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自欺欺人吗?(一)
冷不丁听到这个声音,于休休条件反射地挣扎了一下。
“唐绪宁?”
那人没有说话,黑暗掩住了他的脸色,只是捉住她的手越来越紧,不给于休休反抗的机会,把她半拥在怀里,径直往舱外拖。
于休休被他勒得气紧,“唐绪宁,你松开我。”
“你想死是吗?”唐绪宁愤怒地低吼着,半拖半搂地把她拽过去。
身体重重撞在他身上,于休休头更昏了。
一件救生衣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不知道唐绪宁从哪儿弄来的,急急忙忙地摸索着帮于休休套在身上。
“穿好。”
“唐绪宁?”
游轮在颠簸,一阵,又一阵,没有章法和节奏,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于休休胃气上涌,灼烧,缺氧般眼冒金星。
“你松开我。”
“别动。”
唐绪宁很生气。
于休休很久没有听到他这么狠的骂人了,有点不适应,但是察觉到了他的好意,她便没有再折腾,而目前的环境,也让她再折腾不起来。
乱!
乱!
乱成一团。
她四周观望着寻找霍仲南和谢米乐。
看不到,看不清……
于休休喃喃着,“怎么办,这么多人困在这里,不知道游轮上的救生艇够不够?”
唐绪宁没有答话,帮她把救生衣穿好。
“走。救生艇在外面。我送你出去。”
于休休大惊,“就我们走吗?霍仲南——”
“你还管得了他?”唐绪宁凶狠地打断她,顿了顿,又低声说:“你还看不出来吗?就是他搞出来的事。”
“???”于休休的脑子这会儿根本就不会转。
“霍仲南恨我们,恨于家村的所有人,我早就告诉过你的,你偏不听。于休休,如果今天这些人葬身大海,你的罪孽就大了,是你把霍仲南引来的……”
他咬牙切齿。
像是要把霍仲南撕了。
于休休哼声,“你少给我上眼药。霍仲南!你在哪儿?”
“你这女人,这么不肯死心吗?走。跟我走。”
“唐绪宁!”于休休拉住他的手臂,“就算不为他,我还有朋友。还有谢米乐,我得找到她。”
“你别管别人了。你的朋友和钟霖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生死一线,唐绪宁来不及犹豫,他拼命拖着她,力气极大。于休休在他怀里挣扎着,上气不接下气,但她没功夫和唐绪宁吵架,高声呐喊着。
“霍仲南。”
“谢米尔。”
“大魔王。”
“米乐!”
“你们在哪儿啊?”
船舱里黑灯瞎火,四处是蹿逃的人群。
今夜海上的月光很亮,眼睛在适应了短暂的黑暗后,渐渐可以看清模糊的人影。
于休休的身边都是人,爬的,跑的,倒的,横的,竖的,都在往外涌,还有人不要命地往怀里塞在从地上捡来的值钱玩意儿。有人幸运地抓住了栏杆,大叫救命,更有一些倒霉的人,在游轮倾斜的时候,直接往水里倒去……
船员们在组织救援,并大声告诉大家,海警正在赶来救援的路上,游轮也配备了足够的救生艇,希望大家穿好救生衣,遵守秩序。
可惜,他们的话没有作用。
灾难来时,怕死的人们,穿不好救生衣,还争先恐后去挤救生艇,抢夺生存的机会。
就和刚才在大厅里抢珠宝首饰名包名表时一样,他们闹成一团。
过程很短,团面却十分混乱。
……
“走。”
唐绪宁死死拉住于休休。
“我要找霍仲南。”
生死时刻,她不可能抛弃霍仲南独自逃生,更何况,叶艾艾是她带到海上来的,她得对人家负责……
“你真是自作多情。”
唐绪宁说话半点都不客气,
他扳着于休休的肩膀,让她转身。
“你好好看看。那是不是你的霍仲南。”
好多人打开了手机的电筒,光线比刚才亮了很多。于休休看过去的瞬间,刚好看到紧张的叶艾艾紧紧抱着霍仲南,而他在组织人员救援的时候,也没忘了安抚她,一只胳膊就将她罩在怀里,护送着她往救生艇送。
“看到了吗?”
摇摆不定的画面里,唐绪宁的话像黄蜂的毒针。
于休休凝神盯着他们,说不出话。
大船还在摇摆,从侧面倾斜,变成了船尾沉水,船头上扬,场面十分凶险。
这个画面让于休休忍不住想到她当年看过的电影《铁达尼号》,只不过她不是女主角,而是旁观者。看着霍仲南拼尽全力将叶艾艾送到一艘救生艇上,而叶艾艾哭叫着不肯走,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将脸贴上去,又泪又喊,像个舍不得恋人独自逃生的小姑娘。
于休休甚至看到霍仲南拉了拉她的救生衣,叮嘱了一句什么,大概是注意安全一类的,叶艾艾哭得更厉害了。画面十分有感染力,四周喧闹嘈杂,惊叫连天,可是,于休休的脑子里却是一片安静……
叶艾艾上了游艇,霍仲南终于抽身,转过头。
“于休休!”
“于休休!”
他在人群中搜索,大喊。
于休休听到了,他的喊声也戛然而止——
他看到穿着救生衣,被唐绪宁护在怀里的她。
两个人都怔了怔。
于休休慢慢抬起头,看着他雕塑般冷峻的面孔。
可惜,什么情绪都来不及抓住,就看到他突然挥手,示意她走。
他没有过来,
没有表情,
没有安慰,没有激动。
就那么平静的示意她跟着唐绪宁走——
嗡的一声,随着船身的再次下沉,于休休整个身体往后倒了下去,而脑子里有根弦好像在这一瞬间断开了。她不会动,顺着倾斜的船体往下滑,唐绪宁迅速拉住她,看了霍仲南一眼,径直将她抱了起来,攀爬着跳向救生艇……
与此同时,那漫天的海水突然涌入船舱,好多人被呛了海水,呕吐和咳嗽起来。
于休休看着霍仲南的脸,微微一窒。
“霍仲南,你快上救生艇!”
霍仲南听到了,回头看她一眼,再次朝她挥手。
干脆利索的抬起,又干脆利索的落下,然后转身。
“大魔王。”
于休休双手抓住船舷,嘶声吼叫。
唐绪宁勒住她,不许她往上扑,随即大叫。
“开船。”
“霍仲南。”于休休用力去拔唐绪宁的手,赤红的眼眶仿佛要落下泪来。
“你别叫了,他不会走的。”唐绪宁阴冷冷地看着他,“这么大的事故,他就算走了,能逃到哪里去?事情因他而起,他必须付出代价……我看他最好的结局,就是死在船上,要不然也是一辈子的牢狱。”
“你胡说八道。”
于休休瞪了回去,“跟他有什么关系?”
“还要自欺欺人吗于休休?”
唐绪宁毫不客气地还回去。
“这次旅行是谁组织的,出海是谁组织的?《望山》是谁让人来演的?这就是一些有组织有计划的报复杀人案。”
“你闭嘴。”于休休眼睛火一样赤红,“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给人定罪,你狠啊你唐绪宁。”
“我不知道还是你不知道?”唐绪宁冷笑,就像是为了打击她似的,恨不得把他们的感情踩踏在地上,损得一文不值。
“你以为他当成爱你?别傻了。对你好,不过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罢了。他想利用你报复于家村人,于休休,你醒醒吧,我们都是被他报复的对象。”
第347章 捅刀的快感(二)
于休休抽气。
她不想听,也不相信。
“鬼才会信你的话。唐绪宁,你就是个小人。”
“我是小人?”唐绪宁声音沉了下,阴阴地笑着逼近她,目光里似有一把锋利的刀子,让于休休几乎不敢直视。
“于叔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当年带人去抓唐矅选的人是谁?”
唐绪宁的表情和声音都有咄咄逼人的意味儿,他的脸此时离她极近,影子投在她的脸上,毫无来由的让于休休很害怕。
不是害怕他。
而是害怕他即将出口罩搞乱。
那种藏在意识里的猜测,几乎就要破腔而出,恐惧地扼住了她的心脏,她却不敢去问,只能愣愣地看着唐绪宁,一身无力,如同瘫痪。
“你猜到了是不是?”
唐绪宁低笑一声。
明明在笑,却像是魔鬼,要撕开她的骨血和伪装,让她去正视自己从来不想相信和面对的问题。
看于休休双眼瞪得像铜铃,唐绪宁内心蜇了一下,又找到了捅刀的快感。
“是于叔。你的父亲。他就是事件的始作俑者。”
唐绪宁的话又重又沉,像是积压的怒气,在歇斯底里的爆发,
他甚至抓住于休休的衣领,大声地咆哮,“你说,你要是霍仲南,最恨的是谁?于家村人只不过是陪衬,你们家才是正主。”
于休休摇头,“我根本就不想听你说话……”
“不想听,你可以看啊。”唐绪宁斜斜的勾着唇,冷笑,“事故发生时,你命悬一线,他来救你了吗?没有。他抱着他的青梅竹马少年情人,满心里想的是先救她的命,而不是你,于休休。”
太狠了。
太狠了。
唐绪宁如果是为了故意气她,她做到了。
他步步紧逼,看着如同失败者的她,内心涌出极大的满足和快感。
“这么一想,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笑话?”
于休休耳朵里嗡嗡作响,气得笑了起来,双眼赤红地看着远处,突然敛住。
“海警船来了?”
这么快?出乎意料。
海面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救命。”
“救命啊。”
海警船上传来广播。
海警呼啸大家不要慌乱,准备救援……
于休休捂着脸,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缓缓地闭上眼。
“太好了,太好了。”
唐绪宁说的话,至少有一句是对的,霍仲南是这次事件的组织者,如果事故大了,他多多少少要承担责任,而且,无论于家村人怎样,于休休都不希望他们葬身海底。
……
海警船来得及时,
人们有了生存的希望,大声呼救。
船舱里面漆黑一片。
人都出去了,比起外面的喧闹,这里平静很多。
一面镜子倾倒在地上,还有半面挂在墙上,一个水壶碎了,开水流了一地,似乎还在冒着热气。
原来奢华损坏,一样狼狈。
霍仲南走得很艰难,推开了一张倒地的桌子,把唐文骥扶坐起来,又看了看那面镜子。
“你不怕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吗?”
唐文骥的腿被桌子砸到了,似乎有些疼痛。他皱着眉头,瞟一眼镜子,又慢慢抬起头来,不解地看霍仲南。
“你为什么这么做?”
霍仲南微微眯眼,“唐叔准备赖账?啧,你还真是没让我失望。”
唐文骥叹息,抚摸着受伤的腿,语意不详地说:“阿南,一个人做错了事情不可怕,可怕是走得太偏。你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跟来吗?”
霍仲南抬抬下巴。
唐文骥说:“怕你越走越远,当真为了复仇做出什么让人和我都后悔的事。我喜欢阻止你。但是我错了。我以为你至少是感激我的,毕竟当年我帮过你爸爸。你对他们有仇恨,对我不可能有。哪知道现在的你已经……丧心病狂。”
又是一声长叹。
霍仲南冷笑,看着唐文骥认真的脸,“唐叔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是个高手,怪不得几十年前,能把于家村那一群人忽悠得晕头倒向。”
他目光一凝,压低了声音:“我就好奇,你照镜子的时候,从不害怕吗?”
唐文骥狐疑地看着他:“我做什么了?我为什么要害怕?”
霍仲南慢慢蹲下来,盯住他。
“我的游轮,为什么渗水,为什么沉?”
“我也想问你。”唐文骥与他对视,无半分心虚,反而怒其不争地看过来,“你是怎么做到要人的命,还面不改色的?”
霍仲南默默地看着他。
船身还在摇摆,外间又传来轰的一声,好像船头有什么东西塌了。
霍仲南没动,身子都没有晃一下。
唐文骥也没有。
虽然两个人以前也不少单独相处的机会,但彼此都善于伪装,谁也没有从对方的眼里看到过这么多的戾气。
一种仿佛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戾气。
唐文骥在笑,终于笑出声来。
“阿南,你还是太年轻了啊。”
这语意不详的话,别人肯定听不出来所指为何,但是霍仲南懂,他在嘲笑他。
“你以为你当年做的事,没有人知道?可是邓春开被我治好了。你以为你今天毁船伤人陷害我,也不会有人知道。”
“阿南,你这反咬一口的本事,是给你爸爸学的吗?”
提到赵矅选,霍仲南眼中果然浮上一些凉气。
“呵。”唐文骥轻轻笑着,咳嗽两声,微微仰头,小声说:“邓春开并没有被你治好。今晚在大厅里说的那些话,是声优配音的吧?”
霍仲南似笑非笑。
“讹诈我。有用吗?”唐文骥笑着说:“我没有做过,你说什么都没有用啊。邓春开要真能给你作证,我大概也没机会出来旅游了。”
有证据又何必找证据?
这是正常的逻辑。霍仲南不反驳,只是冷冷地笑。
“等到了警察面前,你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黑暗中,传来唐文骥的咳嗽。
“你那本《望山》,能给我看看吗?”
霍仲南但笑不语。
唐文骥又说:“《望山》上部我看了……”
霍仲南说:“所以,你找人杀死了熊文锋?”
“别误会。我只是好奇下部的内容。”
唐文骥笑着回视他,坐在那里的姿态没有变化,他的脸上,平静、安宁、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耐心。
“嘀嗒,嘀嗒。”
没有人说话,只有机械手表发出的有节奏的音符。
两个人都在笑。黑色的大幕已经打开,遮掩的一切都将呈现。
“is there a?”
门板倒下。
海警在外面喊了一声,复又问:“hello?anyone here?”
