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想想（上）
昊京城外，陈惜命带着一众身披重甲，高举盾牌的士兵不断冲击着城门。
一架架云梯，一座座攻城车已经投入到战场之中。
穆萧萧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这座城市，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如今她却要带着其他国家的人践踏这座城的墙。
这是何等讽刺啊。
乐羊璟与穆萧萧并肩而立，似乎是看出了穆萧萧的心事，轻轻拍了怕穆萧萧的肩膀说：“萧萧妹妹，这怪不得你，生在人世间，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木偶人。”
穆萧萧看了看天空问：“那是谁做了提线的人呢？”
乐羊璟皱了皱眉，然后随着穆萧萧的目光看向了天空。
造化弄人。
乐羊璟收回目光，看向战场说：“这一场不好打！”
穆萧萧也点头说：“昊京城被称为天下第一城，可不是单单因为他的繁华。”
东宫殇忽然开口说：“朕听闻这昊京城的城墙之上有一种巨型弩箭可是真的？”
穆萧萧袖管里的手猛地攥紧。
咬了咬嘴唇，穆萧萧只是点了点头。
当然是真的，当初孟琅便是死在了那弩箭之下，穆萧萧至今还记得孟琅去世的那一方土地。
目光向着那里看去，仿佛有一滩殷红的鲜血延绵蜿蜒，渗进昊京城那伫立了两百余年的城墙之中。
缓缓的，缓缓的……
鲜血凝聚成人，眉目如昨，满脸轻挑。
刷得一声，美人折扇展开，孟琅如同往昔那般站没有个站样，浪荡不羁，纨绔至极，可是偏偏看见这样一个人，穆萧萧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孟琅眉头一挑，笑着问道：“姑奶奶，回来啦？为夫在此——”
“呵呵呵……嗯……”良久良久穆萧萧才“嗯”了一声，嘴角带着笑，眼里噙着泪。
东宫殇皱眉看着穆萧萧，刚要说什么却被乐羊璟拦住。
东宫殇看向乐羊璟，乐羊璟叹息着摇了摇头。
这两人似乎不是什么两国的君主，反而像是两个老友一般。
杨赞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眼看此刻在陈惜命的带领下，联军攻城已经十分顺利。
大手一挥，杨赞喊道：“功名利禄，王权富贵，全在今朝，今日灭秦，来人诸位皆青史留名——杀——”
大军顿时冲了出去。
城墙之上，秦弘表情冷漠，喊道：“放重弩——”
当初射杀孟琅的重弩再次出现，一排排如长枪一般的重弩激射而下，联军密集，顿时损失惨重。
“重盾——”陈惜命高呼出声。
联军之中立刻冲出数不清的重甲步兵，用重盾挡住了重弩的攻击。
重弩的冲击力何等之大，就连重甲步兵也是吐血练练。
不过还好挡住了这一轮攻击。
陈惜命当机立断喊道：“冲过去，重弩只能向着远处射，冲到城下重弩便没有用了——”
陈惜命清楚，这重弩威力虽然大，但是填充弩箭，拉满弩弦都需要时间，此刻争分夺秒，便是争得这几秒钟。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秒便可以左右很多人的生死了。
联军向着昊京城冲击，滚木雷石，火油弓箭尽数登场。
随着又是一轮重弩射下，联军再次损失惨重，就在这时，一声悠远厚重的号角声响起。
穆萧萧神色一凛，向着远处看去，对杨赞问道：“西门是谁在守着？”
昊京城共有四扇大门，联军这次用的是一攻三守的战略。
东西两门因为有揽月河的缘故，所以根本就没有攻击的打算，秦军也不会冲出来送死。
杨赞眉头一皱说道：“是金狼王庭的扎木将军，带了五万精兵守在那。”
穆萧萧神色一变道：“不好，恐怕要出事了，扎木性格鲁莽刚直，恐怕会胡来啊！”
杨赞也是皱眉问道：“刚刚的号角声是？”
穆萧萧紧张道：“我自小在军中长大，不会听错的，那是秦军的进攻号角！”
“快——立刻派人支援扎木——”
杨赞也不敢怠慢，立刻让大部队杀去了西门，可是大部队刚刚掉头，便看见黑压压地一片秦军从西方冲了过来。
所有人都是神色一凛，杨赞惊道：“鬼兵——”
“这……昊京城竟然还有这么多鬼兵？”
陈惜命自然也看到了鬼兵已经向着他们冲来，抬头看了一眼秦弘，陈惜命恨声喊道：“冲上去，杀——”
穆萧萧也立刻道：“杨将军，杀吧。”
杨赞也点头下达了命令。
虽然这个时候迎战鬼兵放弃攻城有些可惜遗憾，可是不得不如此，否则一个不小心便会被秦军包围。
若是撤退，则会损失更加惨重。
迎着打，和被追着打，完全不同。
所以只能硬拼了，趁着士气正旺。
真的打起来，联军才明白，这十万鬼兵的战斗力有多么恐怖。
城墙之上，公羊蝶梦看着自己的儿子秦弘道：“你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条必死之路。”
秦弘满脸坦然，说道：“母后，我怎么会不知道如此做是在自掘坟墓呢？可是我又怎么能将刀剑指向昊京的百姓呢？”
公羊蝶梦微微挑起眉毛说：“哦？这不像你啊……”
秦弘看向整个昊京城，然后说：“我秦弘虽然不择手段，但是说到底我也是个昊京城人，我不想多年之后，这城下的鲜血与我有关。”
公羊蝶梦淡淡地看了秦弘一眼，然后说：“所以你失败了，你不再是一个无懈可击的枭雄，弘儿，回去吧，回去陪陪你妻子，这里交给母后。”
秦弘洒然一笑，意味深长地问道：“母后，此一别，不知你我母子还能否再见一面。”
公羊蝶梦轻轻向着秦弘招手，秦弘低头，然后公羊蝶梦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轻在秦弘额头吻了一下。
随后沉默不语。
秦弘眼眶一红，转身而去。
就算是一个冷血杀人恶魔心中永远有一块柔软留给父母。
秦弘自懂事起便一直维持着冷酷的形象，秦耀阳和公羊蝶梦对秦虹期望甚高，所以这些年也少于关爱。
秦弘等公羊蝶梦这一吻已经等了很多年了。
过去只有敬畏，如今终于有了温暖。
只可惜世上美事难留……
鬼兵与联军的大战十分惨烈，一场战斗结束，满地的鲜血，数不清的残肢断臂。
这第一次攻城便这样结束了。
时间来到午后，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问道，不仅仅刺激着嗅觉，也刺激着心灵。
陈惜命再次带着士兵来到了城下，望着已经伤痕累累的昊京城墙，陈惜命满眼冷漠。
公羊蝶梦此刻缓缓起身，看着下方的联军说：“诸位打了这么久，难道不觉得累吗？不如休息几天，容本宫回去补个妆如何？”
杨赞开口说：“您大可以回去补妆，反正结果不会改变。”
公羊蝶梦淡淡一笑，然后看着城下的陈惜命说：“陈将军当年也是我大秦的常胜将军，难道真的忍心灭了秦国？”
陈惜命冷冷地回道：“秦国，已经坏掉了，该灭。”
公羊蝶梦眉头一挑，然后说：“将军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有一个小男孩还在昊京城，叫什么……想想。”
陈惜命眉头顿时一皱，长枪高举喊道：“你敢——”
公羊蝶梦笑道：“那孩子很乖，长得很帅，但是好像和你不是很像啊……”
“胡言乱语，将想想放了，我饶你一命——”陈惜命明显已经怒了。
东宫殇问穆萧萧：“想想是谁？”
穆萧萧叹息一声道：“唉！陛下还记得当年在陈留城的那一夜吗……”
东宫殇呆若木鸡。
第七百零八章 想想（下）
东宫殇表情呆滞地站在原地，他想起了陈留城的那个夜晚。
那一晚陈惜命带着喝醉的陆芊芊……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人类自认为高高在上，却殊不知在本性里藏着掩饰不掉的原始兽性。
人又与虎豹豺狼不同，虎豹豺狼至少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生存与繁衍。
而人呢？
要生存得有价值，要繁衍得有情义。
而所谓的情义又分为很多种，有人在意细水长流，有人则坚信一见钟情，而有的人则来源于突然的冲动……
东宫殇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穆萧萧问：“芊芊，哦，我指陆姑娘，现在还好吗？”
穆萧萧眉头微微一皱，她觉得此刻的东宫殇有一点莫名其妙。
然后便问道：“陛下没见到我姐姐吗？她一直在雪狼卫护着的马车里。”
东宫殇目光向着被雪狼卫紧紧护卫的马车看去，然后疑惑道：“姐姐？”
穆萧萧点头说：“嗯，陆姐姐既然为二叔生了两个孩子，总要有个名分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穆萧萧的神色还是不由得一阵黯然。
甚至于如此敏感的她都没有注意到东宫殇的不同。
东宫殇喃喃自语：“总要有个名分吗？”
战场之上，陈惜命高举长枪，怒吼道：“公羊蝶梦，你若是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我陈惜命灭你全家——”
陈惜命真的怒了，他陈惜命一辈子问心无愧，唯独对于陆芊芊那件事，他难以释怀。
这两个孩子已经成了他心中的禁脔了。
每当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在昊京城受苦，他心中就如同被万千雷劫洗礼过一般。
龙游逆鳞，触之则怒啊！
公羊蝶梦凄然一笑说：“公羊蝶梦？我不喜欢你这么称呼我，至于我的全家，不用你动手了，公羊家已经灭了，我亲手做的。”
所有人都是一惊。
按理说此刻的秦国正是用人之际，公羊家是秦国的死忠拥护者，公羊蝶梦为什么要自断臂膀，还是自己娘家呢？
全场也就只有人群后方，和陆芊芊乘坐在同一辆马车中的秦凰才知道原因。
她母后在为她报仇。
公羊蝶梦又看了一眼陈惜命，然后对着身边一个护卫说：“把孩子带过来，见见他父亲。”
立刻有护卫退了下去。
公羊蝶梦身后的飞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蝶，真的要拿那孩子作威胁吗？”
公羊蝶梦看着飞蝴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
不多时，一个孩子被带上了城墙，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个男孩，身上穿着锦绣的衣裳，手里拿着一个五颜六色的风车，风车随风而动，发出阵阵声响。
那声音仿佛称为了此刻战场上唯一的声音。
小男孩怯生生地来到公羊蝶梦身边道：“大娘，我怕。”
大娘，这便是想想对公羊蝶梦的称呼。
公羊蝶梦抱起了想想，小声说：“别怕，一会儿大娘就把你送给你娘亲和爹爹。”
“娘亲？在哪？香香也在吗？我爹爹是谁？”想想显得很激动。
公羊蝶梦笑道：“你爹爹是个大英雄，想不想见他们啊？”
想想用力点头。
公羊蝶梦神秘一笑说：“那等一会儿无论大娘说什么，你都不要说话，别怕。”
想想再次点头。
“想想——”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响起，陆芊芊已经冲出了马车，向着城墙冲去，却被穆萧萧和秦凰合力拦住。
穆萧萧安慰道：“姐姐别急，交给二叔，他会救回想想的。”
秦凰则很不客气地说：“你现在过去，只能添乱，不想那孩子死，就老实留下。”
东宫殇紧紧盯着陆芊芊，良久良久语气坚定地道：“朕绝不会让那孩子受到伤害！”
战场之上，陈惜命握着长枪的手缓缓放下，他在等着公羊蝶梦。
公羊蝶梦抱着想想喊道：“陈将军，这是你的骨肉吧？你的儿子你自然心疼，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此刻我大秦国有多少儿子失去了父亲，有多少父亲失去了儿子啊？”
“我身为大秦太后，自然要为这座昊京城的儿郎争取一个机会。”
陈惜命怒道：“你有话直说。”
公羊蝶梦抱着想想迈前一步，顿时引起一阵惊呼，因为她已经一步迈到了城墙最边上，只要在挪动一点，她和想想都会掉下去。
昊京城号称天下第一城，这城墙之雄伟世所罕见，一旦掉下去，虽然不见得粉身碎骨，但也必死无疑了。
“你做什么？”陈惜命双目通红。
陆芊芊更是已经泣不成声。
公羊蝶梦笑道：“我在给昊京男儿争取一线生机，陈将军举世无双，我知道有些事别人办不到，你却可以。”
“你想怎样？”陈惜命咬牙说。
公羊蝶梦抚摸着想想的头发说：“很简单，你头像于本宫，去杀了你身后各国的掌权者，我便放了这孩子。”
“你……”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公羊蝶梦凄然一笑说：“本宫也是没办法，怎样都是一个死，就算遗臭万年又能如何，至少可以保住我昊京男儿的性命。”
陈惜命怒道：“放了想想，让你的人放下武器投降，一样可以保住这些人的命！”
公羊蝶梦摇头道：“陈将军，恕我直言，你的话代表不了你身后那些贪婪的鬼。”
陈惜命一眼看见飞蝴，高声喊道：“飞蝴，救下想想——”
飞蝴却一下跪在地上，对着陈惜命道：“对不起主上，属下，做不到！”
“你……”陈惜命双手紧握。
东宫殇快步而出，对着公羊蝶梦喊道：“放了那孩子，我以东宫皇帝身份起誓，只要你们开城门投降，我保证不会伤害任何一个降卒！”
公羊蝶梦眉头一挑，然后说：“不好意思，身在帝王家，有些真相你我都明白，所谓君无戏言，都是胡扯！”
东宫殇怒道：“你到底想如何？”
此刻穆萧萧已经冷静了下来，看着东宫殇焦急的背影，她心中忽然一动，差一点惊呼出声。
“不会的……”穆萧萧喃喃自语。
秦凰问道：“什么不会？”
“没什么！”穆萧萧赶紧摇头。
公羊蝶梦看着陈惜命说：“我就是要让你为本宫而战！两个选择，要么你儿子从这跳下去和你团聚，要么你儿子从这走下去和你团聚！”
“你自己选！”
陈惜命握着长枪的手都在咔咔作响。
公羊蝶梦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自言自语地轻声说：“上仙哥哥，你让我过了这么久苦日子，这算是小蝶对你一点小小的惩罚吧。”
怀中的想想忽然问道：“大娘，小蝶是谁啊？”
公羊蝶梦凄然一笑，望着南海的方向说：“一个已经死掉了的小姑娘。”
