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潜龙腹语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青铜门在机括声中缓缓闭合,呈现在穆萧萧四人面前的是一面巨大的石碑,碑上便刻着这样一句话。
那石碑顶天立地,比东方城门口东方泽的雕像高上不知多少,初步看去也有五十米高。
造化天地,鬼斧神工。
穆萧萧与陈惜命看得真切,这石碑竟然是直接扣出来的,上面与石壁相连。
两人心中都有了计较,莫不是这六道轮回乃是在山腹之中。
随着东方兄妹转过石碑,穆萧萧与陈惜命都愣在了当场。
饶是他们见多识广,此刻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欢迎来到六道轮回!”东方莫问轻笑道。
呈现在穆萧萧与陈惜命眼前的是一个广阔的巨大洞窟!
那洞窟垂直延伸向下,一层一层,每一层都灯火辉煌,每一层都有着一个个店铺。
此刻那楼层走廊之中,一个个沉默不语的人影不断穿梭在一个个店铺之中。
所有人都戴着与陈惜命和穆萧萧一样的鬼脸面具。
这是一个隐藏在山中地下的巨大宫殿啊!
东方莫问的声音响起:“这个地窟便是六道轮回的所在了,共有十八层,每三层为一个轮回。”
穆萧萧目光从这巨大的地窟四周扫过,忽然眼中露出无以复加的震惊之色,碰了碰陈惜命说:“二叔你看。”
陈惜命疑惑,顺着穆萧萧眼睛的方向看去,穆萧萧所看乃是这地窟的穹顶。
这一看之下顿时也是一脸震惊。
岩石的穹顶之上光滑平整,正中间一朵奇异的大花绽放开来。
那所刻画的花可不正是明月花吗!
“明月花——”陈惜命脱口而出。
下一刻将目光转向了东方莫问,沉声问:“别告诉我这地窟也是你们捡的,捡的时候就有这花吗?”
东方莫问神秘一笑说:“年代太过久远,关于这朵花的来历,将军与姑娘只能去询问鬼市中的长辈了。”
“带路!”陈惜命说完紧紧拉住穆萧萧的手。
“这边请,切勿多言。”
东方莫问说完话便当先而去。
穆萧萧与陈惜命跟着东方兄妹一路而去,顺着阶梯而下,穿梭过一个个戴着鬼脸面具的人。
这一路上陈惜命的眼神愈发凝重,他至少感受到了十几股强大的气息。
就算不及他,也比得上龙莫吟了。
龙莫吟那可是当初整个陈国最强的武者啊!
一路向下,一直走到了最下层一个不起眼的低矮门口前。
“几位先生,人到了。”东方莫问极为恭敬地躬身道。
“进来吧。”一个沙哑道极致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瓮声瓮气的,仿佛说话没有张嘴一样。
听到这个声音穆萧萧下意识便抓紧了陈惜命的胳膊。
“别怕。”陈惜命轻轻拍了拍穆萧萧的手背。
门开。
陈惜命带着穆萧萧迈步而入,里面很宽敞,很干净,墙壁上挂着一些名人字画。
穆萧萧一眼便看出,那些字画都是绝品孤品,放在外面绝对会引起一阵轰动,绝对有市无价。
房间中围坐着五个人,有男有女,甚至有老有少。
最令穆萧萧与陈惜命惊讶的是这五人中甚至还有一个孩童,粉雕玉琢,看上去也就十岁左右的年纪,比陈惜命的儿子小陈陈也大不上几岁。
是个男孩。
坐在最中间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老者目光灼灼,看着两人,怀里捧着一个暖炉。
老者左边是一个老妪,虽然同样头发胜雪,但是皮肤保养的极好,甚至化着淡淡的妆容。
而老者的右边则是一个中年男子,生得极为儒雅,一副书生的打扮,但美中不足的是他是一个独眼的人,右眼照着眼罩。
男子手里攥着一卷竹简,看那颜色款式应该也是个老物件了。
最后一个人是个年轻的女子,唇红齿白,明眸皓齿,看上去二十左右岁,脸上带着几粒淡淡的雀斑,倒是俏皮。
女子的穿着令陈惜命与穆萧萧都是大为惊骇。
金红色的长裙上面勾勒着一只巨大的鸟,竟是鬼车!
怎么会有人将鬼车纹在衣袍之上呢?尤其还是个正值芳华的姑娘。
五人的身前是一个造型怪异的三足青铜大鼎,大鼎深陷在地面下的一个深坑之中,只露出一小部分,里面不是香灰,而是燃烧着火炭。
鼎,乃是国之重器啊,尤其是三足两耳鼎,历朝历代都是祭祀之用,在这里却变成了火盆!
而且显然变成火盆的年代不少了,那青铜鼎上的图画都看不清了,蒙着一层黑灰啊。
眼见陈惜命与穆萧萧走了进来,这五人都是同时起身。
只是那老者有些颤抖,显然身体不是很好,要不然便是久病缠身,否则又怎么会捧着一个暖炉呢?
“两位,我们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说话的是那个中间的老者,那声音依然极为沙哑,但是却隐隐仿佛会引起人脑**鸣一样。
陈惜命与穆萧萧惊讶地发现这人说话竟然不张嘴。
陈惜命眼神一凝,毫不在意地问道:“潜龙腹语术?”说着话陈惜命已经一步迈出挡在了穆萧萧身前。
潜龙腹语术乃是江湖中一个失传已久的功夫,与威震天下的狮吼功一样,都是用声音制敌!
只不过狮吼功在于外音霸道,而潜龙腹语术则是潜移默化地攻击人的心神。
相传这潜龙腹语术乃是一个狮吼功被废了的哑巴研究出来的。
那老者脸上露出笑意,依然不张嘴说:“公子见多识广,请公子见谅,老朽身有顽疾,口不能言,只能以腹语术与公子交谈。”
“也请公子与姑娘放心,老朽不会用腹语术伤害两位。”
陈惜命却是眼神冰冷,双拳紧握,体内功力流转,冷哼道:“哼,这鬼市处处透着诡异,潜龙腹语术伤人于无形之间,我凭什么信你?”
“呵呵呵。”老者笑了两声说:“就算老朽有腹语术,公子又会怕吗?凭公子的功力,潜龙腹语术伤不了公子的。”
陈惜命依然冷声说:“伤不了我还有我家萧萧。”
穆萧萧此刻则是好奇地从陈惜命身后探出头来,看着面前的人。
穆萧萧分得很明白,自己也很清楚,这论琢磨人心,谋划布局,或者是治病救人,她自然不在话下。
但是这涉及到江湖之事,甚至是红尘外之事,她只能听陈惜命的。
她擅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是这短兵相接狭路相逢的事,还是陈惜命比较在行。
所以从进入鬼市开始,穆萧萧便以陈惜命为主导。
她也相信,一旦在鬼市里出了是,凭借她的才智是出不去的,只有凭借陈惜命的强势!
“呵呵呵。”
老者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一个不会说话的人,一个连嘴都不张的人冲着你笑,尤其在这地底十八层,任谁都会觉得毛骨悚然啊。
若是此刻扎木在这,恐怕一句话就怼回去了:“你笑个屁!”
老者再次闭着嘴说道:“那姑娘便更不用担心潜龙腹语术了,若老朽感觉得不差,姑娘身上应该有不知渊的秘宝吧?”
听老者提到不知渊,陈惜命与穆萧萧都是一惊,相互对视了一眼。
穆萧萧探出身子说:“前辈,我身上并没有不知渊的东西啊。”
“呵呵呵,姑娘不必隐瞒,莫望珠可是在姑娘身上啊?”
经老者一提醒,陈惜命与穆萧萧都是恍然大悟。
第四百九十八章 兽皮古卷
莫望珠!
据说生于天地间,乃是天生地养的宝贝,可以规避一切乱人心神的邪祟毒物。
明神明智,保守本心。
这潜龙腹语术便是攻击人的心神,莫望珠守护心神的作用正好克制它。
穆萧萧脖子上一直挂着莫望珠,这珠子乃是当年在昊京城的时候鬼医送给她的见面礼。
当初鬼医还是一个邋遢的乞丐老头。
但是后来穆萧萧与陈惜命陪着竹落雨进不知渊寻找明月花,听第五轻尘说了才知道,这莫望珠乃是当年鬼医从不知渊顺走的。
如此说来这莫望珠可不正是不知渊的秘宝吗。
陈惜命眯着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不知渊与莫望珠的?”
老者笑道:“老朽侥幸,以这副残破之躯多活了几年,活得久了自然见得到,对于世外之事多少了解一些。”
这句胡一出,陈惜命与穆萧萧顿时明白,这老头是个修士啊。
穆萧萧也迈步走了出来,若是这老者相对他们不利,凭借他红尘外的本事,恐怕就是躲在陈惜命后头也没用。
陈惜命虽然厉害,但是在没觉醒之前还比不了这些世外高人。
老者接着说道:“陈将军,穆姑娘,老朽也不隐瞒,今日将二位找来是有些事要问。”
“什么事?”陈惜命问道。
对于这老者知道自己与穆萧萧的称呼,陈惜命一点也不惊讶,毕竟就连东方莫问兄妹都知道两人是谁。
而他们俩甚至都没有进入这间屋子。
显然在身份地位上,屋子里的五人要比东方兄妹高一些,就连那个孩童也不例外。
老者没有直接回答陈惜命,而是指了指椅子说:“请恕老朽久病缠身,坐下说吧。”
陈惜命与穆萧萧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随着五人一起坐了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也跑不了。
陈惜命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装着火炭的大鼎之上,以鼎作炉盛装炭火虽然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倒是还能够接受。
这整个鬼市都透着诡异,用三足鼎当炉子又能怎样?
令陈惜命不能理解的是,此刻盛夏啊,为什么要点个火盆呢?还这么大?