唐文骥大喊:“有。help me。”
霍仲南身体一侧,看向外面,几个海警走了进来。
……
第348章 矛盾(一)
极乐号沉船事故惊动了a国政府,并在第一时间传回国内,引发网民关注。
游轮在渗水后,缓慢下沉,幸好一艘执行任务的海警船就在附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参与了前期救援。a国前后出动了上百名警员,出动了直升飞机,并紧急求助了军方以及一些民间船只在自发参与抢救。
报道称游轮上共计265人,包含旅客和游轮上的工作人员。在游轮完全沉入海面之前,共有225人获救。初步确定,事故共计造成5人遇难,数十人受伤,其中重伤十余人。尚有三十余人下落不明。
截止次日凌晨三点,打捞工作还在继续。
另有媒体报道称,由于霍仲南组织救援积极,相当多人在第一时间被转移到救生艇,虽然游轮完全沉没,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挽救大多数人的性命,实属幸运。而事发时旅客不听指挥,乱了秩序,是这次事故出现重大伤亡的最大原因。
……
这是a国的另一座旅游小岛,岛上没几家像样的宾馆。因为离事故地点最近,被临时用来安置受灾旅客。
于休休在宾馆的房间里,裹着浴袍,湿着头发,低垂着眸子看手机。
在离开内岛后,她的手机就有了信号,得以重生。
现在她除了刷事故的消息,就是接受于大壮和苗芮不时的“问候和监督”。
父母在国内十分担心她,平均每三分钟一个电话,消息更是不断,于休休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哪怕半分力气都没有了,还得假装轻快地回应。
“我真的没事啦。”
“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在宾馆的房间里,和米乐聊天呢。”
“哎呀,妈,你别再打电话了。别影响米乐影响,她晕船,很难受的,我得照顾照顾她。”
“好啦信息也别发了。我都明白。挂了,爱你,mua~”
谢米乐坐在于休休的对面,看着她手指如飞地在手机上滑动,默不作声。
她是紧随于休休后面被送到岛上的。两人不在同一艘救生艇上,但惊惶未定的她们在陆续被救上岸的人群中,发现了彼此。
一场事故,抽走了谢米乐的胆气。
哪怕是勇敢的人,在那样的极端条件下,也会心惊胆战。
事发时谢米乐在船舱里睡觉,由于喝了酒,她睡得很沉,是钟霖冲进来叫醒了她,再带着她爬出舱门的。也是钟霖抱着浑身颤抖的她游到一艘救生艇前,将她硬塞上去的……
钟霖与霍仲南一样,也选择了留下来,他在看到谢米乐乘救生艇离去后,调头走了。
……
两个人此时的心情是一样的。
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并没有因为自己已经上岸而散去,情绪也没有变得更轻松。他们关注着事态的发展,担心着心底那个人,又不得不强装镇定,默默祈祷。
“休休。”谢米乐打破寂静,坐到她的身边,将她紧紧拥住,“别担心,会没事的。他们都会没事的。”
她发现于休休在颤抖,又紧张地拿起毛巾替她擦头发。
“别难过了。”
“我没事。”看她反过来安抚自己,于休休从她手上拉过毛巾,随意地擦了擦,看着她说:“钟霖对你是真的好。”
“嗯?”
谢米乐微愣。
往常都是她羡慕于休休的呀。
她和钟霖的感情,常被她们调侃为两个弱智间的对话,平等,和谐,但是缺少了亲密。来到岛上,他们的关系才真正有了进度,尤其是在游轮上的这两夜,他细心呵护,随时随刻地关注,有那么一刻,谢米乐确实觉得幸福已经触手可及——
“要是没这场事故,该有多好。”
她叹道,挽住于休休:“你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其实,他没让你同行,是对的。”谢米乐想到那人间幻境一样的游轮世界,那些纸迷金醉的画面,语气低了下来,“真的,他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她吗?
于休休想到他护着叶艾艾上救生艇的样子。
“米乐。”她软软地倒在谢米乐的肩膀上,像是被突然抽干了力气一般,语气幽幽的,“真希望这趟旅行只是一场噩梦。我们没有来,他们也没有出事。大家都好好的活着,还像以前一样。”
谢米乐沉默。
回得到以前吗?
回不到了。
现在于家村水库人那个群,已经没法看。
大难不死的人,庆幸没有出行的人,全都在群里彻夜不眠的讨论。
各种随手拍的照片,发到群里,又被群里的人发给朋友或者另外的群,到处传播。亲历此事的人,用不同的手机,从不同的角度展现了这场灾难,里面甚至有几张,是叶艾艾抱着霍仲南,和他半搂着叶艾艾上救生艇的。
有人隐晦地暗指,是霍仲南故意报复。
有人干脆直接地艾特众人,或者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仇恨于家村人,利用于休休……对霍仲南的阴谋论成了群里人的主流观点。
谢米乐怀疑有人在带节奏。
好在,身为当事人的于家四口却十分安静。
于大壮和苗芮除了询问于休休的安全外,别的一概不问。
在他们家的逻辑里,只要人好好活着,别的事都不是大事。
霍仲南和别的女孩子搂搂抱抱?大不了踹了他。
霍仲南为了报复陷害于家村人,差点害得大家全军覆没?他们家休休活着就好,别的事是警察的工作,他们不操心,也不多想。
甭管是不是为了于休休他们才这么故作豁达,但是什么都不问的全然相信,着实让人感动。
反之,于家村那些人,就在私底下不停找她问东问西,着实让谢米乐厌倦,尤其在看过他们在游轮上的表现后,她更是一个字都不想提。
“米乐。”
于休休沉默片刻,又抬起头,问谢米乐,“你还是联系不上钟霖吗?”
谢米乐皱眉,神情焦灼,“他的手机一直无法接通。要不,我打给霍先生问问?”
于休休沉默着点点头。
她很矛盾。
离开时他那意味不明的挥手,在她心里就像种了个阴影,她骗不了自己,她就是那种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女人。她在意他的胳膊曾经将别的女孩儿护在怀里,在意他搂过别人的腰,在意他紧张地护送她上救生艇,再三叮嘱,关心她的安慰,在意他看她的眼神……
然而,
这些都不能改变,她关心他安危的事实。
谢米乐翻出霍仲南的号码,还没来得及拔打出去,房门就从外面被人敲响。
两人对视一眼。
谢米乐问:“谁啊?”
“是我。叶艾艾。”
第349章 说他无辜,谁信?(二)
门开了。
叶艾艾狼狈地站在门口,头发湿漉漉的贴着头皮,不知是汗还是水。
“于!”她紧张地唤着,目光错过谢米乐的肩膀,看向坐在床头的于休休,一脸焦急,“出事了。霍出事了。”
于休休拿过毛巾,慢慢擦拭未干的头发,
她此刻手上要是没点东西,不知道该怎么用平静的语气和叶艾艾说话。
“怎么了?”
看她漫不经心的样子,叶艾艾愕然又不解。
“霍出事了。你不担心他吗?”
于休休手一顿,正视她,“什么事?”
叶艾艾瘪瘪苍白的唇,样子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他被警察带走了。”
一听这话,于休休松口气,“那还担心什么?警察是救他呀。”
“不是。”叶艾艾拼命摇头,大概因为心急,越想解释越说不清,还像个孩子似的跺了一下脚,“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海警是在救人。他是,他那是海警的执法部门。他们要羁押他。”
想到唐绪宁的话,于休休心脏猛地一跳。
“你怎么知道的?”
“我的同学告诉我的。”叶艾艾吸着鼻子,表情十分难过,“我的同学在警队工作。我托他去帮我打听了。他们说,霍是事故的责任人,已经被逮捕,正在接受警方审讯……”
于休休嘴唇微颤,沉默。
叶艾艾看她一动不动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于,我们怎么办?”
她的悲伤和担心,都写在脸上。
漂亮的双眼里噙满了泪,好像随时会滴下来,娇艳欲滴。
仿佛……她才是最担心霍仲南的那个人。
于休休扭头看着她,压下心里的不悦,“你想怎么办?”
叶艾艾握紧拳头,“我们得想办法去救他。”
“怎么救?”于休休笑笑,“冲进警察局去抢人吗?”
叶艾艾摇头,急切又迷茫,分明就是不谙世事的姑娘自乱阵脚时的样子,“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但霍有他的律师,你可以联络到他们的,是不是?”
于休休沉默。
“于,求你。”叶艾艾握住她的手,弓着腰,小意而卑微,“我不能失去他的。他拼命救我,我也要拼命去救他。为了救他,我什么都愿意付出。”
于休休心里那团阴影,不断扩大。
另一个女孩儿正在苦苦哀求她救她自己的男朋友。
也不管她救不救得了。
于休休突然就笑了起来,“你不觉得可爱吗?”
“不可笑。于。这一点不可笑。”叶艾艾双眼瞪大,看着她,眼角已经湿透了,睫毛上都沾了水,“我听我同学说,沉船事故死了好些人,还有失踪的没有找到,事故责任很大……”
于休休挑眉,“你同事什么内幕都透露给你?”
叶艾艾忸怩地别了别眼,“他喜欢我。”
于休休哦一声,沉默。
“于。”叶艾艾抓住她的胳膊,“霍可能会坐牢。你怎么都不担心?”
“我担心有用吗?”于休休慢慢拨开她的手,“你有时间跑来找我想办法,不如问问你的同学,看他能不能帮你。毕竟他们是本地人,有人脉,懂法律,或许他能为你指条明路……”
叶艾艾愕然地看着她。
于休休却只是一笑,“我认真的。”
叶艾艾摇头,“我不懂。”
“字面意思。”于休休也不解释,走过去倒水,一口倒入喉咙。
冰水有些呛人,她呛得咳嗽了起来,直到咳出眼泪才停下,转头对叶艾艾说。
“我准备休息了。”
“休息?”叶艾艾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还睡得着?霍都被警察抓走了,你睡得着?”
于休休耸耸肩膀,“为什么睡不着?”
他没有葬身海底没有喂鱼,而是在众目睽睽下被警察带走的,相比下落不明白的时候,现在已经好多了。
于休休说:“还能有什么地方比警察局更安全的吗?”
叶艾艾看着她,动了动嘴角,终于什么都没有说,失望的走了。
走前,她发誓一般告诉于休休。
“我一定会救出他的。一定。”
听到关门的声音,于休休一屁股坐在床上,沉默不语。
谢米乐环着双臂站在她面前,自上而下地打量她。
“看你这臭模样儿。装得不辛苦吗?”
“我装什么了?”于休休若无其事地捋头发。
“一副冷若冰霜事不关己的样子。啧,不肯承认是吃醋吗?”谢米乐坐下来,偏着头看她的脸,“别说姐妹儿不帮你。休休,说实话,咱这醋吃得不该。”
于休休不吭声,继续擦头发。
谢米乐说:“我们就不说当年他俩认识的时候,叶艾艾大概就是个**岁的小不点,小屁孩儿,大概率两人发生不了什么青梅竹马的不沦爱情。就说游轮上那个环境吧?霍仲南救她、帮她,也是人之常情。小姑娘吓得六神无主,花容失色,紧紧地抱住他,他能怎么办?把人直接丢海里喂鲨鱼?”
于休休撩她一眼,不声不响。
“不能够啊。”谢米乐说:“不说两人本就有些交情,就算没交情的陌生人,救人也是本能,对吧?”
“我也在找他,为什么他不先救我?我喊那么大声,他真的没听见吗?”
“你这叫强辩。”谢米乐笑起来,“他要找得着你,能不找吗?当时的情况,你比我清楚。事发突然,灯光熄灭,人群哗啦一下都涌了过来,东西砰砰砰砰往下倒,人和船就跟打摆子似的抖动,谁能控制得住?你只知道你在找他,又怎么知道他没有找你?”
于休休淡淡说:“那钟霖,怎么找到你的?钟霖怎么就能精准地找到你呢?”
“那不一样啊我的小祖宗。”谢米乐笑叹,“钟霖能精准地找到我,是因为我是他亲自扶到房间里的,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我在睡觉……如果他不来救我,我可能就睡死在里面,啥都不知道了。”
于休休眼圈微红,看着她。
“你别为他解释了。你说的道理,我都知道。”
只不过,
知道只能代表理解,不能代表不往心里去,完全不在意。
她是个女孩儿,还是一个比较小气爱吃醋的女孩儿,正是因为这件事从道理上来讲,似乎怪不得霍仲南,她才会在心里跟自己别扭,生闷气。
如果真是霍仲南的错,他真的劈腿了别人,那她还用烦恼什么?
参照唐绪宁,她有一万种对付他的办法。
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在感情上,并没有犯什么大错。
若说错,他唯一的错大概就是组织这趟旅行了吧?
现在谁能为他证明,他这趟旅行的目的,不是蓄意报复?
人证,有于家村的人。
物证,有《望山》的表演。
事件,有突发的沉船,好好的游轮故障,害死那么多人……
说他无辜,谁信?
第350章 求婚(一)
于休休的头,痛了起来。
“米乐。我有点怕。”
“怕什么?”
“怕是他……”
于休休盯住她的眼睛,又看了一下手机。
一些现场的救援照片从不同的渠道传到了群里。一群人还在不停发各个媒体链接猜测事情起由,一副天快要塌下来了的样子。
于休休叹口气。
她的天,确实塌了。
“你说,这事真的与他没有关系吗?”
谢米乐沉默一下,“我不敢说整件事完全与他无关。但是,游轮的突发事故应该不是他干的。这么明目张胆地制造海难杀人,他是嫌命太长吗?这是在a国,他也不可能一手遮天,对吧?何况,你也看到了,事发后,他一直在积极组织救援,自己也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哪怕他有机会……”
她说不下去了。
有些事情,她们会这么想,警察不一定会这么想。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做这件事的人,不会犯罪反向思考。
“我现在,能做什么呢?”