“为什么会死啊？做了错事吗？”想想仰着小脸问道。
公羊蝶梦宠溺地捏了一下想想的小脸，然后叹道：“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人妖殊途，可是妖变成了人，人却换了一个人……”
转头看着陈惜命，公羊蝶梦喊道：“陈将军，你可想好了吗？”
“身后那些人的生死与你有什么关系，说到底都是外人，你一个人苦苦追寻真相这么多年，孤身一人的滋味好受吗？”
“如今儿女双全，又有娇妻在侧，你难道要亲手毁了这份幸福吗？秦国，乐羊，陈留，东宫，草原，和你有什么关系？”
“于世界而言，你始终是个局外人……”
第七百零九章 天醒（上）
于世界而言，你始终是一个局外人……
这句话深深刺痛着陈惜命的心。
没有人可以一直保持冷静，哪怕是神也会有前世的牵绊，也难免会思凡。
何况陈惜命并不是神，他只不过是一个多活了几年的人。
一个与如今的世界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公羊蝶梦太了解陈惜命了，若是说穆萧萧是爱着陈惜命，那么公羊蝶梦便是一直陪着陈惜命，陪了一世又一世。
几句话便让陈惜命本就紧绷的神经有些支撑不住。
这看似简单的三个字，局外人，却使得陈惜命这些年深埋在心中的阴霾再次被无限放大。
这是梗在他喉咙的刺，藏在他心底的针！
他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再次萦绕在脑海中。
本来一切都已经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他有了穆萧萧，有了两个孩子，一切本可以归于平静的。
他不敢相信，若是想想从城墙上摔下来，他的人生会如何。
恐怕下半辈子都会在自责中度过，他该如何面对陆芊芊，又该如何面对穆萧萧呢？
所以想想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缓缓的，缓缓的，陈惜命转过了身子，将长枪指向了联军。
“二叔——”穆萧萧惊呼出声，她知道陈惜命此刻精神怕是崩溃了。
其他人也都是一脸紧张。
公羊蝶梦说得没错，陈惜命便是那个左右战局的人，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这件事别人做不到，陈惜命却如探囊取物。
乐羊璟也喊道：“陈将军，不要被那妖后蛊惑了心智啊！”
“妖？世上之人哪一个不是妖？于妖而言，人便是妖……”陈惜命的长枪不断颤抖，双目血红。
“对不起，我……我……”陈惜命陷入了挣扎。
穆萧萧放开陆芊芊，一步步向着陈惜命走去，没有人拦着她。
陈飞快步来到陆芊芊身边，将陆芊芊拉到了自己身边，一旦陈惜命动手，雪狼卫必须带着陆芊芊和香香杀出去。
无论陈惜命如何选择，陈惜命的敌人便是雪狼卫的敌人。
“二叔，你冷静一点。”穆萧萧一步步向着陈惜命走去，两人相隔甚远，但是穆萧萧不敢走得太快。
陈惜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萧萧，我一直很冷静，我们就不该参与到这场纷乱中，找个开满桃花的地方，安稳地活上一辈子，该有多好。”
实际上，此刻战场之上大局已定，就算没有陈惜命，联军也会胜利。
有了陈惜命便是如虎添翼。
可是若是陈惜命倒戈相向，那便又充满了变数了。
杨赞紧张地注视着场中的一切，他这个三军统帅此刻压力最大。
他手下的第一谋士荀茗轻轻捻着自己的山羊胡，然后说道：“将军，有句话属下不知当不当讲。”
“说！”杨赞有些不耐烦。
荀茗嘴角微微上扬，然后说：“陈将军站在我们这一方就是最锋利的枪，若是站在对面，我们可没有挡住他的盾啊！”
杨赞猛地回头看着荀茗问：“你什么意思？”
荀茗眼中冷光一闪说：“将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大局已定，不能旁生枝节了，说不得要丢卒保车。”
杨赞怒视着荀茗，沉声说：“陈将军救过我的命，没有他和穆姑娘，我们根本赢不了秦国！”
荀茗淡淡一笑说：“将军，您心知肚明，他们帮我们也是在帮自己报仇，互相借势罢了，谈不上恩情。”
杨赞哼了一声转过头说：“这些话以后莫要再提起，这一次我就当没听见。”
荀茗眼神微动，轻笑道：“将军若是不想背上背信弃义的罪名，那便由属下来背，反正我和他还有些旧仇！”
杨赞猛地回头，可是还没等杨赞说什么，荀茗已经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只烟花。
烟花冲天，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
“二叔小心——”穆萧萧撕心裂肺地喊道。
可是一切已经晚了。
一柄闪烁着蓝光的尖锐匕首顺着陈惜命的后心便刺了进去，透心而过。
“混蛋——”数声怒吼同时响起。
穆萧萧已经顾不得其他，发疯一般地向着陈惜命冲过去，城墙之上公羊蝶梦撕心裂肺地喊道：“找死——”
所有人都因为这突然出现的变故措手不及。
陈飞已经完全顾不得陆芊芊，雪狼卫躁动不安，随时都会发动攻击。
幸好孟良还算冷静，将所有人都稳定住。
陈惜命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有半截闪烁着蓝光的尖刃在滴着血。
“为什么？”陈惜命缓缓转过头，看着自己身后的人。
荀薷脸上带着冷笑，缓缓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然后毫无惧意地说：“陈将军，很意外，被自己人亲手杀死的滋味不好受吧？”
“为什么？”陈惜命又问了一句。
荀薷的俏脸上满是冷漠，看着陈惜命问：“你自己做的事你真的忘了？”
杨赞终于反应过来，猛地看向荀茗怒吼：“你他娘的做什么？”
荀茗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杀妻之恨，不得不报！”
杨赞大为疑惑：“杀妻？陈惜命杀了你的妻子？”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死吧——”一道浩然剑光仿佛自九天而来，直取荀茗眉心。
荀茗身法极为敏捷，几个纵身已经落在了远处，一道血痕自眉心而下，吓得荀茗满身冷汗。
而原本荀茗的那匹马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秦凰手提常见满脸杀机，紧随而上。
城墙之上，公羊蝶梦喊道：“飞蝴，去杀了那个女人——”
飞蝴下一刻已经消失在了墙头。
陈惜命的速度却要更快一些，一探手便捏住了荀薷的脖子，将荀薷提了起来。
“为什么——”
而此刻的荀茗在秦凰的苦苦相逼下已经渐渐向着战场而来。
穆萧萧跌跌撞撞，被陈飞带着向陈惜命冲来。
“二叔，二叔，你怎么样？”穆萧萧急得泣不成声。
“萧萧，站在那！”陈惜命叫住了穆萧萧。
飞蝴也已经到了近前，但是荀薷在陈惜命手中，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秦凰，便是鹤一白，身为天下第一剑客，岂是浪得虚名，此刻已经将荀茗逼到了战场之上，又是一剑刺出，荀茗已经吐血倒地。
“去你娘的——”一杆巨大的凤翅鎏金镗自远处极速而来，直接将荀茗的肩膀贯穿，钉在了地上。
是暴怒的扎木。
荀薷看着荀茗满脸苦涩凄然。
而荀薷也已经在陈惜命的手下坚持不了多久了。
变故太过突然，甚至没有人发现，陈惜命被刺中这么久，竟然还活着。
陈惜命微微松开了手，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荀薷剧烈地喘息着。
荀茗大口咳着血，挣扎着说：“我来说吧！你真的不记得了？陈惜命？呵呵，这什么鬼名字！”
陈惜命紧紧盯视着荀茗。
荀茗怒吼道：“你骗不了我，你这张脸我化成灰都认得，谁让你一直没有变老呢？”
“你还记得螣蛇殿吗？”
螣蛇殿，当年陈国境内的一个杀手组织，也是当年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甚至让整个昊京城都感到恐惧。
荀茗在陈惜命疑惑的目光下接着说：“你忘了？你曾经是螣蛇殿的杀手了？”
似乎是有一柄重锤砸在陈惜命的脑海中，刚刚因为公羊蝶梦破碎的缺口再次被放大。
“你说什么？”
荀薷满脸是血，冷笑着问：“你还记得小米吗？”
第七百一十章 天醒（下）
小米？
陈惜命双眼呆滞，然后缓缓松开了捏着荀薷脖子的手。
荀薷跌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
再次看向陈惜命已经是满脸惊恐。
陈惜命身体轻轻颤抖，不断念叨着：“小米，小米？”
荀茗仰天大笑，指着陈惜命说：“你忘了，你竟然忘了！”
陈惜命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双眼变得一片血红，穆萧萧急得上前两步，却被陈惜命直接制止住：“停下萧萧！”
荀茗接着说：“既然你忘了，我变帮你回忆一下！当年……”
三十年前，螣蛇殿号称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掌控着整个陈国的地下势力。
而陈惜命那时候还不叫陈惜命，那便是他消失的记忆。
而那时候他的身份，是一名螣蛇殿赫赫有名的杀手，殿中有一个女子，名叫小米，乃是螣蛇殿中最厉害的女杀手。
小米本不是螣蛇殿中的杀手，只不过一次机缘巧合被陈惜命所救，自那之后便进入了螣蛇殿，并且成为了一代杀手。
小米一直深深喜欢着陈惜命，只可惜陈惜命对于小米不屑一顾。
曾经有那么一个女孩子为了陈惜命放弃了红妆胭脂，拿起了毒药刀剑，躲进了暗无天日的黑暗世界。
换来的却只是陈惜命的一句：“你不是我要等的人……”
小米心如死灰，正赶上那时候荀茗对小米苦苦追求，所以后来小米便嫁给了荀茗。
后来陈惜命忽然消失不见，等他们再次见到陈惜命的时候，陈惜命已经化身为秦国的将军，并且帮着秦国一举覆灭了陈国。
陈国被灭了之后，螣蛇殿开始报复秦国的官员和皇室。
被来无影去无踪的杀手盯上，可不是一件好事，几年间螣蛇殿兴风作浪，搅得秦国上下鸡犬不宁，昊京城人心惶惶。
直到有一次，陈惜命得到消息螣蛇殿会对穆威出手，于是连夜从西北赶回了昊京城。
并且亲手杀了其中两名杀手，逃跑的那一个便是如今的荀茗。
而死的人中便有那个可怜的姑娘，小米。
那个深深爱着陈惜命，并为了陈惜命将自己的青春献给死神的姑娘，最后就那么死在了陈惜命的剑下。
荀薷便是小米留在世上的女儿。
之后螣蛇殿解散，荀茗便带着女儿投入到了杨赞的麾下，凭借着过人的智谋和身手，很快便成为了杨赞最得力的部下。
当啷——
陈惜命的长枪落在了地上，将处于混乱中的他惊醒。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陈惜命翻身下马，躬身想要捡起那杆长枪。
抬头的刹那忽然看见了荀薷的那张脸，一张记忆深处久远的俏脸缓缓浮现，最后与荀薷重合在一起。
“小米……”陈惜命喃喃地喊了一声。
下一刻，一声惨叫自陈惜命口中发出，他捂着自己的头，那些消失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自己的脑中。
“啊——”
“二叔——”穆萧萧想要上前，可是一股巨大的气浪陡然从陈惜命的身上爆发开来。
将所有人都推出去了很远。
一股惊天光芒从陈惜命身上而起，直冲天际，如一条金龙一般盘旋而上，发出阵阵呼啸。
所有人都呆住了，一些士兵已经跪在地上虔诚地祷告。
穆萧萧吃惊地看着一切，她心中明白，陈惜命终于找回了他自己了。
一抹凄然的泪自穆萧萧眼角滑落，穆萧萧淡淡地念叨着：“一切都和寓言里的一样，二叔……”
联军之中，接连走出了九个人，为首一人正是东方城地下鬼市的大先生东方樾。
鬼市九先生同时跪倒在地，高呼道：“恭迎主上回归——”
城墙之上，公羊蝶梦一脸迷醉，看着仍旧在光芒中痛苦不堪的陈惜命，她凄然一笑说：“还好，我转了九世，终于还是见到了上仙哥哥最后一面。”
飞蝴抽出长剑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喊道：“南海叛徒飞蝴，恭迎主上——”
公羊蝶梦身边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名老者，身穿白袍只有一只眼睛，看着光芒中的陈惜命身体不住地颤抖。
“晚了，一切都晚了！”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老者猛地转头看着公羊蝶梦质问道：“你早就知道是他是不是？”
公羊蝶梦冷笑了一声说：“毕月乌，有些事天注定，你们天极山就算再接近天，终究不是天，犯过的错总要负责任！”
毕月乌恶狠狠地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公羊蝶梦冷笑一声说：“你试试看？别说我瞧不起你，天极山二十八星宿里，你还不够看！”
“你……”
“啊——”陈惜命再次长啸一声，漫天金红色的光芒收敛，最终收在了陈惜命身体周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惜命缓缓拔出了插在胸口的匕首。
当——匕首落地，正好落在了荀薷的身前。
陈惜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眼中满是疯狂之色，但是偶尔还是会显出一丝清明。
“拿着你的匕首，滚——”说完这句话，陈惜命迈步向着城墙的方向而去，眼中深深盯着公羊蝶梦。
“二……二叔……”穆萧萧试探着喊了一声。
陈惜命停下脚步，用力喘息了一下才说：“离远些……”
然后继续向着公羊蝶梦而去，喊道：“放了那孩子！”
身后东方樾听着陈惜命的话，眉头一皱，随后掐指一算说：“不好，还差些时间，主上红尘功尚未到时辰，还差半天！”
南宫恨惊问道：“那会如何？”