那老者似乎是看出了陈惜命的疑惑,笑道:“公子不必奇怪,此地乃是地底深处,你与这位姑娘刚刚从山外而来,自是只感清凉怡人。”
“而我等常年待在这山腹之中,终年不见阳光,阴暗潮湿,时间久了便不是清凉,而是透进骨子的冷,不点上个火盆,身子总是受不住的。”
陈惜命疑惑问道:“那为何不出去?”
老者呵呵一笑说:“六道轮回里卖的尽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不好拿到明面上。”
陈惜命目光平静淡淡地说:“东西见不得光,又不是人见不得光。”
老者只是呵呵一笑,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穆萧萧则是轻轻拉了陈惜命一下,提醒陈惜命不要过于咄咄逼人。
陈惜命看了穆萧萧一眼,轻轻捏了一下穆萧萧的小手,示意自己明白。
“北山。”
随着老者喊出北山两个字,那个独眼的中年人点头拿出了两个东西,一个便是穆萧萧的饕餮铃,而另外的一个东西是一锭黄金。
老者问道:“公子,姑娘,这东西是你们的吧?”
穆萧萧刚要说话,陈惜命却是冷声道:“不是你们偷去的吗?何必在这里装作拾金不昧呢?”
老者笑道:“公子休怪,我们也是得到消息才不得不如此,直接请公子二人到此,若是错了人难免麻烦。”
穆萧萧问道:“这么说东方兄妹的那场表演根本就是冲着我们去的了,要偷的也只有我们。”
老者只是微笑点头。
“为什么?”陈惜命问道。
老者深深吸了一口气,看那样子似乎是很累,那个独眼的男子立刻道:“樾老,休息一下吧,我来说。”
老者轻轻点头,然后竟然便那么闭目养神起来。
陈惜命眸光立刻就冷了下来。
那个独眼男子赶紧道:“公子姑娘勿怪,樾老旧疾复发,无法太过劳累,在下复姓北山,名叫北山青。”
“接下来便有我与二位详谈。”
说着话北山青将饕餮铃举了起来问道:“二位,这东西真是你们的?可知叫什么名字啊?”
陈惜命就要发怒,哪有小偷这样询问失主的。
穆萧萧却是拦住了陈惜命,开口道:“北山先生,这铃铛确实是我的,名叫饕餮铃。”
北山青“哦”了一声,然后将饕餮铃递给了穆萧萧,说道:“物归原主,姑娘既然是这铃铛的主人,可知道这铃铛的来历与作用啊?”
穆萧萧疑惑地看向北山青,然后摇了摇头说:“这个却是不知的。”
北山青笑道:“姑娘收好铃铛,这铃铛不是凡物,古籍记载,此铃铛乃是荒人的圣物。”
“荒人?”穆萧萧与陈惜命同时震惊。
北山青点头道:“说起荒人,不知可知道,千年之前荒人可是差一点统一了这个世界……”
陈惜命打断道:“荒人的事我们知道,我们刚刚从荒原而来。”
“哦?”屋子里的几人都是眼神惊奇。
北山青点头道:“看来一切自有天意啊。”
穆萧萧请求道:“先生能不能说得明白些?”
北山青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兽皮卷轴,缓缓打开说:“两位请看。”
陈惜命与穆萧萧看去,眼中不由得一惊,卷轴之上乃是一幅幅图画,但是所绘的内容却是有些触目惊心。
北山青的声音响起:“荒人千年前屠戮大陆,史料上记载的只是表面的东西,有些隐情确实没有的,本来这些不该与二位讲,但是既然二位得到了饕餮铃。”
“这便是缘分,说与二位也没什么。”
“等一下!”穆萧萧忽然喊住了北山青,然后皱眉道:“先生所说的话似乎有所不妥吧?”
“何为屠戮啊?这自古朝代更迭,都伴随着流血牺牲,一将功成万骨枯,一朝建立更是无尽白骨堆成山。”
“这是改变不了的事。”
“战争总要死人,却不该用屠戮的,却是有些将荒人妖魔化了。”
北山青儒雅的面庞上露出一丝笑意,然后道:“所以我才说,两位知道的只是史料所记载的表面,有些隐情两位未必知道。”
陈惜命与穆萧萧对视一眼,眼中尽是疑惑。
北山青叹息一声说:“荒人进攻中原,看上去是一场正常的王朝战争,但是实际的目的却是屠戮。”
“两位且看图画。”
穆萧萧与陈惜命向着那兽皮上看去,只见上面所绘画的内容乃是自一片雪山开始的。
白雪皑皑,高峰耸立,透着一股神秘。
高绝的山巅之上一道人影遥望着中原的方向,看不清是男是女,但是眼中尽是滔天的恨意。
身体周围一阵阵扭曲,似乎是怨念一般,即使是一幅画,众人也能感受到那股怨念。
雪山之下跪着许多人,似乎在虔诚地祷告。
图画延伸,雪山上的人影洒下神辉,山下的人身上都萦绕着代表光芒的波纹。
北山青的声音响起:“既然两位到过荒原,想必知道荒神九部的故事吧?”
“荒神九部原本只是普通的人,生活在雪山之畔,后来荒神降下神威,赐予了这些人特殊的本事,逐渐强大荒人部落。”
穆萧萧惊呼:“山下跪着的是荒人,山上的人就是荒神?”
北山青眼含深意地点头。
第四百九十九章 空梦一场
兽皮古卷接着展开,上面所绘画的内容更加震撼。
时光荏苒。
荒人逐渐壮大,形成一个个部队方阵,其中更有一些身怀异能之辈。
画面再转,荒人大军进攻草原,被一路摧枯拉朽打败了草原上的各个部落,直奔中原大地而去。
与中原大军站在一处,尽管只是图画,但是众人还是能够感觉出那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仿佛一幅尸山血海摆在面前一般。
而荒人大军的头顶之上一直就悬浮着十几道身影。
那些人明显都是能够飞天遁地之辈,正中间的那道身影手中晃着一个铃铛,身下骑着一头凶恶的异兽。
不用说穆萧萧与陈惜命也猜到了,那异兽乃是传说中的饕餮。
每当荒人大军即将顶不住的时候,那异兽便会发出阵阵怒吼,然后中原大军便会打败于荒人军队。
饕餮下俯吞噬着死者的灵魂。
就在中原大军节节败退,中原大地一片生灵涂炭的时候,一股军队自东南而来,整合中原大军,将势如破竹的荒人大军拖住。
中原大军的上方也漂浮着一些人影,正中间的人影身下骑着一只巨鸟,巨鸟九头,正是鬼车。
随后画面再转,荒人已经被逼回了荒原深处。
斗转星移,天地色变,一群漂浮在空中的人影战在一处。
画面再闪。
饕餮不见了,鬼车也不见了,骑着饕餮与鬼车的人同样消失不见。
但是另一群人影踏云而来,将本来战在一起的两拨人分开,一拨化为了尘埃灰烬,一拨被镇压而下。
至此兽皮卷轴上的画面已经不见。
穆萧萧与陈惜命震惊,没想到一千年前荒人袭击中原,竟然还有红尘外的高人参与其中。
而陈惜命的目光则变得凝重起来,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个骑着鬼车鸟的身影之上,眼中尽是困惑。
北山青收起了卷轴,叹息一声缓缓开口:“这便是当初的真相。”
穆萧萧看了一眼陈惜命,然后才道:“还请先生说得明白一些。”
北山青犹豫了一下说:“我可以将一切告诉两位,但是在这之前,我们想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这次是陈惜命问的,他的声音明显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他隐隐觉得一个震惊的真相即将揭开,那个他追寻了多年的真相即将揭开。
北山青将那锭金子递到了两人面前问道:“这金子是东方莫问从二位那里取来的,我们想斗胆问一句,二位可曾去过南海啊?”
陈惜命与穆萧萧都是深色一凝,看向那块金子,金锭之上刻着一朵花,正是明月花。
这并不是陈惜命与穆萧萧的。
穆萧萧心念电转便明白了过来,这应该是从程橙橙那里偷来的。
离开南海古楼的时候,南海的守楼人曾经送给了程家三人一箱子金子。
陈惜命点头道:“没错,我们去过南海。”
北山青又问:“可见到了海里的人?”
海里的人?想必指的便是那些守楼人了,陈惜命点头道:“见到了。”
北山青的神色变得激动起来,与其他几人对视了一眼,就连那个老者也清醒了过来。
北山青道:“遇到守楼人却没有被杀,反而赠送黄金,只能证明一件事,公子与姑娘与那南海颇有渊源。”
陈惜命与穆萧萧却是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安安静静的十岁的孩子突然开口道:“哥哥姐姐,都已经来到了这里,那鬼脸面具便不用再戴了。”
穆萧萧与陈惜命迟疑了一下,还是取下了脸上的鬼脸面具。
穆萧萧看得真切,屋内的五个人此刻个个神色紧张。
终于陈惜命揭下了脸上的面具。
一瞬间,五个人同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连那个颤颤巍巍的老者也不例外。
那个穿着九头鸟红袍的少女突然惊呼道:“没错,一样!”
说着话她猛得展开了一幅图,图上是一个男子,男子背负长剑,眼神竟然有些迷惘,其相貌与陈惜命竟然有些**分相像。
只是这画年代久远,有些模糊了。
“二叔!”穆萧萧也是震惊不已。
陈惜命则是面色出奇的平静,越是接近真相,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那个懂得腹语术的老者颤颤巍巍地取出了一块令牌,令牌的背面上刻着一个“华”字。
“公子,能否请您赐下一滴鲜血到这令牌之上啊。”
穆萧萧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一切只能陈惜命自己做决定。
陈惜命就那么愣在原地,面无表情,也没有动作。
时间似乎便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一般,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没有动作。
然后陈惜命缓缓举起了手,指尖轻划,冒出了一滴鲜血。
就在这时,穆萧萧忽然一把抓住了陈惜命的手喊道:“二叔不可——”
陈惜命回头看向穆萧萧。
穆萧萧神色激动,喘息了两下说:“二叔,你忘了吗?你忘了古楼里的大长老是怎么说的了?”
