。

    这十个字看在眼中,任鸿道心震动,隐隐约约察觉自身命数运转,似乎跟这十个字大有干系。

    望着远方柳堤秀河,任鸿心忖:“我金丹道业、得道机缘想是应在前半句。至于真凰何物……骊丹或许跟骊山有关?”

    骊山秘境,号称玄门第一玄奇之地,蕴含无数仙家奇珍。

    按照玉虚上人昭示的天机,骊山秘境在百年内就有一次出世之机。

    任鸿推演十字批言,打算未来往骊山走一遭。但关于“太元”,他着实想不到自己的金丹机缘应在何处。

    有什么叫“太元”的,跟自己有关吗?

    “任鸿,别想那么多。先用浮黎宝镜照一照扬州城,看看这里有没有坎元道体的女子。”

    “人家都说,扬州之地宜养美女,兴许能一下找到呢?”

    任鸿放下茶盏,拿取铜镜立在桌前。

    手轻轻一拂,镜面闪过紫气,茫茫灵机笼罩扬州城,探索坎元道体所在。

    可到头来,坎元道体的女子没找到,却在扬州城内察觉一道道灵光仙气。

    任鸿不由一惊:“这入世历练的修士同道好多!”

    “毕竟这里已经是玄都宫所处地界。这边的修行理念既非我昆仑出世之道,也非碧游逍遥之法,而是玄都宫的入世理念。”

    玉尺仙灵絮絮叨叨说:“你要谨记,在人间万万不可逞凶斗狠。中土人间的金丹期大修士数不胜数。而金丹境才是衡量仙凡的真正标准。唯有金丹大成,那些人才会从入世转到出世,遁入山林潜修元神。”

    “在这里,你能看到许许多多筑基境、源根境以及真火境的修士入世寻找金丹机缘。”

    “尤其是玄都宫,玄都宫号称玄门入世第一家。门人弟子皆扎根红尘,借红尘炼心悟道。”

    “你在人世行走。一要小心同道,不可逞凶斗狠。二要注意红尘浊染,不要牵扯太深。”

    这才是仙灵最担心的一点。

    这跟以往出门几天不同,任鸿这次游历人世,是亲身入红尘浊世历练。少则三年,多则数十载。稍有不慎,就会污浊道心,损毁自身道行。

    任鸿含笑道:“放心,放心,出世入世不都是修行,哪有高下之分?”

    “身居山林而心有杂,难得清净。身居闹市而心常静,亦是自在。”

    “入世出世不过一念,只要把持本心即可。”

    “虽然话是这么个理儿,但真正做起来又有多少人做到?”

    “玄都宫提倡‘入世炼心,出世问道’。他们的弟子必须在金丹境前留于人间积累善功。待到人间道心修行圆满后再避世修行。如此一来,红尘劫满,善功积累,修行事半功倍。”

    “但实际上,又有多少弟子在‘红尘炼心’一关中沾染红尘浊孽,跌入爱恨痴嗔而不可自拔?”

    玄都入世百人,最终能有十人超脱红尘,就算祖上积德。

    更多时候,一百个玄都门人入世,仅有五六人道成金丹,跨入元神三境。

    甚至一百个弟子全部堕入红尘,道行俱灭也未可知。

    “正因为这一步道心关难过,导致玄都宫真正传承的低阶弟子很少。但相反,玄都宫能炼成金丹之辈,必有望修成元神。所以玄都宫高手无数,不逊昆仑。”

    红尘关凶险非常,若非任鸿结丹机缘就在人间,仙灵绝对不会让任鸿在人间久留。

    仙灵:“入世结丹,这是玄都宫的路子,我们昆仑走的是另外一脉法子。要不是你这特例,我才不许你现在入世。”

    “明白明白,咱们是‘先出世,再入世’。出世练气,苦熬法力。这样在金丹期之前,因不染红尘而道心纯净,修行迅速。”任鸿连连点头:“但咱们昆仑派在金丹后因为道心历练不足,修行会渐渐迟缓。”

    玄都宫讲求厚积薄发,只要成就金丹,道心圆满后,修行一日千里。

    但昆仑派在前期积累法力,神通无量。可在后期就远远比不上玄都宫。

    因此,昆仑弟子在金丹之后会下山历练,补全道心一关。

    不过因为昆仑弟子在前期心性修为上远不如玄都宫。许多下山历练的金丹弟子也常因情绪而惹是生非。

    一个长大成人后再授予利刃,而一个三岁孩童持利刃过街,情况不可同论。

    仙灵:“不是我鄙夷自家。咱们昆仑在前期不修心性,在金丹之后历练人世。虽然能减少一部分入世风险,但也让我们历练修行的成果不如玄都宫深刻。”

    依仗金丹法力入世,纵然不以法力欺压凡人。但心境和眼界,也跟凡人时混迹红尘不同。

    因此,昆仑派的入世历练时间极长。从金丹入世开始,直到紫府境才算第一步结束。而真正完成红尘关,必须以元神大成作为了结。

    任鸿和仙灵聊着两派理念,忽然听到酒楼下面传来一阵喧闹。

    往下望去,任鸿看到几个酒店伙计正为难一个光头少年。

    “咦?和尚?”

    中土玄门大昌,朝廷尊玄都宫为国教,虽有佛宗一脉传承,但影响力远不如仙道。

    任鸿从小在灵阳县长大,也不过才见过寥寥几次和尚。

    他坐在窗边往下瞧:“难不成是这和尚过来化缘,被店家拒绝了?”

    “任鸿,那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和尚,你瞧浮黎宝镜。”

    任鸿余光一瞥镜子。宝镜中央紫光烁烁,这是象征自己的位置,而自己身边有一道淡金色灵光。

    “修士?”任鸿立刻感应下方那个和尚。果然,在他身上若隐若现,潜伏着一道隐晦力量。

    “这和尚居然是修士,是佛宗一脉的正式弟子?说来,中土佛宗四百八十寺皆出自灵鹫一脉,倒也跟昆仑有点香火情。”

    可话虽这么说,但任鸿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显然没有下去帮忙的意思。

    “定光道人虽然是我昆仑客卿,但已经出走西土,参悟佛宗秘法,修成定光如来法相。跟我昆仑玉清正统,已然不是一路。”仙灵话语中带着鄙夷:“那佛宗怎么配跟我们昆仑仙道正统并论?任鸿,不用理会。”

    “我也没打算下去解围,不过你不觉得奇怪?”任鸿轻敲浮黎铜镜:“佛宗修行与玄门不同。他们参禅修心,不以法力见长。依他们规矩,这等刚入门的小和尚根本不会传授修炼法门,只是一味让他们参禅。他身上怎么可能拥有法力?”

    “可他若是**凡胎,那浮黎宝镜为何金华绽放?”

    是啊,这小和尚虽然有法力波动,但又不是任鸿这等吞服灵药的奇葩。就算小和尚从娘胎开始修炼,十几年的修行下来,以佛宗前期进度缓慢到令人发指的修炼速度,他根本不可能炼成法力。

    仙灵:“的确有问题。或许他身上带着某件佛门法宝?再不然是某位菩萨罗汉转生?”

    “菩萨罗汉位比道君真人,纵然菩萨转世人间,也不会在中土吧?玄都宫岂肯坐视?我觉得更像另一件东西。”

    仙灵心中一突,瞬间明悟任鸿的猜测:“舍利子?”

第七十六章佛骨舍利

    舍利子,等同玄门金丹,但又有所差异。但按照大众认知,只要是得道高僧练出舍利子,便有等同金丹大修士的地位。

    或许这些得道高僧不懂法术,不会降妖伏魔,但因为舍利子的缘故,或多或少都有些灵异之处。

    仙灵沉吟说:“他肯定不是什么转世的菩萨,托生的佛陀。这颗舍利子不是他自己修出来,而是其他高僧坐化后所留。”

    中土佛宗四百八十寺,皆有舍利子镇压佛庙气运。

    扬州城为中土九州之一的州府,不仅是玄都宫重地,同样也是佛宗实力驻扎的地方。在扬州城外,就有三座规模不一的寺庙。

    “莫非他是从那三寺拿出来的舍利子?”

    “一个小和尚弄出舍利子做什么?”任鸿:“我更倾向于,他是从外地到来,护送舍利子往三寺去。”

    这时,一群和尚匆匆忙忙来到酒楼这边。

    为首的中年和尚对小和尚合掌行礼,请他随自己等人一起离开。

    小和尚一脸犹豫,还没准备一起走,结果又来了一群和尚。

    “白龙寺、玉佛寺、红莲寺。现在只差一个红莲寺了。”

    酒楼下头,众人在看热闹。有人幸灾乐祸说完,就看到红莲寺大和尚带着五六个大汉赶来。

    三寺和尚团团围住小和尚,纷纷开口请他随自己走。

    “果然,任鸿你猜对了。这小和尚的舍利子是某位外地高僧所留。这三寺人士恐怕是为夺取舍利子,想请这位野路子的小和尚去挂靠自家寺庙。”

    面对三方人士的笑脸欢迎,小和尚不知所措,来回张望,不知该跟谁走。

    红莲寺的知客大和尚道:“师弟,你我同出金刚法脉。师伯既然圆寂,你自当随我返还红莲寺修行。”

    旁边玉佛寺的首座念了句佛号:“此言差矣。通元小师弟携带我佛舍利,自当入我玉佛寺,传承我佛妙谛。”

    白龙寺那边一听,也坐不住,立刻开始反驳。

    但他们的话落到任鸿和钧天仙灵耳中,二人顿时一震,不禁脱口:“佛骨舍利?”

    关于“佛骨舍利”,这就涉及到昔年佛法东传的一桩公案。

    昔年西方有大德高士入东方中土传法。结果被昆仑派所阻,在大昆仑山下论道三载,双方难分胜负。

    后来碧游宫和玄都宫加入进来,联手阻拦佛法东传。

    而彼时上代碧游宫主还没飞升。他老人家杀性大,因厌烦西方逃禅,索性祭起仙剑将那尊西方佛陀高人给斩了。

    那佛陀含笑圆寂,遗留八百舍利散入中土,借自身之死来兴道统。

    这八百舍利便是佛骨舍利,每一颗佛骨舍利皆蕴含一道佛门气数,有佛门秘法传承。

    “佛骨舍利啊?”任鸿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这也是三清玄门的默契。虽说佛宗也是正道,大家名义上认可佛宗的传教。但私底下嘛……

    若是玄门仙家“偶然”遇到佛骨舍利,然后又“偶然”遗失到火山、魔穴等等烂七八糟的地方。导致佛骨舍利被毁,相信佛祖宽宏大度,不会责怪一些小小仙家修士的“无心之失”吧?

    当然,有些玄门修士抱着好奇之心研究佛骨舍利,也能从中得到不少秘法传承。那佛宗四百八十寺,有不少都是玄门修士兼修佛法后所立。

    比如昆仑山上的几位道君,当年他们离佛祖坐化最近,得到不少佛骨舍利。间接促使昆仑内出现了四脉佛宗传承。

    仙灵忙道:“任鸿,你千万不要打佛骨舍利的主意。佛宗当年那位高人是不逊色老爷的高手,他擅长宿命法,因果法,你若是碰了佛骨舍利,恐怕难逃佛宗算计。”

    尤其是任鸿四位师兄师姐都中招,跑去研究佛法。万一任鸿也动了心思,参悟佛门传承,那还怎么当昆仑玉清一脉的法脉传人?

    “放心,放心,我有分寸。”任鸿张望下面的情况。

    三方人士到底有所顾忌,周边围着一大群人,不好彼此大打出手,只是好言相待,劝说小和尚自愿跟自己走。

    “这么闹下去,恐怕不需要我出手,玄都宫都会过问吧?”

    玄都宫在人世驻扎九府,扬州府便是其一。这里有一位玄都宫的道君分神坐镇,真要是闹大了,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噗通

    就在任鸿打定主意作壁上观,看好戏时。忽然一道金光从窗外某颗大树上投来,直直落入任鸿的茶盏。

    定眼一瞧,茶盏里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宝石。通体碧青,无暇透光。

    “这是……”任鸿一怔,余光瞥见浮黎铜镜中的金光已经跟象征自己的紫光重合。

    难道说……

    “任鸿,这就是佛骨舍利!”仙灵惊慌道:“有人要栽赃咱们!”

    任鸿差点爆粗口,赶紧收起法宝,准备离开。

    佛宗争夺佛骨舍利,虽然自己幸灾乐祸,还打算暗中销毁。但可不是让人送到自己跟前,帮人被黑锅的!

    召唤勾陈神兽,任鸿放下银两准备开溜。

    但是走之前,他盯着茶盏内的那枚舍利子。

    其实……其实自己看一看,研究一下也没什么吧?以自己的道心,区区一颗舍利子能同化自己吗?

    犹豫下,任鸿小心翼翼拿筷子戳了一下茶盏。

    茶盏轻轻一晃,佛光在半盏茶水中荡漾,浮现《金刚王指》四个梵文。

    任鸿认不得梵文,但仙灵却懂这门域外文字。他惊讶道:“金刚王指?传说佛宗第一指法?”

    看到异象,任鸿果断收手,匆忙驾驭勾陈逃之夭夭。

    路上,他忍不住问:“比我的《天元剑指诀》如何?”

    “我哪知道?你这指诀我是第一次见,而金刚王指也是传闻。不过在传说中,金刚王指虽然是一篇指法心诀,却也有身化金刚,修成佛陀境界的奥妙。”

    任鸿因为突如其来的佛骨舍利逃走。离开不久,一位美男子施施然来到任鸿方才坐的地方。

    “原来也是一位同道中人?”他看着茶盏内的舍利,拂袖一扫,将其收入口袋。

    “这颗舍利,就由我们玄都宫收走吧。”

    但一瞬间,他猛然察觉不对劲。将舍利拿在手中,端详看了一会儿,轻轻一捏,佛骨舍利当场碎裂。

    渣渣散落一地,还有半卷记载《金刚王指》第一重心法的卷轴自动销毁。

    “假的?”男子再往楼下看,被三方人马包围的小和尚,此刻哪里还有人在?