东方樾皱眉道：“难说，此刻的主上恐怕神志并不清明啊。”
就在这时候，陆芊芊突然喊道：“陈大哥，救救想想，他是你儿子啊！”
陈惜命身体一顿，然后继续向着城墙走去，喊道：“放下那孩子，我饶你不死！否则今日，昊京城便给你陪葬！”
声音传遍整个昊京城！
公羊蝶梦听到这些话，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险些从城墙上跌落下去。
但是她还是下意识地搂紧了想想，想想抬头看着公羊蝶梦说：“大娘，你怎么了？”
公羊蝶梦没有回答想想的话，而是失魂落魄地喊道：“你要杀我？你要杀我……”
一抹凄然决然之色闪过，公羊蝶梦撕心裂肺地喊道：“那你杀好了，我不会放了这孩子！”
人在被情绪左右的时候总会做出冲动的决定，就比如此刻的公羊蝶梦。
“找死——”陈惜命眼中闪出一抹疯狂之色，漫天杀机毫不掩饰，长枪举起，带着一道长虹向着城墙之上的公羊蝶梦投掷而去。
公羊蝶梦看着飞来的长枪，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眼泪簌簌而下。
“不要——”穆萧萧与陆芊芊同时惊呼出声。
眼看那长枪已经越来越近，公羊蝶梦已经闭上了双眼。
飞蝴飞身而上，手中长剑带出漫天剑光，将陈惜命必杀的一枪挡开，一口鲜血从飞蝴口中喷出。
勉强稳住身形，飞蝴飘在半空看着地面上的陈惜命，喊道：“主上你冷静些，你不能杀她！”
陈惜命眼中杀机不减：“让开——”
飞蝴缓缓落地，跪在陈惜命身前道：“主上，您不能杀小蝶，她等了你一千年了，一千年了！”
所有人都是震惊不已。
事到如今，飞蝴已经顾不上什么惊世骇俗了。
第七百一十一章 天极山（上）
“小蝶等了你一千年了啊！”飞蝴对着陈惜命嘶喊着。
一千年，这在常人听来是那么的难以置信。
一些有心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传言中，当年的大秦皇后公羊蝶梦乃是一妖后。
当年公羊蝶梦怀着秦凰三年不生，民间流言四起。
最后还是秦耀阳用铁血手段将这些流言压了下去，今日听闻飞蝴所说，众人再次想起了多年前的那段传言。
城墙之上公羊蝶梦声嘶力竭地喊道：“飞蝴，你让开！让他杀了我！”
飞蝴扭头喊道：“小蝶，你疯了，你轮回了九世就为了这一天，难道就不想让主上知道一切吗？”
公羊蝶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用力抱着想想。
“大娘，你弄疼我了。”想想的声音并没有将公羊蝶梦惊醒。
陈惜命冷眼看着飞蝴问：“你让不让？”
飞蝴深吸了一口气说：“主上，您难道真要让一个女孩子的千年等待白白浪费吗？”
陈惜命抬手一引，一柄长剑入手，指着飞蝴道：“不让，你便也死！”
飞蝴看着陈惜命的眼睛，然后缓缓起身，握紧了自己的剑说：“主上，飞蝴得罪了，我不能让你伤害小蝶。”
飞蝴继续说：“我的剑法是您教的，今日飞蝴不敬，斗胆讨教！”
“找死——”陈惜命冷哼一声，已经提剑向着飞蝴而去。
剑光如龙，闪得人睁不开眼睛。
飞蝴已经与陈惜命化作两道流光战在一处。
人群中秦凰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满脸的忧色。
东方樾看着光芒中的两人，不由得惊道：“这个叫飞蝴的好厉害的修为，恐怕是南海这一代最强的人了！”
金阳说道：“我曾与他有过一次接触，很强，我不是对手。”
南宫恨看着城头，然后问道：“这个公羊蝶梦什么来头。”
东方樾皱眉说：“看不透，似乎真的不是一个纯粹的……人。”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这场属于红尘外的决斗。
杨赞惊道：“难怪陈将军天下无敌，原来他……他竟然是红尘外的高手，难怪他这么多年容貌不曾变化半分。”
轰得一声，一道光芒飞射而出，狠狠地撞击在了昊京城的城墙之上。
烟尘散去，飞蝴满脸鲜血，拄着剑勉强站了起来。
陈惜命冷冷地瞥了飞蝴一眼，冷声道：“蚍蜉撼树！”
然后又将目光看向了公羊蝶梦，此刻的想想已经被这种场面吓得大哭出来。
陈惜命听着想想的哭声，心中越发的烦躁，眼看就要向着公羊蝶梦动手。
尘埃中的飞蝴一步步走出，拖着重伤的身体挡在了陈惜命的面前，盯着陈惜命说：“主上，你若是真的要杀小蝶，就先杀了我吧。”
“小蝶若是死了，我飞蝴绝不独活！”
陈惜命眼中冷光连闪，手中长剑指着飞蝴的咽喉，一步步走了过去。
飞蝴满脸决然，喘息着说：“主上，您真的不记得了？那株生活在南海深处的蝶梦花了吗？”
“你忘了当年那株花为了和你在一起放弃了什么吗？千年道行化为云烟，转世九次就只为了在红尘中等你一面……”
陈惜命的目光略微波动了一下，脑中一阵搅动，顿时更加烦躁，长剑眼看便要刺出！
“不要——”一声惊呼响起，秦凰已经冲了过来，便跑便喊：“陈惜命，你住手！”
陈惜命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渐渐褪去了一份疯狂。
东方樾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说：“看来主上对于这二十五年的记忆还有些保留！我便送这姑娘一程！”
说完后大手一挥，一道光芒托着秦凰极速来到了陈惜命身前。
“你做什么？你也要拦着我？”陈惜命冷冷地问道。
秦凰挡在飞蝴身前，胸口剧烈起伏道：“别伤害他，我求你！”
陈惜命长剑转向了秦凰，冷声说：“别逼我！”
飞蝴已经看出了陈惜命的状态不对，生怕陈惜命一时冲动就伤害秦凰，赶紧喊道：“凰儿你让开——”
“我不能让！”秦凰斩钉截铁地喊道：“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我绝对不能……”
“凰儿！”城墙之上公羊蝶梦及时阻止了秦凰的话。
秦凰抬眼看了一眼公羊蝶梦，又看了一眼飞蝴，最后环视一周说：“事到如今，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我为什么不能说！这些年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这个男人，飞蝴，他！是我的……！”
啪——
飞蝴竟然直接给了秦凰一个耳光，怒斥道：“住嘴，你有想过这会对你母后有什么影响吗？”
秦凰捂着自己的脸，泪眼朦胧，这是这么多年飞蝴第一次打他。
然后秦凰抬起了头，看着城墙之上的公羊蝶梦说：“你听到了？你看到了？这个男人到死都还在为你考虑，你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吗？”
“你想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吗？”
公羊蝶梦的胸口剧烈起伏，然后忽然一笑，又看了一眼陈惜命。
她哪里是在乎天下人的看法，她公羊蝶梦也从来没在乎过天下人的看法，她真正在乎的是陈惜命的看法。
似乎是终于做了决定一样，公羊蝶梦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带着歉意地看着飞蝴说：“对不起，这些年委屈你了。”
“不要……”飞蝴用力摇头。
可是公羊蝶梦还是喊道：“飞蝴并不是一个护卫，她是我公羊蝶梦的男人！是我女儿秦凰的亲生父亲——”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人们顷刻间便从刚刚陈惜命的神迹之中醒悟过来，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穆萧萧站在远处，忍不住叹息一声。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大秦太后公羊蝶梦竟然与一个护卫有染，并且生下了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竟然就是整个秦国引以为傲的天下第一奇女子秦凰！
这是多大的丑闻啊，秦耀阳已死，却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是自己亲生的！
这件事无疑将会成为历史的笑柄，会将公羊蝶梦，飞蝴，还有秦凰都钉着历史的耻辱柱上！
甚至整个秦国都会因此蒙羞。
身为太后却不贞！这是何等惊天丑闻。
此刻那些刚才还视死如归的秦国士兵都变了脸，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公羊蝶梦，脸上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斗志。
人心垮了，神都无法挽回。
乐羊璟看着身边的竹落雨说：“秦国已经彻底败了！”
竹落雨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公羊蝶梦环视一周，冷笑了两声说：“你们不用这么看我，我从始至终都没觉得做秦国的皇后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也从来不想做什么大秦的皇后。”
“关于这一点，你们的先皇是知道的。”
公羊蝶梦看向了陈惜命说：“上仙哥哥，我是……”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公羊蝶梦陡然变色，喊道：“小心——”
一道青黑色的光芒骤然从天而降，直奔陈惜命头顶而去，光中一条墨绿色的巨龙凶神恶煞！
“二叔——”穆萧萧已经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
但是另一道人影更快，东方樾抬手将穆萧萧推向了远处，自己却已经冲向了陈惜命。
陈惜命眼见那墨绿色的巨龙砸落下来，手中光芒爆发，只来得及将秦凰和飞蝴推向远处，自己却已经被那巨龙轰击在地。
第七百一十二章 天极山（下）
“二叔——”穆萧萧撕心裂肺地喊着，尽管已经被东方樾推到了远处，但是穆萧萧还是再次冲向了光芒中的陈惜命。
“角木蛟，老家伙——”东方樾大吼一声，一阵巨大的翁明之声响彻天际。
隐约间，一只巨大的蝉横空而上，双翼如同是开天的铡刀一般，向着未知的空处席卷而上。
一只白嫩的手凭空伸出，就那么拍在了巨蝉的翅膀之上。
空中一阵扭曲之后，一道倩影极速暴退，那是一个极为高挑的女子。
女子嘴角忍不住流下来一缕鲜血，哼了一声说：“好厉害的家伙，蝉鸣八日，向死而生，竟然让你成了气候了。”
东方樾迎风而立，冷声说：“心月狐，好久不见啊！”
一旁的鬼市六先生木魁就要冲进那墨绿色的光芒之中去帮助陈惜命，却被南宫恨一把拉住。
“别去，没看大先生都没动吗？此刻贸然进去只会送死，甚至连累主上。”
七先生水淼惊问道：“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北山青道：“拦住天极山其他人便是帮助主上了。”
说着话，空中突然显出了数十道身穿白袍的身影，男女老少应有尽有，其中甚至有一个老人两条白眉垂过了双脚。
九先生土漠沉声问道：“怎么这么多人？难道是天极山的门徒？”
金阳眯着双眼说：“非也，天极山二十八星宿是一直在传承选择的，这其中只有少数几个人没有传人，其中便包括角木蛟了。”
南宫恨补充道：“所以现在这些人中还有曾经退下来的二十八星宿，每一个都是了不得的家伙。”
木魁惊道：“天极山何时存在都是个迷，这得有多雄厚的底蕴啊！”
北山青接话说：“一千年前，天极山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打败了主上和明月皇后，没有这种实力他们怎么可能成功？”
“虽然记载那一次天极山损失了半数以上的人，可是千年过去了，后起之秀也不可小觑啊。”
东方樾依然站在最前方与空中的人对峙，飞蝴也已经起身面向了空中。
城墙之上，公羊蝶梦将想想交给身后的侍卫，自己已经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之中直接飞下了城墙，与飞蝴并肩而立。
而此时此刻，包裹着陈惜命的光芒越发浓郁，渐渐一片漆黑，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月狐看了公羊蝶梦一眼，冷声说：“妖女，你没有履行你的诺言，我们天极山帮你们炼制了两百万鬼兵，你们却失败了。”
公羊蝶梦哼了一声说：“我从来就没有承诺过什么，那是大秦国之前昏庸的皇帝给你们承诺的，与我何干。”
“是你们天极山自命清高的神被凡人耍了罢了。”
那个白眉老者沉声道：“妖物果然是妖物，片刻后便让你魂飞魄散！”
公羊蝶梦冷声道：“老家伙，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环视一周，公羊蝶梦讥讽地道：“今日你们天极山兴师动众来了这么多人，是要欺侮我秦国无人？你们不怕坏了规矩？”
白眉老者说：“我们只是来杀几个本不该存在的人，他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
“你们就属于？”公羊蝶梦反讥道。
心月狐冷声说：“牙尖嘴利的妖精，你活了这许多年，今日便是你的天劫！”
没等公羊蝶梦说话，飞蝴已经提着剑冲天而起，一道剑光如同是天外流星一般向着心月狐斩去。
心月狐脸上带着冷笑，不躲不避，一个身穿白袍的壮汉忽然挡在了心月狐身前，一面巨大的龟盾将飞蝴的一剑阻挡在外。
东方樾脸色依然平静，说道：“南海的道友，先行调息恢复，接下来便由我们九人讨教一下天极山的高招。”
心月狐再次出现，不屑地说：“南海的？原来是那些人不人鱼不鱼的家伙。”
“凭你们九人，找死还差不多！”
就在这时候，被南宫恨半路拦住的穆萧萧忽然挣脱南宫恨，向着空中飞去，手中洒出漫天银针。
她随着鬼医修行了一阵子，还是有些小手段的。
此刻穆萧萧恨极了空中的这些人，天极山总是想从穆萧萧手中夺走陈惜命！