“他说百年之期未到,若提前知道真相会坏掉千年因果,一切都会功败垂成的!”
陈惜命紧紧盯着穆萧萧的眼睛,缓缓道:“若这些是我自己施加给自己的枷锁,那我现在想破了这枷锁,错便错了。”
“功败垂成便一切随风,只要有你,哪怕坏了长生身,你我做一世逍遥夫妻,远离尘嚣,不好吗?”
穆萧萧愣住了,她没想到此时此刻陈惜命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二叔……”
陈惜命轻轻搂住穆萧萧的脑袋,然后闻着穆萧萧发间的香气,陈惜命竟然有些哽咽道:“萧萧,我找这个真相二十年了。”
“我想活得清明一些,至少知道自己从何处而来,未来到何处而去啊。”
“纵然修得不死身,最后却是一糊涂人,有什么意义呢?”
穆萧萧抬起头,眼中泪光闪动,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最后目光渐渐变得坚定,点头道:“嗯,二叔,想做什么便做吧,若因破了那所谓的红尘功而瘫了,傻了,我也伺候你一辈子。”
陈惜命展颜一笑,轻轻弹了一下穆萧萧的脑袋说:“你怎么不盼着我点好啊?”
下一刻,陈惜命猛得转身,将自己的鲜血低落在那令牌之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可是一秒过去了,两秒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怎么会这样?”
众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怎么会这样?”陈惜命神色激动,他本以为真相就在眼前,可是如今却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成空就要回到原点吗?
其实之前陈惜命与穆萧萧有着猜测,在南海琉璃宫中他们见到了一尊与陈惜命一模一样的雕像。
后来种种迹象表明,陈惜命很可能就是当年的明月国皇帝,华年!
只不过这太过匪夷所思,谁能活两千年啊?
所以一直都是猜测。
直到今天,那兽皮古卷上骑着鬼车鸟的人出现,陈惜命已经猜到了那是什么人,便是华年没错了。
而后这老者拿出了这面令牌与那幅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图,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就是那图里的人。
这令牌他曾经听穆昰说过,程九刚当年偷过这个令牌,便是华年皇帝的令牌。
一切的一切都将真相指向了一点,陈惜命就是华年!
但是如今这令牌滴血什么也没发生。
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切都要回到最初吗?
大梦一场,梦醒人空……
第五百章 峰回路转
寂静。
整个房间中死一般的寂静。
“唉——”一声幽幽的叹息响起,老者皱着眉看着他手里毫无变化的令牌,不由得喃喃自语:“竟然不是?”
陈惜命仍旧愣在当场,看着那面令牌上没有丝毫变化的血珠,问道:“你们……觉得会有什么反应?”
北山青说道:“这令牌乃是两千年前明月国皇帝的令牌,皇帝名讳我们不便提起,以示尊敬。”
“华年吗?”陈惜命问道。
北山青先是一惊,随后恍然道:“是了,两位去过古楼想必知道一些历史。”
“我们之前是怀疑公子便是华年皇帝陛下,因为公子与陛下的容貌实在太过相像了。”
“不过可惜我们都错了。”
北山青接着说:“当年陛下临离开的时候曾经将自己的一缕精血留于这令牌之中,若是皇帝陛下亲来,只要将鲜血滴入其中,令牌便会有腾龙之象。”
穆萧萧看着陈惜命眼中的失望,不由得问道:“这令牌年代如此久远,至今已经过了两千年,难保其中精血不会流矢啊。”
那个老者摇头道:“不会的,华年陛下功参造化,时至今日,老朽仍旧能够感受到令牌中所蕴含的力量,所以精血绝不会散。”
“没有反应,只能证明公子并不是华年陛下。”
陈惜命脸上露出了一丝怅然若失,下一刻突然展颜一笑,道:“不是便不是吧,反正我也习惯了,不是那两千年前的怪物再好不过。”
“人活两千岂不是成精了。”
其余五人听到陈惜命的话皆是脸色大变,那老者甚至带着怒意道:“公子且不可再胡言乱语了,华年陛下于世人之功乃千秋之事,实是圣人也。”
陈惜命却是冷哼了一声说:“圣人,一个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的圣人吗?这样的圣人简直是愚辈!”
“我就是陈惜命,不是华年再好不过。”
“你……”屋中五人眼见陈惜命没有收敛,顿时神色不善。
穆萧萧赶紧拉了一下陈惜命,然后扯开话题说:“可是若二叔不是华年皇帝,那为何与华年皇帝长得一模一样啊?”
北山青沉吟了一下说:“想是陛下的绘图年代已久有些模糊,而陈公子与华年陛下长得太过相近,所以才会如此吧。”
那老者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二位既然到过南海古楼,那楼中之人可曾与两位说过什么啊?”
陈惜命不语,实际上他也不想和这些人说。
但是穆萧萧却觉得面前的人不是坏人,而且即便不能查明陈惜命的身份,也必然能知道一些线索。
总总迹象都表明陈惜命或许与那已经灭亡的明月古国有关,而鬼市里的这些人明显是与华年皇帝和明月国有些不浅的关系。
于是穆萧萧在思考了片刻后便代替陈惜命说:“楼中的长老没有言明二叔的身份,直说怕会毁了二叔红尘功的造化,说是时间一到,二叔自然知晓。”
那老者目光惊疑不定,说道:“红尘功?这件事老朽倒是知道前因后果,只不过那个时候老朽便一直认为公子便是华年皇帝,但是如今看来我们打从一开始便错了。”
陈惜命顿时变得激动起来,问道:“可否将你知道的前因后果告诉我?”
老者沉吟了一下说:“这个……既然此事连楼里的人都没有告诉公子,老朽自然也不便说。”
“老朽只能与公子说,百年前公子踏海而来,在中原修行界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以后切记要远离天极山的人啊。”
“而且公子极为强大,这也是为什么老朽会误认为公子便是华年皇帝的原因。”
陈惜命没有再追问,因为他知道追问也没有用。
穆萧萧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楼里的长老称二叔为……”
穆萧萧说到这里看了陈惜命一眼,见陈惜命点头她才说道:“为主上。”
“什么——”屋中五人同时惊呼。
那老者满眼惊疑,自言自语道:“怎么会如此呢?怎么会如此呢?主上?他明明不是华年陛下啊?难道——”
老者猛得看向陈惜命。
陈惜命皱眉问:“难道什么?”
老者叹息一声,说:“难道华年陛下已经将传承给了公子了?”
他说得隐晦,但是内在意思便是,华年已经死了,将一身修为和地位都传给了陈惜命。
北山青也惊道:“莫不是陈公子是华年陛下的后人?”
陈惜命身体一震,随后沉声道:“华年不是因为心爱之人身死而一生未娶吗?”
那个十岁的孩童,仗着自己童言无忌说:“想必是临死前不想断了血脉,又或许是遇到了其他爱人,两千年时光,谁能保证一份爱情可以保值两千年呢?”
“小烈!休得胡言,你这娃娃怎的信口胡说?”老者怒喝。
被称为小烈的孩童有些害怕地吐了吐舌头。
但是众人都知道,他说得有道理。
老者忽然看向陈惜命问道:“公子被称为主上,可有证据啊?”
“没有。”陈惜命冷漠地回道。
穆萧萧却是说:“有一个人证,我们队伍里有一个姑娘叫穆玥,她可以作证,她是守楼人,是楼中的长老派她到二叔身边的。”
老者一惊说道:“楼中的人不会随便认主,他们既然能随着公子从南海来到内陆,公子的身份便**不离十了。”
“既然公子得到了华年陛下的传承,那理当也是我等之主了!”
说着话,五人同时向着陈惜命拜了下去!
陈惜命赶紧闪身道:“你们做什么?快起来!”
穆萧萧却是在一旁眼中露出了狡黠之色,暗道:“猜对了!”
打从这些人提起南海和华年皇帝,穆萧萧就觉得这些人绝对是与华年皇帝有着颇深的渊源,而华年皇帝那可是一代天骄啊。
从这些人对他的尊敬程度便可以判断出,他们绝不是与华年皇帝平起平坐的存在,那只能证明是附庸了,甚至就是下属。
如此一来,那很可能便是陈惜命的下属,所以穆萧萧极力将陈惜命在南海古楼的地位说与他们。
有了鬼市的这股势力在,那他们在东宫国便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啊!
那老者在搀扶下缓缓起身,然后道:“主上,姑娘请坐,此事说来话长,还需要老朽慢慢说与二位听。”
陈惜命冷声道:“既然说来话长,便长话短说吧,还有我不是什么主上。”
“呵呵。”老者干笑了两声,然后道:“此事无法短说啊。”
穆萧萧却是拉了一下陈惜命,还瞪了陈惜命一眼,像个厉害的小媳妇一样。
而陈惜命呢?
原本冷得要冻成冰的脸在被穆萧萧这一瞪之下也瞬间破功了,无奈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就像个委屈的惧内新郎一样。
看得其他几人都是一脸诧异惊愕。
穆萧萧却是不管不顾,两个手臂直接就抱住了陈惜命的胳膊,然后有些兴奋地冲着老者说:“老爷爷,是要讲关于那张兽皮上的故事吧?还有你们与华年陛下的故事是吧?”
“您慢慢讲,我们有的是时间听。”
看那样子,两眼冒着小星星,就差一把瓜子了。
老者看着穆萧萧的可爱模样,也是忍不住脸上露出笑容,点头道:“好。”
陈惜命却插嘴道:“你就不怕我不是你们的主上,就不怕暴露秘密?”
第五百零一章 九先生
老者哑然失笑道:“主上,您说笑了,就算您不是华年陛下选中的人,也总是从南海而来的没错。”
“何况……”老者突然将目光转向了穆萧萧。
穆萧萧不禁一愣,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吗?