于休休抱住脑袋,整个人缩在那里,就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眉头蹙得很紧,小小的一团,看上去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
谢米乐叹口气扶她躺下去。
“睡觉。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咱们就等。”
于休休不声不响不抗拒,十分配合。
谢米乐又拍了拍她,“明天醒来,肯定会有好消息。”
……
天快亮的时候,谢米乐刚合上眼,接到钟霖的电话。
“喂。”
熟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谢米乐长长吁一口气才抑制住激动的情绪,尽量平静地和他说话,“你还好吧?”
话出口,她发现声音有点沙哑,心脏砰砰直跳,像是要从喉咙口蹦出来。
她清了清嗓子,“你现在在哪儿?我打你电话一直不通。”
“我手机可能掉船上了。没找着。”钟霖迟疑一下,说:“我在海警局。他们找我调查些情况,你别担心。”
谢米乐一凛,“调查什么?”
“沉船的事情吧。米乐,你早点睡觉,不要胡思乱想。”钟霖说着,又低笑一下,“我本来不该给你打电话的,是我拜托了警官,我说我女朋友一个人,现在肯定很害怕,我必须打个电话让她安心,否则我就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他们大概是看我可怜,就允许了。”
“……”
谢米乐眼睛一热,泪水盈了出来。
她紧紧捂住嘴,吸着鼻子。
“怎么样?我厉不厉害?”钟霖还在笑。
“厉害。”谢米乐吸口气,瞥一眼床上假装睡着的于休休,小声说:“霍先生跟你在一起吗?他什么情况?”
钟霖犹豫下,问:“于休休跟你在一起吧?”
“嗯。”谢米乐说:“她没什么事,就是担心他。”
于休休肩膀一僵,朝她看过来,谢米乐假装没看到她,“对,就是担心。”
钟霖说:“我还没有见到老板。不过,管家已经带律师赶过来了。你们放心,法制社会,白的也不能说成黑的。在警察这里,比什么地方都安全。”
“好。”
“那就这样了……”
谢米乐喉咙微堵,哽咽下,噤声。
“米乐……”
钟霖拖着嗓子,似乎也有点不舍,低低叹口气。
“你把你们的房间号告诉我。我回头让管家来找你们。他会协助你们办理后续的事情。可能明天警察也会找到你们了解一些情况,你们两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要照顾好自己。”
“嗯。”谢米乐没说谢谢,直接报了宾馆的名字和房号。
钟霖声音轻柔:“你睡一觉,等睡醒,他就来了。”
谢米乐抿了抿嘴,犹犹豫豫不肯挂电话,“你们真的没什么事吗?现在舆论传得很厉害。有人说,是霍先生蓄意报复……”
“不会。”钟霖打断她,“不会有这种事。我们不可能背这口黑锅。”
可是黑锅已经落下来,总得有人顶着。
死了这么多人,不能没有交代和责任的。
谢米乐太阳穴隐隐作痛,又听到钟霖说:“这两天你盯着点于休休,她那个性子,比你毛躁,冲动,也单纯,不会看形势,你别让她出什么事。”
谢米乐哭笑不得,“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当然是夸。”钟霖笑叹,“米乐,你是能让我放心的人,什么事情交给你,我心里都觉得踏实……于休休吧,我认为,除了老板这样的男人,大概别人都配不上。”
“……又损我?”
钟霖笑了一声,“我说的配得上,不是褒义,当然,也不是贬义。”说到这里,他大概也没词解释,人在海警局里,也不是一个合适讲爱情哲学的地方,于是马上做了简单的总结。
“什么锅配什么盖。我们就是最配的两个人。米乐,等这次回国,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谢米乐无语,“钟霖,你觉得这个时候求婚合适吗?”
“合适。”钟霖说:“再没有比大难不死的时候更适合了。我现在头脑清醒,心也真诚,我知道我想要什么。缺少的鲜花和戒指,我回头给你补上。谢米乐,你一定要嫁给我。”
“我要不嫁呢?”
“那我就……”钟霖低笑,“哭给你看。”
“……”
谢米乐还没有说话,电话里传来一串她听不清楚的声音,像是催促。
“我挂了。等我回来。”
钟霖匆匆说完,收了线。
谢米乐看着手机,愣神许久,慢慢蜷缩到床上。
这是一个普通的标准间,两张床。
于休休躺床上许久了,一直没有出声,但是谢米乐知道她没有睡着。
“他们没事。”为了强调,她看于休休一眼,又说:“钟霖说,律师赶过去了,很快就能解决。然后,明早管家会带人过来。”
于休休唔一声。
久久,补充了两个字。
“睡吧。”
……
凌晨五点,于休休就醒了。
约摸就睡了两个多小时,还全是噩梦,睁开眼,她头痛欲裂,恨不得把脑袋扳开。
对面床上谢米乐还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于休休蹑手蹑脚,走到窗边,撩起窗帘看了一眼。
酒店楼下警灯闪烁,停了好几辆警车,有早起的人在围观。
她不知道昨晚的营救结果如何,却被警方严阵以待的样子瘆住了。
于家村人,都救回来了吗?
她揉了揉脸,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凌乱的长发披散下来,世界安静,只有她的心,咚咚乱跳,不受控制。
等待的时间格外煎熬。
天光初亮时,有警员敲门。
于休休趿着拖鞋去开,看着他们陌生又严肃的面孔,回头看了看睡着的谢米乐。
“你们等一下,我换个衣服。”
事件相关人员都要接受调查。
到了海警局,于休休和谢米乐被分开,分配给了不同的警员,还有翻译。
天似乎没有亮透,灰蒙蒙的,不像这里应有的天气。询问室没有窗,光线氤氲,静谧得让人害怕。
a国的两名警员还算和气,核实了她的身份,没有太过为难,问题也十分委婉。
“你和霍仲南什么关系?”
于休休知道他们知道,也知道他们知道她知道他们知道,但还是得一五一十的回答。
“男女朋友。恋人关系。”
“事发前,你在哪里?”
“游轮上。”
对面的警员看她一眼,“几点到的?”
很显然,人家完全掌握了她的行踪,知道她不是一开始就在船上。
于休休想了想,说:“具体时间记不得,大概21点左右,我刚到片刻,游轮就出事了。”
两名警员对视一眼,又问她。
“你没有跟随男朋友出海,为什么会在事发前突然赶到?是不是你知道了什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于休休说:“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警员重复上一个问题,“那为什么突然赶去?还特地花高价租了一艘小艇?”
于休休说:“花高价是因为我不缺钱。这就和出门打个车没有区别,不值得大费周章去解读。”
两个警员一愣,敛住表情,听她又说:“为什么赶过去,是因为我不放心他。”
第351章 蓄意报复?(二)
警员的神经高度紧张起来,“不放心他什么?”
于休休轻飘飘瞄他一眼,“女人不放心男人,还能因为什么?男朋友出海不带我,又弄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儿在船上,换了谁能放心呢?”
反问在对话方式里,最容易带话题和节奏。
两个警察顺着她的思路琢磨,点点头。
“你怀疑他和别的女人?知道是谁吗?”
“……没有发现谁,怀疑只是怀疑,没有证实。”于休休摇头,摊了摊手:“谁知道呢,也许只是我神经过敏,想得太多。”
警员说:“你是于家村人。”
这是肯定句。
于休休猜测在她进入这间询问室前,已经有别人把他和霍仲南的事情交待清楚了,说不定,还添了些油,加了些醋。
她扯了扯唇角,“是的。警察先生。”
警员说:“霍仲南和于家村人的关系怎样?”
于休休说:“很好。”
警员说:“你是怎么判断的?”
于休休把自己的手机递上去,翻出几个霍仲南在群里发的大额红包,再推到警员面前,“金钱最能判断彼此的交情了,是吧?”
警员又是一愣。
想想,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一个警员笑了起来,大概对待美丽的女孩子,总是多几分耐心,语气也变得温和了很多。
“有人告诉我,你的男朋友,霍,他和于家村人有仇。他怀疑是于家村人在很多年前,陷害设计了他的父亲。他心里有恨,一直在蓄谋报复,包括他主动接近你,利用你……”
“警察先生,他没有利用我。”
于休休坦然地的看着他们,“相识之初,是我主动追求他的。”说着她又去翻手机记录:“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提供详尽的证据。”
“噢。”
警员似笑非笑。
“喜欢他什么?”
“金钱,地位,容貌,身材。对不起,我就是这么俗。”
她微笑着主动交代心路历程,又热情,配合度又高,警员反倒挑不出什么毛病。
“你们需要我提供证据吗?我有很多偷拍的,他的照片。我很花痴他。”
警员被她说笑了,“有需要我们会再找你核实。”
另一名警员盯住她,神色凝重地问:“于小姐,能不能再具体的描述一下,你到达时游轮上发生的情况?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人们满地抢珠宝首饰名包名表?
那画面不忍再想。
于休休凝眉,说:“他们在搞什么活动,好像做游戏。我男朋友请了声优,在表演一个故事。”
“《望山》这本书,你看过吗?”
知道得果然够多。
于休休不得不感慨,世界上的警察都一样厉害。
“看过。”
“你有发现这本书的特别之处吗?”
“警察先生,很抱歉。”于休休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个学渣,学渣,懂吗?就是那种看书就犯困的人。我看不出有什么特殊。”
警员又笑了,“他们说,《望山》讲了于家村故事,你是于家村人,你看过书,却不知情?”
“我出生在90后。”于休休说:“我生君已死。”
这句大概不好翻译,那个翻译官比划了好久,警员才点点头。
“你和你的男朋友关系如何?”
“很好。”于休休莞尔,“我们很相爱。”
警员看她一眼,从档案里抽出两张照片,滑到她的面前。
“这个女孩儿你认识吗?”
原来警官也懂得怎么扎心啊?
那两张照片正是霍仲南半搂着叶艾艾,把她送上救生艇的样子。
这于家村人,真是想整死霍仲南。
他死了,被他们抢去的那些东西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地归己所有,不用归还了?
在这个时候还能发散思维,想这些事情,于休休忍不住叹息一下。
“认识。是我带她过去的,她是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警员对她的回答很意外,“她和你男朋友什么关系?”
“哦。”于休休淡定地看着他,“这个你得问他们。”
“她爱慕你的男朋友。”
他说得笃定,就像已经询问过叶艾艾一样。
“是吗?我不知道。”于休休一脸遗憾,“看来我交友不慎。”
警员盯住她,继续蜇心:“你和你男朋友的关系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他是在利用你,对不对?”
“警察先生。”于休休抿了抿唇,“如果这是你们调查后得出的最终结果,我会很感激你们,让我看清了渣男的真面目。如果只是引导,我不接受。”
“……”
询问室安静片刻。
警员换了一个话题,“你的男朋友高大英俊,很有个人魅力,当然,他还很有钱,像你说的,有地位。这样一个人没有理由做无意义的事。所以,他处心积虑地把一群人诱拐到海上,目的是什么?”
于休休摇头,“大概渣男想多找几个女人吧?”
“……”
警员沉默片刻,问:“这次极乐号沉船事故,你认为和你的男朋友有关系吗?”
于休休无辜地看着他们,“我也很想知道。等你们的调查结果呢。”
警员:“……他从来没有在你面前透露过什么吗?”
“大概没人会这么傻?”
询问的过程,于休休都很配合。
问什么,她答什么。说很多话,可是等她离开后,警员再整理资料的时候却发现,其实她什么也没说,没有一个回答对他们了解案情有帮助。
“狡猾的女人。”
……
于休休出来就看到了等待的管家,还有坐在椅子上执手相望的钟霖和谢米乐。
看来钟霖是没事了。
她替谢米乐高兴,看着他们坐下来,微微一笑,不发一言。
“休休。”谢米乐在她出现后,秒甩钟霖,坐近她,“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于休休摇头,“你呢?”
谢米乐说:“就问了我几个问题,就让我离开了。他们要调查的人很多,事发时,我一直在睡觉,完全不知情。”
于休休抿了抿唇,视线错过她望向钟霖,“他呢?怎么样了?”
谢米乐跟着她望过去。
他们都明白,她说的“他”,不是钟霖,是霍仲南。
钟霖沉吟片刻,“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不太轻松。于家村人那些人统一口径将矛头指向他,将整个旅行过程描述成有预谋的犯罪。这样的证词,对他非常不利。当然,他们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他制造了事故,现在他们唯一可以用来大做文章的,就是《望山》这件事情,警方认为他有犯罪动机……”
“有犯罪动机?他自己也在船上,总不至于跟人同归于尽吧?”于休休语气有些愤愤。
她的表情让钟霖有些意外。
他看着她,眯起眼,“我以为,你会记恨他?”
“我为什么要记恨他?”
“他们都说,他是为了报复于家村才接近你。你,没有这么想吗?”
“当然没有。”于休休的态度十分真诚,面部表情也很平静,“我这么优秀的女孩子,除了利用价值,就没有让男人爱上的魅力了吗?瞎扯。嫉妒我。”
钟霖:“……”
她这判断人的标准,到是够自信的。
“你能这么想,挺好的。”
于休休无所谓地笑着,别开了头,而谢米乐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好半天都没有移开。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姑娘今天变化很大。昨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的时候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提到霍仲南没什么好脸色,在叶艾艾来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愿意多提他的事情。不曾想,睡了一觉起来,走一趟海警局,她突然想开了,居然这么相信人家,还处处维护……
女人心,海底针呐。
谢米乐笑叹一声,听到于休休突然问。
“那个是不是唐绪宁?”