南宫恨刚刚注意力都在空中，被穆萧萧挣脱之后也是大惊，她之前也不曾想到穆萧萧竟然会有修为在身。
心月狐冷哼一声道：“不自量力！”
东方樾等人赶紧出手保护穆萧萧，可是几乎是在东方樾等人动的一瞬间，天极山立刻分出大量人手拦住了他们。
挡住东方樾的正是那个双眉过脚的老者，看上去老态龙钟，一出手却是漫天金光洒落，竟然生生将东方樾给击退回来。
东方樾大惊失色，看着金光中的朦胧龙形，忍不住惊呼：“亢金龙？你不是千年前就死了吗？”
亢金龙冷笑道：“你不过一只小虫耳，安能明白我等造化，受死吧！蝉就是活上万年，也终究穿不过云！”
南宫恨也是瞬间爆发，一只九头鸟直冲天际，协助东方樾。
另一边，几乎同一时间，天极山也分出两人去缠住了飞蝴和公羊蝶梦。
使得穆萧萧这里只剩下她独自面对。
心月狐看着穆萧萧嘴角微微上扬，低声道：“等的就是你，小丫头，你本就不该活在世上，别怪姐姐无情。”
说着话心月狐就要动手，就在这时，一道紫光带着浩然之气自空中掠过，卷起穆萧萧消失在了原处。
空中弥漫着真真龙气。
所谓龙气，乃是皇者之气，凡间帝王日夜受到百姓朝拜便会自然而然地聚集众生的信仰之气，乃是龙气之象。
心月狐眉头大皱，看着远处地面。
地面之上，穆萧萧被紫光环绕，随着紫光缓缓褪去，一道伟岸的身影出现在穆萧萧身边。
那是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华服之上一条五爪紫金龙不怒自威，头上一顶紫金冠散发着莹莹紫光。
在男子身后还悬浮着一柄龙气环绕的长剑。
“前辈您是？”穆萧萧问道。
男子看着穆萧萧温和一笑说：“你师父托我照顾你。”
“我师父？他在哪？”穆萧萧满脸惊喜，随后落下泪来，说道：“师父在哪？快来救救二叔……”
男子淡淡一笑说：“放心，你那个二叔不是一般人，角木蛟还拿不下他。”
“而我，你可以叫我二师伯。”
穆萧萧先是一愣，随机反应过来，她冰雪聪明，自然明白了眼前人的来历，东方浩渺湖！
天空之上，心月狐寒声问道：“东宫傲龙！你们浩渺湖难道要与我天极山为敌？”
东宫？傲龙？还真是个霸气的名字。
而此刻东宫国的人都愣在了原地，如遭雷击一般。
作为东宫国的人，自然要了解东宫国的历史，关于历代帝王的名字，更是应该熟知的！
而东宫傲龙这个名字实在是太震耳欲聋了。
龙，乃是天子象征，傲龙！则太过自负，偏偏历史上就是有这么一个人，此人便是东宫国开国皇帝的嫡长子，东宫国第二个皇帝。
东宫傲龙人如其名，霸气无双，被天下所铭记。
他曾经做到了秦弘想做却没做到的事。
统一天下！
横扫八荒**！
毫不客气的说，东宫傲龙若是一直在位，便没有后世的秦国，乐羊，陈国！
第七百一十三章 浩渺十阁
杨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看向了东宫殇问：“陛下，这位是……”
东宫殇点了点头，也是满脸震惊地说：“恐怕没错了，皇家秘史中有所记载，我们东宫一脉有一位老祖进了浩渺阁。”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
就在这时候东宫傲龙似乎是听见了什么，转过头看向了东宫殇。
东宫殇急忙跪下！
“拜见老祖！”
身后数十万大军一看自己皇帝都跪下了，自然跟着下跪，那场面简直壮观！
“唉——”东宫傲龙叹息一声，然后说：“你看东宫国让你们弄成什么样子？乌烟瘴气！成何体统！”
东宫殇头低得更深了，喊道：“请老祖替东宫百姓……”
话没说完便被东宫傲龙打断：“自己的事自己做！被人家打了还要回家叫长辈吗？不嫌丢人！我早已不问红尘事！想要天下就自己打回来！”
东宫殇身体一颤，用力点头道：“是！”
天空中心月狐已经忍不住了，问道：“东宫傲龙，我没时间听你们说家常，你们浩渺湖今日是来帮我们拯救天下的，还是来搅浑水的？”
东宫傲龙呵呵一笑说：“浩渺湖出尘便是出尘，红尘事与浩渺湖无关，天下也不是我们能够拯救的，更不需要我们拯救！”
“这天下终究不会亡！你们天极山是不是有点……呵呵。”东宫傲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心月狐冷声问：“有点什么？”手上却是已经光芒大放。
一个清朗，甚至是略带温柔的男子声音响起：“有点多管闲事！”
天极山众人看去，只见一道人影飘来，此人身穿一身翠绿色长衫，头发用黑色发带轻轻束住，相貌俊朗。
腰间别着一根同样翠绿色的长笛，说不出的飘逸。
只是双眼被一条布带挡住，显示着他是一个盲人。
心月狐一惊，随即道：“好久不见啊顾长生，你的眼睛真的瞎了？”
顾长生轻笑道：“瞎了，我自己戳瞎的，这对眸子看了你的脸，脏了。”
“你……你就这么绝情？”心月狐冷声问。
顾长生摇了摇头说：“无情何来的绝情，你当年骗我一对招子，我既往不咎，只不过今日穆萧萧这孩子我们保定了！”
心月狐明显有些忌惮顾长生，问道：“你们知道这姑娘是什么人吗？她是……”
顾长生打断道：“她是我师侄！”
“而我是穆萧萧的三师伯！”
心月狐厉声说：“顾长生我们的恩怨以后再说，今日你救下这女孩，将会让世间陷入生灵涂炭。”
“咳咳——”一声咳嗽响起，一个满头白发佝偻着身子的老者缓步而来，偏偏这个老者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袍子。
显得不伦不类。
“老朽莫饮鸩活了这许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荒谬的话，世界如此广袤，怎么会因为一个女娃娃而生灵涂炭？”
老者名叫莫饮鸩，十分奇怪的名字。
随着莫饮鸩一步步走来，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场域将红尘内外的人隔绝开来。
“哼——你们天极山号称人间天庭，自认是救世的神，却枉顾凡间百姓的姓名，修行者打斗，就不怕伤及无辜吗？”莫饮鸩字字诛心，手中一黑一白两颗棋子上下舞动。
而此时此刻空中的战斗也已经在短暂碰撞之后结束，亢金龙两条长眉在空中飞舞，如同是两条长龙一般。
东方樾身体一阵闪烁，最后落下地面，双手一托，将摇晃着身子的南宫恨接住。
南宫恨的嘴角却是已经流下了一缕鲜血。
看着空中的亢金龙，东方樾满脸的忌惮，这个亢金龙老而不死，修为极为恐怖。
就在此刻一道璀璨的紫光自远处天边，带着绚烂的尾焰冲向了空中的亢金龙。
“老家伙，你竟然还活着，去死吧——”那紫光中是一个声嘶力竭的女子的疯狂呐喊。
亢金龙眉头大皱，双眉齐舞，双掌已经向着那紫光拍去。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亢金龙的身体剧烈摇晃，胡子上竟然带着点点血迹。
一道身穿紫色长裙的倩影自空中倒飞而回，人在空中已经是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紫叶——”顾长生整个人飘起，将紫叶接了下来。
紫叶浑身颤抖，又是一口逆血喷出恨声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天空之中，心月狐扶住亢金龙，然后冷声说道：“看来今日你们浩渺湖又是来搅浑水的，千年前这般，今日还要这般吗？”
东宫傲龙冷哼一声说：“心月狐，大言不惭，千年前的事你也敢评论，千年前还没有你呢！”
亢金龙怒声说：“千年前有老夫在！老夫……”
东方樾直接毫不客气地打断道：“老家伙你也好意思说，千年前你装死，一百年前还装死，你是王八吗？”
“你……老夫修的是不死天道！岂是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所能懂的？”
“呵呵呵呵……”几声轻笑响起，亢金龙脸色顿时大变。
远处的大军在惊呼声中分向两边，因为此刻他们的身体似乎不受控制。
一行五人从远处缓缓而来，眨眼间便已经到了近前。
为首之人坐在一张漆黑的轮椅之上，长得若一个翩翩美少年一般，可是却满头白发。
另外四人分别是一个身高两米开外的壮汉，负责推轮椅。
一人身穿金红色铠甲，表情冷峻，身后背着一十八杆短枪，手中提着一柄同样金光灿灿的长枪！
还有一个看上去十**岁的小姑娘，长得古灵精怪，偏偏身下骑着一头巨大野猪。
最后一人身穿黑袍，一脸哭丧，瘦得若一根漆黑的竹子一般。
人群中的杨袤在见到黑袍男子之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喊道：“逆徒杨袤拜见师父——”
黑袍男子冷冷地瞥了杨袤一眼问道：“剑呢？”
杨袤浑身颤抖，随即道：“熔……熔了，为了对付鬼兵，墨不够……”
黑袍男子深深皱眉，最后叹息道：“算了，也算物尽其用……”
“谢……谢师父……”杨袤声音颤抖。
黑袍男子没有反驳，杨袤满脸兴奋，证明他师父已经原谅他了。
这突然出现的五人便是如今浩渺湖上十阁的阁主。
穆萧萧之前曾经听过鬼医提过一次，紫叶应该是第四阁的阁主。
莫饮鸩乃是第五阁的阁主，身穿铠甲的男子名叫项无相，是第六阁的阁主。
黑袍男子名叫墨竹，乃是第七阁的阁主。
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排行第八，名叫环环，姓什么鬼医也不知道。
而那个两米开外的壮汉便是第九阁的阁主了，只是比鬼医排行靠前一位，名字嘛……
叫铁骨柔……
至于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便是浩渺阁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阁主，无名无姓，只有一个绰号，叫天涯海角！
此时此刻，除了穆萧萧的师父鬼医之外，浩渺阁的十大阁主尽数登场。
虽然浩渺阁此刻只来了九个人，但是却令所有战斗都停了下来。
饶是天极山自负如斯，也不敢轻易与浩渺阁闹翻，原因无他，浩渺阁中除了鬼医之外，其余九人个个实力通天！
天涯海角泰然自若地坐在轮椅之上，看了一眼角木蛟和陈惜命所在的那片黑色光晕，轻轻摇了摇头。
随后又看向亢金龙问了一句令全场大跌眼镜的话：“你怎么又活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 贵贱
轰隆——
巨大的爆炸在昊京城外炸响，庞大的能量冲击吹得人东倒西歪。
浩渺阁的莫饮鸩手中黑白棋子骤然间抛向高空，一张巨大的隐形棋盘横空高悬，将那些能量冲击阻挡在内。
能量冲击在与棋盘相撞的一瞬间，莫饮鸩骤然脸色大变。
整张脸都已经开始剧烈的扭曲，一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
东宫傲龙一步上前，双手抵在莫饮鸩的后心之上，合两人之力才堪堪抵挡住那庞大的能量冲击。
“二叔——”穆萧萧撕心裂肺地喊叫着。
因为刚刚那巨大的能量冲击正是来自于角木蛟与陈惜命所在的位置。
此刻烟尘散去，众人尽皆看到，陈惜命浑身浴血地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样子要多狼狈就多狼狈。
“主上——”鬼市九位先生向着陈惜命围去，公羊蝶梦满脸泪水，有心上前却又迈不开步子。
紫叶光芒一闪，已经带着穆萧萧来到了陈惜命身边。
“二叔……二叔你怎么样？”穆萧萧心都要碎了。
此刻的陈惜命只能用凄惨来形容，满身的鲜血，嘴角还在向下淌着一缕缕鲜红的血，是那么的刺目。
穆萧萧从来没见过陈惜命如此的狼狈不堪，双手颤抖着抚摸向陈惜命的脸，穆萧萧心里如刀绞一般的疼痛。
陈惜命缓缓抬起头看着穆萧萧，眼神是那么沧桑陌生，但是穆萧萧就是敢确认，那就是陈惜命没错。
“你想起来了？”穆萧萧哭着问。
陈惜命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伸手摸着穆萧萧的脸说：“想起来了，我是你二叔，傻丫头。”
穆萧萧再也忍不住一下扑进了陈惜命怀里。
此刻的陈惜命重伤在身，被穆萧萧这么一扑顿时失去重心，两人就这么倒在了地上，在几十万大军的注视下倒在地上。
可是穆萧萧似乎全然不在乎一般，就那么倒在陈惜命的怀里放声大哭。
一旁的紫叶脸色怪异，幽幽叹息一声缓缓离开。
顾长生偷眼看着紫叶，然后小声说：“老四，看开些，他从始至终都不可能属于你，你心里比谁都明白的。”
紫叶轻轻点头，然后看着穆萧萧轻声说：“我只是不明白，这个姑娘是如何征服这个千年难得的男人的。”
“有些事是老天爷在几千年前就定好的……”天涯海角幽幽说道。
公羊蝶梦看着抱在一起的穆萧萧和陈惜命，咬了咬牙扭过头去看着飞蝴说：“你是对的，我从开始就错了，错误地认为只要跨过人妖殊途的坎就可以……原来我和他之间隔着的从来不是什么人与妖，而是天注定的缘分。”
空中一阵扭曲，苍老如同半截枯木的角木蛟缓缓出现在心月狐身边。
“老大！”天极山众人惊讶地发现，角木蛟的左手臂竟然正在化为点点碎片，最后随风飘逝。
角木蛟却是脸色平静，挥了挥仅剩的右手说：“无妨，老夫万万想不到，镇压他一半石身铁骨，他竟然还如此厉害。”
亢金龙微微眯着双眼，然后神色郑重地说道：“老大，还差半天。”
“嗯？”角木蛟看向了亢金龙，随后眼中惊芒大放道：“你是说距离他红尘功大成还差半天？”
亢金龙点头说：“没错，我不会记错的，我修炼不死之法，共修出三条命，上一条命便是被他在入红尘之前的那一刻夺去的。”
角木蛟眼神坚定，沉声道：“此人绝对不能留！天极山几千年的盛名不能毁在我等手中，倾尽全力，杀——”
心月狐担忧道：“老大，这里是昊京城，若是全力出击的话，恐怕会伤及城中百姓啊……”
还没等角木蛟说话，一旁的亢金龙已经冷哼一声说：“小月，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清吗？”
心月狐皱眉问道：“看清什么？”
亢金龙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如亘古冰川一般的冷漠，淡淡地道：“那些凡人之躯早死晚死都一样，与我天极山千万年的盛名相比，不值一提。”
“你说什么？”心月狐皱眉看着亢金龙。
亢金龙瞥了心月狐一眼说：“你师父当年将位置传给你，没教会你最基本的道理吗？或者干脆说是真理。”