老者眼含深意地说:“何况,当年华年陛下离开的时候,曾经留下祖训,未来若是有人带着铃铛而来,不论是哪一只铃铛,都让我们奉其为主。”
铃铛?饕餮铃?
陈惜命与穆萧萧震惊地对视一眼。
穆萧萧则是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说道:“等一下,老爷爷您说不论哪一只,这铃铛一共有几只啊?”
老者竖起了两根手指说:“两个,这铃铛在一千年前并不是叫饕餮铃,而是叫做望月铃。”
“望月铃?”穆萧萧疑惑。
老者点头说:“其实这铃铛本是一对,分为日月两个铃铛,日铃叫做落日,月铃叫做望月。”
穆萧萧不解地道:“这望月还算可以,只是落日未免有些太过伤感了些。”
北山青道:“姑娘此言差矣,这对铃铛本来是明月国的神物,明月国崇尚月亮,敬畏月神,自然喜月升日落了。”
“而且其实这铃铛原本的寓意乃是月中仙子的故事,月中有仙,独舞数万载岁月。”
“仙子凡尘有夫,弯弓射九日,日落望月,却是难得一见啊。”
穆萧萧恍然大悟。
那老者刚要接着说,陈惜命却打断道:“各位,难道不愿意介绍一下自己吗?几位倒是把我们摸得清楚,我们却连几位叫什么都不知道。”
老者突然道:“唉,是老朽糊涂了,主上与姑娘来此良久,我等还没有介绍一下身份。”
“老朽复姓东方,叫东方樾,东方泽便是在下的曾祖父。”
东方泽是他曾祖父?
穆萧萧不由得心惊,按照历史,东方泽乃是五百年前的人,死的时候不过七十余岁。
就算东方泽他儿子一百岁生孩子,东方泽的孙子也一百岁生孩子,那东方樾也至少两百多岁了。
再说谁会一百岁生孩子啊?简直为老不尊啊!
那面前的东方樾至少也是三百近四百岁的年纪啊!
岂不是比鬼医还厉害!
东方樾接着说:“北山青你们知道了,剩下的自己介绍吧。”
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妪脸上挂上和煦的微笑,那笑容很温暖,怎么说呢?如外婆般的笑容。
老妪的声音也很好听,如沐春风,一听年轻的时候就是大家闺秀。
“我复姓西门,叫西门玲玲。”
玲玲?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与年龄不符?
但是转念一想,谁还没年轻过?难道穆萧萧老了以后还改名不成,难道孩子刚一生下来就要想好老了以后叫什么吗?
穆桂芬?
穆萧萧思维很敏锐,立刻问道:“西门,奶奶,您与如今东方城的西门家……”
西门玲玲笑着点头说:“后辈的事我们不管。”
穆萧萧与陈惜命看了一眼东方樾,又看了一眼西门玲玲,这关系有点乱啊!
穆萧萧想得更深了一些,都说是西门家顶替了东方家,如今看来好像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啊。
从当年东方泽执掌文臣,到如今西门家如日中天,西门家族更是如今的东宫宰相。
细思极恐!
整个东宫国的文臣岂不是都握在鬼市之中吗?
若是这些人里再有个姓杨的?
那就热闹了。
不过并没有按照穆萧萧的想象发展下去,那个身穿九头鸟服饰的少女说:“小女子复姓南宫,单名一个恨字。”
南宫恨!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这名字多少有点……
算了,这鬼市里哪有一个正常人。穆萧萧如此想着。
紧接着那个小孩说:“主上,姐姐,我叫火烈,就是大火的火!别看我年纪不大,我现在可是鬼市的八先生。”
八先生?穆萧萧与陈惜命想起来,来的时候似乎遇到了九先生与六先生。
东方樾道:“我们鬼市有九个姓氏管理,分别是,东方,南宫,西门,北山,金,木,水,火,土。”
“主上与姑娘来的路上见过老六了,他姓木,叫木魁。”
便是当初在轮回之门前守着,有些猥琐的中年人,还戴着一副小眼镜。
东方樾接着说:“老九相比你们也见过了,老九叫土漠。”
便是那个摇着蒲扇收钱的老头,在奈何桥后守着。
东方樾接着说:“至于老五,名叫金阳,他如今不在鬼市,也不在东方城,甚至可能不在东宫国,至于在哪我们也不知道。”
“老七姓水,叫水淼,平时坐镇在‘孟婆汤’那一关的酒楼客栈之中。”
水淼?如果扎木在这,一定会忍不住说上一句:“真够水的……”
东方樾说到此处轻轻喘息了两下,显然他那风烛残年的身子有些支撑不住了。
穆萧萧与陈惜命明白,这是需要休息了。
果然东方樾道:“主上,姑娘,实在抱歉,老朽重病缠身,接下来的事便由北山说给你们,我会从旁补充的。”
穆萧萧与陈惜命也是明事理的人,便点头应诺。
北山青扶好东方樾,又将暖炉递到了他怀里,这才道:“我们鬼市的九个姓氏便是来自于当初华年陛下的九个弟子。”
华年竟然收过九个徒弟。
北山青接着说:“其实姑娘有一件事说错了,这令牌里的精血并不是华年陛下在两千年前留下的,而是一千年前留下的。”
“但是故事的起因却是在两千年前……”
随着北山青的讲述,一段尘封了几千年的历史真相被缓缓解开,一段围绕着明月国君主华年的爱恨情仇被展开在穆萧萧与陈惜命面前。
两千年前,明月国灭国,华年便是最后一任皇帝。
从第五轻尘的讲述和南海古楼琉璃宫中的记载,穆萧萧与陈惜命知道,华年最爱的那个姑娘受冤而死。
如今便葬在极北冰原之下的金棺之中。
第五轻尘说那女子是死于明月国神权与王权之手,是两大权力的牺牲品。
但是北山青所说的真相却更加惊骇。
他虽然不知道那女子到底是因何而死,但是却知道那女子的死不单单与明月国有关,更与中原大地有关。
而且她死得极为冤屈。
北山青叹息一声说:“明月皇后喊冤而死,据说一起死的还有很多无辜之人。”
北山青称呼那女子为明月皇后,据说这是华年的意思,他一生只爱过这一个女人,也只认这一个女人。
北山青接着讲道:“明月皇后死后不久,华年皇帝心如死灰,后来明月国灭国,他便去了南海,在那座古楼里参禅悟道。”
“许是对这个世界死了心,他本不想再回到这片大地之上。”
“天道轮回,苍天有眼。”
说到此处,北山青突然看向了穆萧萧与陈惜命问道:“主上,姑娘,你们相信轮回吗?”
陈惜命皱眉,对于轮回之言他从不相信,但是第五轻尘曾与他说过一段极为难懂的话,令他开始有些怀疑。
穆萧萧却是反问道:“前辈,我们该相信吗?”
北山青神秘一笑说:“该信的。”
“明月国灭国千年之后,在雪山之下,荒原之上,诞生了一个小女孩,女孩长大竟与明月皇后一般无二。”
陈惜命与穆萧萧同时震惊。
穆萧萧惊问:“是长得像?”
北山青摇头说:“不,那女孩便是明月皇后转世重生!”
第五百零二章 天下苍生
“转世重生?”陈惜命猛得站了起来,震惊默名地看着北山青问道:“你敢肯定?”
东方樾沙哑的声音响起:“主上是否也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啊?古籍记载,我等也不知道真相是否与书中所写一样。”
“世人常说天道轮回,可是轮回之人尽皆饮下了存在于传说中的孟婆汤,无人记得前世今生,自然无人证实这轮回重生是否真的存在。”
陈惜命眼神不断闪烁。
穆萧萧沉吟着,忽然道:“千年?千年?若是明月皇后没有喝下孟婆汤,也没有从桥上而过呢?”
小男孩火烈道:“姐姐说得奇怪,不从奈何桥上过她如何轮回啊?”
南宫恨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穆萧萧问道:“姑娘所言的是忘川河?”
屋子里的人都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鬼市七关尽皆与轮回之路上的七关相同,自然知道关于忘川河的传说。
穆萧萧点头道:“若明月皇后心中执念不消,投入忘川河苦等了千年呢?”
民间传说,若鬼魂不愿泯灭前世的记忆,便可选择在忘川河水中苦等千载,带着记忆轮回重生。
陈惜命缓缓坐下,沉声道:“鬼怪神谈,不过都是民间的传说,怎么能当真?哼,也许是有别有用心之人特意编纂一个故事,逗弄愚昧的后世之人也未可知。”
北山青苦笑,然后道:“主上说得也许对吧,不过今日这个故事我们暂且将其当真。”
北山青再次展开兽皮古卷说:“明月皇后重生之后得到了大造化,一身本事通天彻地,但是因为她心存着对人间的仇恨,所以……”
“所以便一心想要屠灭中原!”
“什么?”穆萧萧惊呼出声,这与她们之前得到的关于明月皇后的故事大相径庭啊。
无论是第五轻尘,还是琉璃宫中的记载,这个华年一生挚爱的女子都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啊。
屠灭中原,掀起腥风血雨,这是何等魔头才能做出的事啊?
北山青接着说:“明月皇后前世便是一个天赋绝佳的天才,一身异术冠绝天下,想必二位也知道那夺天地造化的南海古楼便是明月皇后帮着华年皇帝建的。”
“千年重生,明月皇后被荒人奉为神明,她也传授给了荒人九个部落不同的能力。”
“以此成就了荒神九部。”
北山青接着说:“百年光阴,荒人逐步壮大,终于明月皇后带着已经几乎无敌的荒人大军向着中原大地发起了战争。”
“荒神九部所向披靡,其中铁浮屠所过之处,天地变色,血流漂橹啊!”
北山青叹息一声借着说:“那时候明月皇后近乎疯狂,她不顾红尘之外不得参与红尘争斗的规矩,带着大军杀进了中原。”
“那时候死的人太多,怨气极重,明月皇后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头上古凶兽,饕餮!”