第352章 为什么不放人(三)
谢米乐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唐绪宁在院子里,正和于大顺以及另外两个于家村人说话。
隔得远,他们说什么不知道,但看表情,交谈十分友好。
变得真快。
前些日子因为霍仲南不待见唐绪宁。
现在又统一战线了?
谢米乐“嗯”一声,低低说:“看来这父子俩,没少撺掇那些人。”
她不说,于休休也能猜到。
“唐叔呢?有看到?”
谢米乐摇摇头,钟霖接过来说:“他暂时走不了。”
于休休问:“怎么讲?”
钟霖将那天晚上的情况说了一下,“我们当然也得指认他是犯罪嫌疑人。而且有船员看到,在事发前,他曾经一个人在驾驶舱外徘徊。”
扯不清,理不明。
目前沉船还在打捞,失踪人员还在进一步核实。事故原因究竟是不是人为,警方也在焦头烂额地调查。
律师过来了。
他将办好的手续交给钟霖,管家就站起来。
“我们先回内岛。”
于休休抿唇没吭声,也没起身。
钟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小声说:“霍先生现在走不了。我们先回去,再想办法。”
于休休隔着玻璃看向外面,阳光里的于家村人正聚成人群在聊天。她低低一笑,温声对管家说。
“你带他们走吧。我要留下来。”
管家一愣,“于小姐……”
“等他的事情有了结论,我再回去。”
“霍先生说……”管家想要阻止她,却被于休休微笑着打断了,“我自己的行为自己负责,与他无关。”
管家:……
他无奈,拿眼去看钟霖。
钟霖比他更无奈。
从认识到现在,他什么时候管得了于休休?
哪怕是老板在这里,都奈何不了她这执拗的性子,何况他呢。
“由着她吧。”钟霖说着,望向谢米乐,“我们回去……”
“我留下来陪休休。”谢米乐的回答干脆利落。
钟霖无语,目光里有几分小哀怨。
他发现,他在谢米乐心里的地位,远不如于休休啊。
……
管家做事很妥当,找了车船,将于家村的幸存者,一并带回了外岛安置,方方面面的照顾都很细心,并没有因为于家村人指责霍仲南就对他们不管不顾。
这让一些心软的人,反倒不好意思。
毕竟出来这一趟又吃又拿,在没有证据前就怀疑霍仲南,白狼眼的属性太过明显,稍稍有点良知,都会尴尬。
“管家先生,我们还能……回国吗?”
这问题问得。
管家乐呵呵地笑起来。
“霍先生吩咐了,一定要送大家安全回国。大家放心吧,接下来的行程,你们仍然可以继续。游玩,购物,费用仍然由霍先生私人承担……”
“这……不好意思吧。”
一群人面面相觑。
管家微笑,“霍先生的意思,我也只是照办。”
大家相看半天,只是沉默。
……
于休休要留在这里,谢米乐不是不能理解,但她不能理解的是,于休休留下来了,却任何事都不做,一天就窝在宾馆里上网、刷剧、偶尔问问于家村人在内岛的情况,除了应尽的责任,没有别的什么动作。
“那你留下来干嘛呢?”谢米乐不解。
“不干嘛。”于休休看着她,“我什么也干不了。”
“那你为什么要留下来?”
“单纯地不想跟那群人待在一起而已。”
“……”
谢米乐望天,想想,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当她以为于休休真的不干嘛了,没想到,她又去干了点嘛。
次日大早,于休休在网上查到一个当地的义工机构,直接就去报名做义工。
那是一个关注警员生活的义工组织,与国内拥军优属有相似之处,为警员家属献爱心,关注退休的老年警员、牺牲警员的子女等等,捐钱,捐物,帮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于休休英文不好,但是报名的第一天就凭着她过人的能力得到了重用——她捐了很一大笔钱。
捐的时候,她有点肉痛,可是当得到善意的回馈时,又觉得值了。
她的初衷只是为了找人了解沉船事故,顺便跟进霍仲南的案情,得到一些内行人的“指点”,可是干了两天下来,到是真心爱上这个工作了。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做好事真的会分泌多巴胺。
看她这样,谢米乐忍不住叹气,“你真的相信他吗?”
其实,不说外人会怎么想,经历了那两天海上生活的谢米乐,有时候都会忍不住怀疑霍仲南。毕竟他的行为太过反常,摆明了是有备而来,有目的有计划。
然而,于休休是真信。
她双眼明亮干净,表情怎么看都不像伪装。
“我怀疑过。”她笑笑,又肯定地说,“后来就不怀疑了。”
“为什么?”
“因为他是霍仲南啊。”
谢米乐想知道于休休的理由,但这个回答说服不了她。
“你这唯心主义。讲道理,他确实很让人怀疑……”
“讲什么道理?谢米乐,瞧瞧你跟着哲人都学什么了?”
于休休并不向她解释太多,一如往常,天刚亮就出去跟那些人“厮混”,用她蹩脚的英语加上翻译软件来交流,教别人说中文,也学一些奇奇怪怪的当地土话。
前两天,她挺兴奋,告诉谢米乐她交到了朋友。
第三天回来,突然就变得垂头丧气。
“发生什么事了?”谢米乐问她。
于休休摇摇头,眼神恍惚。
谢米乐跟她认识这么多年了,哪会不了解她的性格?
她隐隐觉得有点不好,“是不是案情有发展了?还是霍仲南出事了?”
“是。”于休休似乎隐忍着怒气,深深呼吸一下,“还记得我告诉你,我认识的那个警局的特邀老顾问吗?”
那是一个顽固倔强还有点拧的老头子。
他立过功,断了一只胳膊,枪法神准,没有子女,现在年纪大了,退休了,但人很精神,就是脾气古怪,让人不好接近。可是,他偏爱中国文化,会说一些简单的中文。
于是,休休有了接近他的机会。
“他说,现在办案的警员都是他曾经的下属。我请求他帮我打听了,这个沉船事故,他们要重处……”
“重处?凭什么?有证据吗?”
“他们正在寻找证据。”
“???”谢米乐不理解,“证据是想找就能找到的吗?如果霍仲南没有做过,他们上哪里去找?”
“你不明白,米乐。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于休休牙齿一咬,语气似乎都在打颤,“老顾问告诉我说,a国……上面有人下了指示,就是要搞他,搞盛天。”
“啊?”
谢米乐错愕。
“这么复杂?一个公司,一个自然人,能上升到政府去?”
“你以为盛天是我们家小鱼装修吗?这里面牵扯到的利益关系大了去了。”
“休休,你可别吓我?也许人家懵你呢。”
“我没吓你。他也没有懵我。”于休休目光有些发凉,明明带着笑,却觉得满脸都是讽刺,“我都是往轻了告诉你的。”
毕竟事发地不在国内,有些利害关系,谢米乐可以猜测,却不能想象。她起身,不安地走来走去,也跟着焦灼起来。可是回头发现于休休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她又心疼地拍她后背。
“没事的,会没事的。咱们别自己吓自己。”
于休休朝她一些,表情有些无力,“嗯。”
……
当天晚上钟霖和管家带着一个a国的律师、翻译一起过来。
大家见面,律师一直在往好了说,再三表示目前进展情况非常好,事情包在他身上,很快就可以搞掂,说得就像买大白菜一样简单。
于休休再也忍不住了。
“要是真像你说的没什么事,警局为什么现在还不放人?”
第353章 爸爸,收手吧(四)
被美女凶了,律师先生摊摊手,有些委屈。
“警局做事得讲规矩的,不能今天抓,明天放,他们有办事的流程……我正在想办法,争取早些把霍先生保释出来。”
“得了吧,唐文骥都能想办法把自己弄到医院去。你这么大个律师,为什么就没有办法解决?”
“我有办法,我有很多办法。”
律师通过翻译与她沟通,存在一定的障碍。
几句说下来,大家都挺急的。
于休休不想争辩,望向管家。
“我认为你有必要换律师了,管家先生。”
管家愕然片刻,嗫嚅着:“可他是霍先生指定的律师。”
始料不及。于休休微眯起眼,“当真?”
管家点头,望向钟霖,见钟霖也点头,于休休就看不懂了。
她刚才的话翻译没有翻译,律师先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差一点就完蛋,仍然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试图说服于休休知道,他是a国最年轻最厉害的律师,完全可以处理霍仲南的案子。
“明白了。”
于休休眯眼,换了副笑脸,友好地朝律师看去,“那就辛苦你了。”
突然转变,律师摸不着头脑。
“我……”
他看看别人,再看看于休休。
“我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噗!谢米乐笑了起来,“她在夸你。”
“噢。”律师先生笑逐颜开,“谢谢,谢谢。我非常荣幸。”
轻松的气氛,让压抑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于休休憋了好几天的情绪,奇怪地得到了释放。
既然律师是霍仲南亲自指定的,那应该不用担心了。那个男人,总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唐绪宁拎着保温食盒走进病房。
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拉窗帘,也没开灯。
他不适应地眯了眯眼,哗啦一声拉开帘子把阳光放进来,然后走过去将病床摇高。
“爸,吃饭了。”
“嗯。”唐文骥声音很轻,像是睡着了刚醒过来。
可是看唐绪宁的那一眼,目光锐利,完全不像生过病的样子。
“你吃过了?”
“吃过。”唐绪宁皱皱眉头,默默坐在旁边,不说话。
唐文骥端起饭盒,吃了两口又抬头,淡淡看他一眼,“你瘦了。”
“没有。”唐绪宁低垂着眉头,不与他对视。
儿子的情绪就写在脸上,心事重重。可是唐文骥表情仍然淡淡的,好像根本就不关心,也不在意他的想法。
他一边吃,一边说:“你一会儿就回去,收拾收拾,回国。”
唐绪宁微微愣住,“我机票改签了,已经向公司请了假,暂时不回去。”
“胡闹。”唐文骥拿筷子的手微微一紧,不赞同地瞪住他,“你留下来能做什么?不如回去好好工作。我们问心无愧,你爸也不需要你在旁边伺候,赶紧回去,该干什么该干什么。”
“我爸生病,我能自己走吗?”唐绪宁反问他。
末了,看他神色严肃,一本正经的样子,唐绪宁唇角抽了好几下,怪异地笑出了声,“再说了,你真的问心无愧吗?”
唐文骥拉下脸,“唐绪宁,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在唐绪宁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父亲是天,母亲是地。以前家里大事小事全是父亲说了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无人敢对抗。哪怕是他跟于休休的亲事,他和母亲曾经强烈反对,最后也只能举手投降,听从了父亲的安排。
后来唐绪宁复盘自己的人生,总结出最大的经验就是,他对于休休所有的不屑、不满以及排斥,全是因为对父亲的逆反,也因此没能看清自己的心,让他如今痛彻心扉。
“爸爸,收手吧。”唐绪宁突然幽幽一叹。
话音未落,只听得啪的一声,唐文骥手中的饭盒被他掷了出去。
饭盒摔在病房中间,饭菜洒了一地,瓷砖地上,一片狼藉。
“滚。”
唐文骥沉重出声,仔细听,有细微的喘气。
这是他住院两天以来,唐绪宁第一次发现他像个病人。
他看着唐文骥,片刻,突然笑了。
“爸爸连装病都能装得这么好,做什么事会做不成?”
向来听话的儿子,一句接一句的刺自己,唐文骥老脸通红,半眯着眼看着他。
“唐绪宁。管好你的嘴巴。”
唐绪宁慢慢站起来,过程似乎很艰难,当他正面站在父亲面前,与他对视的时候,眼圈也红了,“你以前总说我,懦弱胆小,不像个男人。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那是因为你呀,爸爸。你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精神暴力我和妈妈,我眼睁睁看着你对我的母亲冷暴力,怎么可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滚!”
唐文骥又吼一声,比刚才更大。
“还有。”唐绪宁沉默片刻,又笑:“父亲是那样的父亲,儿子怎么可能顶天立地?天都暗了,地都黑了,我上哪儿去顶,去立?养不教父之过,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祖宗的话,总有几分道理的。”
“呵呵!”
唐文骥冷笑两声,目光冰冷又锐利,“我再说一遍,滚出去。”
“我会走的。”唐绪宁低低说着,脚步却没动。
病房静默。
父子俩无声的对峙着。
唐文骥的喘气声,似乎比刚才更重了。
像一头困兽,目光神情十分凶狠,却不能对自己的幼兽下手。
许久,许久,唐绪宁问:“那天晚上,邓春开说的话是真的吧。”
“孽子!”唐文骥似乎气到了极点,胸口一阵起伏,指着唐绪宁的手指,也在微微发抖,“你竟然这么和你父亲说话。老子白养了你。”
唐绪宁抬头望着他,很自信地说道:“《望山》的故事是真的。邓春开也没有撒谎。真正撒谎的人,是你。”
“混账!”
一个东西重重朝他砸过来。
砰一声,唐绪宁感觉到眉骨疼痛,却没有动。
直到那个手机掉落地上,他才慢慢走近。
“爸爸,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曾经到a国考察过,还带回一瓶酒。是这个地方的特产。”
唐文骥的眼睛赤红一片。
要是他手上有把刀,唐绪宁怀疑,他会毫不犹豫地刺过来。
他还是很惧怕他的父亲,长久的威慑养育,让他反抗他的时候,内心也在瑟瑟发抖。
但这一次,他必须像个男人。
真正的男人。
唐绪宁双眼通红,看了唐文骥许久。
“爸爸,那天晚上,我在你的书房门口。”
唐文骥双眼一瞪,看着他久久不动,似乎有些吃惊。
“你和那位先生的对话,让我不得不怀疑。你以前来a国,根本不是为了商务考察,而是为了了解霍仲南在这边的治疗和休养情况。”
唐文骥目光阴云密布。
唐绪宁仍不停嘴,“不!更准确说,你很早以前,就知道他,知道他是赵矅选的儿子。或者说更早以前,你就已经掺和到他们家的事情里了。我甚至怀疑他父亲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你和许宜海那个老狐狸,当真不认识?”