心月狐满脸疑惑。
亢金龙眼神灼灼地看着心月狐，一字一顿地说：“命，分，贵，贱。”
心月狐身体一晃，险些从空中坠落，角木蛟及时扶住心月狐，叹息道：“小月，别误解他的意思，牺牲小我拯救世人，这是大义。”
“就如同当年天极山每一位先贤一样，为了更多人活着，不是也前赴后继的死去了吗？”
“今日的昊京城便是如此，牺牲一座城的人去拯救天下苍生，值得！”
心月狐大声质问：“可是这座城中的人并不是自愿的！”
巨大的责问声响彻全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角木蛟冷冷地瞪了心月狐一眼，多年的积威使得心月狐忍不住身体一颤。
“闭嘴！别忘了自己身份，更别忘了你师父是怎么死的！若不是千年前明月皇后重伤你师父，她也不会死了！”
心月狐脸色连变，最后低头道：“是，小月明白。”
地面之上，陈惜命躺在地上拍了拍穆萧萧的后背，然后说：“萧萧，起来吧，又不是孩子了，哭鼻子不怕被笑话吗？”
穆萧萧把头埋在陈惜命怀中，哽咽着说：“我就是孩子，你老牛吃嫩草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一句话把一旁的鬼市九位先生都逗笑了。
陈惜命也是咧嘴一笑，然后道：“可是现在上百万人看着，上面那些飘着的家伙恐怕会趁我病要我命啊。”
穆萧萧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眼中满是憎恶，最后只能扶着陈惜命起身。
随着陈惜命缓缓站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而来。
陈惜命浑身鲜血，看着空中的天极山众人，然后开声道：“诸位今日这么大阵仗，就只为了我陈惜命一人，陈某当真受宠若惊啊。”
他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禁愣住。
他们搞不清陈惜命此刻到底是清醒还是不清醒。
鬼市的九位先生围在了陈惜命周围，公羊蝶梦与飞蝴也缓缓向着陈惜命靠近。
陈惜命看了公羊蝶梦一眼，眼神再次变得迷茫起来，只不过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杀机，犹豫了一下问道：“我们认识？”
公羊蝶梦身体轻轻一颤，眼中噙着泪水，猛地转头绝情道：“不认识！”
陈惜命更加迷茫。
一旁的飞蝴深深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眼前最重要的是挡住天极山。
角木蛟似乎也不急着攻击，他伤得也很重，正在抓紧时间恢复，看了一眼地面上的浩渺湖众人问道：“诸位今日前来到底是敌是友啊？”
天涯海角坐在轮椅上淡淡一笑说：“老朽来此，只是为了护住该护住的人。”
角木蛟问道：“该护的人？你莫不是想护住鬼医的女徒弟？那就是和我们为敌了？”
天涯海角摇头道：“非也，我并不是为了护住我师侄，我是来护住无辜之人，如这身后的百万凡人，如那昊京城中的无辜百姓。”
“呵呵。”角木蛟冷笑一声说：“你们浩渺湖还真是……”
他欲言又止。
天涯海角笑道：“你想说自命清高？这一点不如你们天极山。”
第七百一十五章 昔日帝王
角木蛟看着天涯海角冷笑了一声说：“千年之前，若不是你们浩渺湖阻拦，也不至于有今天的局面。”
亢金龙也在一旁冷声说：“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除恶务尽！”
天涯海角淡淡地摇了摇头说：“除恶？何为恶？这世界上就没有绝对的恶人，于自己而言，天下皆为善！”
角木蛟眯着双眼看着天涯海角说：“你这是自私！”
天涯海角没有继续争辩，只是淡淡一笑说：“随你怎么说好了，你们天极山人多。”
亢金龙怒道：“你说我们仗势欺人？”
东宫傲龙突然开口说：“老家伙，我敬你长我几岁，别不知好歹！”
说着话，东宫傲龙身后紫光大放，一柄长剑发出阵阵龙吟之声，声震九霄！
亢金龙脸色大变，一步迈出怒道：“老夫怕你不成？”
天涯海角眉头一皱，瞥了东宫傲龙一眼说：“老二，别冲动。”
东宫傲龙压低了声音说：“老大，有些事我早就想做了，感谢这次老天爷又给我这次机会。”
随后东宫傲龙偷偷看了紫叶一眼。
天涯海角幽幽叹息一声。
修行之人终究不是神仙，说到底修行之人不过是多活了几年的人。
是人便免不了七情六欲。
超脱红尘之人都来源于红尘，这些年间，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天涯海角心中明白，东宫傲龙即便曾经作为东宫的皇帝，坐拥三宫六院，但是心里却一直记挂着紫叶。
红尘不好吗？
那又怎么会有眷恋红尘一词呢？有怎么会有那么多神仙思凡的神话故事呢？
出尘总要有原因，而东宫傲龙出尘的原因就是因为紫叶。
这世界上有些缘分就是很奇妙。
东宫傲龙六十岁开始修行，天赋异禀，龙气眷顾，从此出尘。
那一年他六十岁，遇到了十七岁的紫叶，一见钟情。
比陈惜命和穆萧萧之间的感情还要荒诞。
穆萧萧与陈惜命尚且顾忌流言蜚语，东宫傲龙作为一代帝王，南征北战，统一了天下，他如何以花甲之年去向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表露心扉呢？
不是所有的皇帝都能为所欲为，这一点上东宫傲龙不如秦弘与秦耀阳洒脱。
红尘美好，却诸多束缚啊。
紫叶的父亲乃是一位修行者，东宫傲龙明白，紫叶未来必然也会是一代修行者。
修行者出尘，活上千百年，红尘再也无法束缚，有哪有什么年龄伦理之说。
所以那一年一代雄主东宫傲龙提前退位，修行十载，进入浩渺湖，一点点成为了浩渺湖第二人。
可惜东宫傲龙错了，人出了红尘，心却出不了，他对于紫叶的爱恋一直被他埋在心底。
几百年来，他有勇气舍弃皇位，有勇气迈出红尘，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出那句话。
后来紫叶的父亲死在了亢金龙的手中，紫叶发誓会嫁给替他报了杀父之仇的人，只不过东宫傲龙慢了一步。
阴差阳错之下，当年陈惜命斩了亢金龙一条命。
这件事一直是东宫傲龙心里的一道坎！
如今再次见到活着的亢金龙，他已经下定决心，这一次便要彻底了解这段几百年的情缘！
天涯海角幽幽叹息一声说：“老二，别误了大事，稍后一切会有一个决断。”
陈惜命忽然一步迈出喊道：“不劳烦你们了，既然天上这些家伙是冲着我来的，那陈某一人承担下来就是了。”
东宫傲龙大怒：“这一次你别想和我抢！”
说着话不等其他人反应，东宫傲龙竟然已经冲天而起。
长剑直奔亢金龙而去。
所有人都是一惊，他们没想到东宫傲龙会直接动手。
“住手——”空中的角木蛟与轮椅上的天涯海角同时出手阻拦，将东宫傲龙与亢金龙生生拦了下来。
东宫傲龙怒视天涯海角，吼道：“大哥，连你也要拦着我吗？”
天涯海角大袖一挥，已经将东宫傲龙推了出去，严厉地喊道：“别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更别忘了下方还有你东宫数十万人在！”
东宫傲龙紧紧捏着手中的长剑，长剑在空中带起阵阵龙吟之声，声震寰宇。
角木蛟拦住亢金龙，问道：“你浩渺湖今日来此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拆台的？”
天涯海角缓缓飘落到轮椅之上，环视了一周说：“角木蛟，你们天极山自诩为人间神明，神明难道都不顾及凡人的死活吗？”
角木蛟脸色骤变，天涯海角的声音不算小，此刻场中上百万的人尽皆听在耳中。
这件事只要是传出去，那他们天极山必然会被天下唾弃。
让一万人闭嘴容易，让一百万人闭嘴难啊。
公羊蝶梦在秦国掌权多年，最是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
立刻站出来喊道：“难道说天极山要在此地动手，难道你们要枉顾我昊京城百姓与城外军士的命？”
“修行之人即便不是神，也足以伤及无辜？难道这就是你们天极山的天道？”
亢金龙怒道：“妖孽！闭上你的嘴！”
公羊蝶梦仰天大笑道：“妖孽？我是妖孽？好，我且问你们，我可谋害过无辜百姓的性命？反倒是你们这些……”
她话没说完，角木蛟已经打断道：“够了！”
随后角木蛟看向了天涯海角问道：“好了，说说你们的意思吧？你想让我停手？你知道的这不可能。”
天涯海角摇了摇头说：“不，你错了，千年前浩渺湖置身事外，千年后的今天浩渺湖也不想牵扯进去。”
环视一周，天涯海角继续说：“要打可以，退进西方茫茫大山，远离这片战场。”
“这里的事是红尘事，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干预的好。”
角木蛟眼神微微一变问道：“若是我们拒绝呢？”
天涯海角淡淡一笑说：“离开这，我们浩渺湖不会有任何动作，留在这，我们免不了要，呵呵呵。”
角木蛟怒道：“你们要帮助他们？”
天涯海角摇头说：“不，是帮助这百万无辜之人。”
亢金龙冷声说：“天涯海角，你别太自大了，就算加上你们，我们天极山也无惧！”
天涯海角却是都没有去理会亢金龙，而是看着角木蛟问：“你觉得呢？”
角木蛟脸色连变，最后道：“希望你们能言而有信！”
亢金龙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角木蛟拦住了，显然就算浩渺湖只有九人在场，但是足以令角木蛟忌惮。
浩渺湖能以区区十人之力传承至今，显然有他们的底蕴所在。
公羊蝶梦心领神会，立刻对陈惜命喊道：“不能去！”
陈惜命淡淡地瞥了公羊蝶梦一眼，随后一步迈出喊道：“好，我随你们去，是生是死陈某一人担下！”
“二叔！”穆萧萧一下抱住陈惜命的胳膊，然后道：“同生共死。”
陈惜命淡淡一笑，摸了摸穆萧萧的头发说：“好，同生共死。”
他知道此刻就算不让穆萧萧一起去也无济于事。
公羊蝶梦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陈惜命与穆萧萧一眼，然后高声道：“我等若是执意不去呢？”
鬼市大先生东方樾没有说话，显然他也认为不去才是上策。
角木蛟冷笑地看向天涯海角说：“你听到了，这怪不得我。”
第七百一十六章 春来蝶飞（上）
天涯海角叹息一声，最后将目光转向了陈惜命问：“阁下意下如何？”
陈惜命淡淡地看了公羊蝶梦一眼，然后抓紧了穆萧萧的手，洒脱一笑，随后两人并排迈步而出。
“太后娘娘的好意陈某领受了，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此事因我而起，何必牵扯无辜。”
公羊蝶梦撕心裂肺地喊道：“华年，你个混蛋，你就是个笨蛋！”
华年？
此言一出，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
尽管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真相，可是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捅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
因为真相实在是太过惊人。
陈惜命原本不断向前的脚步骤然停下，随着陈惜命脚步的停下，在场所有修行者的心似乎也都随着跳漏了一拍。
穆萧萧的神色却是越发暗淡了一些，深深低着头似乎不敢正视陈惜命的眼睛。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陈惜命接下来的动作。
只有穆萧萧深深吸了两口气，然后眼含深意地看了远处的秦凰一眼。
秦凰似乎是察觉到了穆萧萧看过来的目光，不由得看过去。
四目相对，穆萧萧竟然甜甜一笑。
秦凰满脸疑惑，尽管相隔甚远，可是秦凰依然清晰地感觉到了穆萧萧眼中流露出的那种伤感，不舍……
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似乎是托付。
秦凰不解，穆萧萧在托付什么？她在向自己托付什么？
骤然间，秦凰满脸大骇，她想到了那一夜在城头之上穆萧萧在风雪中和她说过的话……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秦凰心中荡漾开来，似乎是惊骇，却又夹杂着淡淡的兴奋激动……
只不过这么两个呼吸的时间，整个世界都似乎静止了一般。
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惜命缓缓转过了身子，面向公羊蝶梦，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公羊蝶梦的眼神似乎也慌了一下，竟然没有回答陈惜命的话，而是急忙挪开眼神，看向了天涯海角质问道：“你们浩渺阁自称是为了天下苍生，可是先生此举和让我等自裁有什么分别！”
“你浩渺湖与天极山那些道貌岸然地老家伙有什么分别？”
天涯海角只不过淡淡一笑。
紫叶却已经怒道：“那妖……公羊蝶梦，你别不知好歹！我们此举乃是为了你满城百姓！”
东宫傲龙也接话道：“在众生与个人之间，总要有个取舍！”
公羊蝶梦毫不客气地怒道：“可笑至极！取舍？众生？那是天神该做的事！还轮不到你们！”
东宫傲龙顿时大怒，还没等他说话，飞蝴已经率先开口：“既然诸位都想护佑众生，飞蝴冒昧问一句，我等算不算众生之一？”
“两千年前南海的冤魂算不算众生之一？”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尤其是以天极山众人反应最是激烈，似乎是触动了逆龙的逆鳞一般！
亢金龙双眉倒竖，直接一掌劈了下来，怒喝道：“胡言乱语，孽障找死！”
“滚——”
金色的拳影迎风暴涨，下一刻刚刚还风光无限的亢金龙已经倒飞而回，鲜血狂喷！
光芒散去，众人惊骇地发现陈惜命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拳头，满脸杀机。