    “不对,上当了!那家伙是故意利用佛骨舍利引开三寺人士,此刻已经去往玉佛寺。”

    男子二话不说,御风赶往玉佛寺。

    但玉佛寺外,一群和尚神色惊慌。

    天空中,绚烂星光组成一行大字:“玉佛手已拜领,三月后奉还。”

第七十七章相依相生

    任鸿仓皇溜走,仙灵路上还不断提醒:“任鸿,小心点,咱们换一个地方。刚才舍利子突然落到你我面前,绝对有人故意栽赃,引你我跟佛宗争斗。”

    少年下意识点头,他也这么想。不然舍利子怎么好端端落到自己的茶杯里?

    随后,仙灵又是一声长长叹息:“也是你我心虚,不然把舍利子送到玄都宫去,说不得还能得到些好处。”

    任鸿:“毕竟我没获取道玉牒,现在去找玄都宫,恐怕不方便。”

    中土玄门有出世、入世两脉。出世一脉尊昆仑为首,入世一脉以玄都为尊。

    但凡修士出世,行走群山之间,当持昆仑颁布的“山符”,又称“五岳真形图”。

    此图依附五岳帝君真形,可引紫极神图之力傍身。玄门修士佩之,能避山中鬼魅精灵、虫虎妖怪及一切毒物。

    而且佩戴五岳真形图,也会被山中隐世道派感知,不会当做敌人被守山大阵攻击。

    当然,这规矩虽然早就确立,可真正落实下来颇有难处。

    仙家不受拘束,虽说昆仑道派本意是好的。利用五岳真形图辨别敌我,但仙家真正佩戴此物出行者很少。

    毕竟佩戴昆仑山符,也就真正承认对方确立的三山五岳体系,很多道派都不甘心。

    可入世历练不同,玄都宫花费数百年时间接手北斗派对人世间的统治。但凡修士入世历练皆要跟玄都宫打招呼,和人间王朝疏通关系,得玉牒宝册方可行走人间。

    任鸿刚下山不久,假扮书生往扬州游玩,根本没来得及去玄都宫讨取玉牒。

    从扬州离开,任鸿二人才琢磨不对劲。

    自己二人怕什么?纵然佛骨舍利在手,转手把麻烦送给玄都九府之一的扬州府,让他们去解决就好。

    可这一跑,反而失去立场。

    “罢了,咱们先去讨要玉牒,然后再做计较。”

    只是出了扬州城,不好再去玄都九府的扬州府,索性任鸿骑着勾陈神兽,一路往北而行。

    两日后,一人一尺来到东城附近。

    “山派属出世道派,受昆仑五岳符命。不过山靠着城镇,因此也有一处玄都观。”

    玄都宫驻扎人世,有九府三十三司七十二观。东城外有一处玄都观,在这里便能挂单录牒。

    只要任鸿取得玄都一脉颁布的传道玉牒,即可自在行走人间。即便官府找上门来,传道玉牒还能当做身份凭证,免除许多麻烦。

    “任鸿,务必小心昆仑弟子。入世历练的昆仑门人绝对不少,你身上的玉清法力尽可能遮掩。”

    “放心,我有分寸。”

    任鸿将勾陈神兽一抖,神兽变化为一层透明披风裹在身上。瞬间,他身上的法力气息晦涩隐匿,再难察觉半点和玉清道脉有关的痕迹。

    然后他把百鳞青蛟剑拿在手中。将青龙幻灵注入青蛟剑,他身上法力立刻变作生气勃勃的木灵之相。

    而且,任鸿刻意把修为维系在真火境,假扮成一尊修行《长青玄功》的普通散修。

    “这样如何?”任鸿装模作样,虚作稽首:“贫道长青子,在某处灵山修行百年,参悟《长青玄功》。如今入世寻找结丹机缘,望请玄都观主行个方便。”

    看他行礼稽首,仙灵笑了:“倒有几分门道。至少那些玄都观里的金丹观主察觉不来。”

    想要察觉任鸿隐藏的气息,至少要玄都三十三神司的司主们亲临。

    随后,仙灵琢磨问:“你要创造五个假身份,就是为对应**神兽的五方?”

    陆压道人擅长离火,对应司掌南明离火的朱雀。

    灵音法师一体双魂,象征玄武神兽的龟蛇法相。

    眼下这位长青子,明显对应东方青龙。

    “至于鸿钧,我倒看不出来你是何意。”

    “那个称呼,我是打算充当自己道号。而且那个身份很明显,如果曲师道那群人察觉,恐怕会立刻联想到你我。”

    所以,鸿钧身份排除在外,不列入五个假身份。

    “也就是说,剩下还有一个白虎,一个腾蛇。”

    “你忘了咱们曾经扮演的西方老仙?还有东海那道黑影?”

    “西方老仙对应白虎,那道黑影擅长隐匿,对应腾蛇。”

    任鸿隐约有一个想法,那个黑影运作好了,或许能当做大杀器。

    拿出浮黎铜镜又把自身检查了一遍,任鸿打算前往玄都观。

    轰隆

    忽然,城郊雷云滚滚,阴霾遮蔽晴空,隐隐然形成一尊雷神法相。

    任鸿脱口而出:“神霄雷法?”他手中就有一部《玉清雷策》,瞬间认出这尊雷神法相是三十六神霄雷法中的玉枢雷。

    雷神手托玉尺,脚踏星云,在穹空第四重元气潮汐凝聚神雷。

    “没错,正是玉清神霄雷法。”

    灵寿子随昆仑玉虚上人飞升后,雷法并没有独自形成一脉天门道统,而是留给昆仑派,让十二脉仙峰修习。

    任鸿心中一动,拿铜镜观照。看到不远处有两位昆仑弟子跟另外二人斗法。其中一人周身缠绕银光,和天空雷神法相共鸣。

    “那另一人……”任鸿仔细辨认:“金光闪耀,清气莹然,但毫无半点斗法手段,仅仅站在一边解说,是金庭峰的人?”

    仙灵:“没错,这俩弟子是金庭峰和玉泉峰的人。”

    两位昆仑弟子刚修成金丹不久,被师门派遣下山历练。但在他们来到这座城市时,看到两个道士利用道术迷惑凡人,一时气不过就上去找他们评理。

    结果说着说着便打起来。

    “师兄,这二人出自玉传观,修行法门为《玉楼问心经》。”

    金庭峰出身的弟子站在战圈边缘,身上五色氤氲香雾弥漫,一边以法宝护身,一边为同门解说对手的来历底细。

    当对方道士举起桃木剑时,他马上道:“师兄,对方要用火咒,你用雷法引开三昧真火。再用神霄雷法对准他膻中穴。”

    玉传观的《玉楼经》脱胎于玄都宫鼎鼎有名的《小楼飞剑经》。这门玄功大半根基都依托膻中穴。若是被人重伤膻中穴,怕不是立刻跌落会凡人?

    两位道士气得破口大骂:“小畜生心肠歹毒,我二人在人间稍稍用了些许道术,左不过坑凡人几两银子,轮得着你们二人下杀手吗!”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枚法印。

    金庭峰弟子掌心流光转动,施展大衍算数后又道:“师兄,此物以千年玄铁铸造,并非他亲手炼制,而是一妖王遗留之物。内有妖丹御使,可发挥金丹级战力。不可近身迎战,远远施展雷君法相灭妖即可。”

    另一位玉泉峰弟子爽朗大笑:“多谢师弟,晓得了!”

    他法诀变化,天空乌云中的雷精银光陡然一转,玉枢雷先是化作银色大网罩住两个道士,然后密密麻麻的雷球在大网生成,在道士祭起玄铁印之前将妖气磨灭,抢先废掉对方一张底牌。

    任鸿和仙灵赶来,正瞧见两位昆仑弟子压着对方打。

    仙灵托着任鸿隐藏在第六重云空,笑道:“你瞧瞧金庭峰的风格,是不是跟一般仙人大不同?”

    金庭峰弟子根本不出手,仅仅在一旁指点同门,解析对方破绽。

    任鸿:“金庭峰专修道行,多培养传经弟子。想来是他战力不佳,只能凭借这张嘴对敌。”

    “不错,金庭峰战力弱小,一般外出游历都是跟其他仙峰弟子结伴而行。”

    顿了顿,仙灵又道:“虽说昆仑诸峰各自为政,但老爷还在时,诸峰各司其职,结伴下山游历,反而留下不少神仙传说。”

    昆仑各峰传承天书不同,引来诸多争执。虽然是坏事,可凡事要从两面看待。

    各峰司掌不同,只需专精一道,彼此团结一心,相互补足,反而能把昆仑道派经营得蒸蒸日上。

    昆仑隐隐然拥有天下第一道派的威风,十二峰间的互助和竞争也有一定功劳。

    “任鸿,倘若你执掌昆仑。是抹掉十二仙峰各自培养的特色,命令十二峰全面发展?而是继续保持特长,让十二峰专一修行,统合在昆仑大义之下?”

    “这……”望着下方二人,任鸿沉默不语。

    昆仑是一颗苍天大树,唯有在这颗大树上才有金庭峰这类专修道行,不修战力的弟子门人存在。

    若换一个门派,哪能让门人们这样荒废斗法搏杀之术?

    但好处明显是不假,但弊端呢?

    没有斗法手段,万一金庭峰弟子落单呢?

    而且十二峰的内斗,是让任鸿最恶心的一点。

第七十八章三个傻小子

    在金庭峰傅书宝指点下,昆仑二人很快将对方底牌一一挑翻。

    眼看其中一人要被飞剑斩落,另一道士大叫:“你二人毁我法宝,断我道途,今日必跟你们拼一个玉石俱焚。”

    他把雷霆损毁的法印一扔,转而拿出一口玉质法剑。

    金庭峰弟子面色一肃:“师兄速退!这是《玉楼经》中的碎玉剑式!”

    闻言,空中那位御使神雷的昆仑弟子远远躲开。

    走之前,还不忘用雷光卷起自家师弟傅书宝。

    傅书宝被雷凌子提到云空,随风晃荡,口中不忘继续描述这一剑式:“《玉楼经》出自玄都一脉,是《小楼飞仙剑》的法外别传。其中有一招‘碎玉焚石’,可斩不超自身两境的敌人。师兄,切不可让他们近身。只要等他们这一剑招的力道自行散去即可。”

    雷凌子瞥了一眼施展剑招的人:“放心,他们的剑速再快,也快不过我的雷光。”

    玉传观另一位道士见同门拼命,心一横,也施展碎玉剑式。

    但就在这时,天空忽然有一片金霞垂落。

    茫茫金霞带着雷凌子和傅书宝熟悉的气息,很快裹住对方二人。轻轻一震,把玉传观二人击昏。

    傅书宝面色疑惑:“这金霞似是我昆仑一脉?好像是用真元催生焰火,凝练仙霞。纯阳一脉……嗯,法力好雄厚……应该跨入灵胎境?可能出自太华、紫阳、元阳、乾元、九仙五峰。”

    雷凌子一听,立刻上前行礼:“玉泉峰雷凌子,金庭峰傅书宝见过师兄。”

    任鸿眼珠一转,故意用云雾遮掩身形:“愚兄乃乾元峰一脉三代弟子。如今修炼正在要紧关头,不便见人。两位师弟是刚下山?可知乾元峰如今情况?”

    他跟乾元峰关系最熟,于是假扮乾元峰弟子过来问话。

    因为他跟玉尺仙灵的确都是昆仑一脉,且钧天仙灵出手打昏玉传观二人,两个弟子并未怀疑。

    傅书宝在云朵上站好,乖巧行礼:“师兄好。”

    雷凌子听闻这位师兄出自乾元峰,顿时亲切不少。

    玉泉峰和乾元峰关系不错,雷凌子虽然性情冷淡,但也恭谨的打了个招呼,并道:“师祖们还在闭关演练紫极神图,山上是诸位师尊师叔们掌事。乾元峰一切无忧,师兄勿须挂念。”

    任鸿本来没打算出手,是仙灵察觉不对,让他出面拦住玉传观二人施展禁招。

    如今见了面,任鸿有心询问自己在昆仑上的朋友。未免二人怀疑,他最先询问罗钰的情况。

    “我当年下山时,罗钰师弟还没结丹。不知他如今情况如何?”

    罗钰是乾元峰弟子,在龙首岩时对任鸿多有照拂。不过为了不引起怀疑,他故意称呼罗钰为“师弟”。

    “罗钰师兄?”雷凌子显然知晓这位师兄,心中暗想:称呼罗钰师兄为师弟,这位师兄的年纪似乎有些大啊。

    他老实回复:“听人说,罗钰师兄几年前出了点事,主动要求出山捉妖,此刻似乎也在人间。”

    听到这,任鸿心中一突。自然联想到当年逃出来的三女妖。

    罗钰师兄,莫非是被我连累?

    “几年前的事?”任鸿故作疑惑询问。

    傅书宝:“听说是龙首岩那边惹出来的乱子。好像是一个弟子放出三妖,牵连到罗钰师兄。不过后来又听长辈们谈及,似乎这件事另有隐秘,好像跟九仙峰那边有关……”

    “师弟!”雷凌子一声大喝,打断傅书宝的话。

    傅书宝猛然想到眼前这位“师兄”出自乾元峰,赶紧闭嘴。

    “想来是罗钰师弟在龙首岩看重一个弟子,然后被九仙峰陷害吧?”任鸿忍着情绪,故作平静:“两位师弟无需如此。九仙峰那边跟我们的纷争,大家心知肚明。只要自家行得正,无愧祖师便可。”

    两位昆仑弟子支支吾吾,不敢接这位师兄的话茬。

    似乎觉得有些尴尬,雷凌子生硬转移话题:“师兄未曾露面,莫非是参悟灵胎之境,施展阴神出窍之法?不知本体可安全,是否需要我们帮忙护法?”