“唐绪宁。你还是我的儿子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唐文骥气得浑身颤抖,唐绪宁却勇气倍增,“爸爸,你在心虚什么呢?”
他更进一步,甚至弯下腰来,眼对眼的看着自己的老父亲。
“许宜海搞掉他的对手赵培选。赵培选的儿子成了杀人凶手。那赵培选失踪的那个女儿,哪里去了?”
“你疯了!你疯了。”
唐文骥指着他的脸,嘴巴在剧烈的颤抖。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谁教你的?是谁让你这么对你父亲的?”
第354章 我超你个头(五)
唐绪宁直起腰来,看着失常的父亲,喉咙里似乎泛过一阵腥甜,整个人在一股冲动的情绪下,感知都麻木了。
他确实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明知不该说,还是要说。
“转移国有资产为自己私人谋利,买通他国政要陷害对手。为掩盖当年犯罪事实,胁迫他人犯罪杀人,铲除知情者……爸爸。你知道这些都是什么罪吗?”
唐绪宁声音很轻,轻得只有唐文骥能听见。
而这时,唐文骥已不能骂他,也不想骂他。
对待一个准备把他拖下水的儿子,他无力又瘫软。
“你到底要干什么?”
唐绪宁闭了闭眼,“我能干什么呢?我什么也不能干。我是您的儿子,我是帮凶。”
他无力地说着,挣扎着,双眼赤红地盯住唐文骥。
“我只是不懂你,还想要些什么?你这一生,该有的都有了,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权、钱,女人,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那么多?还要别人的命。”
唐文骥脸都白了。
他怒视儿子:“唐绪宁!”
唐绪宁默默看着他,苦笑,“爸。你原本可以摆脱过往的阴影,真正做一个让人崇拜的人,就像那些年里,大家敬重的那个老唐一样,清清白白,身居高位。原本我们一家人可以过得很好,妈妈也不会死……你为什么偏偏不肯放过别人,不肯放过自己?”
唐文骥嘴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没发一言,而是指向病房门口。
“滚。”
“我是你唯一的儿子。”唐绪宁垂下头,“你让我走。我今天走出这道门,就不会再回来。”
“呵!”唐文骥气得捂紧胸口,靠在床头看着他,冷笑不语。
“你连我都怕。”唐绪宁嘴唇略微泛白,看着唐文骥,又笑了,“哪怕是面对亲生儿子,你也不敢多说一句,哪怕为自己辩解?因为你怕言多必失,一不小心哪句话,就成为了证据。完美犯罪,可还行?”
唐文骥没有说话。
坐在床头的他,眼窝深陷,肤皮苍白,已布满皱纹,扎着输液针的手背上,血管清晰可见,有一种狰狞,又有几分颓然。
唐绪宁神情有些亢奋。
但他知道,此时分泌的多巴胺,是病态的。
因为他面对的是自己的父亲。
“这个世界上,有你不怕的人吗?爸爸?”
唐文骥冷冷看着他,似乎失去了语言能力。
唐绪宁又笑,“爸爸,我有时候很好奇,你真的爱过别人吗?爱过谁?父母、儿子、女人?妈妈你是不爱的。那个张怡,你爱她吗?也不爱吧。”
顿了顿,他沉下声音,像剥开恶魔皮肤的义士,亢奋又畏惧。
“苗阿姨,你爱吗?我看还是不爱吧?你爱的是于大壮的女人,不是苗芮。你不服气,苗芮当年没有选择比于大壮更优秀的你,而是选择了一无是处的于大壮,还过得那么幸福,你不甘心。所以呢,爸爸,你最后想要什么?从于叔手上,把她夺过来?”
“你疯了。”
说完上句,唐文骥喘气半天才接着说下一句。
“唐绪宁,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了。滚!我没你这个儿子。”
“我不怕你了。”唐绪宁抬抬眉,似乎为了说服自己,真的不害怕,他挺直了腰,直视着病床上的老人,“你总是教我做个男人,我今天就男人一回,你却是不愿了?”
“唐绪宁。”唐文骥怒不可遏,“为一个女人,你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你丢的是谁的人?”
“你呢?为了一个女人,或者说为了一己之私,有没有把你的儿子放在心上过?你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旦东窗事发,你的儿子后半辈子怎么做人?”
“疯了。你疯了。”
唐文骥气急败坏,伸手去摁铃,想叫人进来。
床头上的仪器显示,他的血压在不断升高。
“不用麻烦了。”
唐绪宁说着,慢慢后退,看着他,一步一步退到病房门口,又站了片刻,转身绝然而去。
……
从医院出来,唐绪宁在阳光下走了一个小时后,拨打了于休休的电话。
毫不意外,系统再次机械地提示:“你好,你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候再拨。”
用过一次的电话,就不能再用。于休休总会毫不客气地拉黑他,哪怕,他那天才冒死把她从发生海难的游轮上救回来。
唐绪宁心里有火气,不服气,不甘心,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令他崩溃的事实。
她对他毫无感情,也无丝毫眷恋。
沉浸在过往故事里的人,从来只有他一个。
于休休早已走远。
他红着眼睛,从包里取出一张新卡,用换卡针熟练地把卡装在备用手机上。
“喂。”
“休休。是我。”
“哦。”于休休懒洋洋地接电话,听上去心情不错,并有像往常那么损他,“有事?”
“见个面。”唐绪宁闷声说:“我想见你。现在。”
“不太好吧?”于休休的声音里有难掩的不悦,“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我忙着呢。”
再次被拒绝,唐绪宁揉着太阳穴,头皮层层发麻,
她对他的态度,原本他早就习惯的,可是在今天,当他为了她的霍仲南与父亲对峙,被父亲吼出病房,一个人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时,他突然很难受,穿心烧肺的疼痛,难以抑制的疯狂,让他很想宣泄。
可是,
面对被他亲手弄丢的女孩,他的喉咙如同鲠刺,又说不出凶狠的话。
父亲说得没错,他不是个男人,向来懦弱,那些斯文俊气,不过是胆小的伪装。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满意?于休休,我已经为你放弃了尊严,放弃底线,放弃了我能放弃的一切。做这一切,我就为了你有一天能重新接受我,我做得还不够吗?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还要怎么做?”
他吼。
他叫。
他在愤怒。
一句,又一句。
于休休静默好几秒,纳闷。
“你做什么了?”
唐绪宁哑然。
那些为她做的事,没有一件能出口,没有一件敢出口。
他颓然蹲下,抱着头,像个可怜又无助的动物,在等着他的主人来领养。
“好歹那天我救过你。”
“你确定,你不是为了恕罪?”
唐绪宁神经突突地跳,无可奈何地服软,“于休休,以前是我错了。我错了,我道歉,我恳求你原谅我。”
“哦。道歉就是你为我做的事?”于休休轻轻笑了声,“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你认错了,我就要原谅。你道歉了,我就必须不再计较,跟你重归于好?唐绪宁,你真当自己是宇宙法官?世界以你为中心,社会秩序要以你的标准来运行?”
她说完,又是一笑。
唐绪宁哽咽,“休休……”
“再见。”
唐绪宁道歉的笑还在喉咙口,于休休已经挂了。
再拨,黑名单。
他呆呆站立,看看火红的太阳,再看看周围来往的过客,人群里的他,孤单又无助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不知道自己这一天,都做了些什么。
……
只要与霍仲南无关的事情,于休休办起来就十分干脆利落。
她拒绝了唐绪宁,抬头就看到苗芮蹙起的眉,“谁啊?”
“哦,唐绪宁。”于休休随口应着,“妈,你还吃不吃点什么?这边的水果超好吃,口感超好,超甜……”
“我超你个头。”
苗芮戳她的额头。
她和于大壮是半个小时前赶到的。
在国内,当他们得知这些事情的时候,简直如坐针毡,半分钟都呆不下去,于是马不停辞地安排好公司事务,匆匆赶了过来。得亏当初办签证的时候,于休休怕他们临时起意会跟过来玩,把一家人的全办了,要不然也只能在那边干瞪眼。
卷4:第355章 你爸爸还是你爸爸(六)
苗芮看到她漫不经心的样子就来气。
“于休休,你是不是专门为了气你妈而生的?”
“那得问你喽。”于休休瘪瘪嘴,看着拉着脸,又去哄老娘开心,在她身上这蹭蹭,那噌噌,十分乖巧可笑,“妈妈,我很爱你。”说完,抬头瞄一眼沉默不语的于大壮,甜甜地笑。
“你就不要担心了,我真的什么事都没有。我唯一的愿望,就是看我们家最美丽的仙女苗女士吃最甜的水果。”
“哼!”
苗芮被她逗笑了。
“你跟你爸一个德性。”
他们家的休休从小就是开心果,再苦再累再难都不会在父母面前诉苦,她总是乐观开朗地面对生活,在家里也被他们夫妻二人宠得如珠如宝,偏偏恋爱不顺,一波三折。
先有唐绪宁,后有霍仲南。原以为在唐绪宁那里吃了亏,长了教训,又经历了这么多,等他们高高兴兴操持完婚礼,一切都会雨过天晴,谁知道出这样的事。
“来,苗女士,苗仙子,张嘴。我喂你。”
于休休笑眯眯地往苗芮嘴边塞水果。
苗芮哭笑不得,“瞧你那样儿。小哈巴狗似的,这么大了,咋就只长岁数不长心呢?”
“瞎说,哈巴狗可没我这么聪明。”
于休休认真地瞪圆眼睛,笑眯眯地样子,看不出丝毫的不悦,甚至朝苗芮“喵”了一声,尖着嗓子说:“人家明明就是一只猫。”
苗芮和于大壮交换个眼神儿,长长一叹,千言万语最终变成了,“吃水果吧。”
“来啦。对了,妈,你来了皮蛋怎么办?我真是没想到呢,我居然战胜了皮蛋,抢回了老娘的心,值得值得……”
“……”
旅途辛苦,这些天又没有睡好,苗芮被她忽悠得吃了好多水果,躺在宾馆的床上,慢慢就有点犯困了。
于大壮哄她睡下,把于休休叫到隔壁客房。
“说吧,”
“说什么?”于休休坐他对面,双手放到屁股下坐着,还像小时候的样子,眼巴巴看着父亲:“爸爸,你又背着妈妈干坏事了?找我串供?”
于大壮失笑,拿自家闺女毫无办法,“你就不想问问我?”
“问什么?”
群里都传遍了,她还想蒙混过关。
于大壮看着她笑,“问我是不是当年那事的始作俑者?”
于休休神经突突一跳,抿紧嘴巴,望着他一言不发。
这些天群里说三道四的人不少,就算她不相信唐绪宁,不问于大壮,也可以从侧面了解到那事的来龙去脉。不过,几十年前的事了,父亲当年只是一个比唐文骥那批知青小了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十五六岁的年纪,哪个少年不做错事?
于休休身为于大壮的女儿,其实都能理解。
她不想问。
但愿意下功夫去化解矛盾。
所以,这些天她为了霍仲南的事跑上跑下,与其说是为了自己,不如说也是为了父亲——
帮霍仲南,也是帮于大壮减轻仇怨。
于休休将头低下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个不重要。”
“是我。”于大壮微微叹气,沉声说:“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于休休眉头紧蹙着,看着他不吭声。
于大壮问:“你已经猜到了吧?”
不是猜到。是知道。
于休休莞尔,“我永远相信爸爸。”
傻孩子。于大壮心窝微酸,看着闺女有内疚又有无奈。
他怕影响孩子的感情,愿意为过去的事情买单,却无力去改变些什么。
于大壮苦笑说:“当年我不懂事,太冲动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什么事都要讲个天公地道,还爱出头。做这件事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干了好事,抓了坏人,后来渐渐发现有点不对,也没办法改变什么了……阿南的爸爸会遭遇那些事情,对当时的我来说,真没法预料,还有你姑婆,正是因为内疚,我才收留了她,把房子让给她住,每个月固定给她打钱……”
说到这儿,他看着于休休,扯了扯嘴角。
“唉,爸爸说这些,也不是为自个儿辩解,我对不起老赵,对不起阿南。是我害了他,害了他们一家。”
于大壮说完长长一叹。
那憔悴的神态,仿佛突然老了十岁。
于休休心疼,揽住他的胳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爸爸。你相信他了?”
“什么?”
“如果他爸爸确实做了那事,那你没有做错,你说对不起,是不是……”
于大壮盯着女儿,沉吟。
好半晌,他摇摇头,“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但他不应该受到那样的对待。那些是因为我,如果我冷静点处理,不会对他,和你姑婆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于休休哦了声,“你别难过,姑婆没有怪你。至于霍仲南,我会向他道歉的。父债女还。反正我这辈子都是他的人了,让他看着办吧。”
“……”
这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于大壮轻轻撸她脑袋,“爸爸不难过,就是怕阿南这孩子钻牛角尖……唉。你还记得那天,我和阿南在咱家书房里谈话的事情吗?”