亢金龙被角木蛟接住，所有人看向陈惜命的目光再次变得不同。
陈惜命则是看着公羊蝶梦问道：“你叫我华年是不是？”
公羊蝶梦眼神闪躲，最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喊道：“好，事到如今，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不可——”角木蛟与东方樾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
角木蛟不想让陈惜命记起来曾经，是怕他实力恢复巅峰。
而东方樾显然是也算到陈惜命距离红尘功大成，还有半天时间，他不想陈惜命功亏一篑！
公羊蝶梦则是喊道：“够了，他早晚要知道，你们还想瞒着他到什么时候？”
随后看向陈惜命喊道：“没错，你没有听错，你就是两千年前那位震古烁今的明月皇帝……”
“小心——”飞蝴声嘶力竭地喊道。
可是一切已经晚了。
公羊蝶梦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到就连陈惜命都来不及反应。
一截墨绿色的枯木已经插进了公羊蝶梦的喉咙之中，那又似乎不是枯木，而是……一截干枯的手臂。
“蝶梦——”
“母后——”
飞蝴最先冲到了公羊蝶梦身边，一下抱住了公羊蝶梦的身体。
秦凰则是拼了命地向着公羊蝶梦飞奔而来。
“混蛋——”陈惜命猛地转头看向了空中正气喘吁吁的角木蛟。
角木蛟扯了扯嘴角道：“本来这一招是留给你的，如今只能先用来结束她的命了！”
原来角木蛟之前溃散的手臂都是障眼法，他确实是少了一根手臂，只不过那只手臂在和陈惜命战斗的时候已经被陈惜命斩落，掉在了泥土之中。
或者说是被角木蛟埋在了泥土之中。
土生木，这是角木蛟的独门秘法，枯木逢春！
为的就是出其不意给陈惜命致命一击，如今却用在了公羊蝶梦身上。
陈惜命就要冲上去，穆萧萧却一下抓住陈惜命喊道：“二叔——太后娘娘在找你！”
陈惜命扭头看去，发现果然公羊蝶梦正看着自己，满脸的泪水，右手伸向了陈惜命，似乎是渴望着陈惜命能够拉住她的手一般。
泪水模糊了公羊蝶梦的眼睛，却掩不住那一份难舍与爱恋。
陈惜命缓缓迈了两步。
飞蝴忽然嘶吼着喊道：“主上，飞蝴求您快一点——”
穆萧萧也用力推了陈惜命一下，陈惜命一个闪身来到了公羊蝶梦身边，然后紧紧握住了公羊蝶梦的手。
一抹满足的笑容绽放在公羊蝶梦手中。
然后……
公羊蝶梦缓缓转过了头，看向了抱着自己的飞蝴，即便是已经冲到近前的秦凰她的毫不理会。
公羊蝶梦的另一只手摸着飞蝴的脸，挣扎这说出了五个字：“对不起，谢谢。”
下一刻，摸着飞蝴脸的手滑落在了地上。
握着陈惜命的手却依然紧紧握着。
“蝶——啊——”飞蝴近乎是拼命地从已经呆滞的陈惜命手中抢过公羊蝶梦的手，然后用力抱紧公演蝶梦。
这一刻他恨不得将公羊蝶梦揉进自己的身体之中。
“母后——”秦凰哭得声嘶力竭。
“叫娘亲！”飞蝴瞪着眼睛看着秦凰，喊道：“她不是你什么母后，她不是大秦皇后，她是我飞蝴的妻子，是你的娘亲！”
秦凰的哭声都被飞蝴吓了回去，颤抖着点了点头，然后哭喊道：“娘亲！”
城墙之上的秦国士兵都已经乱成了一团，他们的太后死了，就死在他们面前，他们怎么能不乱。
这个昊京城还怎么守？
一个将领还算冷静，立刻喊道：“来人，快去向陛下禀报！”
城墙之下，杨赞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与乐羊璟道：“昊京城，到手了。”
乐羊璟叹息一声，也点了点头。
秦国最后的精神支柱倒了，昊京城不攻自破。
昊京城内，皇宫之中。
秦弘站在高楼之上，望着远处天空中漂浮的天极山众人，忽然心口一阵绞痛。
春雪赶紧扶住秦弘问道：“陛下，怎么了？”
秦弘脸色苍白，似乎有所感应，一行泪水从眼角滑落，然后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那里一个蝴蝶印记缓缓消散。
砰——秦弘跪在地上，望着城外的方向磕了九个头。
“母后，一路走好，弘儿随后就来找您……”
第七百一十七章 春来蝶飞（下）
“上仙哥哥——”
一个十**岁的妙龄女孩，坐在海中的巨大岩石之上，望着远处的波涛汹涌。
女孩穿着淡粉色的长裙，**着双足晃动着两截白生生的小腿，分外的俏皮。
最为奇特的是女孩背后竟然生长着两片瑰丽绚烂的蝴蝶翅膀，散发着莹莹光芒。
“我和你说过了，我不是上仙。”一个淡漠的男子声音响起，男子一脸冷峻，就坐在女孩身边。
女孩脸上绽放着可爱的笑容说：“可是上仙哥哥这么厉害，神仙不过如此吧，就连海底的老鳌都害怕哥哥呢。”
男子没有再说什么。
和女孩子争辩没有意义，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隔了好一会儿，女孩突然说：“上仙哥哥，以后我们成婚吧！”
男子微微皱眉，看着女孩说：“谁教你的这些？”
“我自己学的。”女孩满脸娇羞地说：“之前哥哥和姐姐来我们蝶梦花海的时候我……我偷看的。”
提起“姐姐”男子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叹息一声说：“那你该知道我心里已经有了别的女人。”
“可是姐姐已经不在了啊……”女孩捂着自己的嘴，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生怕自己说错话惹怒了男子。
男子深深叹息一声，然后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发说：“傻丫头，就算她不在了，我们也永远不可能。”
女孩激动地问道：“为什么？”
男子深深皱着眉头，他不知该如何绝情地告诉这个可爱的女孩，因为若不是自己练功点化，或许这株千年的蝶梦花还无法修成人形。
男子想说：“因为我心中只能容得下她一个，再也装不下其他人，而你永远不是她。”
可是有些话男子懒得解释，人活得久了，经历得多了，便越发不愿意多费口舌。
于是默不作声。
女孩忽然站起身大声问道：“因为我不是人，我是妖是不是？因为人妖殊途是不是？”
男子看着女孩问：“说告诉你的这些？”
“楼里的白胡子老头。”她满脸委屈。
男子想了一下，似乎这是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便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却想不到，因为这不经意的点头却改变了一个女孩的一生。
不知是哪一本古书记载，据说妖只要转世九次便可以化身为人，然后这世界上从此少了一株蝶梦花仙，多了一个大秦皇后公羊蝶梦。
昊京城外。
陈惜命眼神呆滞地看着已经断气的公羊蝶梦，喉结不断颤抖，他想伸手摸一下公羊蝶梦的头发，最后却又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去做这一切。
看了一眼抱着公羊蝶梦的飞蝴，最后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是第几次了？”陈惜命声音沙哑地问道。
飞蝴哽咽着道：“主上何必明知故问呢？她等了您九世，为了您放弃了千年修为，直到第九世才发现原来命中注定的东西没办法改变。”
“但是她想能帮助你些什么，于是她努力迷住秦耀阳，做了大秦皇后……”
“主上，这些年都是小蝶在暗中护着您啊……”
“她连最后的一世青春都为了你舍弃掉了！”飞蝴说到后来声泪俱下，秦凰也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
就在这时候，一道湛然金光自空中直射向陈惜命后背。
一道沛然剑气后发先至，直接将那金光斩断，东宫傲龙手提长剑，横于空中，指着亢金龙道：“老家伙，你还要不要脸？你们天极山难道只会做这些偷袭的勾当吗？”
角木蛟也要有所动作，天涯海角推着轮椅不急不慢地走出来说：“各位，老朽不才，但是我觉得该尊重亡者，也给生者一些时间去追忆。”
地面之上，陈惜命眼角一行泪水滑落，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说：“我记得你说过，想让我多笑笑，丫头，你怎么这么傻呢？”
终于陈惜命忍不住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东方樾皱眉，试探着问：“主上可是全都记起来了？”
陈惜命摇了摇头说：“我记得她叫小蝶，记得我自南海来，其他的……其他的……”陈惜命深深皱着眉头。
东方樾长出了一口气说：“还好，红尘功未破，是因为那道金身还镇压在天极山的缘故吗？”
忽然空中的阳光照在了公羊蝶梦的身上，缓缓的，公羊蝶梦的身体就那么在阳光的照射下化成了淡淡的光芒。
化成了漫天的金粉，最后勾勒成一只巨大的盛开的蝴蝶形状的花，然后随风飘向了远方。
陈惜命颤抖着道：“回家了丫头。”
“小蝶——”
“娘亲——”
飞蝴和秦凰同时悲呼。
飞蝴跪在地上，满脸泪痕，缓缓说道：“小蝶每一次转世后都会重新回到南海，那一次我正好遇到了她……”
就如公羊蝶梦对陈惜命一见倾心一样，飞蝴对公羊蝶梦同样一见倾心。
于是飞蝴不顾南海古楼中的规矩，一路打败了一众长老，放弃了自己的长老之位，追随公羊蝶梦而来，并且在公羊蝶梦身边陪了几辈子。
这才有了这一世的秦凰。
一百年前陈惜命自闭关中醒来，那时候身为他弟子的飞蝴早就不在了南海。
似乎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飞蝴才终于站起身，然后握紧了手中的剑，向着空中角木蛟指去。
“角木蛟！我，飞蝴向你挑战，不死不休——”
“爹——”秦凰大喊。
飞蝴身体一颤，回头看向秦凰，淡淡一笑说：“以后就叫鹤一白吧，这世界上没有秦凰这个人了。”
鹤一白含泪点头。
飞蝴再次笑道：“能听到你叫我爹，不枉此生。”
随后再次长剑直指角木蛟怒吼道：“你敢是不敢？”
亢金龙冷哼一声说：“找死，不自量力，凭你还不够资格！”
东宫傲龙也冷哼道：“人家又没问你，这是公平挑战，你们天极山莫不是认怂了！”
“你……”
角木蛟打断亢金龙，然后点头说：“好，我接受！”
飞蝴昂首挺胸地走向了角木蛟。
“你打不过他的。”陈惜命淡淡地道。
飞蝴洒然一笑说：“徒儿知道，但求一死，心都死了，还留着这躯壳有什么意义呢？”
徒儿而不是主上？这两个深深刺痛着陈惜命的心。
“好，师父……不及你。”陈惜命用力吸了一口气说。
飞蝴迈出一步又停了下来，轻声说：“师父，我只有鹤一白一个女儿。”
陈惜命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说：“交给我。”
飞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迈步而去腾空而去。
转瞬间便飞向了西方茫茫大山。
角木蛟对着陈惜命喊道：“我在西方大山之中等你！”
说完追着飞蝴而去。
陈惜命深吸了一口气来到了鹤一白身边，没等鹤一白反应，一掌下去鹤一白已经晕倒。
抱着鹤一白飞到了乐羊璟身边，说道：“公主殿下，劳烦帮我照看一下，若我不能活着回来，我希望乐羊能够护她周全。”
乐羊璟点头道：“将军放心，只要乐羊璟还活着，凰公主，哦不，鹤姑娘便无碍。”
“多谢。”陈惜命说完这句话，再次飞回穆萧萧身边，四目相视，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后看着漫天天极山的人说：“走吧，我们按照约定，去山中断一断何为仙魔！”
“将军，我等愿随将军而去！生死不论！”陈飞带着三千雪狼卫冲了出来。
陈惜命高声道：“停下！雪狼卫听令！”
全体雪狼卫同时长枪高举。
陈惜命指了指身后的昊京城说：“拿下这座城，不得滥杀无辜，等我回来喝庆功酒——”
随后陈惜命随手提起一杆长枪，直射而去，长枪带着绚烂的尾焰钉在了昊京城的城墙之上。
“走——”大手一挥，陈惜命已经带着穆萧萧腾空而去。
身后鬼市九位先生亦跟随而去，视死如归。
随后天极山众人与浩渺湖众人也随着消失在了战场之上。
第七百一十八章 秦落（上）
战场之上，陈飞深深吸了两口气，最后转头看着杨赞问道：“杨将军，我家将军让我们拿下这座城，请问您有什么意见？”
杨赞骑在马上，高举长剑，只喊出了两个字：“攻城——”
事实证明，所有人都低估了这座天下第一城。
也许是有着哀兵必胜的成分存在，尽管失去了公羊蝶梦这个主心骨，但是联军一方也同样失去了陈惜命。
所以这场攻城大战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依然艰难。
天色渐渐昏暗，昊京城的天空都蒙上了一层血红色。
这场战斗打到现在，所有人都明白已经没有了意义，昊京城就算再顽强也已经抵抗不住。
杨赞看着东宫殇说：“陛下，天色渐晚回去休息吧。”
东宫殇却态度坚决，摇头问：“杨将军，还要多久拿下昊京城？”
杨赞看着城头上还在坚守的军士叹息道：“不得不说，秦国的这些将士值得敬佩，不过，他们挺不住了，下一场攻城便是昊京城城破之时。”
“我已经命令军士稍做休息，稍后夜色起，城门破！”
昊京城皇宫。
秦弘坐在皇宫最高的高楼之上，正中间摆着那张金碧辉煌的龙椅，象征着大秦国至高荣誉的龙椅。
从这里望过去，可以将昊京城尽收眼底。
春雪就坐在秦弘的双腿上，双手搂着秦弘的脖子，静静地靠在秦弘的肩膀上。
“歌儿……他。”春雪颤声问。
秦弘叹息一声摸着春雪的头发说：“不能让他亲眼目睹国破家亡，我已经派人将歌儿送走了，他会安稳地过完一辈子，这辈子都不会涉及皇权之争的。”
“嗯。”春雪轻轻点头。
一滴泪水自春雪眼角滑落，落在了秦弘的手上。
秦弘叹息道：“你该和歌儿一起走的。”
春雪摇头。
“为什么？”秦弘问道：“如今不正是你想要的吗？秦国灭亡了……”
春雪抬头看着秦弘，如春葱般的手指轻轻从秦弘略带沧桑的面庞之上划过，然后说：“秦国也好，陈国也罢，于我而言都是一个家。”
“有人才有家，原本的陈国有人，所以是家，如今的秦国有人，也是家。”
“有些恨终究是不能带进土里的……”