    “我出自乾元峰,你觉得会没有修行之地?”

    “清微仙府?”雷凌子顿时了然。但仙府之事看破不说破,他不再询问有关这位“师兄”的事情,而是问及有关玉传观二人的处置。

    “你四人斗法争执可以,但闹出人命着实不该。回头真出事,玄都观追究不说,还会让对方师门跑去我们昆仑讨公道。”

    “想我昆仑赫赫大派,哪有功夫跟他们扯皮?”

    “你二人把他俩送去玄都观,交给玄都观主处置。”

    金霞一动,将玉传观二人甩给雷凌子:“你们若是刚下山,记得顺带去玄都观讨要玉牒文书。”

    傅书宝拍拍腰间口袋:“师兄放心,我二人上午才从玄都观出来,已经把玉牒金册备好。只是没想到……”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两个道士,眼神带着嫌弃。

    只是没想到,上午刚去拜访玄都观,下午又要去。

    任鸿没有停留太久,直接撤去金霞,而二人则扛起两个昏迷道士前往玄都观。

    没有外人,任鸿才问:“你非要我横插一手,这是为何?难道担心这俩小子吃亏?”

    仙灵:“你要不出手,他俩已经吃亏。”

    “吃亏?”任鸿不以为然,刚才自己若不出手,那俩玉传观弟子恐怕已经死了,雷凌子他们哪能吃亏?

    “当然,我不是指那俩玉传观弟子斗法获胜,而是指他们故意用自己的死来坑这俩傻小子。”仙灵又是一叹:“他俩加上你,三个傻小子。历练经验太浅,连玄门最著名的‘兵解骗局’都不知道。”

    “兵解骗局?”

    任鸿知道“兵解”,以兵器利刃解脱灵神,从而借灵神得道或转世。

    但玄门崇尚天仙大道,哪瞧得上兵解飞升这种次等手段?

    这等“尸解仙”不入正道,连元神真人都不如。

    一般用“兵解”法,都是修士为转世而准备的手段。

    “兵解不都是为了转世?这哪里有什么骗局?”

    玉尺摇身一变,化作人形,双手抱胸站在一旁发笑。

    任鸿皱眉:“你若不说,稍后我们不去酒楼吃饭,直接餐风饮露!”

    钧天仙灵神情一顿,才老实说:“若是你刚才不出手,这俩门徒拿出师长赐下的法宝斩杀对方这俩招摇撞骗之辈。等对方师长找来,你觉得该如何?”

    这俩道士虽然招摇撞骗,但罪不至死。可这俩昆仑门徒杀性重,又刚刚修成金丹不久,初次下山历练。如果不知轻重害死对方,惹出对方师门人物,反倒是这边理亏。

    任鸿眼睛一瞪:“这俩玉传观弟子是自己施展禁招自杀的!”

    “如果不是被逼,谁会傻傻用禁招?”仙灵:“你说出去,旁人是相信两位昆仑大派弟子手段高超,逼得玉传观二弟子施展禁招。还是这俩玉传观弟子只知敌不过对方,却又不肯离开,主动施展禁招?”

    “……”

    “所以到头来,是雷凌子二人害得他俩死亡。”

    “……”

    明明是对方犯事在前,昆仑弟子仗义执言,帮凡人出头。可到头来,这件事领罪的人必然是昆仑弟子。

    “你若不出手,他们二人杀了人家弟子。要么还人家两个弟子,要么去人家师门干苦工百年,又或者把这俩人的转世身度回来。”

    任鸿顿时不悦道:“这二道士仗着修为欺辱凡人,他们师门不管,反倒是昆仑这边要赔罪?这是哪里的道理?”

    “这就是死人的道理。”仙灵摇头晃脑:“天大地大,人死最大。”

    “正所谓‘一死解百愁’。只要你人死了,甭管是不是过错方,都要让生者赔偿。”

    “用某些人的话说,这就是‘道义’。人家都死了,你还追究过错,是不是太计较?人家死了,就算是人家有错,你在情理上是不是要赔偿一下?”

    玉尺仙灵嘲讽道:“那些旁观的人可不管你当事人什么想法,不管你是不是受委屈。人家作为旁观者,自诩‘中立立场’,自然要对你们当事人指手画脚一番,以彰显他们的公正。”

    “而且,你当对面这俩修士,是真不知道昆仑难对付,还是故意找上来的?”

    “你什么意思?”

    钧天仙灵又不说话了,他站在云空对东城内一指:“眼下就有一桩,你不妨亲眼瞧一瞧。”

    “这兵解诳局是我们仙家的说法,在凡间还有另一个称呼,叫‘碰瓷儿’。”

第七十九章撞车

    东城内,一辆马车从官道平稳行过。

    旁边有个衣衫褴褛的青年深吸一口气,冲着马车撞去。马匹受惊,铁蹄踏下,将青年当场踩死。

    这时,那些围观的路人不干了,非要马车主人赔偿。

    一开始,那户人家的管事担心惊扰主人,自己在外头跟几个仆从据理力争。

    但他们人微言轻,哪比得过外头这些旁观者?

    任鸿从空中飞降,正巧看到这一幕。

    路人:“瞧这车辆,显然不是一般人用的。既是有钱人,怎么连这点钱都舍不得出?想必是平日鱼肉乡里的贼豪,或者什么贪官污吏吧!”

    有好事者,甚至从旁边拿起鸡蛋、烂菜叶对马车扔去。

    这户人家赶忙将捕快找来,可捕快看了看地上那尸体,再看看旁边民意鼎沸,不敢拂过众意。

    便上前化解,对那户人家道:“听你们说法,是这人主动撞上来,但人家已经死了,人死为大,贵人也不好直接离去。”

    任鸿听到这,眼皮跳了跳。在他头顶的仙灵嘿嘿一笑:“你瞧如何,‘人死为大’啊!”

    联想方才那俩玉传观道士,任鸿隐约有所明悟。

    捕快:“依我之见,这件事无需报官。贵人帮这男子妥善安葬,再寻他家人给一笔钱财,两下私了算了。”

    马车中,突然传出少女怒喝:“我家走在官道上,按照我朝法律。除驿使、官家亲眷外,闲杂人等不可上官道。”

    大齐修建城中道路,有云道、官道、驿道、民道之别。

    云道,又名神道,在道路最中央,并非给凡人用,而是妖精神圣所走的道路。这条道路刻着腾云花纹,也算是划分左右两侧出行的界道。

    当天子出行时,也会使用云道。会提前铺设红毯盖住花纹,对各路鬼神精怪宣告:天子要走这条路了,请大家先让让。

    然后十六人抬着步辇,从云道上方走过。

    可以说,云道是最贵的一条道路。如今任鸿隐去身形,就是走在云道上。甚至他能看到和阳世截然不同的景象,诸多鬼怪都穿行于云道。

    云道边侧,即为官道。这条官道只有达官贵人和其家眷可用。有时王侯宫妃出行也用这条道路。毕竟云道尊贵,除却仙神精怪外,也只有天子和皇后才有这个资格。而且皇后都不是时刻能用,许多时候皇后都会走官道。

    驿道则是专门为驿站马使铺设的道路,可供马匹奔走,传递消息。但因为驿道用得少,有些大城并不设驿道,仅仅铺设官道和民道。民走民道,官走官路,而驿站马使这时候会借用官道,行“不扰民之策”。

    至于民道,就是百姓专用的通道。可供一位挑担老夫横行。

    东城算是一座古城,其道路宽敞,云道、来回官道、往来驿道和四条民道,足足是九条道路,宽有五丈。

    这户人家本是外出上香的女眷,因主母为朝廷册封的诰命,有资格使用家中的官车和官道。

    那位小姐不悦道:“我家走在官道上,这人冲上官道惊扰我们母子,反倒是我们有错?”

    捕快:“但到底出了人命,贵人也不好坐视不理吧?”

    “这等事情若让御史们知道,你家老爷也不好交代。”

    捕快心中无奈,出了这等事情,如果自己明言偏帮这户人家,怕不是明天城里就传出自己谄媚贵人,对良民冤案置之不理。

    但他瞅了一眼这撞死的青年,心中猜出几分大概。

    老捕快认识青年,这落魄秀才前几日去药店求药,要给自家老母亲治病,但因家中拮据拿不出钱,药店不肯给药。因此,家中老母病重垂危。加上他还有一个女儿,如今无粮无米无钱,便打算用这等讹诈手段弄钱。

    “用自家性命换钱,值得吗?”老捕快暗暗摇头。

    留着老母和小女,纵然现在弄来一点钱,这一老一少又能支撑多久?得罪贵人,恐怕事后还有报复。

    想到这,捕快又在马车前给这户人家的贵主说了几句。

    马车内,隐隐能听到里面的争吵声。那少女似乎仍不肯为这件冤枉事受气。

    但里面另一个声音则不断安抚。

    毕竟秀才不同于一般人,万一真给自家老爷惹麻烦,那才不妙。自家丁忧三年已满,老爷正要重返朝廷,可不能出波折。

    任鸿演算前因后果,脸色带着几分难看。

    这人间的确不同仙境,人心险恶啊!

    任鸿十二岁上昆仑,那时候年纪小,被家人保护得好,虽然人小鬼大般的知晓不少事,但很多肮脏手段还是不懂。

    就跟这青年主动撞死求财一样,刚才那俩修士又何尝不是故意去昆仑弟子手上找死。

    雷凌子二人初次下山,经验不多,真要是“害死”两个玄门修士。

    回头反而要为此赔罪,给予相应补偿。

    尤其任鸿能看出来,那俩玉传观修士根基浅薄,而且气息不稳,显然是修行出了岔子,再无更进一步的指望。

    既然此生无望,那就求一个转世重修。

    但找人护道何其麻烦,不如趁此机会让昆仑弟子杀了自己,回头好逼迫对方还债。

    以昆仑派爱惜羽毛的性格,为了不被玄门各派戳脊梁骨,肯定会让弟子们帮自己转世。

    “任鸿,你可明白了!这就是‘人死为大’!只要你死了,别管对方是不是过错方,最后都是你的错!你都要赔偿!”

    “什么是红尘历练?这就是历练!”

    “不明人世险恶,哪算是往人间混了一遭?”

    这时,那户人家的主母安抚自家女儿后,缓缓开口:“此子鲁莽,擅闯官道。按照我朝规矩本该乱棍打死,以儆效尤。但我等本是外出上香,当积攒功德。稍后我派人去他家寻家眷补偿。若府衙信不过,可派人随同。”

    老捕快见这户人家的当家主母好说话,总算松了口气,连忙道:“好说好说,这件事无须惊动我家大人。稍后我请师爷走一遭也就是了。”

    眼看这件事就将作罢,突然一个青年跳出来。

    “且慢”

第八十章有辱斯文

    碰瓷?

    碰见这等糟心事,任鸿的脾气哪能忍下?

    刚才那俩道士送去玄都观,但这落魄秀才正好犯到任鸿手上。

    任鸿变化的长青子仪表堂堂,让人一见顿生好感。

    站出来后,他对马车拱手:“夫人一片善心,却不知此乃大恶之举!”

    马车内,那妇人缓缓道:“这后生求仁得仁,我顺了他的心思,了平这件事,不知何来的恶事?”

    主母到底见多识广,瞧这秀才的衣冠模样,便猜出几分大概。又听老捕快耳语几句,心中有谱。

    但自家不愿惹事,索性便随了他的心意,给他家人一些钱财补偿。

    到底是一条人命,权当积德。

    “你救他一人,旁人见了,得知如此作法可弄钱,不知多少活不下去的人逮着官车撞,届时其他人家的女眷被惊扰了,万一有几位身怀六甲的夫人因此出事,那可都是夫人的罪过。”

    “您觉得,她们得知是您害得这种风气大行于世,会不会迁怒于你?”

    马车内,妇人神情一怔,露出沉思之色。不说旁人,自家小妹前些日子送信,她又怀上一胎。万一有人去冲撞她的马车,害母子出事,那可怎么办?

    “这位先生说得是。”马车内,少女连忙按住母亲的手:“母亲,我们行事堂堂正正,本是这家伙突然撞来害我们,为什么还要我们赔钱?”

    “就凭他弱他有理吗!”

    任鸿颔首道:“这位姑娘言之有理。此例不能开,若开了这个例子,则天下乱矣。”

    主母心中不忍:“但此人已死。我听捕头说,他家中只有一老一少,若不补偿,家眷到底无辜。”

    “既然如此,夫人何不把他家女眷接入府中。”

    “先生说笑了。”

    接入府中?那才是笑话吧?

    是当做丫鬟对待?那旁人还不更加非议自己这一家子迫害百姓?

    当做客人?可他们跟自己着实没有关系。何必在府里头养两个闲人?