于休休记得。
那天,两个男人关在里面聊了许久。
出来后,谁也不说谈了什么。
于休休一直以为谈的是她的终身大事,没好细问。
不曾想,于大壮却说:“谈的就是这件事。”
看于休休吃惊,他皱皱眉头,说:“阿南开诚布公地找我谈过,问过我当年的事情。那天,我就向他承认了自己当初用了错误的处理方式,事后,也没有能力去改变现状、他也坦诚地对我讲过他的矛盾,愤怒,挣扎……”
于休休瞪大眼,看着他。
于大壮说:“谈到最后,他说,他没有办法放弃你。哪怕你是我的女儿,他也愿意试一试,和命运打个赌……”
“爸爸。”于休休眼眶发热。
“乖。”于大壮拍她后脑勺,“我们约定不告诉你真相。也约定了男人间的事情,由男人自己解决,不让你知晓。因为你是我们共同的,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休休。”
“爸爸。”于休休抱住他的胳膊,小狗狗似的蹭了蹭,“你是我最爱的男人。”
“又哄你老子。”于大壮嘿嘿冷笑两声,弹她脑袋,想想,又默了片刻,“爸爸也曾经担心过,阿南放不下仇恨,担心他接近你的真正想法,甚至一度对你们的感情有所顾及……但是沉船的事,我不信是阿南做的。”
尽管群里群外,于家村人都这么在传,也有很多人特地找到于大壮,向他告小状,包括说霍仲南的游轮上有数不清的美女,还有一个和他纠缠不清搂搂抱抱的混血美女,他仍然愿意相信。
“爸爸,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于休休感动了,吸着鼻子,“他们都说是他,都去作证诬蔑他们,一个个拿了他多少好处,转眼就恨不得他去死。只有你相信他,你是最伟大英明睿智的父亲!”
“少给老子戴高帽子。”于大壮声音洪亮,这两天情绪不佳,嗓子有点哑,可这一吼,仍是气势十足,“我不是信他。我是信我女儿。”
“信我?”
“我闺女的眼光,不会那么差。”
于休休对此不认同,嗤了一声。
“不差,我能遇上唐绪宁?”
“他啊?唉。”于大壮叹息一下,忽然说:“下午你陪妈妈到处转转,我去看看你唐叔。”
于休休沉默。
他和唐文骥的交情,几十年了。
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割舍的,
她阻止不了,也没有必要阻止。
毕竟现在关于沉船事件,还没有官方说法……
她在等。
大家都在等。
等一个结果。
……
卷4:第356章 喜事(七)
于大壮去医院看唐文骥的时候,于家村那些人正在旅行社的组织下陆续前往机场,准备回国。
归程是早就安排好的,机票也早就订好,行程没有变。
只不过,回去的人比来时少了很多。
有些重伤人员,还在这边医院接受治疗,家属陪同。
有些失踪的人,还没有打捞上来,可能已经永远的沉入了海底。从于休休了解的情况看,a国声称还会继续打捞营救,实际上已经从精神上判定了他们死亡,基本放弃了打捞,他们也不愿意承担高昂的打捞成本。
而有些人,高高兴兴地来,回去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盒骨灰。
于休休手上有一份名单。
是旅行社的小姐姐传给她的。
失踪人员,重伤人员、死亡人员,全有标注。
旅行社小姐姐在庆幸那天没有随船出海后,又向于休休要了一笔额外的精神补偿款。于三叔父子,张阿姨,于二伯,有好几个都没有亲人在这边,家属也不愿意亲自过来取骨灰,他们只能拜托旅行社带回去。
于休休掏了这个钱。
下午,于大壮从医院回来听说,就给她报销了。
“爸爸来承担。”
在于家村,于大壮一直是掏钱的暴发户,为大家办事早已习惯。
于三叔于二伯张阿姨这些人,虽然有他们的不好,在他们家落魄的时候也和其他人一样,没少在背地里说他们的坏话……可是,于大壮不愿忘本。
他不能忘记他是于家村的孤儿。
在他吃不上饭的那些年,很多人施舍过他。
“爸爸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于家村农民啊!”
他轻描淡写地笑着,拍拍女儿的肩膀,语气平静带笑。
可是,于休休看着这样的父亲,鼻子有点酸。
“爸爸。等这件事情结束,你和妈妈复婚,好不好?”
“嘿?”于大壮挑高眉,“你这姑娘,这是在安排你老子的婚事了?”
“不是安排,是请求。”于休休低下眉头,“一家人就要在一起,开开心心。”
“成。”
于大壮爽快地答应着,哈哈大笑。
“就怕你妈不愿。”
“你老于哄媳妇儿不是最有办法吗?”
于大壮笑着看她一眼,嘴上没说,心里却是感叹。
苗芮这人什么事都好商量,哪怕他把大禹玩死了,破产了,或者他瘸了,残了,苗芮都能原谅他……
唯独这事,她轴。
……
沉船事故在a国小岛上,以及国内国外的媒体上有诸多报道。一石激起千层浪,阴谋论者不计其数,有些脑洞让人敢看不敢想也不敢说。盛天总裁在a国被羁绊,噱头极大,所有媒体都嗅到了流量和金钱的味道,在舆论的喧嚣中拼了命地抢占第一手资料。
于是,于家村那些人突然受到了关注。
一个个都成了网民,随便拍点什么发到网络平台,都能引来无数人观看,这种空间的“重要性”和“地位提升”,让很多人都飘了。
一夜之间,于家村仿佛人人都成了网红。
“我妈说我爸说……”
“我二姨妈的哥哥是于家村人,他说……”
“我小舅舅的小姨妹有个姐嫁到于家村的,她说……”
“我在于家村水库玩过,认识好多小伙伴儿,我记得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
你说,我说,她说,他说,大家都在说。
一个话题因为有了谈资而引起轰动,一些人因此得到了利益,议论范围就开始不断扩大。
那些讨论霍仲南、于休休、唐绪宁的人,开始延伸舆论,扒皮他们的家世和背景。于是,事情从沉船发展到三个人的艳情逸事,一直讨论到唐家、于家、霍家三家的家族恩仇。
有些事原本是秘密,但知道的人多了,就成了公识。
于家村那个群就像是消息发散的源头,什么事都能往外传,很快,三家上一代,下一代的故事被传了无数的版本,说起“于休休”三个字,还能带出她以前的若干逸事。
“一个得到了客户遗产的设计师。”
“一个和盛天总裁组最美cp的灰姑娘。”
“一个乐此不疲的啃老啃得嗷嗷脆却突然被大馅饼砸中了脑袋的幸运儿。”
网络疯传。
于休休一度以为自己已经登顶流量王者,成为了超级网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苗芮看到舆论,气得咬牙切盼,于休休总是安慰她。
“这是好事,我火了呀。人气懂不懂?要是咱家哪天破产了,你女儿还能开个直播赚钱……”
“呸,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嘿嘿。”
于大壮只知老婆轴,不知道女儿是轴的二次方。
特殊时期,他不让于休休到处乱跑,可她天不亮就出了宾馆,去了那个义工机构。
打发时间,又能闻到空气里最真实的信息味儿,于休休很乐意干这件事。她换了衣服,,一如往常地走进去,远远地就看到上次向她报料的那个老顾问。
“阿贝老师。”
于休休上去招呼他。
半生不熟的英语,配上这张脸,也很可爱。
“你为什么在这儿?我正准备等会儿来看你呢?”
“找你。”老顾问年纪不小了,满脸皱纹,眼睛深邃有神,看上去有点凶,但是看到于休休的时候,他一笑,就显得十分和蔼可亲了。
大概这就是于休休的特殊能力吧。
她身上有一种力量,总能让人感觉到开心,轻松。
“恭喜你啊,小鱼儿。”老顾问笑眯眯地迎上来,一头金发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似乎在向于休休展露笑容。
呵?
老头第一次对她这么热情。
于休休诧异,“老师,我没买彩票。哪来的喜事?”
老顾问呵呵地笑:“你那郎君有救了。”
郎君这个词不知道老顾问哪里学的,于休休保证自己没有教过他。
“来。跟我来。”
老顾问朝她招手。于休休一头雾水地跟着他去到一个安静的休息室,老顾问神神秘秘地把手机里的电子档案发给她看。
这是他的前下属刚发过来的。
事发当天,除了旅客死亡,有些工作人员和船员也死于非命了。一开始,船员们的尸体被打捞上来,大家都默认为事故,草草检验一下死亡原因就殓了尸。但是老顾问建议他们,不仅活着的船员要好好审问,死去的更不能落下。尤其像轮机组机械师这种掌握着安全命脉的技术人员,不仅要查他,连同他的家人,社会关系,全部要查清楚。
根据老顾问的建议,警员找到了一个破案的关键线索。
机械师死亡原因是溺水,没有问题,但是他留下了一个非自然死亡的证据。
他很聪明,大概是怕被人灭口,偷偷拍了个视频,发送到自己的邮箱。视频里,不仅有他动游轮设备的记录,还有一个人的照片,备注名字为“看他暗号行事”。
“谁?那个人是谁?”
于休休激动起来,差点没去抓老顾问的胳膊。
“呵呵呵呵。”老顾问爽朗的笑,“mr.唐。”
于休休愣在当场。
空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老顾问有些莫名,“你不开心?你的郎君洗清嫌疑了。”
于休休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因为案子破得来得太容易么?她理不清。
“谢谢你,阿贝老师。”
“该我谢你。”老顾问眯起满是皱纹的双眼,和善的看着她,“是你给我的提醒。”
“我?”
“是,你。”老顾问笑眯眯地说:“是你提醒我,你的郎君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是你告诉我,看上去是好人的,不一定就好。看上去是坏人的,不一定就坏。无耻的人哪怕在微笑,也是无耻的。”
“???”
这话她说的。
可能是从谢米乐那里听来的哲人理论吧。
老顾问把手机递给她,让她用中文给他打出来留存,于休休有些害羞,脸都臊红了,又有点激动。
匆匆打好字,她将手机还给老顾问。
“老师,我今天怕是不能陪你学中文了。”
“去哪里?”
“……有事。”
于休休笑靥如花,背起包,跑得飞快。
老顾问在背后喊。
“我还没有说完呢。你那个郎君他……”
于休休已经没了影儿。
他低着声音,叹口气。
“骗你的。”
……
------题外话------
应该还有更……
谢谢fans姐的斗篷,也谢谢所有打赏的姐妹。
么么哒~
卷4:第357章 有点慌(加更)
于休休打了个车,飞也似的回到宾馆,还没上楼,就在大厅里就看到于大壮匆匆出来。
苗芮在他的背后追,大声叫着“老于你冷静点”。她十分焦急,向来唯妻命是从的于大壮却充耳不闻。或者说,他压根儿就没有听到。脚步越来越快,撞到了行人,他也不知道道歉,那苍白着脸、瞪圆眼睛的样子,要是手上再配一根钢筋,就是个老年版的古惑仔了。
“爸爸。”
于休休站在旋转门前,看到老爸冲过来,条件反射地张开双臂拦住他。
于大壮差点撞到她的身上。
幸好苗芮拉他一把,收步及时。
“休休?”苗芮气得咬牙不止,“你爸疯了,接了个电话就往外冲。冲啥冲?那个地陪小伙子不在,他英文就认识26个字母,不,26个字母都念不明白,一句外国话不会说,发的什么神经?”
于休休:……
她发现爸爸不对劲儿,马上就反应过来是为了什么。
“爸爸,你是不是知道唐叔的事了?”
于大壮似乎没有料到女儿知情,愣了愣,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你唐叔给我电话了。我得过去一趟。”
“他叫你?”于休休对唐文骥有防备,但是不代表于大壮有。
她不放心父亲,看了母亲一眼,“我陪你去。”
于大壮想要点头,可是瞥着苗芮黑沉沉的脸,又摇头,“不用。我认识路。”
他拿着手机,把定位给于休休看,“我叫个车,把这个给司机看就行。”
“……爸。咱不犟。”
于休休挽住他的胳膊,强行把他拽住。
她发现这男人犟起来比女人可怕多了。而且,大概男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看不起女人的承受能力,什么事都愿意自己去杠,能咬牙杠着,坚决不会告诉女人。
他是,霍仲南也是。
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另一种极端——没有担当的男人了。什么责任都不愿意担,凡事指着老婆……
“唉,脑壳痛。”
“……”
于大壮不知道姑娘这句话说的是他。三人在门口坐上出租,神思不属,听不进去于休休和苗芮说了什么,直到出租车停在医院,看到警车。
“下车吧,爸爸。”
于休休看爸爸发愣,捏了捏他的手。
凉涔涔的,冰冷。
她没再开口。
实事上,从她的角度也很难接受唐文骥是个人间恶魔的事实,毕竟唐文骥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是她小时候崇拜过的唐叔叔,是于家村人的神,是一个只可远观的谦谦君子,高位大佬。
她很难想象他会做那些事情。
那么残酷、又那么变态。
……
病房里,警员已经上去了。
唐文骥在生病住院,不能直接羁押。医生告诉警员,昨天他的儿子过来,父子俩好像发生了不愉快,当天晚上,病人的情况就恶化了。他是因为反复发烧腹泻申请入院的,反复发烧腹泻几日,原本有了起色,突然又严重起来,高烧到了39.5度,整个人瘦了一圈,双眼凹陷,几乎脱形,那双手伸出来枯柴一样。
病来如山倒,他这座山倒得也太快了。
警员在里面问情况,于休休和于大壮不好靠近,在外面等。
唐文骥的样子很是虚弱,说一口喘十口,似乎随时会没了性命,而且在警员询问时,他常常意识混乱,前后言语不一致,一个问题反复问,每次答案不同。陪伴在侧的医生告诉警员,病人的基础疾病不少,很多老年人的常见病他都有,而且,还有老年痴呆症的倾向。
最终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医生建议警员要人性化办案,此时病人情况不佳,即使是犯罪嫌疑人,还是应当以治疗为先。
唐文骥是缴纳了足够的保释金保释出来的,现在案情虽然有了新的进展,但这般情况,仍然不适合羁押,警员也是无奈。
这是一个法律制度与国内完全不同的国家,于休休看着警员离去,再看病房里的唐文骥,内心莫名升起恐惧。
那是一个病重的老人,
可她觉得他像是武侠小说里深谋远虑的顶尖高手。
他早就吃透了社会规则,游走其间得心应手。
什么样的人,该怎么应付,他比谁都清楚。
“老唐。”
于大壮在门外等半天,憋的那口气,终于吐出来。
看到他,唐文骥虚弱地抬起头微微一笑,似乎想坐起来,试了几次不能够,最后还是在护士的协助下才完成了这个简单的动作。
这看上去就是一个可怜老人呀。
于休休满心不是滋味儿。
她和苗芮一起跟在于大壮的背后,默不作声。
不曾想,唐文骥还朝她笑了下。
“休休和苗芮也来了。”
他声音沙哑,听上去一如往昔般和善。
“你好点了吗?”于大壮上前握住他的手,双眼通红,“你别动,要什么就跟我说。”
于休休:……
她这时才明白,于大壮那么匆忙的原因。
并不是她以为的他知道了唐文骥犯案,而是唐文骥给他打电话,说马上就不行了,叫他来见最后一面。
怪不得把他急成那样。
“我……没,没事。”唐文骥摆手。
于大壮踌躇一下,“你都病成这样了,警察还来找你做什么?”