秦弘看着春雪的眼眸问道：“是因为有了歌儿，所以秦国才是家？”
春雪摇头笑道：“还有陛下。”
秦弘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春雪继续说：“有些人注定只能留在心里，却没办法陪在身边一辈子，我希望陛下明白。”
秦弘淡淡一笑说：“我明白。”
春雪又说：“关于毁掉秦国，我一点也不后悔，这是我作为陈国公主该去做的，这是我作为一个女儿该去做的，秦国的债还完了……”
秦弘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叹息说：“是啊，还完了……天道轮回，如今轮到我秦国被灭国，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个亡国之君会是我。”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般，但是远处的火光与喊杀声却是那么的清晰。
良久之后，秦弘忽然问道：“春雪，还有一事我想问……”
“没后悔过。”春雪抢着回答道。
秦弘的脸上绽放出了这些日子以来最真挚的笑容。
春雪俏脸微红，然后轻轻摩挲秦弘的脸颊说：“陛下，您该刮刮胡须了。”
秦弘叹道：“国都要亡了，还在意什么胡须呢？”
春雪道：“可是在我心中，下方那些所谓的领袖都不及陛下。”
秦弘低头看着春雪问：“你真这么觉得？”
春雪点头说：“春雪一介女流，不懂得什么家国大事，但我却明白，分不如合。”
秦弘听到这些话，猛地站了起来，然后搂着春雪来到了高楼边说：“想不到，爱妃如此懂得寡人的心思。”
昊京城天色终于完全黑了下来，血月当空，照在人的心中，地上的火光与血光已经将整个昊京城的天空都染成了血红色。
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传来轰然巨响，紧接着便是如海浪般的人声，喊杀声，痛苦绝望之声，嚣张的笑声，成了这座天下第一城的绝响。
春雪有些颤抖地看着远处，喃喃地道：“城门破了，那是城门破碎的巨响，我小时候听过的。”
秦弘泰然自若地点头道：“嗯，敌军用不了多久就会攻到皇宫的。”
“春雪，怕吗？”秦弘笑着问。
春雪忽然吐着舌头，俏皮地说：“怕啊，谁不怕死啊？陛下不怕？”
秦弘哈哈大笑，然后说：“是啊，朕也怕，怕得紧啊，哈哈哈哈——”
高楼之下，那些皇宫的侍卫宫女已经在抢夺皇宫的财物逃命了。
叹息一声，看着那些奔走逃命的人，秦弘摇头说：“唉，众生皆蝼蚁，你看他们，我们站在高处看着他们，他们就像是蚂蚁一般，这场洪流之下难逃却不得不逃。”
抬头望天，秦弘又问：“你猜这高天之上会不会同样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们，于他们而言我们不过也是蝼蚁耳……”
春雪靠在秦弘身前说：“陛下是巨龙，怎么会是蝼蚁呢？”
“龙？呵呵呵……空有龙名，却没有龙命。”
远处喊杀声越来越近，一声声覆灭秦国的欢呼此刻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
秦弘对着春雪说：“爱妃，可有酒啊？”
春雪立刻为秦弘斟满一杯早已准备好的御酒。
晃动着雕龙画凤的精美酒杯，秦弘满脸惆怅。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亡国之君有几个能洒脱面对一切呢？
管你生前多么风光无限，开创过多少先河，为后世留下过多少丰功伟绩，后世的孩童只会记得你是一个亡国之君。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秦弘抬头望天，忽然状如疯狂地仰天大笑。
“爱妃——”秦弘的声音在这个嘈杂的夜里依然如此响亮。
秦弘指着已经被火光笼罩的皇宫，指着那些越来越近的联军士兵，他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你看看他们，可笑至极！一群活在梦里的庸人！”
“他们认为没有了秦弘天下便会太平？错了，没有了我秦弘天下只会更加混乱！”
“短暂的和平只是野心在酝酿罢了，只要有人在，只要天下还掌握在不同人手中，这天下迟早大乱！”
“长痛不如短痛，他们竟然连这个道理都看不透！”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天下已经分得够久了，难道他们还没有乱够吗？”
秦弘再次仰头饮下一大杯酒，然后回头，双目赤红地看着春雪问道：“爱妃，你说我错了吗？”
春雪摇头道：“陛下没错，错的是世人。”
秦弘迈出一步，指着脚下曾经属于他的河山说道：“他们都说我错了，都说秦弘死天下平！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妄语！”
“又有几人明白我秦弘啊？我是暴君？我挑起战争用的是死人！真正置生命于不顾的难道不是下面那些自诩为救世主的人吗？”
“他们与我作战是为了天下？是为了他们的百姓？呵呵啊哈哈哈，可笑至今！还不是为了手中的权力！还不是为了那张分割天下的龙椅！”
“我秦弘甘愿背负天下骂名，背负万古罪名，无非是看够这乱世！盛世之前总要有人出来背黑锅！可惜啊……没人懂得寡人，我输了，输给了愚钝的世人。”
秦弘摇了摇头道：“这世上有野心的人比比皆是，他们认为我死了天下就太平了？错了，天下只会更乱，若天下真的有眼睛，就睁开看看我死后的乱世吧……”
“呵呵，可笑，我本可以终结这乱世的……”
第七百一十九章 秦落（中）
秦弘凄然一笑，然后缓缓将酒杯递向了春雪，淡淡地说道：“爱妃，替朕满上。”
“陛下，少喝点吧。”春雪柔声说。
秦弘扭头看着春雪，用手轻轻捏了捏春雪的琼鼻说：“傻瓜，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一起死在这了，此时不喝酒，过奈何桥的时候孟婆会笑话我们的。”
春雪凄然一笑说：“是啊，孟婆会笑话我们的，那春雪陪着陛下喝吧。”
说完也为自己斟满了一杯。
两人相拥，相对而饮。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陛下，皇后娘娘，联军快冲过来了。”
那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侍卫，是皇家暗卫。
秦弘点头问：“皇宫里的事安排得差不多了吧？”
那侍卫回答道：“回陛下，按照您的吩咐，皇宫各门大开，除了国库和藏宝库，其他的地方没有任何守卫，宫女太监和那些侍卫都拿了很多值钱的东西……逃走了。”
秦弘点头说：“走的好，留下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任何一个明君会愚蠢到给自己留下祸根的。”
“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吧，反正我死后这些东西也带不走，皇宫中其他的财宝就当是我大秦给他们的报酬吧。”
“毕竟主仆一场，人间一回，能不能活下去就靠他们的造化了。”
春雪不解地问道：“陛下，既然您决意散尽财宝，为什么要留着国库和藏宝库啊？”
秦弘捏了捏春雪的鼻子说：“傻丫头，有些事女人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春雪噗嗤一笑说：“要不然为什么要嫁人呢？”
秦弘叹道：“等我死后，秦国便是前朝，那些所谓的救世主们冲进来发现国库和藏宝库空了，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便是挖地三尺，苦得是黎民百姓，是我昊京城的人，而那些拿了前朝东西走的宫中人，怀璧其罪，会累及九族的。”
春雪叹息点头。
秦弘接着说：“留下充盈的国库和藏宝库不是为了给盗贼嚣张用的，而是替我昊京百姓买一个太平安稳，我想乐羊璟会明白我的意思。”
“也算是我作为一国之君最后做的事了。”
春雪将头深深埋进秦弘的怀抱中。
秦弘自嘲道：“想不到我秦弘冷血一辈子，临死了还做一回好人。”
春雪叹道：“可惜陛下做的这些事昊京城的百姓不会知道，后世的人也不会知道。”
秦弘洒脱一笑说：“管他呢，人都死了，谁会在乎后世的评价？只有那些看不透的迂腐之人，才会在意别人嘴里说的话。”
秦弘对着身后的暗卫说道：“去吧，烧了这座高楼，你们也拿着财物走吧。”
“下半辈子做阳光下的人，别在暗处藏着了，我大秦苦了你们了……”
良久，传来一群人异口同声的声音：“谢陛下……”
秦弘淡淡一笑，然后忽然举起酒杯，向着远处比了一下，淡淡地道：“这辈子为兄对不住你，来世我做你……弟弟……”
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在昊京城原本最繁华的大街之上，醉花涧房顶，一张考究的太师椅立在星空之下。
秦非玉头发梳拢得一丝不苟，一张脸虽然苍白不堪，但依然掩饰不住他曾经的丰神如玉。
秦非玉就坐在太师椅上，向着皇宫的方向举了举杯。
胭脂坐在地上，将头倚在秦非玉的腿上，问道：“殿下在敬谁？”
秦非玉淡淡一笑说：“敬我皇兄，我猜他也在看着我。”
“这一杯敬他，敬我自己，敬过往，敬自由……”
胭脂抬起头问：“敬自由？胭脂不懂。”
秦非玉笑道：“终于可以不用被皇权束缚，终于不用再为了身体内的皇族之血而自相残杀了……灵魂自由了……”
胭脂甜甜一笑说：“殿下说得胭脂还是有些不太懂，但是殿下高兴，胭脂就高兴。”
秦非玉大笑，摸着胭脂的头发说：“这是你第一次没有自作聪明，我不喜欢。”
胭脂抬头看着秦非玉的眼睛问：“殿下为什么喜欢胭脂自作聪明呢？”
秦非玉捏着胭脂的脸说：“因为傻得可爱。”
胭脂抓住秦非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说：“可是殿下还是中了胭脂的计了。”
秦非玉点头，叹息道：“我自愿的。”
胭脂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是因为想补偿她？”
秦非玉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说：“是，你自作聪明的样子和花间一模一样。”
胭脂再次枕在秦非玉的腿上问道：“殿下，现在后悔了吗？当初若是杀了我，您也许不会败。”
秦非玉叹息摇头说：“说不后悔是假的，秦墨死的时候我就后悔了，不过我觉得值得，至少我得到了你。”
胭脂身体一颤。
秦非玉放下酒杯，双手捧起胭脂的脸说：“人生一遭，江山美人总要得到一样，才不枉此生。”
“这江山本就不该属于我，就算你不出现，我也斗不过皇兄的，你不懂，后来我终于明白，他秦弘心里装的根本就不是那张龙椅。”
胭脂问：“那是什么？”
秦非玉望着皇宫的方向说：“是万世安康！”
“可惜世人不懂他，与他相比，我秦非玉不过一介匹夫罢了……”
胭脂皱着眉说：“胭脂还是不懂，不过……胭脂想问……”深吸了一口气，胭脂才继续开口问道：“殿下是因为得不到江山，才退而求其次得到我这个花间姑娘的替代品吗？”
秦非玉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这很重要吗？无论如何，现在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你。”
一向温柔的胭脂忽然猛地站起身，看着秦非玉问道：“请殿下务必回答，这对胭脂很重要。”
秦非玉脸上带着笑，然后十分坚定地道：“就算得了江山，身边不是你，江山无味。”
胭脂眼睛里泪水打转，但还是问道：“我是谁？”
秦非玉坚定地道：“你只是胭脂！”
猛地，胭脂扑进了秦非玉的怀中，深深吻上了秦非玉。
胭脂，身世凄苦，她与她妹妹是逃荒到这里的，自小便父母双亡，后来被吴事非，也就是吴锋收养。
被训练成了吴事非手下的暗棋。
她服侍过秦耀阳，后来被秦弘派到秦非玉身边，她以为她一辈子就是为了做棋子的，直到她遇到了秦非玉。
今日心里最后的结终于解开了，虽死无憾，这便是胭脂所想的。
人活一世，总要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要么需要，要么被需要，直到此刻，胭脂才找到了那份生而为人的归属感。
重生新生，向死而生。
但愿孟婆高抬贵手，给这可怜的姑娘留下一点前世美好的记忆。
海啸般的呼喝声响起，联军已经冲到了醉花涧楼下。
“快看，那是秦国的二皇子，抓住他——”
“擒住他便能升官加爵——”
“死到临头竟然还有闲心谈情说爱，秦国怎能不亡？哈哈哈哈——”
一声声兴奋的呼喝响起。
秦非玉拍了拍胭脂的后背，看着正向他们冲来的联军，一脸淡然。
秦非玉搂着胭脂起身说：“走吧，下辈子我娶你。”
胭脂用力点头，泪水夺眶而出。
联军中已经有人要冲进醉花涧。
嗤——钉——嗡——
一道如流星般的银光划破了昊京城的夜空，穿过了所有人，最后落在了联军与醉花涧之前。
第七百二十章 秦落（下）
全场寂静！
原本那些气势汹汹准备冲上醉花涧的士兵全都停了下来。
没有一个人敢迈出哪怕半步，有些人的脚甚至还悬在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醉花涧前，那里有一杆银枪深深刺在大理石地面之中。
银色的枪杆兀自嗡嗡作响，轻轻颤动着，即便在这个喧嚣的杀人夜里，那嗡鸣声也是那么清晰。
醉花涧高楼之上，秦非玉搂着胭脂的肩膀，将目光看向远方，嘴角处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玉王门前，谁敢放肆！”
三千匹白马自远方而来，联军自动散开，让出了一条路。
陈飞一马当先来到醉花涧之前，抬手将插进地面的银枪拔出。
人在马上，陈飞眼神冰冷，回身望着身后的三千雪狼卫和一众联军，高声道：“雪狼卫听令！”
“在——”
“传将军令！何人敢伤及玉王殿下一根头发，杀无赦——”