“饕餮吞噬人身,也吞噬人魂,一时之间哀嚎遍野,生灵涂炭……”
听着北山青的讲述,穆萧萧不由得觉得脊背发凉,她甚至已经看到了那尸山血海,人间末日的景象。
下意识的,穆萧萧便抓紧了陈惜命的胳膊。
陈惜命也渐渐带入其中,问道:“中原文明传承千万年,修道修仙之辈层出不穷,就没有人出来阻止。”
东方樾却是冷笑了一声说:“他们或许怕了,或许理亏吧,修仙之人所图不过长生,有些为了一身清净,甚至舍去人间七情六欲,舍掉了一生挚爱。”
“越是想多活记载的人越是怕死,怎么能期望那些自私之辈拯救苍生呢?”
穆萧萧惊问:“所以真的就没有人阻止吗?一个也没有?”
西门玲玲插嘴道:“天下三大不可知之地自古长存,其中天极山最为久远,也一直自认为是天地正道,一直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可惜那时候他们没有在最初便现身。”
东方樾也点头说:“天极山存在的年月已经不可追溯了,我只知道那座天极山原本不过百米丘陵。”
陈惜命与穆萧萧同时震惊,百米丘陵?如今的天极山多高他们听鬼医说过一嘴,直透云霄,这得多少年月啊。
东方樾说:“当然天极山的高度与修道之人移山填海的大手笔有关,但不可否认他们存在极远,至少比明月古国要远。”
“那一次生灵涂炭也使得天极山元气大伤。”
穆萧萧疑惑道:“他们不是没参与吗?”
东方樾冷笑一声说:“哼!内斗啊!”
穆萧萧与陈惜命的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
天下苍生都要死没了,护着天下苍生的“神仙”自己干起来了?
因为什么?因为老二下象棋赢了老大吗?
可笑至极。
北山青接着说:“至于后起之秀的不知渊,本就脱身于明月古国,明月皇后发动的战争他们不帮着明月皇后就不错了。”
东方樾最后说道:“而浩渺湖倒是出手了,却打不过明月皇后,千年前浩渺湖共有二十座仙山,如今就剩十个了。”
穆萧萧忍不住问道:“明月皇后一个人这么厉害吗?”
东方樾摇头说:“两千年前明月皇后身死之时吃过大亏,自然知道中原的实力,所以千年后卷土重来又怎么会只有她自己呢?”
“她身旁除了荒神九部之外,还有许多山景野怪,散修邪仙。”
“但是有了浩渺湖的惨痛代价,总算拖住了荒人大军的脚步。”
北山青指着画上的另一幅图说:“关键时刻,华年皇帝总算是及时从南海赶来。”
陈惜命皱眉问:“华年,难道也重生?”
北山青却是摇头说:“不是,他不是重生。”
穆萧萧惊呼道:“华年皇帝一直就没死是不是?”
北山青点头说:“正是,华年皇帝千古奇才,功参造化,在南海隐居了千年时间。”
“二位手里有不知渊的秘宝莫望珠,想必是去过不知渊了,那一定也知道不知渊有一种秘术,可以窥探天机,预测未来。”
穆萧萧点头。
北山青说道:“而不知渊的秘法都是传承自明月古国,所以华年皇帝陛下自然也懂得这种秘法的。”
“他早就预测到明月皇后会酿下此等大祸,带来生灵涂炭,所以为了应对这个劫难,华年陛下早早便做了准备。”
陈惜命紧紧蹙着眉头问:“准备什么?准备对付明月皇后吗?”
“他的女人千年前被中原迫害含冤而死,难道他不帮着报仇还要反过来对付自己的爱人吗?”
“这样的人?哼!虚伪——”
鬼市五人闻听陈惜命的话都是一怔,东方樾眼含深意叹息道:“也许这就是华年陛下与其他自私的修行者的差别吧。”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天下苍生乃是大义,在苍生面前个人的爱恨情仇当次之。”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一直冷淡甚至是冷漠的陈惜命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
“天下苍生与他何干?他救了苍生,苍生却要让他心爱之人去死,此等苍生便不是苍生,不若奈何桥上鬼魂!”
“拯救苍生?难道明月皇后不是苍生之一?救得了苍生为什么救不了她啊?”
穆萧萧也是惊讶,不知陈惜命为何会突然这么激动,吓得穆萧萧也是眼神闪动。
试探着伸出手去抓陈惜命的手。
哪知道陈惜命却是一下反手紧紧握住了穆萧萧!
第五百零三章 千年难得一华年(上)
下一刻,陈惜命的目光与穆萧萧的目光相接,眼中尽是决绝,这一份坚定决绝看得穆萧萧一阵心颤。
“在我看来,华年不过一个可笑的尘埃,他救了苍生又如何,就算苍生感念,他终究是个失败的人。”
“若有一日,天下苍生与我心爱之人站在对立面……”
陈惜命深深望着穆萧萧。
南宫恨忍不住问道:“主上打算如何做?”
“那我便与天下苍生为敌!”
“若天下苍生敢伤害我心爱之人,那便杀尽天下苍生!”
穆萧萧呆住了,屋内的其余人也呆住了,良久之后穆萧萧才轻轻呼唤了一声:“二叔?”
陈惜命淡淡一笑,将目光再次转向了鬼市五人,但是握着穆萧萧的手却不曾松开。
深吸了一口气,陈惜命淡淡地道:“继续吧。”
显然他已经平静了下来,东方樾则是眼含深意地看了陈惜命一眼,眼中光芒闪烁不定,最后在心底轻轻叹息了一声。
北山青点了点头接着说:“华年皇帝陛下通过秘法早早便预测到了明月皇后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所以提前便做好了准备。”
“为了应对明月皇后的荒人大军和修行者高手,华年皇帝陛下也培植了一些势力,并收下了九个徒弟,传授他们神功修行之法。”
穆萧萧问道:“便是各位的先祖吗?”
北山青点头说:“没错,那九人便是我们的祖先了,其中九人有所排名,且千年来从没有变过。”
“一人身死,便由其后代继承身份地位,千年时光匆匆,火家人才凋零,如今这八先生的位置便由小烈担任。”
说到此处,北山青也是叹息一声。
穆萧萧将目光投向了只有十岁的火烈。
火烈嘻嘻一笑说:“姐姐可不要因为我年纪小就小瞧我啊。”
说着话手中忽然就燃起了一团火焰,火光抖动,火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穆萧萧眼中露出了震惊之色。
华年当年的传承果真不能小觑啊。
北山青接着说:“我们九家早早就被安排在了中原大地,为的就是等待这一战的到来,当时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势力,并且掌握了其中一个小国。”
“只是华年陛下当年留下命令,等他从南海归来我们再动手,所以战争一开始我们的祖先一直在等着陛下,并没有参与战斗。”
“所幸在中原大地溃不成军,即将支撑不住的关键时刻,陛下终于骑着鬼车鸟自南海而来。”
穆萧萧不解地问道:“既然想拯救苍生,那为什么华年皇帝没有一开始便出现呢?”
东方樾叹息一声说:“这件事我知道一些,当年我的祖先留下过一段秘辛,据说华年皇帝之所以没有一开始便出现,乃是因为他被南海一个蝶仙所缠住。”
“困于南海一片秘境之中许多年啊。”
穆萧萧疑惑地问道:“南海的蝶仙?蝴蝶仙子吗?”
东方樾点头说:“也许是吧。”
陈惜命则是淡淡地道:“蝴蝶怎么成仙,恐怕不是仙子,而是妖吧?否则又怎么会阻止华年拯救天下呢?”
“不过我倒是觉得那蝶仙做得没什么错,想来蝶仙是个看透一切的聪明妖精。”
众人已经渐渐习惯了陈惜命的性格,也只能苦笑。
穆萧萧好像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眼中精光大放,惊呼道:“是她!是她!南海的蝶仙!”
“二叔,你记得吗?我们曾经遇到了蝶梦花?”穆萧萧紧紧抓着陈惜命,满眼激动。
陈惜命点头问:“怎么了?”
穆萧萧说:“你记得我和你说过吗?在南海的时候我们中了幻境,我到了一个小岛之上,遇到一个背着蝴蝶翅膀的姑娘,后来……后来她扯碎了自己的翅膀,沉进了海里……”
“我以为那都是假的,看来我是遇到蝴蝶仙子的残梦了……”
东方樾也是惊奇道:“若真的如姑娘所言,那恐怕便是蝶仙了?只是为何姑娘和看见蝶仙的残梦呢?”
穆萧萧摇头说:“不知道,二叔你没见到吗?”
陈惜命若有所思,然后摇了摇头叹息说:“其实当初我隐瞒了一些事,你们都进入了幻境,而我……根本就没有进入幻境。”
“什么?二叔你说真的?为什么会这样?”
陈惜命苦笑一声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我来自南海的缘故吧。”
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陈惜命转向了东方樾等人问:“后来呢?”
北山青说道:“华年皇帝陛下刚一到来,便执掌了我们掌握的那个小国家,与此同时集结我们九家的力量,与浩渺湖暂时联合,整合了中原大地各自为战的势力。”
“对荒人大军发起了反攻。”
“但是即便如此,却也已经为时已晚了,明月皇后已经造下了天大的罪孽。”
北山青叹道:“华年皇帝自然见到了明月皇后,看到自己当年深爱的那个善良的姑娘亲手制造了这片尸山血海,他痛心不已,极力劝阻皇后。”
“但是事已至此,明月皇后已经无法回头,最终劝说无果,华年皇帝陛下为了天下生灵只能出手了。”
陈惜命再次冷哼一声:“所以他对自己心爱的人动手了?作为一个皇帝一个心怀天下的君主,他是成功的,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我瞧不起他。”
“那也不能任由皇后错下去啊。”西门玲玲忍不住道。
陈惜命却说:“爱情本来就是义无反顾,不计后果的。”
“嘻嘻。”穆萧萧突然笑了一声。
陈惜命疑惑地看着穆萧萧说:“这么严肃的问题,你笑什么?”