唐文骥笑,“还不是那件事……”
说到这儿,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于休休的脸上,似乎难以启齿,“阿南这孩子啊,仇心不灭,恨咱们呐。唉。”
用了“咱们”这个词,不经意就把于大壮拉入他的阵营。
这让于休休十分不满。
“唐叔。话不能这么说,我从没听霍仲南说过他恨谁。他不是记恨的人,否则,唐叔也不能活到现在。”
在父亲面前,她言词有顾及,主要她也不是警察,不能直接下定论,只是委婉地暗示他,自己什么都知道。
唐文骥面色一变,猛烈的咳嗽起来。
于大壮着急上火,不满地看了女儿一眼。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爸,不知道的人是你。”于休休的眸底,浮动着怒气,“警察不会因为谁说了什么,就随便冤枉好人的。要是霍仲南可以只手遮天,就不会被羁押到现在还出不来了。”
转而,她又笑着看唐文骥。
“不像唐叔,说保释就能保释,有的是办法呢。”
她话里极酸,是打趣,也是讽刺。
“休休。”于大壮瞪她,对苗芮说:“你陪休休出去走走,我和老唐说说话。”
苗芮眼儿一挑,“说呗。什么话是我和休休听不得的?”
“……”
于大壮头痛。
女儿还能假装凶一凶,媳妇儿怎么凶?
“老于。”唐文骥眼睛半眯,眼眶里头湿湿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老泪纵横。
“想我老唐,一辈子行善仗义不做亏心事,到头来……病床前空荡荡,老婆早亡,儿子不孝,除了你,连个朋友都没有。”
他说得于大壮心酸,“别这么想,你这不是没回国吗?这边也不方便。要在国内,哥几个就来看你了。至于绪宁,这小子……等过几年成家了,做了父亲,就知道当爹的不易了。你别往心里去,跟孩子计较啥?”
“唉。老了,老了才知道,什么都是空,都是一场空啊。”
他紧紧握住于大壮的手,那憋了许久的坚强泪,终于掉了下来,
这样子极是凄惨。
苗芮轻哼:“那汤丽桦不是被你逼死的吗?这会儿你倒怀念起她来了?”
于休休:……
她老娘是真的不给人面子呀,让人怎么下台?
于大壮尴尬地笑,苗芮满不在乎,“老唐,你没跟你那相好的小妖精打电话吗?让她赶紧来照顾你呀?表现真爱的时候到了。”
“呵……咳咳,咳咳咳咳。”
唐文骥虚弱地咳嗽着,眼泪都咳出来了。
“苗芮这张嘴,半点不饶人。”
于休休扫他一眼,没再说话。
两个男人又寒暄片刻,医生进来提醒说病人需要休息,他们不得不离开。
于休休早就想走了。
在父亲聊天的时候,她一直在和谢米乐聊天,了解情况。谢米乐告诉她,霍仲南被批准保释了。不过,出来就不见人影,问了钟霖也不肯说,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于休休有些着急,但男人没有找她,她也不可能主动去示好。毕竟,那天的经历并不是很愉快。
于是,当谢米乐问她在哪儿的时候,她说:“医院。”
谢米乐紧张起来,“你不是去做义工了吗?怎么把自己搞医院去了?”
“我……”于休休欲言又止,“米乐,我怀疑我有了。”
“啊?”谢米乐差点吓死,马上打电话过来,听到于休休在笑,她才回过神。
这小姐姐又开始作了。
“行。于休休,我懂。你怀上了。”
“你这叫添油加醋哦,我只是说我怀疑。”
“对呗。就是我自个儿揣摩的。”
五分钟后,钟霖收到一条消息。
“亲爱的,告诉你一个事儿,你千万别张扬啊。休休好像怀孕了,现在在医院,我拦不住啊,心里有点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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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心!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明天见。
卷4:第358章 你傲慢的小媳妇儿(一)
酒店。
昏暗的房间里坐了好几个男人。
没有开窗,白炽灯的光落在霍仲南的脸上,将他的脸衬得越发深邃冷漠。
除了两位律师,还有两位来自icpo的国际刑警,这是权少腾通过他的朋友兼上司白慕川找来的旧同事。
钟霖进来了两次,倒水,看霍仲南一眼,又出去了,神情焦灼,目光闪烁。
霍仲南眼角余光瞄了他几眼,没有吭声,耐着性子把正事儿说完,再把两位警官送走,看钟霖还站在门口低眉顺目欲言又止的模样,冷着嗓子。
“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事。”
钟霖声音很低,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神。
霍仲南冷冷地哼了哼,在沙发上坐下来,“说。”
在老板面前,很多情绪是藏不住的。
钟霖暗暗叹气。
怎么办?答应了米乐不说出去的啊。
老婆诚可贵,老板价更高。二者取其一,当然全都要。
钟霖就是这么有脾气的人,暗暗琢磨一下,他迎上霍仲南冷漠的审视目光,搓手说:“米乐跟我说了个事儿,和休休有关的。”
霍仲南的眼凉下来,“什么事?”
钟霖轻咳,眼睛东瞄西瞄,若有所指地说:“女孩子那个一直没来……一般会发生什么情况?”
霍仲南:……
他眼里已有怒气,不耐烦。
本想绕十八道弯再说,排除自己的嫌疑,假装是老板自己猜中的,可是老板这直男视角和情商,大概率是猜不中了。
钟霖不敢再绕,用极快的语速,加上自己的猜测告诉他,“于休休怀孕了但是她不想要小孩儿就去了医院流产,谢米乐想劝她劝不住。你看,她身软体弱的,说不过,也打不过,拿于休休毫无办法……”
霍仲南眼皮一跳。
未待钟霖把话说完,他已经拿起手机,速度极快地冲出房间,转瞬没了影子。
钟霖:???
……
霍仲南的动作一气呵成,向来遇事不慌不忙,镇定自若的他,难得这么紧张。
钟霖追下去,跑得气喘吁吁才在他离开酒店前坐上他的车。
“霍先生,你别急……”
霍仲南剜他一眼。
那表情分明说:不是你的娃,你当然不急。
钟霖心一抖,乖乖闭嘴,不敢再多话。
“哪个医院?”霍仲南说,声音又冷又沉,又可怕。
钟霖说了医院的名字,看霍仲南眉头突然揪起,担忧地问:“怎么了?”
“唐文骥在那个医院。”
“是的。”钟霖说:“那是这儿最好的医院。不在那里,也没别处。”
霍仲南点头。
医院离酒店不远,可是等霍仲南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于休休的影子。
她戴着帽子,低着头,苗芮扶着她的胳膊,一家人上了出租车。
霍仲南目光一凛:“于休休!”
于休休顿了下,不知道听见没有,下一秒钻入了车里。
一家三口上车离开,等霍仲南跑过去,恰好吃了一嘴汽车尾气。
“于休休!”
他在背后喊,汽车却已开远。
……
“休休。”于大壮扭头望着站着阳光下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男性命运“同病相怜”,引发了共情,语气有几分同情。
“啧,怪可怜的。要不咱们等等他?”
苗芮哼声:“等什么?别以为这样他就能蒙混过关。虽说我们休休大度不爱计较,但是男人的毛病不能惯。今天敢和别的姑娘搂搂抱抱,明天就敢把人弄床上。”
于大壮嘿嘿笑,“也没那么严重,当时不是事发突然,为了救人吗?”
“扯。你再跟我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男人那点花花肠肠。但凡有一点偷腥的机会就不会放过。你以为女人愿意管你们呀?那不是你们管不住自个儿吗?”
“……”
得。
他就说一句,被骂了十句。
这些都是霍仲南欠他的。
于大壮暗暗想着,觉得憋屈,“是是是,休休啊,你妈说得对,就是不能惯着他。这次,咱们要好好收拾他。你,就别理他……”
“啐。你这人就是口蜜腹剑。”
“……我又错了。”
老两口在那儿斗嘴,于休休摸着肚子不吭声。
苗芮顺着她的目光瞄了瞄,正想问,于休休的手机响了。
“于休休。”霍仲南的语气有点着急,语速也快。
在于休休和他交往这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这样的状态十分罕见。
于休休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嗯一声,“什么事?”
“你停下来,我们说说话。”
“说什么?”
“见面说。”
“哦。”于休休声调淡淡的,漫不经心地感觉,“回头有空了,我会联系你的。现在我有点不舒服,不想说话。”
“我就在你后面。”霍仲南说:“你回头,能看到我的车。”
“是吗?”
于休休有气无力的反问着,“我没劲回头。”
“你现在去哪?”
“回酒店。”
“好。我们酒店见。”
“我想休息,不想说话。”
“没事,你不用说,我说。”
“说什么?”
和于休休聊天,常常是一个死循环,一转头,又说到这句。
霍仲南深深呼吸,长长叹了下,中气不足地说:“你在医院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上哪里告诉你?”
“……对不起。”霍仲南低低说,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声音沙哑充满无奈,“是我忽略了你。抱歉,孩子,还在吗?”
于休休抬了抬声音:“没有孩子了。”
霍仲南喉咙一硬,眼睛莫名有点刺痛。
“对不起……是我不好。”
于休休:……
都说没有孩子了呀,小哥哥,你的理解能力呢?
她撇了撇嘴,唔一声,假装没有听懂的样子,“行,我接受你的道歉。就这样,我累了,不舒服,先挂了。”
“休休……”
霍仲南还要说什么,于休休没给机会,直接挂了。
啧,对付宇宙卡王的方式,没有想到对霍仲南同样好使。
他急了。让他急吧。
于休休回到酒店就匆匆上楼,把门一关,直接告诉父母,“我不见人。谁也不见。还有,你们也不能见他。”
于大壮错愕,“为什么?”
“为免被忽悠。”于休休说着,又看苗芮,“狼岳丈和狼岳母的角色,演起来,懂没有?”
苗芮拍拍她的肩膀,似乎对女儿终于不再做小白兔,从此占山为王的决定感觉到十分欣慰,“放心,你妈我不是吃素的。哼。”
……
霍仲南与他们前后脚到达酒店。
只不过,因为没有在这个酒店入住,办手续再上楼慢了一拍。
钟霖知道于休休的房号。
他们上楼去敲门,里面回答的人是苗芮。
“谁啊?”
“我。霍仲南。”
霍仲南声音凉,尽量保持着平静和礼貌。
“有事?”苗芮不冷不热地问。
“苗阿姨,我找休休。”
“休休?休休不住这里。”
“……”
睁着眼睛说瞎话。
霍仲南表情有些崩溃,话卡在喉咙口,缓了两秒,“苗姨,我和休休有些误会,需要当面沟通……”
“是吗?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她没有开门的意思。
霍仲南在外面站了片刻,再次敲门。
苗芮说:“阿南啊,休休身体不舒服,心情也不好,阿姨劝你啊,最近别找她了,让她冷静冷静吧,我这女儿娇养长大的,性子轴,脾气不好,说话没轻重,不见面,对你才是最好的。”
于大壮在门后,叹了口气,“阿南。你先办你的正事去吧。她不想见你,你俩都冷静冷静。”
话里话外,不是要他冷静。
就好像是于休休要跟他分手一样。
霍仲南低着头,看着紧闭的房间门,搓了搓太阳穴。
“好。于叔帮我转告休休,我晚上再来看她。”
晚上?眼看于大壮就要笑眯眯地同意,苗芮剜他一眼,他马上闭嘴。
“……”
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霍仲南在走廊上等了片刻,微皱眉头,冷峻的五官严峻深沉,眼睛里有压抑不住的郁气。
“去医院。”
卷4:第359章 一句话喘半天(二)
“医院?”钟霖不解,“去了也没什么用吧?休休都回来了。”
他一副经验满满的样子,“这个时候,守着她才是最好的,我刚才估算了一下,做流产手术没那么快,她肯定还在犹豫,孩子在肚子里呢。”
霍仲南剜他,“你流过?”
“什么?”钟霖愣了愣,反应过来,无语地看着老板。
“我是没有流过,但……好歹也是个手术,不能这么快。”
霍仲南哼声,又拔高声音冷冷说:“走,去医院。”
……
外面传来脚步声。
于休休耳朵贴在门板上,噫了声。
“他们去医院干什么?”
苗芮怀疑地看着她,又看看她的肚子。
“于休休,你该不会是真的……有了吧?”