    而且,他们家还要担心这是不是政敌设局,故意往他们家安插探子。

    纵然不是政敌阴谋,万一那女眷跟自家老爷少爷有点什么,自家脸上更难看。

    在主母太太看来,反正自家不差那点钱,索性破财免灾算了。

    任鸿哈哈大笑:“的确是笑话,这等事情,权当没发生最好。”

    他伸手一指,青光裹住青年,他脸上的血水悉数消失,翻卷的血肉也重新愈合。

    暗中,任鸿在袖子里转动白玉如意。

    如意上有北斗七星、南斗六星道印。所谓“北斗主死,南斗主生”,任鸿只轻轻将如意旋转,南北星光随之一动,地上的秀才立时复活。

    “混账,还不醒来!”任鸿一声大喝,用青木法化作惊雷把这人震醒。

    孙秀才睁开眼,悠悠看向四周。

    发觉周边人群正看着自己议论纷纷,不由大惊。

    “这……这是怎么回事?”孙秀才张望四周,看到不少人用敬畏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的青年。

    旁边,老捕快好心道:“你擅闯官道,被这位先生……不,被这位仙长救下,还不赶紧拜谢。”

    “救下?我没死?”秀才呆呆看着四周。

    旁观众人看到这一幕,哪里不知道他的打算,纷纷议论起来。

    “真是奇怪,他被仙长救了,怎么脸上不见喜色?”

    “看上去,还有几分不满?”

    “这家伙不会是故意坑人,打算找这户人家麻烦吧?”

    “他跟这户人家有仇?这马车似乎是张大人家?他家不是回乡丁忧,目前不在朝中为官?”

    “我看不像有仇,倒是为了求财。”

    孙秀才这时反应过来,爬起来准备对任鸿道谢。但他刚起来,忽然脚一软,又再度往地下倒。

    任鸿冷笑:“这位兄台,你要是装作被车马撞伤,妄图跟这位夫人讨取医药费……还是歇了这个心思。我刚才出手,别说你身上的伤,就连你体内那点沉疴暗疾都一并治愈。别打算用这个坑人!”

    他瞧不上眼前的秀才,转身对马车里的女眷道:“夫人,此事已了,你”

    还没说完,孙秀才突然扑过来,抓住任鸿的衣角,含泪道:“请上仙救救我家老母!”

    任鸿强忍着把这家伙一脚踹出去的冲动:“你家老母有病,可去寻医师治病。”

    “小生家中无钱,那医馆里头都是捧高踩低、目瞎手拙的庸医,根本不愿为我家母亲治病。”孙秀才哀求道:“望请上仙一片仁心,大发慈悲。”

    我不救你家老母,就是不仁不慈喽?

    老捕快在旁听孙秀才言语,心中不满:得了吧,人家那几个医馆对你家够可以了。给你家老太太诊治,除却药费以外的诊断费根本没收钱。甚至药钱都是成本价,根本不赚钱。但你家连药钱都出不起,总不能让人家医馆给你白白熬药吧?

    任鸿面无表情,冷淡道:“我方才掐指演算,你母是老人病,又偶感风寒。只是耽搁久了,才渐渐病重。去医馆抓几服药,再安养着度过这个春天即可。”

    “你若是没钱,可去那些酒楼商铺给人打工。你认识几个字,兴许有人要。纵然无人雇佣,那些米行、粮行总也需要人出蛮力。”

    青年不禁道:“小生有功名在,岂能干这等粗活?”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不乐意了。

    “粗活?是啊,我们这些下等人比不得你这秀才老爷。更不会自家没钱就去撞人家的车驾。”

    “你连举人都没考上,也好意思瞧不起我们?”

    “当搬运工怎么了?至少我们孔武有力,还有一把子力气耍耍。就凭你,纵然是去米行粮行,东家都未必肯要!”

    人群中,正巧有两个刚刚为东家搬运米粮回城的工人。刚才他俩瞧孙秀才被马车撞死,还有些可怜他,站在一旁仗义执言,要求马车里面的女眷赔钱。

    但瞧他这番作态,恨不得自己二人刚才就没站出来过。

    “那就去卖字画。”任鸿面带厌恶:“你要弄钱,何不寻正当手法?几十岁的人,难道这点法子都没有?”

    青年一脸为难,吃吃道:“这……这岂非有辱斯文?”

    “斯文重要,还是你家老母性命重要?”任鸿嗤笑道:“你这么大的人,上有老下有小,难不成抱着一个‘秀才’名头,就一辈子等着旁人伺候你?”

    秀才而已,又不是举人进士,这几十岁的大龄秀才可不少见。

    任鸿拂袖一扫,将孙秀才扫退,然后对马车内的女眷说:“夫人,人已无恙。不知按照本朝规矩,冲撞官车该如何惩处?”

    那妇人沉吟:“百姓擅入官道,初犯者需往衙门受教三日。十二岁以下者,问责双亲……”

    官道和普通百姓的过道中间,还隔着一条驿道。纵然需要临时借道,也只需借用驿道稍作停留。擅入官道,按照本朝规矩要问责。

    但无意冒犯,偶然所为,顶多在衙门说教几个时辰,或者掏点钱也就过去。

    可有意冒犯,主动进入官道,并且惹出事,那意义就不同了。

    这一举动,被视作对朝廷的蔑视。

    “冲撞官车,妨碍官道行走。依本朝律,打二十板。且根据被冲撞者身份以及情况严重与否进行加罚。”

    “我是朝廷三品诰命夫人,按律该再加二十板。加上此人……”

    妇人没有说下去,按照孙秀才故意讹人的行径,至少六十板逃不过去。

    正如任鸿所言,哪怕为了以儆效尤。说不得衙门都要生生打死他,以此震慑世人。

    但自家不过出来上香,为老爷祈福,给刚过三年的老太爷进行抚灵,怎么就好生生惹出一条人命了?

    孙秀才虽然志大才疏,但关于本朝律例还是清楚的。以自己的行径,被衙门活活打死都不意外。

    他面色苍白,惶恐跪下来谢罪:“夫人饶命。小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这等行径。念在我家老母重病垂危的份上,还请夫人开恩啊!”

    “……”马车内,美妇人一脸犹疑,迟迟不决。

    坐在她身边的小姑娘一脸恼色,但想到一条人命,也有些迟疑。

    可这时,任鸿对孙秀才大喝:“你冲撞官眷碰瓷,既然都舍得把性命搭进去,想来也不会怕那区区一点刑罚。放心,你家老母不用担心。你跟着老捕快去衙门认罪,你老母治病的钱,我掏了。”

    路边那俩扛米大汉一听,拍手叫好:“穷秀才,刚才你都肯舍命讹钱。如今这位上仙主动帮你家老母掏钱,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是啊,反正你自己都不爱惜这条命。不如把这条命还给仙长算了!”

    众人在一旁起哄,羞得秀才满脸通红。

    干脆利落被马车撞死,和被衙门活生生六十大板打死,那能一样吗?

    而且被衙门扔出来,到时候自己颜面落尽,别说再考科举,恐怕在东绕城居住都成问题。

    马车内的那位姑娘闻言,插口道:“何须仙长出钱?这秀才若肯领罚,他家老母亲的病钱,本姑娘出!”

    刚才出钱憋屈,但现在出钱能看这孙秀才被打几十板,她心中顺畅,愿意出这一笔钱!

    最后,还是老捕快瞧不过去。到底念着这秀才上有老,下有小。上前将他扯起来:“你随我回衙门,请大人处置。放心,六十大板未必要人命。”

    衙门自有手段,这板子的轻重力道全由他们掌控。

    然后,老捕快看向马车:“夫人,我带他回去领罚。至于……”

    “我派人跟你一起去,稍后你再带我家管事去他家,给他老母治病。想来被衙门惩罚后,他无力走动,没办法为自家老母走动。”

    妇人这一说,老捕快目光一动,明白妇人的意思,拱手称是。

    说完,夫人命人随捕快和孙秀才离开。

    事情了结,孙秀才受罚,其母和其女并未受到牵连,而被牵扯进来的这位官家母女也没遭殃。

    任鸿自觉这件事办的还可以。

    望着地上那摊血水,他暗中以玄武幻灵弄来清水,将道路擦拭。

    “如今方知修行好处。如果我不修行,怕不是还在小县城打滚。说不得几年后,我也要沦落这般田地。”

    以自己的家境,恐怕不是讹人,而是被讹的那方。那时候,只有凡人手段的自己如何傍身?

    面对群众悠悠之口,恐怕只能赔钱了事。

    人世红尘,脱不开一个钱字,脱不开一个利字。

    想到这,任鸿心中升起明悟,道心隐约随之升华。

    “仙长,仙长!”

    突然,一位红衣少女从马车跳下来,直接过来找任鸿。

    任鸿懒得继续纠缠,施展青龙幻灵,化作清风从原地消失不见。

    少女气得在背后跺脚:“怎么这就走了?我还想着能学几手仙术呢!”

    马车上,母亲派人来请,少女只好回到马车随母亲前往郊外道观。

第八十一章神算子秋玉

    任鸿乘云离去,钧天仙灵笑嘻嘻问:“你怎么不多等等?这少女最易情动,或许你还能有份情缘。”

    少年无语道:“我等修行之辈,哪来那么多情缘?何况天大地大,九州浩土,我们就此一面之缘罢了。”

    “那可未必。”仙灵笑而不语,显然已经有所猜度。

    任鸿遥遥头,也不多言,依循自己推算的结果,前往孙秀才家中。

    孙秀才家中破落,妻子早已改嫁,只有一个小女孩侍奉卧床多时的祖母。

    看着昏迷不醒的老太太,任鸿感慨道:“上有重病老母,下有稚龄幼女,那秀才何等愚蠢,竟打算撒手离去,让她二人孤苦度日。”

    孙秀才若真死了,待老太太两脚一蹬,仅留一个孤女如何生活?怕不是要流落烟花之地或与人为奴?

    任鸿施展隐身术,走入破屋帮老太太诊断。

    他虽然没有专门研究医术,但玄门和医道向来不分家。经脉运行、养气长生原就是仙道根本。

    任鸿帮老太太检查后,为她度了一道真元滋润身体。

    仙灵:“这老太太只是风寒引发的并发症,凡间医师就能治好,你何必多此一举?”

    “刚才你也听见,那官家夫人有意让孙秀才下不来床。六十大板下来,孙秀才能侥幸逃得一命,但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侍奉老母。”

    看了看床边小心帮祖母擦汗的女孩,任鸿怜惜说:“一个小丫头侍奉父亲和祖母,未免重担太大。既然碰到这件事,索性帮一把。反正对你我而言不过,度一道真元只是举手之劳。”

    度了一道真元,老太太面色好了几分。

    “接下来,就让那些医师们解决吧。”

    任鸿做完这一切,悄然离开。

    可他走出房屋,打算前往玄都观挂单时,突然有人喊住他。

    “小友请留步!”

    身后响起声音,而任鸿感受到背后那人的气息时……

    他神色一变,立刻停下脚步,脑中飞快回忆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

    还好,假扮长青子这个身份,没有泄露功法路数的风险。

    于是少年转过身,看到背后有一位手持卦幡的道士匆忙赶来。

    “任鸿,又是一个昆仑的人。”仙灵偷偷传音,心中把昆仑这些修士狠狠骂了一顿:你们这些出世仙家不好好在山里修行,怎么成天在玄都宫的地方转悠?

    那道士貌似中年,留着山羊胡,穿着一件灰大褂。他将卦幡插在地上,拱手道:“在下秋玉,是一位算师。”

    任鸿盯着他看了半响,才道:“晚辈长青子,见过前辈。”

    昆仑修士,游戏人间?是偶然还是故意等自己?

    任鸿脑中闪过一个个念头,试探问:“不知前辈喊住在下,有何指教?”

    “我今日入城办事,刚才发生的事情全看在眼中。原本我想来这孙秀才家中帮一把,不想小友率先出手。一时忍不住,老夫就把小友喊住。小友,闲暇无事,可否来城西陪我聊聊?”

    任鸿沉吟不语,仙灵“啊”了一声:“想起来了,这家伙是乾元峰的人。我记得好像是青玄的弟子,因为某件事被贬下山。”

    乾元峰?

    任鸿在昆仑十二峰中对乾元峰最亲切,看看天色,遂答应下来。

    秋玉大喜,带着任鸿来到自己于城西的卦摊。

    卦摊在城西柳树下,青青翠柳随风拂过,颇有些意境。

    二人一路走到城西,任鸿面带疑色,秋玉笑道:“我因为游历红尘,封了自身法力。此刻除了这把卦幡外,自身没有丁点战力,更无法施展遁术。”

    任鸿眨巴眼,似乎不明白这位前辈为什么这么大方爆出自己的底牌。

    秋玉见任鸿不吭声,又把卦幡往他身前晃了晃:“这是一件法宝。”

    哦?然后呢?

    任鸿摸不着头脑,默默看着秋玉。

    “听到我说自己没有法力,又拿着一件法宝。你不应该直接杀人夺宝,然后逃之夭夭吗?”秋玉笑着开了句玩笑。

    然后对任鸿问:“小友仁厚纯善,不知师从何处?在哪修行?是哪位道友教导的弟子?”

    “晚辈只是一个散修,无门无派,偶然得了半部道书修行。因为修行遇到瓶颈,所以出来看看世面。”

    散修?没有传承?

    秋玉捏着山羊胡,眼睛越来越亮。

    他主动跟任鸿打招呼,主要是瞧出任鸿资质不错,且为人仗义执言,心地善良,乃载道之才。

    秋玉有心将任鸿拉入昆仑乾元峰。但毕竟二人初见,他也不好马上开口,便拉着任鸿聊天,说着说着就说到孙秀才那个女儿。

    “那女孩随她娘,母子二人皆有凤格。据我推算,未来有场大富贵。小友既然结下善缘,不如趁机多帮帮,说不定未来有用。”

    “凤格?”任鸿心中一动:“前辈能否详细说说?”