嘴上像是责备,但是陈惜命脸上也带着笑容。
穆萧萧则是抬起与陈惜命握着的手说:“也不知道当初谁唯唯诺诺,又是怕人言可畏,有是怕悠悠众口,说什么伦理道德,年龄啊,辈分啊,如今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陈惜命脸上带着尴尬说:“这不是一直在进步吗?”
穆萧萧看着陈惜命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一声,而东方樾几人都看傻了,这位主上对待别人和穆萧萧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啊!
一个是火山,一个是冰山啊。
穆萧萧收敛笑意,叹息一声说:“其实我能够理解华年皇帝的。”
“哦?”东方樾抬眼看向穆萧萧说:“那姑娘说说看。”
穆萧萧眼中带着柔情看着陈惜命,就如同望向了那位千古一帝一般。
“华年陛下深爱着明月皇后,所以他不忍心看到皇后一错再错,不忍看着她造下杀孽,成为人们心中的魔头。”
“不忍她坠入魔窟,越陷越深。”
“心怀仇恨的人是永远没有办法快乐的,哪怕她大仇得报,哪怕她最终杀了天下人,但也只不过获得短暂的快感罢了。”
“当复仇的冲动退去,皇后一辈子都会在自责与痛苦中度过,那些冤魂会缠着她,让她夜不能寐。”
“华年陛下希望明月皇后的每一天都是光明的,都是阳光灿烂的,都是天真烂漫的,他不想她余生都活在痛苦中。”
“所以陛下在帮助皇后脱离苦海,有一个能够帮着纠正错误的爱人,明月皇后是何其幸福啊。”
陈惜命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东方樾叹息道:“也许当年陛下便是这个意思吧。”
陈惜命沉默了良久忽然抬头问道:“后来呢?华年成功了吗?他杀了自己心爱的姑娘吗?”
第五百零四章 千年难得一华年(中)
东方樾眼中露出了一丝怅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陈惜命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东方樾沙哑的声音响起:“陛下确实是阻止了明月皇后,但是他又怎么会杀害自己心爱的女子呢?”
北山青接着讲述:“华年陛下带领我们的祖先和中原联军打败了荒人大军,并凭借一己之力大打败了明月皇后和她手下的诸多修士。”
“荒人大军节节败退,一直便退回了荒原。”
“华年陛下没有让让我们赶尽杀绝,却是让明月皇后许下诺言,荒人终生不得踏出荒原。”
“这千年间荒人也一直深深守着他们的承诺,不曾离开荒原。”
“天下大局已定,明月皇后作为这场战乱的始作俑者本来不会得到善终,但是华年陛下深爱着她,中原各个首领也明白,华年皇帝必然会保下明月皇后。”
北山青说到此处突然变得愤慨起来,紧紧了拳头才说:“但是就在战争最后,一直没有动作的天极山终于动了。”
陈惜命与穆萧萧听到此处不由得深深皱眉,他们知道坏事的人登场了。
果然北山青说道:“天极山历史久远,在内斗之后终于统一了思想。”
陈惜命忽然问道:“他们为什么内斗,又统一了什么思想?”
东方樾叹息道:“两千年前明月古国灭国便有天极山的影子,一千后明月皇后重生,带着愤怒席卷中原,天极山出现了分歧。”
“有人觉得当年灭国明月是错的,该为所做的一切承担责任;有人则觉得没有错。”
“这便是分歧。”
“而最终天极山统一的思想便是……”
停顿了一下北山青才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穆萧萧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北山青愤怒地说:“所以他们最后出手了,向着已经投降的的荒人出手了,向着已经疲惫不堪的明月皇后出手了。”
穆萧萧惊问道:“华年皇帝一定不会看着天极山伤害明月皇后,所以他阻挡了天极山?”
北山青看着穆萧萧说:“姑娘只是说对了一半,华年皇帝确实不会让天极山伤害明月皇后,但是陛下与天极山交战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天极山认为陛下也是明月古国遗留下来的人,所以他们也向着陛下出手了。”
穆萧萧不解地问道:“可是华年陛下分明刚刚帮助中原解除了危机啊?”
“呵呵!”陈惜命忽然冷笑了两声,说:“萧萧,你忘了天极山最后统一的思想了?”
穆萧萧陡然一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北山青说道:“天极山将我们的祖先与陛下,还有明月皇后的部下都定为了罪人,是异族,是会带来灾难的恶魔。”
“他们甚至联合浩渺湖,不过自然没有联合不知渊。”
“不知渊虽然是明月国的后裔,但是因为冰原之下当年被华年陛下处死了很多人,所以不知渊中的有些人有些憎恨华年皇帝。”
“这一点天极山是知道的,所以天极山传出消息,只要不知渊不参与这场战斗便会饶过他们,以后再不追究。”
穆萧萧不解地问:“天极山都能放过不知渊,为什么不能放过陛下和皇后呢?”
陈惜命淡淡地道:“因为华年皇帝与明月皇后太强大了,已经威胁到了天极山。”
东方樾点头:“主上看得透彻,这就和凡尘皇朝之中一般,很少有皇帝会容忍一个诸侯的实力强过自己。”
“天极山诞生已久,千万年来一直自诩为凡尘间的苍天,他们是不会允许能够威胁到他们至高无上地位之人。”
北山青接着讲述道:“浩渺湖感念于华年皇帝的功德,没有参与到这场战斗之中。”
“最后便成为了天极山与明月后裔的战斗。”
穆萧萧紧张地问道:“谁赢了?”
“唉——”
东方樾长叹一声说:“天极山太强了,那场战斗据说很惨烈,明月皇后的上古凶兽饕餮便战死了那里。”
“而华年皇帝的鬼车鸟也是重伤垂死。”
“天极山本来是要赶尽杀绝的,但是华年皇帝太强了,天极山杀不了他,甚至差一点被陛下带领的大军打残。”
“就在双方胶着的时候,中原联军中忽然冲出大片军队,他们不知受到了谁的意思,竟然冲向了那些已经投降的荒人。”
“大战再次爆发,不过这一次输得却是荒人了,他们毫无防备,甚至没有了战意。”
穆萧萧气愤地道:“中原与荒人之间的战斗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还会发起攻击?”
北山青道:“这也是荒人疑惑的?发动攻击的中原军队是南方的军队,便是后来陈国所在的地方。”
“明月皇后为了保护荒人回到了荒人大军之中,但是却在仓惶间被天极山一个隐藏在中原联军中大修行者重伤,用天地缚龙索钉在了空中。”
穆萧萧捂着嘴惊呼:“死……死了……”
东方樾却是摇头道:“还没有……”
穆萧萧暗暗松了一口气。
却听到北山青伤感的声音响起:“明月皇后不是被天地缚龙索钉死的,而是……而是被乱军杀死的……”
“什么?”穆萧萧震惊地站了起来。
北山青缓缓讲述道:“那时候华年皇帝被天极山众人缠住,即使眼见明月皇后被天地缚龙索命中,但是还是没办法脱身。”
“天地缚龙索洞穿了明月皇后的身体,但是那缚龙索最主要的作用却是锁住了明月皇后的一身修为,使得她变为了凡人。”
“然后……然后乱军冲过……”
“便……便……”
穆萧萧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北山青颤抖着说:“那些刀剑,马蹄,长矛就那么落在了明月皇后的身上,带着中原人对荒人的恨……”
不用想也知道了,乱军而过,还能剩下什么呢?空怕连尸骨都剩不下了吧……
北山青接着说:“华年皇帝眼见心爱之人粉身碎骨,临阵突破,近乎疯狂地用着玉石俱焚的方式与天极山厮杀在了一处。”
“陛下的强势使得天极山很快便死的死伤的伤,那一战天崩地裂,天地色变。”
“待一切成为定局的时候,华年皇帝已经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不过他当时还牢牢控制着天极山的掌权者……”
“经此一战,天极山也几乎耗掉了他们的半数战力,最后的结果谁也没想到,竟然是两败俱伤!”
叹息之声响彻这个房间。
南宫恨眼神敏锐,只有他发现陈惜命的眼角竟然泪光涌动,然后落下了一行泪水。
陈惜命皱眉,伸手接住温热的泪滴,他也在疑惑,自己为什么哭。
大鼎中的火焰跳动着,火光照在泪滴上,反射出一个人的影子,正是陈惜命身旁的穆萧萧。
陈惜命看了看泪滴中的穆萧萧,又转头看了穆萧萧一眼。
“怎么了二叔?”
“没事。”陈惜命不着痕迹地翻手握住了那一滴泪水。
北山青叹息一声接着说:“最后浩渺湖出面,要和解这场战斗。”
“华年皇帝的剑插进了天极山掌门的胸口,逼着天极山许下了数条诺言,在浩渺湖的公正下达成了协议。”
火烈年纪轻,童言无忌,说道:“哼,要不是华年陛下被他们围攻,最后还不一定怎样呢?要不是华年陛下忌惮在一旁按兵不动的浩渺湖,准杀光那些天极山的狗!”
第五百零五章 千年难得一华年(下)
房间中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一声苍老的叹息响起,东方樾说道:“接下来的事我说吧。”
北山青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东方樾看似艰难地直了直佝偻的腰背,然后缓缓说道:“经此一战,天下大地已经满目疮痍,哀嚎遍野。”
“可以说这一场天下几乎所有人都参与的战争没有赢家,都是失败者。”
“天极山忌惮华年陛下的强大实力,他们的损失实在是太严重。”
“那一场战斗使得天极山几乎失去了天下统治的地位,这才形成了后来三大不可知之地鼎足而立的局面。”
“天极山被华年陛下打怕了,他们不知道陛下还有没有再战之力,越是活得久远的人就越是怕死。”
“所以当华年陛下的长剑穿过天极山掌门胸口的时候,天极山终于妥协了。”
“双方定下约定。”
“天极山不得对荒人赶尽杀绝,而荒人则不准随意离开那片荒原。”
“天极山退守会山中,放过此战中明月皇后的部下和我们的祖先。”
“天下就此停战。”
“但是当时天极山觉得我们造下了杀孽,想要他们放过明月皇后的那些部下就必须让我们的祖先也定下承诺,千年之内不得有后辈修行者踏足凡尘。”
东方樾几乎是咬着牙说:“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们一直都生活在这片阴暗的地下。”
穆萧萧起身怒道:“这不公平啊!”