“废话,当然没有。”于休休坐上来,开始在房间里找吃的,“随便他吧。反正我这气还没有消。冷静冷静,好。”
“干得漂亮。”苗芮对她的处理方式十分赞同,“别说是你了,就说我吧,看到那照片也气炸了。那女的是他谁啊?生死关头,他想的是救人家,是把生的希望留给她……哼。看他矫情,就得治。”
于大壮眉头一抖。
苗芮望他:“你有意见?”
于大壮摇头,“我坚决支持并贯彻老婆大人的英明决策。”
……
霍仲南压着一口气下楼,叫了车直奔医院。
钟霖以为他要去调查于休休有没有做手术的事情,哪儿知道,他是去找唐文骥。
大步流星,速度惊人,一张脸也冷得惊人。
见唐文骥没费什么周折。
他会愉快地同意见霍仲南,也让人诧异。
“这老狐狸。”钟霖低低骂了句,有些担心地跟上老板,生怕他吃亏。
霍仲南却在门口停下,回头看他:“你在这里等我。”
钟霖一愣。
左右看了看。
走廊空无一人。
只有一个好奇的小护士探头看了霍仲南几眼,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好的。”
服从命令是钟霖一贯的做法。
他转过身,将后背对着房门,脸对着走廊。
霍仲南让他在这里等待的目的,当然不是只为了“等”,他必须保持清醒又警惕。
……
有一个中年女护工在唐文骥的病房里。
霍仲南进去的时候,朝她笑了笑,用英文告诉她,希望可以和他的朋友单独说几句话。
女护工看看他,再看看唐文骥,没有犹豫就离去了。
这种好看到老少通吃的男人就是拥有这样的优势,办事方便。
唐文骥看着,冷哼一声,直到房门再次合上,才又开口,“坐。”
霍仲南没有坐,离他几步之遥,看着病床上的唐文骥。他眼窝凹陷,眼角的鱼尾纹深得可以夹死苍蝇,一张脸白得如同纸片,与那天游轮相见,至少瘦了十斤。
“我记得唐叔最注重保养。”
霍仲南淡淡说着,情绪不明。
“嚯嚯。”唐文骥在笑,喉咙里有一种呼噜噜的杂音,像个老人。
“那是以前。”
在职时的唐文骥,意气风发,会保养,有气质,看上去就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大叔,是不谙世事的女孩子很喜欢的那种成熟男人。
霍仲南啧一声,“可惜。”
唐文骥双眼盯住他,不说话。
“抽支烟,不介意吧?”霍仲南从兜里掏烟。
这是病房,抽烟当然不合适。唐文骥明白他就是故意不把他当个人看,扯了扯嘴角,默默一笑。
霍仲南果然没顾及他,点烟,吸了一口。
“你是不是觉得装病赖在a国,我就拿你没办法?”
唐文骥只是笑,“你好手段。”
“呵。”霍仲南吞咽一下,往外吐了个烟圈,再回头时,目光愈发冰冷,“比起唐叔,自愧不如。”
唐文骥又笑。
霍仲南剜向他,冷冷说:“毕竟我做不到你那么无耻。”
“呵,呵呵呵呵。”
唐文骥怪异地笑着,好像喉头有痰,笑声未落,又咳嗽起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头没脑的话,霍仲南居然听懂了。
“很简单,我只是让管家在临行前,给所有船员和工作人员说了些安全事项,顺便讲了个故事。”
唐文骥半眯眼睛,看着他。
霍仲南勾勾唇,“邓春开的故事。帮人做孽,没有好下场。”
所以,那个机械师就留了个心眼儿?留下了证据?
“呵,呵呵呵呵。”唐文骥又笑了起来,嘴巴在动,上下咬合,好像在咀嚼什么东西似的,巴叽几下,又张嘴,看上去像是很焦渴。
“水。”他说。
霍仲南看了他片刻,起身拿起床头柜的水,递到他面前。
唐文骥伸手来接,他把水杯抬高。
“于休休今天来了?”
唐文骥似乎口渴得紧,喉咙呼呼的响,不说话。
“你对她说什么了?”霍仲南眼神阴霾。
唐文骥并不知道他和于休休之间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他把于休休不理他的原因,都怪罪到了自己身上,只是贪婪地看着那杯水。
“阿南,你还是太年轻了啊。”
这句话他说过不止一遍,霍仲南听得眼眸沉下,冷笑。
“可惜,你还是栽我手上了。”
唐文骥嘴角抽搐一下,目光有些反常的笑,“你能拿我怎样?”
他脸上的笑容扩大,是那种身体明明负担不起却越发亢奋的表情。
“你恨。”
“你怨。”
“你想报复……”
“你还是输了。”
一句话喘半天分几次说出来,唐文骥的脸颊似乎在抽动。
霍仲南怀疑地看着他,“装病就是你的赢面?”
“你……”唐文骥笑着看他,“你该大度点。”
“嘭!”
霍仲南将水杯砸在了床头柜上,玻璃应声而碎,溅起来的水渍,有一些溅到了唐文骥的脸上,有一些顺着床头柜流下来。
他逼近,看着唐文骥的脸。
“你知不知道,父亲是强.奸犯,孩子是怎么长大的?”
“嚯嚯嚯……”
两个人挨得极近,唐文骥似乎也不想再装,用低低的笑声说:“从旅行的第一天开始,就你在算计我,又怎么样呢?”
“不。”霍仲南说:“不是我算计你。我们的明争暗斗,早就开始了。”
唐文骥笑:“你想说什么?”
他没答,稍稍蹙眉:“不是我太年轻,是你太老,太小心。反倒害了自己。”
唐文骥眯起眼睛看他,“你的那些小伎俩,真以为我不知道吗?笼络于家村人,想借由他们的手,他们的嘴,给我定罪。可惜了,嚯嚯嚯嚯……”
他又那么阴恻恻地笑。
霍仲南哼笑,“是你太小心了。他们的手,他们的嘴,都害不了你。知道你将会死在谁的手上吗?”
他故意停顿一下,轻蔑地看着唐文骥,忽而一笑。
“你自己。”
唐文骥一愣,似乎被他的话说懵了。
“我没有你犯罪的任何证据。《望山》下部手稿,别说什么都没写,就算写了什么,也只是艺术作品,不能成为证据。当然,邓春开的嗓子,也没有恢复。哑了几十年的人,哪能说好就好?”
邓春开的事,唐文骥早就猜到。但是《望山》的故事,他的声优演得绘声绘色,如果不是当事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一些内情……
“我编的。”霍仲南说:“《望山》有一部分故事。但熊文锋只是从他的角度进行了解读……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逼你出手。早早告诉你游戏环节,也是为了制造紧迫感,迫使你加快进行你的计划——”
他顿了顿,冷冷剜着唐文骥。
“而你,不负所望。”
从到达a国开始,他就在故意引导唐文骥,让他以为被设计,想方设法的自救。船上的一切,都是为了迷惑唐文骥而准备的。
唐文骥不算意外,只是冷笑。
霍仲南冷冷说:“你策划了这么久,没想到会失败吧?”
唐文骥一怔,微微眯眼,“你知道我的计划?”
卷4:第360章 幼稚的大魔王(三)
终于让他意外了?霍仲南似笑非笑:“我只是没有想到,你出手那么狠。为了陷害我,不仅要他们的命,连自己的命都差一点搭进去。”
那天沉船时,唐文骥并没有离开,而是一如既往地塑造和船上老友同舟共济的老好人形象,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撇清自己的干系。
“你不怕死,嗯?”霍仲南盯住他。
唐文骥与他对视片刻,冷冷一笑。
“我不会死。”
“因为海警船就在附近吗?他们会马上来救你?”霍仲南似笑非笑,那似乎已经掌握一切的表情,让唐文骥微微一僵,与他对视着,感觉身体被一团冰冷的气息包围,突然浑身冷透。
“你知道?”
霍仲南平静地看着他。
“你转了多少国有资产出来,买通了他们?”
“……”
唐文骥整个人僵住。
“你看人的眼光不行。”霍仲南又说:“你那个老伙计太贪。我看,他护不住你了。”
风吹过窗户,凉爽怡人。唐文骥却抖了一下,仿佛身子被冻住,许久不会动不会说话。
他和那位a国政要暗地里的交往,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不会有人知道,霍仲南更不可能知道。
他吸口气,硬撑:“走着瞧吧。”
霍仲南挑挑眉:“一小时前,我刚见过icpo。你那位老伙伴,犯的案子可不止你这一桩……唐叔啊,你想留在a国受审,怕是不行呢。”
唐文骥冷笑,“除了讹诈,你是不是不会别的?”
即使有他沉船的证据,事发地也是在a国,他当然会在a国受审。
他胸有成竹的样子,让霍仲南眯起眼笑了笑。
“唐叔算无遗策,也难免会有走眼的时候。”
“是吗?”唐文骥嘴唇抽搐,“你走吧,我要按铃了,我渴。要喝水。”
“我会有水喝的。哪里的水会有祖国的甜?我会想办法把你弄回去的。”
“哈……哈哈哈。”唐文骥笑,笑得喘不过气来。
霍仲南低头,揪住他的病服衣领,低低说:“你是不是以为手上有筹码,我就拿你没有办法?嗯?”
唐文骥哼笑,喉咙呼噜响,“什么?”
霍仲南语气波澜不惊,目光却仿佛长出了刀子。
“赵培选的女儿,我的堂妹,赵子嫣。”
唐文骥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去,
“你还知道什么?”
霍仲南但笑不语。
两个人对视着,静默。
好半晌儿,他突然嚯一声。
“想知道她在哪儿?你……猜啊?”
霍仲南冷冷注视着他,眼里的恨几欲喷出。
“嚯嚯嚯……”唐文骥沙哑地笑,“阿南,你还是太年轻了。”
赵子嫣不仅是他利用赵子豪的工具,还是他威胁霍仲南的砝码。
找不到那个失踪的女孩,霍仲南就不会让他死。
“你以为你,赢了吗?呵呵呵……”唐文骥目光阴沉带笑,激起一阵凉意,大热的天仿佛一股冷风,刮到人的骨头里。
说完,他按铃叫护士。
“这个账,我会慢慢算。”霍仲南慢慢丢开他的衣领,起身走了出去。
……
于休休把霍仲南作走后,在酒店酣睡了一觉。
大概是太累太困,心里的压力又消散不少,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过来时天早就黑了。
她看时间,晚上十点半。
唔!
摁摁太阳穴,她坐起来打开窗户。
夜深了,万籁俱寂。
她有点怀疑自己时光错位了。
霍仲南不是说晚上要来找她吗?究竟是来了,还是没有来?
于休休有点困惑。
父母来后,为了不影响米乐,她和父母单独开了房间,现在房间里就她一个人,大半夜醒来,一个人孤伶伶的感觉,有点不舒服。
她哼声,坐在床头看消息。
那个王八蛋不仅没有来找她,一个电话一条消息都没有。只有米乐给她留了言,还有妈妈发了条语音,告诉她,醒了可以去叫她,陪她去吃饭。
“世上只有妈妈好。”
于休休回复了谢米乐,没有打扰苗芮。
这么夜了,还吃什么吃?
就当减肥了。
她颓然地倒下去,心里感觉毛毛刺刺的,哪儿哪儿都难受。今天那个情况,明明是他追上来找她,结果人家调头一走就不来了,可怜她连怀孕的幌子都扯出来了,还是没有把铁石心肠的家伙给撼动。她觉得自己,好像无形中又败了一次。
“王八蛋。”
于休休越想越窝火,
越窝火,就越觉得肚子饿。
怎么办?
要不要叫米乐起来,陪她去吃东西?
于休休摸着肚子,静静靠在床头上,闭着眼,眉头揪得紧紧的。
大概是睡了一觉的原因,她脑子比什么时候都要清醒,现在根本就睡不着。
啊!好烦啊好烦啊好烦啊!
她内心呐喊着,突然听到窗户“哐当”一声。
不轻,不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叩在上面。
什么情况?
半拉窗帘动了动,她惊悚地盯住那处——
有个黑影一闪而过。窗户外是寂静的夜色,那黑影像恐怖片里的画面重重敲在她的心上,吓得她毛骨悚然,汗毛都竖了起来。
咚咚咚!
有人在敲窗。
咚咚咚!
十分有节奏。
胆子挺大啊!?
于休休记得自己的房间在五楼,谁这么不怕死?
当窗户再一次被敲响的时候,于休休的好胜心被激起来了。
这么无视她的存在,就得给他点颜色看。
她左右看了看,房间里有一张木椅子,想也没想,就拎了起来,得亏她力气大,并不是很吃力,但是在推开窗户前,又被她换成了花瓶——她怕出人命。
“谁?”她问了,但显然没期待对方回答,话音未落,一把推开窗户就将花瓶砸了过去。
这一下用足了力气。
可是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休休。”男人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夜露,软得快要滴出水来。
于休休瞪大眼,发现窗户外面原来有一个延伸的小阳台。
“你怎么在这儿?”
她吓得脑子都懵了,霍仲南却是不答,拉着她往外一拨,然后用力撑住窗户跳了进来。
“喂!”于休休刚想骂人,就被他拉了过去,整个儿落到了某人的怀里。
“对不起。又吓到你了。”他低低地说着,声音懊恼又无奈,“你把我拉黑了,于叔和苗姨也不让我见你,我没有办法了。”
拉黑了?
她拉黑的?
不对啊,谁拉黑的?
于休休意外地看着他,没吭声。
“你……”男人声音一沉,掌心落在了她的肚皮上,“我们的宝宝,还在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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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上传再改错别字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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