    坎元道体的三大特征,一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且北斗诸星高照。二是自母体携带一缕先天水气,有水灵之相。至于第三,则是大富大贵的凤格后命。

    “凤格与潜龙命格类似,都是携天命气运的一种贵人相,没什么可珍贵的。人间潜龙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伏凤命格的人就更多了。”

    拥有凤命的女子和拥有潜龙之貌的男子一般,许多人都有这等命格,但潜龙伏凤隐于民间,终此一生都不会觉醒。

    唯有天地大变,王朝更替时,那些潜龙命格的人才会觉醒天命,纷纷踏上争霸天下的道路。

    最终,只有一人能君临天下,开辟新朝,执掌国祚。然后龙脉从这一脉延续,代代传承。

    伏凤命格类似,伏凤命格是羽化成凰,母仪天下,机会比“潜龙飞天”倒要多一些。

    毕竟一位潜龙获胜,鼎立新朝,皇位在本系血脉传承,直到天地再变,王朝更替。但一个皇帝可能有好几位皇后,而且皇后不会限定在一族。

    所以,伏凤命格的成长机会要比潜龙命格有优势。

    潜龙藏渊,数百年出一真龙。但伏凤之命,二十年就可能飞出一只凤凰。

    秋玉道:“朝廷倒是经常挑选凤格女子入宫。后宫如蛊场,一群凤命女子最后只有一二人能坐上后位,成就万凰之凰。我辈观相算命,大抵能看出先天命格气数,却无法真正看破未来。”

    任鸿若有所思,心道:这昆仑修士修持的易数应该也是《天衍算经》,加上我有心寻找凤命女子,从而寻觅坎元道体,不如趁机请教一二?

    他就着如何推算凤命,求教秋玉演算之术。

    秋玉有心拉拢任鸿,便道:“我从师门算经中参悟一门‘算龙盘凤术’,能算天下人的富贵命相,索性教给你吧。”

    他将口诀交给任鸿,还补充道:“东城内有凤命女子十人,你若能在十日之内将这十人全部找出。回头我再传授你一门道法。”

    任鸿虽然不缺修行法门,但还是揣摩着散修心态,故作惊喜:“多谢前辈指点。”

    看到任鸿这份惊喜加恭谨的态度,秋玉很是满意,心道:这样徐徐渐进,慢慢考察他,回头自己劫数圆满就带他回山。

    “天色不早,你还要去玄都观挂单,我就不耽搁你了。”

第八十二章万形图下难遁踪(加更)

    玄都宫号称人间第一仙门,是入世道门之魁首。但凡玄门弟子入世修行,必前往玄都宫报备。

    在山门,有师长作为监护人。而在红尘人世,则由玄都宫进行监护。

    既是监督,也是保护。

    监督修道者不依仗法术祸乱人间,同时也保护这些修行者不被魔门妖道所害。

    因此,在诸多大城附近,都有玄都宫分支的玄都观进行驻守。除却监督修行者外,也负责为没有住处的修行者进行落脚招待。

    东城这座玄都观处于东郊,和秋玉的算摊一东一西,占据两头。

    任鸿从城西穿行,来到东郊玄都观。在门口,他就瞧见一辆熟悉的马车。

    见到马车,任鸿恍然大悟:“敢情道兄是早就察觉?难怪你说我跟那对母女还会再见面。”

    “嘿嘿……东城左近道观虽然不少,但既是官家女眷,自然要来玄都宫。”没有秋玉在,仙灵又开始放心说话。

    “玄都宫和王朝相互扶持。在人王不失德行的情况下,断然不会轻易放弃人间王朝。因此玄都被尊为国教,历来得皇家推崇。

    而且玄都宫作为玄门魁首,也不屑掺和太多后宫后宅之事。很多官员女眷都倾向于找玄都宫出来的道士谈玄解惑,不担心他们外传自家隐秘。”

    张家母女上香祈愿,就是在玄都观内祷告三清。

    任鸿来到玄都观,报了自家散修身份,请道童进行通禀。

    玄都观本就有安顿修士入世的职责,那俩道童听闻任鸿是修行之辈,立刻前往观内禀报老观主。

    “玄都一脉果然不凡,两个看门道童都有筑基境界。”

    “任鸿,你别小瞧这些道童。这些童子筑基后,只需看守观门几年,待长大成人后,会被玄都观打发入世历练。等他们结成金丹,就是玄都宫正经的嫡传门徒。”

    “当代玄都宫主昔时也不过是太清大教主身边的一个道童罢了。”

    观主此时正跟张家母女见面,听闻外面有同道拜访,立刻起身。

    他对张家母女说:“夫人,贫道有一同道拜访。请夫人稍坐饮茗,贫道去去就来。”

    张家主母亦是通情达理之辈,含笑道:“我带丫头贸然拜访,一是为上香祈愿,二是为老太爷抚灵。我二人先去上香,观主请自便。”

    到底是多年的交情,老观主顺势道:“抚灵人选,贫道稍后选好再通知夫人。徒儿,你带夫人和姑娘先去上香,再帮姑娘求根姻缘签。”

    “张家三年守孝,大姑娘的婚事该开始相看了。”

    老观主这一番话,让张家主母眉开眼笑。没错,她带女儿上香的隐藏目的,就是为自家丫头寻一段良缘。

    观主匆匆离开,前往另一茶室和任鸿相见。

    刚走入门槛,老观主就察觉眼前这少年拥有不亚于真火境的法力。

    “不知道友在何处仙山修行,师从何处?”

    “在下长青子,一介散修,偶得前人遗泽跨入仙门。”任鸿谈吐有礼,落落大方道:“今朝下山求取金丹机缘,要来玄都观挂单,还请观主行个方便。”

    任鸿打量老观主,老观主鹤发童颜,头顶仙光结成璎珞,一身金丹法力圆满如意,想来距离灵胎境已经不远。

    “好说,好说。我玄都宫惠恩玄门,有照拂同道入世修行之责。道友入世,只要守我玄都玉律,我等定会为道友护法,助你早日成道。”

    散修挂单这种事,在玄都观稀松平常。只是因为涉及修行之人,必须观主亲自置办手续。

    老观主先是拿出宝册金印,又拿出一份条例清单递给任鸿:“这是玄都玉律的手抄本,道友可仔细研读。”

    任鸿双手接过,装作一副仔细阅读的模样。

    玄都玉律的相关条例,钧天仙灵老早之前就跟他讲过。其核心理念只有一条:修仙者入世历练,不可轻易干涉人道,影响人间运行。

    只要这一条核心规矩不破坏,其他事情都好说。

    “道友入世,需要黄白之物。这上面那些附加条例可以看看。”老观主提醒道:“道友若需要购买修行物品,也可用这些黄白之物兑换。”

    行走人间,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钱。

    仙人们一般而言不缺钱,次一点的弄些水果贩卖,好一点的找些古董典当。

    但玄都宫还提供另一种更加适合修行者的方法。即入世惠民,帮凡人打醮除妖、算卦治病、勘测风水。

    这是一份正经行当,许多修士混迹人间,都会用这些身份方便行走。

    “我在山中埋头隐修,恐怕不懂打醮法事,也不懂太多风水卜算之法。”任鸿看了看清单:“倒是降妖除魔,尚有些力气耍弄。我在东城这些日子,若城内有妖魔出没,观主可寻我。”

    “这倒是可惜了。上午有俩昆仑弟子把几个降妖任务都接走。刚才还把最后一个扫帚精的任务给讨去。”

    老观主见“长青子”通情达理的签押文书,立刻帮他准备玉牒法册,并道:“对了,现在有一个抚灵的法事。道友不知有没有兴趣?老道稍后要派弟子去张府,道友若有意,不妨跟着去瞧瞧?”

    “这打醮作法是我太清一脉的黄符手段,道友学学总没坏处。”

    老观主很热情,他清楚“长青子”这类散修一般都不了解黄符道法。甚至张罗着让长青子授“太清符”。

    任鸿连连婉拒,心中腹议:不好意思,我是玉清一脉。如果受了你们家道,我怕我老师回头在梦里抽我。

    “算了吧,我今天初来乍到,打算晚上闭关研究道法。那打醮作法,回头有机会再看。”

    而且任鸿可不想被仙灵取笑,根本没打算去见张家母女。不然自己长得这么帅,张家姑娘要是一见钟情,那岂非耽误人家?

    任鸿拒绝,老观主并不失望,帮他弄好玉牒法册,填写挂单文书后,让道童帮他安排住处。

    不过老观主没有马上回去,而是转入自己的书房,从袖子里取出一面宝镜。

    伸手轻轻一抹,镜子里浮现“长青子”的长相。

    他从书房取出一卷画轴,将宝镜扣上去。

    青光一闪,长青子的相貌通过“万形图”传入玄都府司。

    不久之后,画轴上面密密麻麻出现十五道信息和画像。

    “张子彦,焦郡人士,今年二十四岁。画像为二十三岁留。”

    “宿钧,京城人士,今十八岁,父母双亡,独居。画像为十七岁留。”

    “任鸿,灵阳县人士,六年前地震中被昆仑救走。今年十八岁。画像为七岁留。”

    “李微明,一百五十三岁,散修,十年前故亡。画像为五十一年前留。”

    “包夏,扬州人士,今九十二岁,子孙满堂。画像为一年前留。”

    ……

    十五个画像一字排开,能看出彼此的相似之处。尤其是画像年纪不一,从最年轻的任鸿画像开始罗列,仿佛看到一个人从小到大的模样变化。

    这就是《玄灵万形图》的妙用。

    当大齐王朝国民出生后,玄都宫便在他们身上留下一道法印。随着长大,玄都宫会利用各地的道观实录相貌,进行人口普查。

    这么做的目的:一来是保护百姓,但凡有妖魔残杀凡人,万形图上必有显现。玄都宫则可顺藤摸瓜,斩妖除魔。

    二来是甄别根骨,在孩童时筛选根骨出众之辈收入玄都宫。

    而第三者,就是老观主目前做的。那些自称散修的修行者来玄都观挂名时,他们可以通过玄灵万形图找出对方的身份,避免妖魔假扮。

    通过刚才偷偷录下的“长青子”相貌,老观主从万形图内进行甄选,把类似相貌的人挑出,一一进行对照。

    可十五个人的信息来历都很明白,跟长青子对应不上。

    老观主将那些中年人、老年人一一划掉,仅剩下几个年轻人。后来想了想,一一把几人划掉。

    最后,只剩下任鸿一个。

第八十三章嫌疑

    任鸿,十八岁。

    盯着万形图上的七岁男孩头像,老观主沉吟:

    “其他人的生活记录清晰可见,肯定对不上。而任鸿出自灵阳县,已被昆仑带走。他若是长大出来,相貌跟长青子能对上。”

    因为任鸿远在昆仑,相貌还是十一年前录的。

    “昆仑有规矩,非金丹弟子不得下山。而且……”

    老观主仔细思索了一下任鸿是“长青子”的可能性。最后把这道信息划掉:“他要是六年修成真火境,我回头把自己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怎么可能啊,这修行速度已经不是快,几乎可以称得上飞天!

    六年,按照玄都宫的修行记录,能六年筑基都被称作绝顶天才。

    据老观主所知,最近百年只有一位玄都宫弟子用五年时间完成筑基。而他也被当代玄都宫主收为弟子,传承太清天书。

    “纵然是赫胥师弟完成金丹三境,也足足用六十年才修成一品金丹。”

    “可瞧长青子道友的功行,怕不是有九百年道行傍身,已经快要结丹。这要是六年的功夫……他要真是那个叫任鸿的,天下修士都白活了。”

    如果长青子真是任鸿,怕不是三年内就能结丹,九年成就金丹圆满,足以吓死一群人。

    十五个人都被排除,老观主思量许久,又自语道:“这么看,长青子并非我玄都治下之民?是山民还是荒外?又或者宗门私眷?”

    玄都宫的《万形图》构思很巧妙。如果能真正推行开来,广布神州,便可监察神州大地,将妖魔作恶的概率不断压低,打造一处真正的神州盛世,玄门天下。

    可惜这一计划就跟昆仑的“山符”一样,设想很好,理念上佳,但现实骨感,难以推行。

    且不论那些躲在山中的居民无法被玄都宫普查,中土之外的八荒之民鞭长莫及。那些玄门大派洞天福地内收养的亲眷族人根本不愿暴露……

    这些人口的缺失,导致万形图虽然妙用无穷,但又无法真正网罗整个中土万民的信息,时常出现纰漏。

    正如昆仑派对五岳真形图的呼吁,玄都宫也不断呼吁各大派主动将本派内凡人信息送报玄都宫登记,以防止魔门有机可趁。

    可私藏人口的事仍经常发生。

    甚至玄都宫一直追查的星魔之所以抓不到,也跟万形图不圆满有关。

    最后筛选一圈,老观主找不到“长青子”根底来历。

    闭目回忆刚才跟长青子的对话,他在万形图重新写下一行“长青子”的信息:

    “长青子,散修,功法《长青玄功》,真火境,入世寻金丹机缘。口音非八荒外民,非山中隐民,似中土人士。修行之地含糊未提,来历存疑。”

    犹豫下,老观主再度提笔:“有魔修嫌疑。”

    写完之后,他想了想,又把这行字划掉,改成待“考察”。

    信息写完,万形图再度闪现青光,把老观主的信息传入玄都府司。

    很快,对方传来批复。

    “长青子相貌录毕,灵籍已立,且静观其变。”

    了结这件事,老观主松了口气。

    这时,有年轻道人进来禀报:“师父,那两位玉传观弟子如何处置。”

    观主沉吟不语。

    几个时辰前,雷凌子二人提着两个玉传观弟子过来,将事情始末告知。

    那俩玉传观弟子也是挂单在此,历练红尘的修士。他们接到任务,帮一户人家净祟除妖。

    可那户人家明明是诞生灵智的扫帚精在库房捣乱。可他们俩非说是鬼魅作祟,甚至引来昆仑弟子的注意。最后被抓到玄都观,请老观主发落。

    “整件事虽然清晰可见,但奇怪的地方在于,区区一只扫帚精扰民,他们装作鬼魅作祟,找凡人弄钱,这能多拿几个钱?他们俩可都是金丹道行,差这点钱?”