东方樾无奈道:“没办法,天极山还剩下的战力实在也不是我们可以硬抗的。”
“后来天极山留存在世上的始终只有二十八人,被称为天极山二十八星宿,只是这千年过去,没人知道还有多少老家伙活着。”
“直到百年前,主上踏海而来,掀起了那场腥风血雨,才使得天极山再次遭到重创。”
陈惜命刚要询问,东方樾却是摆手说:“恕属下不能说,再过五年不到,百年之期一到主上自然知道一切因果。”
陈惜命只好作罢,但是眼中尽是怒意。
可是这愤怒向着谁发呢?在南海古楼的时候守楼人的大长老便给过他一封信,那信是他自己写的,写的内容便是不准与他说实情。
要骂也只能骂自己。
东方樾继续道:“天极山众人走后,我们的祖先带着重伤的华年皇帝去了荒原,将明月皇后的尸骨葬在了荒原深处。”
“并且华年陛下用尽功力将饕餮灵魂封印在了这个铃铛之中。”
“陛下明白,饕餮乃是凶手,任由饕餮凶魂肆虐人间的话,将会造成生灵涂炭,所以便将其封印在望月铃中。”
“余下的那只落日铃则挂在了九头鸟鬼车的脖子上。”
“陛下担心荒人卷土中原,便不得不以明月皇后的名义将荒人留在了荒原,让他们世代守护着明月皇后的坟墓,不得再踏足中原。”
“并且将余下的铁浮屠尽数埋在了明月皇后的坟墓中。”
穆萧萧惊在了当场,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原来荒人留守荒原千载竟然不是受了荒神的旨意,而是受了华年陛下的命令。”
“原来荒人世代守护的秘密便是明月皇后的古墓,是那个对中原大地的承诺。”
“终生不出荒原?华年陛下恐怕也没想到吧这条规矩已经将倔强的荒人逼上了绝路了。”
东方樾叹息道:“其实当初陛下没有想到这一天,当初的荒原也和现在不同,那时候的荒原只是名字听起来有些荒芜,但是实际上荒原在雪山脚下,却偏偏草场肥美,牛羊成群的。”
陈惜命不解地道:“怎么可能呢?雪山脚下还草场肥美?”
东方樾却是叹息道:“主上有所不知,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当年在雪山与荒原之间有一道宛如神降般的天然屏障。”
穆萧萧好奇地问道:“什么屏障?”
东方樾说:“扶桑林。”
陈惜命皱眉惊疑道:“扶桑?灌木丛?”
东方樾摇头说:“非也,主上可曾听过日出扶桑的传说,相传东海之东有仙山,仙山崖畔有两株大桑树相互扶持,三足金乌便栖息于上,化为太阳自东方升起。”
陈惜命震惊道:“那只是传说,太阳不是一只鸟,自然没有扶桑树,何况东海之畔的树怎么会生长在北方呢?”
东方樾笑道:“这世界上就是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就如凡人谁会相信南海深处有鲛人呢?”
陈惜命陷入沉思。
东方樾接着说:“那时候荒原与雪山间便有一片神奇的扶桑林,虽然没有金乌升起,但是那神奇的扶桑林却是好像带着太阳的功效一般,完全阻挡住了雪山的寒风。”
“相传那林间正中还有一株巨大的梧桐,据说明月皇后便是在那梧桐树下诞生的。”
陈惜命的眼神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穆萧萧则是问:“那后来扶桑林去了何处,若是扶桑林还在,荒人何至于落得如今地步?”
东方樾冷哼了一声说:“天极山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小人,他们虽然承诺不对荒人赶尽杀绝,但是却在陛下离开后摧毁了那一整片扶桑林,将那扶桑林全都斩尽了!”
“混蛋——”穆萧萧忍不住骂道。
天极山这一招简直是绝户计啊,相当于间接毁了荒人的未来。
陈惜命也说道:“却是混账。”
东方樾说道:“这都是后话了,却说华年陛下葬下了全部铁浮屠,希望荒人从此能过上与世无争的日子。”
穆萧萧问道:“据我所知,现在荒人还是会制造铁浮屠的。”
东方樾却说:“姑娘不知,如今的铁浮屠恐怕远不如最初的铁浮屠,当年铁浮屠奔驰起来就如同鬼兵过境一般,让人望而生畏啊。”
“华年陛下也是不希望这被明月皇后研制出来的铁浮屠再次祸害人间,所以才葬下的。”
“处理完荒人的事后,我们的祖先便依照约定一直困于这片地下,但是后辈没有修行的人却渐渐在凡尘崭露头角。”
“陛下高瞻远瞩,经过那一场大战,他几乎是一手扶持起了当初那个我们一方的小国家。”
“后来这个国家便命名为东宫国。”
“什么——”穆萧萧与陈惜命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东方樾点头说:“两位没有听错,这东宫国实际上便是陛下当年一手扶持起来的,这一点就连天极山都不知情。”
“陛下在临走的时候留下命令,命我们九族的祖先在暗处帮助东宫国,所以东宫国在最初的时候其实一直是由我们掌控着。”
穆萧萧与陈惜命越来越心惊。
东方樾叹息一声说:“但是华年陛下说了,东宫原本是东宫家的,未来也该是东宫家的,一个国家有十个掌权者永远不如只有一人说话。”
“所以在东宫走向正轨之后,我们九族便渐渐放手不管。”
东方樾越说,穆萧萧与陈惜命越是震惊。
东方樾喘息了一下接着说:“但是整个东宫国从文到武却都有我们九族的影子,就如同当年的东方泽,也如同如今的西门家。”
“可以说东方国千年以来不管怎样变更,这文臣之首一项都是我们的人。”
穆萧萧几乎脱口而出地惊问道:“那武将呢?武将里是不是也有鬼市的人?”
东方樾明显是明白了穆萧萧的意思,说道:“姑娘是想问杨佑吧?”
第五百零六章 东方不出
“姑娘想必是关心那个杨佑吧?”东方樾看透了穆萧萧的心思。
穆萧萧点头。
东方樾叹息道:“老朽说过了,当年华年陛下临离开的时候留下命令,我们鬼市九族只能暗中扶持东宫,不可直接干预,至少千年内不可以。”
“所以东宫国一直都是按照正常轨迹发展,这千年来出过的能臣名将也不都尽是我们九族的人。”
“实际上知道我们九族身份的就只有各大家族在凡尘的族长,我们谨守当年对天极山的承诺,没有过多参与俗世之争。”
“就如柱上白日里教训的那个西门小儿西门贺,他根本就不知道西门家的根源在何处。”
西门玲玲听到此处特意起身对着陈惜命躬身道:“主上勿怪,待天明后我便会通知西门当代族长,命那西门贺小辈登门道歉。”
“还望主上念及同出一源的的薄情,饶过我那无知的后辈。”
陈惜命怒哼一声道:“无知?你倒是说得轻巧,那西门贺荒淫无度,残害百姓,你可知这些年有多少忠良无辜死在他手上啊?”
“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西门玲玲顿时满头冷汗,恭敬地点头道:“主上说的是。”
陈惜命却是接着说:“依我看,你那西门家后辈儿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这些自诩为世外高人的老祖宗,就凭一句千年不得入世便任由那些入世的后辈胡作非为,以为这便可以洗脱罪责吗?”
“败类之人留在世上不过是给华年丢人现眼罢了!”
穆萧萧赶紧拉了一下陈惜命的衣袖。
而房中的五人连东方樾都算上,却都是噤若寒蝉。
穆萧萧赶紧打圆场说:“我二叔也是一时气愤,说得重了些,以后还请诸位对后辈多做约束。”
“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改正就好了嘛。”
西门玲玲赶紧点头道:“多谢姑娘。”
陈惜命却是皱眉看着穆萧萧。
“看什么?你自己杀的人少吗?死在战场上的哪一个不是无辜的人?”穆萧萧看着陈惜命说。
陈惜命则是辩解道:“战场怎么能一样呢?战争总要死人的!两军阵前,哪有几个不死冤死之鬼啊?”
穆萧萧则是大眼睛一闪说:“人间何处不是战场啊?人生一回不就是与天斗与命斗吗?死在刀下是无辜,死在病床上就不无辜吗?”
“哪一个天花病人在得病之前骂过天花王八蛋啊?如此说来,天地下死的人没有一个不死无辜的。”
“你……”陈惜命被穆萧萧说得哑口无言。
穆萧萧还得意地冲着陈惜命吐了吐舌头。
“唉,鬼丫头!”陈惜命无奈只能说了这么一句。
“嘻嘻。”穆萧萧则是一把搂住了陈惜命的胳膊,然后对着东方樾说:“老爷爷您接着说。”
“哦……哦。”东方樾先是一愣,然后才接着说起来。
“这个杨佑便是一个例子,此人几乎可以说是横空出世,他与我们鬼市之人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是凭借其狠辣很快便将东宫国打成了铁板一块。”
“就连老朽也不得不赞叹,此人当真是当世一等一的枭雄,只是不知最近到底得了什么病。”
“按理说一个国家朝代更迭,只要没有影响我们鬼市,我们该当遵循祖训不多加干预的。”
“但是当年华年陛下自南海而回的时候,这东宫家是最开始唯一一个支持华年陛下的。”
“所以天下大势稳定之后,东宫的开国皇帝也是个雄主,借着那场战争的根基很快便打下了大片江山,成为当世第一国,其风头远远要超过如今的秦国。”
“但是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东宫国的开国皇帝深知这一点,所以凭借着当年支持华年陛下的情谊,向着陛下提出恳求。”
穆萧萧好奇地问道:“什么恳求?”