三千雪狼卫长枪拍击胸甲，发出整齐划一的铿锵之音，吓得那些联军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杨袤骑着他那匹神马爪黄飞电，一步步而来，阴阳怪气地说道：“陈飞将军，好大的脾气啊，动不动就要杀人。”
陈飞扭头看着杨袤冷声问道：“你有意见？”
杨袤淡淡一笑说：“没有，杨袤不敢，呵呵。”说完还无奈地摊了摊手。
陈飞点了点头说：“有件事我要再次强调一下，杨将军，你可以称自己为将军，但是在雪狼卫之中只有一位陈将军，我陈飞不过一个小卒耳。”
杨袤抬手说：“一切听你的就是。”随后大手一挥道：“走，随本将军杀进皇宫，生擒秦弘者，加官进爵！”
联军群情激昂。
陈飞翻身下马，对着醉花涧上的秦非玉施了一礼，然后道：“殿下，我家将军有话带给您，他说……”
说到此处陈飞哽咽了一下。
秦非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紧了紧搂着胭脂的手臂。
“陈将军说什么？”
陈飞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秦非玉恭敬地道：“我家将军让我转告殿下，他很思念您，穆姑娘也很思念她的二哥，您的妹妹交给他，您放心吧。”
秦非玉眼眶泛红，向着远处望了望，喃喃自语，道：“将军，小王也很是想念您，萧萧，来世我要做你的亲哥哥……”
深吸了一口气，秦非玉又问道：“陈将军可还有其他的话？”
“有。”
秦非玉的眉头再次皱起，问道：“什么话。”
陈飞咬了咬牙，最后用尽力气大喊道：“将军让我转告殿下，一，路，走，好——”
听到这句话，路上所有的联军都停了下来，已经冲出去的杨袤也停了下来，转头看着陈飞，不解地道：“陈惜命竟然不是想保住秦非玉？”
唯独醉花涧楼顶的秦非玉听到这句话后终于散尽了紧皱的眉头，最后仰天大笑。
“妙哉，妙哉！人活一世，有将军一知己，足矣——”
“胭脂，取酒！”秦非玉大喊。
一头雾水的胭脂还是递上了一杯酒，然后问道：“殿下这杯酒要敬给谁？”
秦非玉举着杯，从始至终都一脸淡然地秦非玉竟然流下了两行浊泪，哽咽着说：“敬苍天，敬那一年在西北，陈将军刺我的那一枪！”
“敬我妹妹，和……妹夫……”说完一饮而尽。
陈飞用力忍住泪水，问道：“殿下可还有什么事没做，陈飞粉身碎骨也帮殿下完成。”
秦非玉深深叹息一声，然后看了看胭脂，展颜一笑，随后对着陈飞说道：“陈飞，帮我一个忙吧。”
陈飞立刻道：“只要陈飞能做到，万死不辞。”
“我想娶亲成婚。”
“好……”陈飞说完“好”字突然愣住了，成亲？和谁？
站在秦非玉身边的胭脂如遭雷击，浑身一颤，双手不知所措。
秦非玉将手中的酒杯扔在空中，然后双手拉着胭脂的双手，看着胭脂的眼睛柔声问：“胭脂，我恐怕等不了下一世了，嫁给我好不好？就在今天，就在这个亡国之夜。”
“趁这个国家还没有灭亡，趁我还是秦国的王爷，我要娶你做我的王妃。”
我要娶你做我的王妃，这是何等宣言告白啊？
有人说喜欢不是爱情，爱情要经历过大生大死，可是现实世界哪有那么多生离死别？
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难道就不是爱情吗？
有人说那是亲情，可是没有爱情的两个人是如何产生亲情的呢？
不论怎么说，秦非玉与胭脂此刻应该算是爱情无疑了。
“好不好？”秦非玉又问了一次。
胭脂梨花带雨，最后咬着嘴唇，泪眼朦胧地用力点了点头。
秦非玉抬手轻轻擦拭胭脂的泪水说：“傻丫头，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呢？多不吉利。”
胭脂用力收住泪水，然后努力笑着紧紧握着秦非玉的手，点了点头。
秦非玉温柔一笑，随后看着陈飞说：“劳烦做个证婚人。”
陈飞深吸了一口气说：“荣幸之至。”
随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飞飞上高楼，看着两人，环视一周，最后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秦非玉拉着胭脂就那么当着所有人的面跪了下去。
“二拜高堂——”
秦非玉楞了一下，随后拉着胭脂向着皇宫高楼的方向跪了下去，久久不起。
那是秦弘的方向。
秦弘是这个世界上于秦非玉而言最有资格受这一跪的人了，长兄如父。
秦非玉的娘亲已经在不久之前撒手人寰了，他舅舅花戬也葬在了葬花岭，青山有幸埋忠骨。
胭脂看着身旁低着头的秦非玉，她看到秦非玉落下了两行泪水。
“皇兄，这辈子，臣弟多有得罪，非玉……错了……”
这句话是秦非玉说的，只有离他最近的胭脂能够听见。
皇宫方向，火光冲天，秦弘搂着春雪一直望着醉花涧的方向。
“陛下在看什么？”春雪问道。
秦弘下意识说道：“在看非玉。”
春雪叹息，躺在秦弘的胸膛之上，秦弘闻着春雪的发香，最后道：“唉，说来我还有一个遗憾。”
“什么？”春雪问道。
秦弘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还没看到非玉成婚，那个叫花间的姑娘，唉……若是当年父皇没有见到那个姑娘，也许现在非玉至少可以留下一子吧。”
春雪忽然感到脸上一凉，抬头惊讶地发现，秦弘的眼角竟然有着些许晶莹。
醉花涧楼顶，秦非玉终于站了起来，看向了陈飞。
陈飞会意，高声道：“夫妻对拜——”
秦非玉拉着胭脂的双手，两人双对而立，最后向着对方拜了下去。
“礼成——”
胭脂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进秦非玉怀中，放声大哭。
陈飞忍住泪水，笑道：“恭喜殿下与王妃修成正果。”
秦非玉笑道：“替我和陈将军和萧萧说，就说我秦非玉欠他们一顿喜酒。”
“好。”陈飞点头。
“拿来吧。”秦非玉笑着向陈飞伸出了手说：“我想陈将军一定给我准备了些东西……”
陈飞用力呼出一口气，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瓶子说：“这是将军答应殿下的，当年殿下最喜欢的西北沙蜂蜜。”
秦非玉笑着接过小瓶子，然后没头没脑地问：“是萧萧配的？”
陈飞点头说：“穆姑娘说她不想您太痛苦。”
“好，是我的好妹妹。”秦非玉环视一周，最后对着陈飞说：“劳烦帮我点一把火，结婚总要喜庆一些。”
陈飞一度哽咽，最后点了点头飞下了楼顶。
楼顶之上，秦非玉抱着胭脂坐在太师椅上，随手打开了那瓶西北特产沙蜂蜜，问道：“胭脂，现在后悔我可以让陈飞保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胭脂拦住，随后胭脂直接抢过沙蜂蜜饮了一口说：“殿下别想让我刚结婚就守活寡！”
秦非玉淡淡一笑，抬手饮下所有的沙蜂蜜，随后抱着胭脂坐在椅子上，淡淡地说了一句：“真好……”
醉花涧下，秦飞高举火把，深深呼出了两口气，最后将火把扔在了醉花涧的大楼之上。
那里早就被秦非玉洒满了火油。
火光冲天而起，很快便将整个醉花涧吞没。
“玉王，王妃，一路走好——”三千雪狼卫齐声呐喊……
第七百二十一章 沧海成尘（上）
醉花涧
曾经天下第一的风月场，终究要在这个夜里化为一抷焦土。
多年后，也许天下人再也不会记得，曾经在这个世界的西方，有一座天下第一城昊京城，城中有一座天下第一的青楼。
更不会有人记得，在醉花涧旁，揽月河畔有一株来自极北之地的明月花曾经见证过这座青楼的毁灭。
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望着被熊熊大火包围的醉花涧。
杨袤身边一个军士冷哼了一声说：“烧了好，哼，本来就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一个国家的王爷竟然开青楼，这样的国家不亡才怪。”
杨袤眼中倒映着火光，然后幽幽说道：“藏污纳垢？谁心里没有一座藏污纳垢的青楼呢？”
那军士不明白，问道：“小将军什么意思？”
杨袤冷冷地斜视了一下那个军士，然后说：“人心里的阴暗面不比青楼干净，谁不是一边喊着卖艺不卖身，一边做着苟且之事呢？呵呵呵……”
又一个军士问道：“小将军，您说这天底下真的有那么傻的人吗？死之前竟然还要结婚……”
杨袤道：“你不是已经得到答案了，何必还要问我？秦非玉……可惜了，本来可以成为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可惜不该和他生在一个时代。”
军士不解地问道：“谁？”
杨袤冷笑了一声，道：“我们正要去杀的人！随我杀进皇宫，屠龙——”
随后纵马向着皇宫而去。
皇宫之中此刻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秦弘搂着春雪，望着脚下渐渐逼近的火光，叹道：“想不到我大秦辉煌两百余年，今天竟然要毁在我秦弘的手中。”
春雪抱着秦弘道：“陛下，您已经尽力了，这怪不得您。”
秦弘望着天长叹道：“爱妃，你说这真的是天意吗？是老天爷要忘我大秦？”
春雪秀眉轻皱，然后问道：“陛下想让我如何回答？想让我说是天意？”
秦弘低头看了春雪一眼，然后笑道：“你啊，就不能最后再骗我一次？”
春雪掩嘴轻笑道：“陛下，我已经骗您够多了，临死了不想再骗了，嘻嘻……其实是天意的。”
秦弘沉默地了看着春雪，忽然大笑道：“没错，是天意！是天意！与我秦弘无关！若不是老天爷有意阻拦，降下那穆萧萧与陈惜命，这天下早就是我的了——”
“这天下早就是朕的了！”
秦弘装若疯狂，最后无力地双手拄着栏杆，剧烈地喘息着。
春雪忽然问道：“陛下……您信天吗？”
秦弘闻言自嘲地苦笑了两声说：“是啊，为什么我偏偏不信天呢？唉，哪来的天意……”
忽然秦弘抬起头，锵得一声拔出了长剑说：“爱妃，可否为寡人舞上最后一支舞，朕为你击剑伴奏。”
春雪盈盈一笑说：“好，陛下请看。”
随着击剑声响起，春雪那曾经令整个昊京城达官显贵痴迷的舞蹈再次重现在这琼楼之上！
两人脸上各自带着笑容，一点也不像是赴死之人。
联军已经彻底冲进了昊京城，杨袤带着一群铁骑冲到了皇宫之前。
“随我……”一个“冲”字没有说出口，杨袤猛地停在了原地，高喊一声：“站住——”
所有军士都不敢再进一步。
杨袤呼吸急促，看着自己面前凭空悬着的一根银针。
“师……师叔，您这是做什么？为什么您没有去西方山中？”杨袤有些惊慌地问道。
在他面前的天空中飘着一个男子，男子背对着杨袤，但是杨袤还是能认出那正是穆萧萧的师父鬼医。
鬼医没有回答。
杨袤发现鬼医的手中还提着一具尸骨，已经朽坏不堪，只是能看出身上还穿着一件极为精美的袍子。
“师叔，您手上的是？”杨袤试探着问。
这一次鬼医开口了，只不过声音极为沙哑：“此人名叫秦小天。”
杨袤一愣，问道：“秦小天？怎么这么熟悉？”
下一刻杨袤陡然变色，惊呼道：“大秦国的开国皇帝秦小天？昊天之城，昊京城？是他——”
鬼医冷笑一声扭过身子，道：“你还不算太笨。”
这一看着实吓了杨袤一跳，因为此刻鬼医面目狰狞，脸上纵横交错满是伤疤，鲜血已经染红了衣服前襟。
而且鬼医的胸口一个巨大的伤口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内脏都已经破损不堪。
“师叔您？”杨袤惊问。
鬼医摇头笑道：“无妨，秦小天这皇帝老儿在坟墓里留下了些后手。”
杨袤又问：“师叔为何要把他的尸体……”
话还没说完鬼医突然声嘶力竭地喊道：“因为他夺走了我的爱人！”
杨袤一脸不解。
鬼医狠狠捏着秦小天的尸体说：“这个混蛋，竟然没有和小月合葬，这个混蛋——”
“小月？”杨袤也不笨，立刻惊呼道：“牵月皇后？”
啪——
鬼医隔空打了杨袤一个耳光，怒斥道：“她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杨袤一脸委屈，却又不敢反驳。
鬼医扔下一句：“不想死就别进皇宫！”随后便冲上了高空。
整个昊京城都回荡着鬼医的笑声，几乎每一个人都抬头看天。
“哈哈哈哈哈——”
“秦小天，两百多年前，你夺走了我的小月，却又让她患病而死，你不是皇帝吗？连个女子都救不活吗？”
“今天我百一书回来了，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大秦帝国化为尘埃。”
杨袤满脸震惊，原来鬼医竟然是那位旷古烁金的诗圣，百一书！
百一书，百一书，百无一用是书生……
下方，火光已经快将高楼吞没。
听到百一书的话，秦弘停止了击剑，春雪也停止了舞蹈。
“混蛋，你要做什么？”秦弘怒吼。
百一书状若疯狂地怒吼道：“做什么？我要彻底毁了你们秦家的一切，哈哈哈——”
下一刻，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秦弘猛地回头，脸色狂变！目眦欲裂！
“混蛋，你做了什么？”秦弘嘶吼着。
百一书高高在上地飘在空中，然后狂笑道：“我毁了你们大秦的皇陵，秦小天夺走了我的爱人，我要让他子孙后代都不得安宁！哈哈哈——”
秦弘怒吼道：“你个疯子！朕要杀了你——”
百一书冷冷地看了秦弘一眼，然后道：“就凭你？”下一刻一道银光闪过，秦弘已经口喷鲜血，倒在了地上。
“陛下——”春雪扑到秦弘身上。
回头怒视着百一书，春雪吼道：“毁了秦家的子孙后代，难道你忘了那也是牵月皇后的子孙后代？”
刚刚还疯狂的百一书，忽然愣在了空中，满脸呆滞。
“春雪，扶我起来。”
秦弘在春雪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然后毫无惧色地看着空中的百一书喊道：“你有什么资格来此胡闹？”
百一书看着秦弘怒吼道：“无知小儿你说什么？”
秦弘嘲笑道：“原来你就是百一书？你还有脸来此？难道你不觉得错的是你吗？”
“我？”百一书一愣。
秦弘冷笑道：“你当真是枉活了这两百余年！”
“你与我家先祖的事我知道一些，当年你留下一个遥遥无期的承诺便让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苦苦等在那风月之地几载岁月！”
“我且问你，你最后可曾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