    老观主怎么想,怎么觉得事情古怪。纵然斩杀邪鬼在玄都宫这里可以兑换一些丹药。可低阶邪祟鬼魅的价值并不高,两个金丹修士糊弄凡人,整这些事情干嘛?

    “师父,那可是昆仑弟子。你说会不会是玉传观弟子故意……”

    “你是说转世?”老观主摇摇头:“玉传观又不是那些小门小户。他们家有位真人,又是咱们分出去的,总也能庇护自己的弟子转世。”突然,老观主想到一事:“徒儿,你去查查玉传观最近是不是有事?”

    玉传观是玄都宫旁支,根本不需要担心转世没有照应。需要找昆仑碰瓷?只要去玄都宫求一求,他们玄都还能不管?

    “是。”道人应下,又提及一事:“我不久前询问雷凌子,听闻他们是被一位昆仑师兄差遣。那位师兄出手拘禁玉传观二人,让他们送来玄都观。师父,您说这事……”

    “昆仑竟然插手弟子们的试炼?”老观主一听,也啧啧称奇:“昆仑一向不管弟子在人间惹祸,甚至巴不得弟子们被坑一坑,好借此磨砺心性。他们竟然插手?奇哉怪哉。”

    玄都宫帮昆仑派善后,可不是一次两次。

    好多昆仑弟子在人世间惹是生非,闹出好大风波。

    但昆仑某位道君私底下曾嘱咐门徒说:让咱们弟子修炼有成后下山,把别家弟子打死之后再去道歉。总比别家弟子把我们门徒打死后,我们上门去讨说法要好吧。

    以昆仑派的霸道护短,向来只有他们打死别人,从来没有别人敢打杀昆仑弟子。

    “这件事左右透着古怪,你先去查一查。若查不到也就罢了,反正昆仑派和玉传观都是玄门自家,总出不了大事。

    对了,徒儿回头你再去瞧瞧那个长青子,多试探试探,瞧瞧他的底细。”

    道人听后,咧嘴一笑:“师父好会帮我找事。这一番下来,弟子怕是要好好折腾一段时间。”

    “折腾吧,能折腾是福。”老观主拿拂尘轻拍自家徒儿的肩膀。

    瞧自家正值青春年华的徒儿,他感叹道:“到为师这岁数,锐气尽丧,也折腾不起来了。”

    顿了顿,老观主关切说:“你火候差不多,再过些日子,也要开始自己的历练。可选好地方?为师先给那些观主们通通气,反正师父我辈分大,那些师侄们总要给为师几分面子。”

    “让师父出面融通,怎么算历练?”道人回绝,并坚定说:“您放心吧,我已经想好。届时扮作一个游方道士,去各位师兄的道观巡回游历,寻找自己的结丹机缘。不成上品,绝不成道。”

第八十四章太元五灵神火

    任鸿收好玉牒法册,被安排到玄都观后面的一处小院。

    玄都观从外观看,占地并不大。但观后空地以仙家术法开拓空间,建有三十六个比邻院落,专供修士落脚。

    引任鸿过来的道童说:“道友,这里就是你落脚之所,出入开启的灵匙由道友自行设定。至于院落中的禁法,你也可以自行添加。”

    一般而言,修士不愿被外人惊扰。会在自己的院落住所布置各种禁法。所以玄都观除却一些保护院落的普通禁法外,没有过多增添禁法。

    任鸿打量小院,这处院落并不大,门前不设照壁,可直观看到三侧房屋。中央正堂有三间,左右两厢各两间。小院中庭还有一口水井以及一处花圃,环境颇为精巧雅致。

    “如果道友觉得不满意,可以自行修改布局,只要临走时复原即可。”

    “我辈修行之人,没那么讲究。”任鸿跟引路道人寒暄几句,着手为院落布置禁法。

    先是围院落转了三圈,以法力凝成树叶状的灵印贴在墙壁,然后走入院内布置玄禁。

    很快,一颗青翠枫树出现在花圃中央。

    旋即,这颗青枫变作一面青玉色旗幡,复又再度变回青枫。

    反复三次后,青翠仙光从花圃散开,笼罩整座小院,带来缕缕仙气。而这处小院的匾额上,浮现“青枫院”三个大字。

    道童目光一动,仔细观察这套玄禁。玄禁跟自身修行的功法配套,能从中窥见一点修士的路数来历。

    道童忖度:“这套青枫玄禁引木灵之气,倒跟长青子道友的功法路数一脉相承。而且这套玄禁似乎也能制作法器。”

    这套禁法名叫“青枫八印”,是任鸿以浮黎宝镜推演而来,专为假扮“长青子”而创造。内有八重法禁奥妙,可制作上品法器。而若能制作八面青枫旗,则可布幻杀之阵,聚木灵生机。

    任鸿入内收拾一番,请道童做客。但道童赶着回去禀报,便好言推辞。

    于是,任鸿独自进入正厅,于左侧的静室打坐参玄。

    他先把今天刚刚学得的“算龙盘凤术”用浮黎宝镜重新推演。

    这一门秘术出自《天衍算经》,跟任鸿所学易数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龙一凤在宝镜两侧飞旋,感应冥冥道机,从红尘浊网搜罗天下有潜龙、伏凤命格的男女命轨。

    一炷香后,任鸿将大衍算盘散去:“那秋玉的天衍算数不知跨入哪一重了?我算了三遍,也只算出东城内有七个凤命女子。”

    这时,仙灵才缓缓开口:“你大衍算术才刚刚跨入第二重,但秋玉这小子至少在第四重。别说区区几个凡人,便是元神三境中的灵胎修士、紫府高人,他也能算出一二。”

    “不过学习他这门算龙盘凤秘法,对你参悟天衍算经有助。”

    任鸿微微颔首,继续闭目推算秘术,跟算经内的总纲相对照。隐约间,他能感到自己推演之术的水平有所增长。

    这一次演算直接到深夜,到头来任鸿只能算出八人,算不出最后二人。

    不过

    “除却孙秀才的女儿外,没想到那张家姑娘居然也在其中。”

    不止如此,任鸿依照自己的浅薄算术,甚至推算出这两位姑娘的一点命运交际。

    二女皆有入宫机缘,在既定命运中还有一番纠葛。

    若任鸿没有插手救人,孙秀才当场死亡。张家为孙秀才一家赔钱,救下孙家祖孙二人。但因为孙秀才之死,张家姑娘不喜孙家人。二女入宫后,引发种种纠葛,最终孙秀才之女被张家姑娘送入冷宫。

    但眼下任鸿救人,命轨已改。

    “但推演中,她俩还有一番牵扯。张家姑娘可能不是入宫,而是被一位皇子纳为王妃。至于另一人……”

    任鸿不禁皱起眉头,哪怕孙秀才不死,但在推算之中这个女孩仍有流落烟花之地的命数。正是在烟花之地,结识张家姑娘的夫君,然后被纳为外室。最后被张家姑娘,也就是王妃娘娘找上门寻仇。

    “易数命理果然奇妙。这命格相冲之人,纵然一时更改,但未来还会撞上。”

    十个凤命女子,任鸿一夜之间算出八个。剩下两个索性暂时放下,安心吐纳。

    趁着子时,任鸿吐纳月精。但刚运行一个周天,便再度放弃。

    “人间浊世的灵气何其污浊?我本以为这几天下山行走,来到玄都观会好一些。但比山上还是差远了!”

    在莲花山练功,任鸿吐纳月华时能感到一阵凉意从天灵涌下,散入四肢百骸。但在红尘之中练功,月华寒凉之外,他能闻到一些刺鼻的烟味。便是引下来月华,也带着一些浊气,需要反复精炼后才能化为真元。

    “红尘浊世练功,自然跟山中不同。玄都观虽说是修行之地,但玄都宫一向不讲究道场灵气,至少金丹之前不讲究。”

    玄都宫前期炼心,后期炼法。当跨入灵胎之境后,才真正寻找仙境炼法。灵胎之前的筑基三境和金丹三境,玄都一脉更注重修心悟道。

    但任鸿在昆仑三年,莲花山三年。不论是龙首岩还是莲花山,皆是出世仙境,仙气清灵。跟红尘浊气差距莫大。他适应了那种仙境生活,那受得了红尘浊气?

    想了想,任鸿不再吐纳月华,转而祭起三重天门。

    一重重天门在天灵升起,接引穹空之上的三重元气潮汐。

    原本修士引元气潮汐下降,会有种种异象,并引来红尘浊染。但《紫极书》修行出来的九重天门另有玄机,仿佛在九重元气潮汐开启孔洞,借天门玄妙盗取天上灵气。

    三道色泽不同的元气从门户中涌出,其中以第三重天的元气品质最高,甚至隐隐带着烈焰火精,可助修士增进火力,培养三昧真火。

    相较下,那第一重元气潮汐中夹杂浊气,第二重天的元气空灵淡薄,反不被任鸿重视。

    最后,任鸿撤去另外两重天门,专心以真火之门引烈焰火精入内,孕养自身的三昧真火。

    茫茫赤气在任鸿头顶盘结,环绕在天门两侧,如龙似凤。

    “当日在地火窟见雷雄炼法,以地肺毒火孕养真火,意在打熬金丹。但地肺地火带着浊煞火毒,不为我所喜。”

    因此,任鸿接引第三重元气潮汐的元能火精。这些火精是纯阳皓日散入天穹的日华火精。因处于第三重元气潮汐,纯净轻灵却又火势凶猛。许多修士修炼大日神火便是从此着手。

    仙灵隐在一侧,观看任鸿炼法,也开始琢磨自己的修行功法。

    经过任鸿推演的功法刺激,仙灵打算真正为自己创造一篇天书。

    “等我转世重修,跨入真火境后,也不妨考虑以天火日精温养三昧真火。毕竟我要修炼的纯阳真火也跟日精脱不了关系。”

    仙灵参考的对象,自然就是以天门祭炼本命真火的任鸿。

    他打算在自己的天书中,也添加一道接引元气潮汐的秘术。

    突然,仙灵听到呲呲灼烧声。他往任鸿头顶一瞧,在天门悬梁处冒出一团紫色火焰。

    “紫极书内,竟然还有独特的火法修行?”

    金丹三境的第二境,被称作“真火”境。对一般修士而言,这所谓的“真火”就是三昧真火,是精气神凝聚之火,修士的本命真焰。

    但仙灵清楚,除却三昧真火之外在真火境内还能依托自家功法,炼成另一道本命神火。

    类似罗阳岛的太阳神火,他自己的纯阳真火都应该在这个境界凝练火种。

    日后对敌时,这种与真元法力契合的神火,正是修士们的压箱底手段,而且也不干涉三昧真火的孕养。

    仙灵盯着紫焰,焰火一闪即逝,很快便从天门消失。

    当任鸿收功后,仙灵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任鸿神色一动:“你说的火焰,恐怕是太元五灵神火。”

    “太元神火?”

    “不错,此火攒簇五行而成,但凡后天五行之物,无不可烧。这是紫极书内记录的本命神火,要炼成包容五行的紫极真元,才能演化这一道神火。”

    任鸿回忆《紫极书》内容,暗中推演五灵神火。

    紫极书当初提供三篇筑基法门,其中如意法专修自己真元,不聚五行。因此无法修成太元五灵神火,而是凝聚另一种紫玄神焰。但剩下的莲花篇、宝珠篇都有聚拢五行的手段,才能演练太元五灵神火。

    “不过这道神火真焰也是偏向于师娘的。”任鸿突然心中一动,想到远在莲花山修行的菡萏仙子。

    “她参悟水火,若能修行太元神火配合自家三光神水,或许成就更上一等?”

    想到这,任鸿耐不住了。他赶紧跟仙灵说话,让他通知菡萏仙子。

    仙灵无语道:“你对她倒是上心。不过太元神火演练五行而来,岂是那么容易成就?而且她已经开始摸索三昧真火和三光神水的对立平衡,道路岂是说改就改?更何况,她若能凑齐五行真元演练真火,还需要跟三光神水玩阴阳对立?”

    钧天仙灵显然瞧不上任鸿的异想天开,将他这个念头打消。

    “这太元神火,你权当自己的压箱底手段。不要时时刻刻想着别人。”

    有这种神火在手,任鸿相当于多了一门对敌手段。将一团太元神火甩出去,除非对方有净水、真水防身,又或者身上不带后天五行之物。不然只要火焰落上,便可自动燃烧,直至将人烧死。

    转念一想,任鸿微微颔首。

    看看天色,此刻已经入黎明。任鸿又在房中做完早课,才出门开始自己在玄都观的正式生活。

    在玄都观挂单的修士,都会在这里领取一些任务。或帮凡人勘测风水、捉妖追鬼换取黄白之物。又或者接一些修士同道的单子,彼此交换修行之物。

    当初钧天仙灵就是在玄都观下单,寻找一件乐器法宝的器胚。

    任鸿出门,来到玄都观的公告栏前。两个公告栏一左一右,左侧的红色挂轴写着仙家同道们的单子。有帮忙炼丹,寻找走失灵兽,帮忙护法修行,请人推演功法缺漏等等。

    “任鸿,你最适合的任务就是帮散修推演功法进行补全,又或者帮助炼器师们演算玄禁。”

    “这些任务不着急,我在红尘历练,打磨心境。还是要看看凡人的任务。”

    再往右侧看去,右侧蓝色挂轴密密麻麻写了许多任务。

    有帮凡人打醮做法事,或者帮忙推算生辰八字,还有家宅不宁请道长相看等等。

    在挂轴看了半天,任鸿相中一个任务:“就这个了!”

第八十五章入世第一单

    任鸿接下任务,带着玉牒和文书前往李府。

    “你挑选的这个任务……”仙灵语气古怪:倒是够简单的。”

    “我还以为你打算降妖除魔试试手段,可结果竟然是帮凡人治病?”

    “第一个任务,总要谨慎些。而且能被送到玄都观的任务,怎么也不可能是普通病症。想来撞上邪物,或者碰上不干净东西。”

    这种事,任鸿小时候就常常被家里人告诫。

    说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最喜欢小孩,让他小心避开,身上也经常佩戴道观求来的护身符。

    在道法显圣的世界,邪祟害人并不罕见。任鸿自己就亲往九地转了一圈,自然清楚邪祟的真面目。

    来到李府,任鸿没有直接拜访,而是在门口转了一圈,找附近人打听情况。

    李员外本也是官宦人家,其父曾为二品大员。但李父眼光卓著,在十年前便察觉朝廷大乱将起,皇帝寿岁不久,诸王争权。便把小儿子一家分出,让李员外带妻妾子女来东城发展。

    果不其然,数年前齐王、鲁王叛乱,李家在京城的宗族受到牵连,被新帝全部斩杀,只有他这一支得以幸免。只是因为李氏宗族遭殃,他也难返官场,只能老老实实做一个富家翁,以保全自家老小性命。

    “又是齐鲁之祸。”听到李府的遭遇,任鸿暗暗皱眉。

    在他上山前,自家产业就曾因这场叛乱而伤筋动骨。

    老皇帝驾崩,新皇帝登基后两个兄弟不服,欲带兵争夺皇位,最后被新帝派人镇压。

    这二王恶有恶报。任鸿没多在意,着重询问李家公子的事。

    李员外当年从本家分出,膝下有三子一女。如今长子夭折,小儿子遇名师修学,唯有二公子和一位待字闺中的姑娘侍奉双亲。

    这次李府出事,就是他们家二公子受邪祟所害,这几日大病在床。

    “不过,我在李府周边四下看了看,并未看到阴气和邪气。”

    思索刚才得来的情报,任鸿跟仙灵交流,但仙灵对此不发表评论,只道:“这事,你自己瞧着办。毕竟是你入世修行的一环。”

    仙灵回了一句,继续推算自己的纯阳天书。

    见仙灵不帮自己参谋,任鸿也不气恼,拿出玉牒上去叩门。

    玄都玉牒是修行人在人世间的行走凭证。李府下人看到玉牒,赶紧回去禀报老爷。

    李员外这几日正为儿子的事发愁。请了好几位大夫过来,都说自家儿子没病。

    但好端端的,自家儿子没病却一直躺在床上?

    迫不得已,李夫人前去玄都观请道长仙师们出手。

    听下人禀报玄都观来人,李员外赶忙出去迎请。但看到站在门口的年轻人……尤其是这年轻人比自家老二年纪还小,也就跟大丫头年龄仿佛,李员外神情古怪,又往外面瞧了瞧。

    “小兄弟,你家师父呢?”李员外跨过门槛,来到任鸿面前,抓起他的手,激动道:“难道他嫌我李府招待不周,怠慢了他?你放心,我马上就惩治这些不开眼的下人。”

    任鸿听到这话,脸上一黑。

    再被这四十多岁的老男人抓住手赔罪,心中一阵恶心。

    什么师父,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不值得信任?

    李府下人也在旁边叫屈:“老爷,玄都观拜访的仙师就这一位。”

    任鸿露出,小心翼翼将手抽出来,稽首作揖:“在下长青子,受观主所托前来探望。”

    说着,他递上老观主的信函。

    看过信函,李员外将信将疑。但还是觉得眼前少年太过年轻,脸上稚气未消,能有多少仙家手段?

    不过自家儿子情况拖延不得,他还是请任鸿前往宅院。

    来到李家公子的卧室,看到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公子哥,任鸿脸上闪过异色。

    “逍遥散?”

    再往四周卧室布局瞧了瞧,整个卧室干净整洁,非但没有一点病气、阴气,反而充斥阳和之气。

    任鸿目光落在卧室南墙上的一口宝剑。心知此剑乃开光过的法器,能镇压邪祟。

    所以,这家伙果真没病。而是用“逍遥散”故意弄出这幅模样。

    逍遥散是十多年前突然出现的药方。正常人擦拭“逍粉”后,脸色发白,声音颤抖,似重病一般。但只要用“遥丹”化水重新洁面,擦拭喉咙,就可以马上恢复正常。

    这方子是十年前一位童生从古代丹书中找来,用于装病逃课。

    因此逍遥散又名“逃课药”。

    “这药是京城那边兴起,后来在学生间流传。我小时候也玩过这种药。想来李家当年从京城出来,李家公子也是这种药的受益人?”

    这种药是学生们逃课用的利器,受此恩惠者自然不会随便告知外人。

    因此,这种药只在年轻人中流传。李员外这些年长者没有听闻。

    “仙长,小儿情况很麻烦?”

    “不,很好解决。”任鸿看了看李家公子。

    李家公子心中忐忑,正如任鸿猜测一般。他是装病,想要避开自家母亲给自己的相亲。却不料,他母亲救子心切,直接请玄都观出马。

    希望这位仙长没有发觉……

    突然,李家公子看到任鸿对他眨眼睛。

    然后任鸿吩咐道:“员外,请准备符纸朱砂,我要作法驱邪。”

    任鸿心中明白。纵然自己戳破这件事,声称这件事和邪祟无关。李员外信不信姑且不说,甚至还会揣测自己道行浅薄,又去找请其他仙师。

    与其这样,倒不如自己索性当成真正的邪祟事件处理。

    命人准备黄纸朱砂,摆香案灯烛。任鸿闭目凝思,装作存身观想的模样。

    任鸿只会一道“玉清道”,其他什么黄符咒法,净祟辟邪、御火驱神统统不会。但他的道涉及玉清本源,能通万法。

    装模作样用黄纸画出三道鬼画符后,他拿出自己的如意。

    持如意对其中一道黄符轻敲:“玉清敕命,保家安宅!”

    青玉灵光蓦然从虚空乍现,一尊手持长锏的天兵没入符篆内,让原本平平无奇的符篆化作真正的灵符。

    看到异象,李员外夫妇神色一惊,脸上多出几分敬畏。

    接下来,任鸿又对其他两枚黄符轻敲,一道黄符拥有净祟之能,另一道黄符有辟邪之能。

    任鸿将“净祟符”拿起,对李员外说:“员外将此符作符水喂李公子服下,再斋戒三日即可。”

    “至于这道‘辟邪符’,让李公子随时佩戴,可避邪祟。”

    任鸿又好意叮嘱几句,亲自持“辟邪符”进屋对李公子道:“公子这一‘病’需安心静养,但有一事切记。父母双亲操劳,不可让他们太过于挂心。”

    将辟邪符交给李公子,李公子看到符纸一角的“逍遥”二字,目光震动。

    没等他反应过来,任鸿已经出屋。

    这位仙长果真知道我没病?

    李公子爬起来,坐在床上沉思。

    听到外面任鸿告辞离去,然后看到自家母亲端着一碗符水过来:“二郎,该吃药了。”

    李公子脸庞扭曲,他不用脑子想都清楚,这所谓的“符水”是那仙长故意坑自己的。

    明明知道自己没病,却故意弄出符水让自己喝。

    “对了,小仙长还说,这几日你要吃素斋,不可多老多动,要好好安养。”

    “母亲,没事。我有这道符在,已经感觉好多了。”李公子将“辟邪符”往胸口一揣,赶紧爬起来拒绝喝符水。

    但在自家母亲和父亲的强令下,还是拧着鼻子把符水灌下去。

    ……

    “你是故意让他喝符水,然后逼他持斋的?”

    “他虽然没病,但我那符水也没问题,的确附带灵力能帮他驱驱阴气寒气。至于斋戒之说,是我感觉到他精元略有亏损,让他慢慢修养。”

    那家伙,分明是烟花之地去多了。

    仙灵正要吐槽,可想到任鸿的年纪,默默把话吞下去。

    任鸿离开李府,并未索要报酬。

    按照流程,李府会以“敬香三清”的名义对玄都观捐一笔香火钱。而那笔香火钱,就是任鸿的报酬。玄都观对这些黄白之物并不在乎,全部由修士自行获取。

    完成玄都观接下的第一单工作,任鸿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在街道上散步游玩。

    “我幼时居住灵阳县,很少离开县城,对外界诸事了解不多。如今走在人间,才真正感到人世繁华。”

    东城无愧古时延续的大城,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摆着各种摊位,让任鸿真切感受到红尘繁华,是不逊色仙家胜境的另一种喧嚣景观。

    “你要是等到夜里,这闹市或许更繁华。那时候,甚至有一些妖精过来玩。”

    “妖精?这可是东城,旁边就是玄都观。”任鸿无语道:“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玄都宫治下能有多少妖怪?”

    “你别说,这世道间的妖魔鬼怪是真不少。正所谓仙走仙路,鬼走鬼道,你等夜里的时候看一看,那就清楚了。”

    “而且,玄都一脉崇无为法,并不会对所有妖精都喊打喊杀。”

    任鸿正要回话,突然脸色一变,心有所感:“咦?我上午刚给李家书画的‘辟邪符’,竟然这么快就被毁掉了?”

第八十六章木樨晓月图

    李坐在雅室内,听着丝竹之音,美滋滋品酒。

    在他对面,白衣倾城的美人正用芊芊玉指,抚弄一张七弦琴。

    待一曲终了,李放下酒杯鼓掌:“几日不见,玉樨姑娘的琴艺越发高明了。”

    白衣女子气质高洁,坐在窗边披着月光,宛如蟾宫走出的仙娥。

    她恬静一笑:“多日不见,二公子嘴巴还是这么甜。”

    玉樨姑娘起身,缓步走到他身边坐下,从旁边悠悠提起酒壶。

    看到云袖露出的粉臂,李心中荡漾,往女子身边靠了靠。

    玉樨暗中好笑,没理会他的小动作,为他斟酒时幽幽说:“公子几日不来,我还以为你碰到那位‘红衣姑娘’,被人家叼走了呢。”

    “哈哈……我这心肝只装玉樨你一人,红衣姐姐可瞧不上我。”

    “听起来,二公子很向往?你嘴巴这么甜,心肝想来也是甜的。红衣姑娘若是见了,肯定欢喜。”

    李和玉樨所指的“红衣姑娘”,是东城这一年来流传的怪谈异闻。

    据说夜深人静时,有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行走于小巷,和独行男子搭话。

    若男子扭头回应,则会被红衣姑娘请入家中。待第二天大早,巷子里多出一具心脏被挖掉的年轻男尸。

    “免了,免了。比起那位凶恶的姐姐,还是玉樨你更适合我……”李和玉樨姑娘闲聊,渐渐开始上下其手。

    他装病多日,在家憋了好久,如今好不容易偷溜出来,打算好好玩乐一夜。

    可就在他二人宽衣解带时,忽然辟邪符从口袋掉落,正好贴在玉樨姑娘的胳膊上。

    “啊”瞬间,青烟从女子胳膊滚滚冒出。

    那辟邪符如同滚烫的火炭,在美女胳膊烧出一个窟窿。

    玉樨脸色苍白,感受辟邪符中蕴含的法力后,脸上笑容全部散去。

    “玄门三清真符?”能伤及自身的法身,绝对是三清嫡传的道。

    “玉樨、玉樨,你没事吧……”听到玉樨惨叫,李吓得瞬间清醒。他本想过来搀扶,但看到玉樨面色发青,身体忽明忽暗,隐约觉得不对劲。

    将辟邪符捏在手中,李小心翼翼退开。

    “你……你不是人?”

    辟邪符收走,玉樨脸色好了几分。

    看着躲开的李,玉樨脑中闪过继续蒙骗和杀人灭口两个方案。

    不行,他要是在我这出事,回头家里人必然找过来。不过……或许可以推给“噬心红衣”?

    一边想,玉樨那双精于弹琴的芊芊玉指冒出一根根尖利的黑指甲。

    “鬼有鬼啊!”

    李抓起辟邪符就往大门口跑。

    玉樨云袖一挥,白光封锁大门,从后面缓缓上前:“二公子放心,我不杀人,只是……”

    “只是吸取一些阳气?”突然,雅室内响起第三个声音。

    李往玉樨背后一看,上午帮自己遮掩的那位年轻仙长正站在那里。

    “仙长,救命!”

    李就地一滚,往任鸿的方向跑。

    玉樨面色一寒,心中暗恼这厮不听自己解释,多日恩爱全白瞎了。

    “姐姐们说的不错,这天底下的男人都靠不住!”鬼爪对李狠狠探去,但任鸿速度更快。

    一道青光乍现,迅疾斩断鬼爪,在李身边转了一圈,将他拉到自己脚下。

    任鸿盯着玉樨:“我的辟邪符还没几个时辰,竟然就碰到一只邪鬼。嗯,应该没看错吧?没有妖气,反倒是阴气浓郁,姑娘是鬼?”

    玉樨面色阴寒,看了一眼被任鸿护在脚下的李,思索接下来是战斗还是撤退……

    突然,她转身往外走,身上冒出一片银色月华。

    “我让你走了吗?”少年袖中响彻龙吟,青色蛟龙伴随云雾乍现。

    “吃我一记青蛟剑!”

    百鳞青蛟剑可是真正的飞剑,剑芒锋锐,便是金丹修士的身躯都能斩伤。

    玉樨不过阴灵鬼体,感受青蛟剑附着的剑芒,赶忙避开这一剑。

    “这位道友,你救人也就罢了。我大不了不再纠缠,从此地离去,你又何必动用杀招?”

    玉樨一边说,玉颜垂落几滴泪珠:“我虽混迹人世,但不曾伤人性命。只是和李二公子有番情缘,想与他共赴鸳盟……”

    越说越伤心,那忧愁哀怨的情绪伴随月光扩散,让李心中不住反思。

    是啊,虽然玉樨姑娘可能不是人,但好像……好像对自己没坏处?书本里常讲“红袖掌灯,香魂夜伴”。纵然是女鬼,也是人变成的,也有人间情谊,也有善恶之分……

    想到这,李开口:“仙长,能否让我跟她说几句。”

    任鸿伸手对脚下的李就是一巴掌:“说什么?人鬼如何在一起?屁话”

    他干脆利落,再度驱使青蛟剑对玉樨斩下:“你坑这小子也就算了,但你身上阳气驳杂,那是一个人的吗?除了这傻小子,你这几日没少跟其他男人厮混吧?”

    任鸿上前两步,又召唤两道青龙幻灵变化为青光,对女子斩去。

    “情谊?鸳盟?几只鸳几只鸯?”任鸿面无表情,青蛟剑甩出一片光雾,将玉樨退路统统封死。

    这家伙竟然不受太玄幻月术迷惑?

    刚才那一番话,玉樨附带法力,专攻人心神。以往施展起来,纵然修士察觉自己的身份有问题,也会出现些微的分神,甚至放过自己。

    但这厮年纪轻轻,好狠的心肠!

    玉樨一咬牙,又装出一副柔弱无力的模样:“仙长饶命啊……我真没有恶意。二公子救我!”

    任鸿目光冰冷,有浮黎宝镜在手的他,根本不受这区区幻术影响。一眼看破玉樨根底,甚至看到她身上的一卷朦胧画卷。

    见玉樨左右闪躲,还不断矫情喊话,任鸿听得腻歪,大骂道:“别装了,知道你没尽力,还有一卷宝图没有亮出来。老实告诉你,我用青枫玄禁把楼阁封锁,今天你别想逃!”

    闻言,玉樨稍稍感应外界。

    的确,一片片青玉般的枫叶将整个晓月楼里三层外三层包裹,根本逃不出去。

    小子,你找死吗?

    玉樨收起娇柔姿态,面若寒霜:“本来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既然小兄弟你咄咄相逼,我也只好下狠手了!”

    玉樨气质变换,再不是一位沉沦风尘的苦情女子。月光裹身,白衣云袖变作蟾宫霓裳羽衣,又探出两条太寒披帛交织飞舞。

    披帛充斥寒气,如白蛇飞卷,与任鸿的青蛟剑缠斗,寻找任鸿的剑法破绽。

    “咦?”埋头推演天书的仙灵似有所感:“这不是清虚府的广寒仙术?有趣,太阴老元君的传人怎么在风尘之地?”

    太阴老元君,玄门赫赫有名的五大女性元君之一,是跟瑶池金母、紫阳夫人、南离真母,北阴姥姥并尊的大能。

    在玄门“东紫阳,西瑶母”之后,便是“南离北阴中天月”这三位元君老母。

    “广寒仙法?那要好好瞧瞧。”任鸿暗中运转浮黎宝镜,镜光笼罩整座楼阁,将玉樨攻击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以宝镜记录,方便自己回头研究。

    不过这女鬼根基到底比任鸿差了好几筹,哪怕有广寒仙术傍身,也只是多支撑五六个回合。

    任鸿摸索明白广寒仙术的运行本质,反手三条青龙幻灵注入青蛟剑。

    用百鳞青蛟剑斩出金丹级别的剑芒,瞬间把玉樨鬼体绞碎。

    惨叫声中,女鬼当场化作灰灰,只有一卷图轴掉落。

    “有趣,这斩杀女鬼还能掉落宝物?”任鸿驱使青龙,龙尾将图轴卷到身边,由龙爪扯开。

    图轴是一张美人图,右侧竖写《木樨望月图》五个大字。

    美人图上的画像正是花魁玉樨,她站在一颗丹桂树下,背后有蟾宫楼阁。

    但随玉樨死亡,上面的画痕渐渐淡去。除却丹桂、蟾宫外,作为主角的月娥已经失去颜色,最后连相貌也不存在。

    寒光披帛、玉坠凤钗,甚至那一件蟾宫霓裳羽衣仍清晰可见,但唯独美人的脸是一片空白。

    “无脸美人?”

    任鸿心下嘀咕,这时李也上前看到美人图,脸上带着惊惧。

    “这图由我收走,你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李一脸惶恐,想到自己钟情于女鬼,心中忐忑不安。

    早知如此,还不如答应母亲安排的那桩婚事。

    “把辟邪符给我。”

    “啊?”想到辟邪符帮自己这么大一个忙,李可不舍得还给任鸿。

    瞧见他扭捏的模样,任鸿又好气又好笑:“放心,我是为了再加持一道法力。”

    他将美人图放在桌子上,取出如意又往辟邪符上加持一道玉清法力。

    蓦地,大门豁然冲开,一阵狂风席卷进来,魅影抓起《木樨晓月图》就往窗外跑。

第八十七章胭脂百美,嫏嬛鬼蜮

    狂风在雅室内肆虐,吹得李睁不开眼。但任鸿手持如意,仿佛看跳梁小丑在自己跟前蹦。

    “你认为我布下的青枫玄禁那么容易突破?”

    诚然,青枫禁法是他为配合散修身份,刻意弄出来的一套禁法,只能修炼到第八道法禁。

    但这可是他为“长青子”量身定做的。

    手一招,青龙幻灵飞出窗户,融入青枫八印:“变!”

    注入青龙之力,八道禁法彻底活了过来,一片片枫叶组成龙蛇,构成一座八方青枫阵,把逃出去的那道魅影抓住。

    魅影身子一扭,化成白玉灵光绕开八卦青枫阵,继续往外跑。

    “瑶池一脉的九玄白玉光法?”仙灵诧异道:“怎么还有瑶池一脉的人?瑶池可是封山了啊!”

    先是清虚府,后是西昆仑,任鸿真正认真起来:“护法天神何在!”

    如意对天空一指,一群护法天神显化,将魅影裹住,重新摔回室内。

    魅影露出真容,也是一位美人。

    “紫棠?”李爬起来:“你……你也是鬼?”

    随后他对任鸿解释:“仙长,她是对面天海楼的花魁。”

    晓月楼和天海楼常年对着干,结果两家的花魁都是鬼魅?

    任鸿盯着女鬼,双眸浮现镜魄,似笑非笑:“更有趣的是,这女鬼身上也有一卷图轴。”

    紫棠面色大变,色厉内荏说:“你要动我,胭脂鬼王不会放过你的!”

    “你盗学昆仑仙法,昆仑道派也不会放过你。”任鸿提着如意,死死盯着紫棠姑娘的表情。

    紫棠面色惧恐,默默不语。

    所以,果真是偷学的?

    任鸿虽不满昆仑山上那群人,但三年下来被仙灵时刻唠叨昆仑声誉,哪怕是西昆仑的道法也不容许外人随便偷学。

    当即拿如意对她脑门砸下,将她魂飞魄散。

    仙灵在他脑海大叫:“等等你杀了她,我们去哪问情报?”

    “问什么情报?这等久经风尘的女子骗人经验丰富,谁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

    所以,任鸿干脆不去听,回头自己慢慢查就是。

    一卷新的美人图掉落,此乃《玉海紫棠图》。同样的,当女鬼死亡后,画中美人面目朦胧,再难见音容。

    “这两卷美人图绝对有问题。”

    先把李送回李府,然后任鸿手捧两卷美人图返还玄都观,拜访许观主。

    老观主正在书房翻阅道书,任鸿进来打招呼后,直接进入正题

    “观主,你可知胭脂鬼王?”

    “鬼王?幽世之鬼?”

    幽世就是阴间,九幽一向秩序混乱,众多鬼王、鬼神林立。几年前鲁王、齐王造反身死后,便在幽冥化作鬼王继续征战。

    不过胭脂鬼王……

    老观主仔细回忆一番,摇头说:“幽世鬼神林立,倒没听过这位鬼王。道友为何如此问?胭脂,听上去倒像是女鬼。”

    “今天偶然得到两卷美人图,据说是胭脂鬼王座下。”任鸿将自己今日去李府,晚上又帮李捉鬼的事情一一告知。

    当他将美人图拿出,老观主目不转睛盯着画上的美人,整个人仿佛痴住了。

    任鸿等了一会儿,忍不住轻轻推了他一下,老观主才恍惚回神。

    他抚摸紫棠图,眼神带着些许怀念:“道友猜测幽世,虽有几分牵扯,但这人皮图来历恐怕不在那。”

    “这是人皮?”任鸿悚然一惊。他在昆仑修行三年,又在莲花山修行三年,纵然法力堪比金丹宗师,但阅历浅薄。如今十八岁的他,哪里晓得这些画纸材料?更分辨不出人皮兽皮。

    老观主轻轻抚摸美人图,沉吟问:“道友初入人世,想必没听过阁吧?”

    “琅阁?”

    “也可以用这个‘琅’,但因为阁内俱是女性,我们习惯称呼‘’。”

    “传说,阁是一处仙家福地。在玉阁中摆放诸多宝书图卷。七大宗门、十二仙阁,甚至‘五元九道’十四位天仙上真的功法都应有尽有。”

    五元九道?

    任鸿眼皮一跳:“那三清大道呢?”

    “也有。”老观主神情复杂:“我年轻时曾有机缘入内一观……”说到这,老观主沉默半响。

    然后才幽幽说:“后来也是在这里得到仙缘,学了一门太上仙法。然后遇见师尊,拜入玄都门下。只是我师提及,阁并非善地,乃女鬼盘踞的阴宅。”

    “阴宅?什么阴宅能有三清五元九道人的功法传承?”

    三清五元九道,指的是千年前合力对抗魔道的玄门十七位天仙上圣。

    三清教主自不用说,五元指的是玄门五大元君,而九道是当年纵横天下的九位道人。南昆仑的祝道人、东华派的倪道人皆在其列。

    收藏这些大能上真的功法,居然是鬼蜮阴宅?

    不过这倒解释,那俩女鬼凭什么施展清虚府和瑶池宫的仙法。想必是阁吗?

    任鸿继续问:“不知阁和胭脂鬼王有何干系?”

    “胭脂鬼王我不晓得,但我记得阁内有一卷被烈火损毁大半的胭脂百美图。内有百美画像,各具仙姿,倾城绝代。”

    “你这张人皮美人图,便是我曾在胭脂图中所见的一位美人,名叫紫棠。”

    至于旁边的木樨晓月图,老观主没有印象。

    “想必是曾经损毁的那一部分吧?”

    阁?胭脂鬼王?百美图?

    任鸿一时间陷入沉思。

    ……

    晓月楼斗法动静不大,但两位花魁失踪还是引起一番波澜。

    尤其涉及美人图,很快在某处隐秘地室内,几位美人聚在一起。

    “姐姐,紫棠、木樨失手,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紫棠没有救回木樨,又把自己陷进去,我们要不要跟大人禀报?”

    五位美人齐聚一堂,那位身材高挑的红衣女性道:“大人在齐王殿下处做客,商议攻伐龙庭事宜。纵然此刻通知,也难赶来夺回胭脂图。”

    持有《春阳牡丹图》的美人道:“正巧几日后,独角鬼王欲冲入阳间。我去请他帮忙,让他早日出兵分散修士注意。然后咱们再往玄都观夺回胭脂图。”

    就在这时,忽然桌案上的香炉吐出白烟,袅袅升腾,在空中结成一副云图。

    在云卷内,有一重重美轮美奂的楼台宫阁。身着红裳,肤若凝脂的绝世美人就坐在楼台最高处。

    明眸轻阖,柔美而多情的丽人似是从画卷中走出来的美女。

    不,她就是画中的仙娥神姬,是胭脂百美图所孕育的精灵。

    “木樨、紫棠出事了?”清悦的声音如泉水叮咚,渗入心脾。

    五位女子诚惶诚恐:“今天有一位修士来到花楼,将妹妹们打杀,并将美人图夺走。”

    “难怪本宫身感不适,原来是玄门之人?”

    胭脂鬼王是百美图中的精灵,她将图中上百位美女宫娥制作为一张张独立的美人图,送给凡间女子。

    面貌丑陋之人得到美人图,立刻变作倾城美女,受万人追捧。

    红颜衰老的美女得到美人图,立时重返青春,红颜不老。

    只是美人图并非机缘,而是陷阱。得到美人图后就需要不断以阳气滋润,借男子精气滋润美人图,才能确保美人图上面的画不会褪色。

    百美图涉及胭脂鬼王根本道途,绝不容有失。

    “她二人根基浅薄,难成气候。牡丹,回头你去把美人图拿回来。以你修持的碧游仙术,想来玄都观也可去的。”

    “是。”牡丹虽然心中忐忑,但还是乖乖应下。

    “放心,本宫不会让你轻易冒险。”再丢一卷美人图,那不是更亏吗?

    “独角鬼王欲征伐人间,你们去助他一臂之力。”顿了顿,胭脂鬼王道:“本宫再赐你一件法宝玉钗。”

    玉钗?

    牡丹心中一突,脸上带着几分恐惧。

    “放心,不是飞鸾的本体,仅仅是十八道分灵之一。本宫提前告诉她,不让她把你吃掉。届时,你付出些许法力也就是了。”

    “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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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虚天尊介绍:
道之极,谓之天尊。持昆仑至宝,传玉清衣钵,掌玉虚天宫,是为大天尊。玉虚天尊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玉虚天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玉虚天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