东方樾说道:“恳求陛下答应我们鬼市九族庇佑东宫千年,保护他们东宫一脉至少千年无忧。”
“这也才是我们当年扶持东宫的真正原因。”
“只不过陛下走后我们的祖先认为总要给后辈留下些福荫,也要为陛下日后回归打下些根基,所以擅自做主将后辈渗透进了东宫国。”
穆萧萧点头道:“这也无可厚非,总不能做千年的施粥善人,也该有些回报。”
东方樾颔首道:“姑娘明鉴。”
“只不过我们一直谨守着华年陛下临走时的一句话,东宫不乱,东方不出。”
东宫不乱,东方不出?
东方樾点头道:“正是,我们鬼市九族中一直以我们东方家族为首,实际上这也是当年华年陛下的意思。”
北山青也补充道:“东方家一直是我们九族中最强大的一族,这一点没有异议,我们其余八族也一直以东方为首。”
穆萧萧点头,深深为华年陛下当年的决定感到佩服,就如华年皇帝自己所言,一个国家有十个掌权者远远不如只有一个说话人。
只有定下东方家的超然地位,这鬼市九族才能长存,否则早就内乱了。
恐怕也延续不了千年。
华年皇帝大智慧!
东方樾接着说:“华年陛下当年赐予了我们东方家天下第一奇术,奇门遁甲,并留下了那句东宫不乱东方不出。”
“也是怕我们干预凡尘朝政。”
“我们也一直遵循祖训,历史上东方家只出世过一次。”
穆萧萧惊道:“便是当年二十万大军兵临东方城的时候?”
东方樾点头道:“正是,当年天下群雄并起,东宫国陷入险境,几近四分五裂。”
“我们才让当时的东方家第一奇才东方泽出世,并安排他进入了庙堂。”
“数年后便一跃成为东宫宰相。”
“时值东宫国兵荒马乱,一片狼藉,敌军甚至杀到了东方城城下。”
“东方泽此时才站出来,凭借奇门遁甲之术一举震退二十万敌军,并在此后几年间力挽狂澜,平定各地乱军,重新稳定东宫统治。”
“也因此东方泽先祖被誉为东宫国历史上第一奇才啊。”
穆萧萧心思细密,恍然大悟道:“所以后来什么东方家族没落,什么儿孙无能都是假的,都是鬼市给世人的假象,目的是为了让东方家族顺理成章地退出东宫国的历史舞台。”
“而这个时候西门家适时而上,获得文臣之首,极为轻易地便掌握了朝政。”
“难怪西门家那么容易变登顶东宫第一世家,都是安排好的!”
东方樾点头道:“姑娘聪颖,东宫不乱东方不出。”
穆萧萧忽然激动起来,因为她想到了一件事。
原本她认为扳倒杨佑难比登天,可是如今看来,已经是翻手之举。
只要鬼市东方再次出世,穆萧萧与东宫皇室便不是独木难支,而是有了最重要的后盾了。
东方泽那等天纵奇才的后辈怎么会是庸人呢?
看东方莫问兄妹便知道了。
只要谋划得当,东宫国的危局便不再是死门了!
想到此处穆萧萧惊喜道:“老爷爷,如今杨贼祸国,挟天子令诸侯,东宫皇室已经岌岌可危了,是时候该让东方家族现世了。”
东方樾却是忽而一笑,没有回答穆萧萧的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盛满火炭的大鼎旁。
那里有一个沙漏,其内的砂砾迅速流淌而下。
这个沙漏穆萧萧与陈惜命早就注意到,只是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也不好多问。
第五百零七章 向死而生
“东方爷爷……”穆萧萧轻轻叫了一声。
“嘘——”东方樾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深深盯着那个沙漏。
不只是他,就连其余五人也是看着那个沙漏。
穆萧萧与陈惜命也疑惑地望了过去。
终于,沙漏中最后一粒沙子掉落在了底层。
这一刹那间,似乎整个世界都变得极为安静起来,似乎那砂砾掉落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如洪钟大吕一般响彻这座鬼市。
东方樾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缓缓起身,神秘一笑说:“主上,穆姑娘,你们听。”
穆萧萧疑惑道:“听什么?”
东方樾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然后在穆萧萧与陈惜命惊讶的注视下他竟然张开了嘴:“鸡鸣破晓,黎明将至!”
他的声音一开始极为苍老,但是随着这八个字逐渐吐出,他的声音竟然变得越来与清凉起来。
陈惜命与穆萧萧同时站起身,都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东方樾不是口不能言,身患残疾吗?
怎么如今却开口说话了,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陈惜命下意识便挡在了穆萧萧身前。
东方樾闭上了浑浊的眸子,叹息道:“这声音可真好听啊,小烈,推开房门。”
火烈立刻蹦蹦跳跳地将房门推开,陈惜命与穆萧萧惊讶地发现鬼市“六道轮回”已经安静了下来,一缕阳光自墙壁上的一个空洞照进来,看方向应是东方。
原来不知不觉间天光已经亮了,鬼市已经关闭。
东方樾笑道:“这声音真好听啊。”他又重复了一遍。
陈惜命终于忍不住问道:“什么声音。”
东方樾睁开了双眸,即便是陈惜命见到这双眸子都是一脸惊骇,眸光如水,就如同初生婴孩的眸子一般澄澈,与刚刚的浑浊截然不同。
“主上,是枷锁破裂的声音。”东方樾恭恭敬敬地向着陈惜命鞠躬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那一缕阳光正好照射到东方樾身上。
东方樾缓缓直起身子。
陈惜命与穆萧萧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们惊骇地发现东方樾在直起身子的过程竟然在缓缓褪去苍老。
皮肤上的皱纹如冰消雪融一般褪去。
古语说朝如青丝暮成雪,但眼前东方樾却是白雪化青丝。
等他完全直起身体,依然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翩翩美少年。
东方樾眼含笑意,眸光若春水般泛着波光粼粼。
与此同时三道身影自空中落地,快速来到房门前,正是之前陈惜命与穆萧萧见过的九先生土漠,六先生木魁。
另外还有一个美妇人,眼波流转,媚骨天成,想来便是镇守孟婆汤的七先生水淼了。
三人与屋内的四人同时对着东方樾道:“恭喜大先生神功终成!”
陈惜命反手握住了穆萧萧,眼前的一切透着诡异,就如这鬼市一般。
东方樾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意,然后挥手说:“老六,老七,老九。快来拜见主上。”
声音清悦,如同晨间夏蝉。
木魁,水淼,土漠在愣神片刻后随即反应过来,激动地对着陈惜命施礼道:“属下拜见主上。”
陈惜命沉声道:“东方先生,不应该解释一下吗?”
东方樾满脸笑意,躬身道:“主上勿怪,东方樾之前确实身患重疾,被天地间一道枷锁所困,所以并没有欺骗柱上与姑娘。”
“什么枷锁,说明白些。”陈惜命问道。
东方樾道:“承诺!千年的因果!我东方家既然是九族之首,自然也该身先士卒,承受九族的所有因果。”
“千年前,我们许下承诺,九族修行者不得踏出地窟!”
“这道因果承诺不仅仅困住了我们九族修行者,也困住了九族后辈的潜力,它仿佛带着自九幽轮回之地而来的诅咒,诅咒着九族。”
“这也是当年天极山在其中种下的恶毒之因,我们当年一时疏忽中了天极山的奸计,也是此后百年才发现的。”
陈惜命与穆萧萧眼含疑惑。
东方樾接着说:“这也是为什么天极山没有对我们赶尽杀绝,他们觉得我们也会如荒人一般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
东方樾说到这里眼中突然露出了一丝不屑,说道:“可惜他们万万想不到,我们东方一族握有蕴含天地周天大道的奇门遁甲。”
“所以自第一任东方族长开始,便用奇门遁甲之术改变气运,将那道承诺的因果转嫁在东方家族族长一人的身上。”
“凭借大修为硬抗那道诅咒,以此换得九族后辈繁荣。”
东方樾说到此处的时候,其余八个人都眼含恭敬地看向东方樾,这恐怕也是东方家受到尊重,地位牢固的原因吧。
东方樾接着说:“所以历来的东方家族修为第一人都是重病缠身,英年早逝。”
“可我东方樾不愿臣服因果,所以修了传说中禁忌之功硬抗诅咒,苟活在这阴暗之地几百年!”
陈惜命下意识问道:“什么功法?”
东方樾望向那道阳光,让阳光洒在脸上,道:“功曰蝉。”
蝉,就仅仅一个字。
东方樾豪气干云,说道:“蝉于地底蛰伏十七年,只为七日唱响人间,将一生绚烂孤注一掷,何等辉煌壮阔!”
“以一生心血,只为七日,蝉鸣之时,寰宇皆震!”
“这是一条极为艰险的路,每过十七年,周身便会完成一次蜕变,但是我却只能强行压制这种蜕变,若是蜕变完成,我也就如那夏蝉一般,只有七日可活。”
“但只要压制过了七天,便会进入另一个十七年。”
穆萧萧惊叹一声道:“蝉活八日,向死而生!”
东方樾陡然一惊,然后看着穆萧萧说:“姑娘聪颖!”
“我自十岁那一年开始修行这在阎王殿讨命的功法,至今已经过了三十个轮回,已经五百有十年了!”
陈惜命思索了片刻后问道:“你在借用那千年因果的枷锁压制七日蝉鸣?”
东方樾佩服道:“主上果然是非凡之人。”
陈惜命又问道:“那为何今日却是神功大成啊?”
东方樾道:“回主上,实际上第十七个轮回那一年我功法便小成,可摆脱七日之限,但是我却不忍后人再背负这因果,因此一直将因果加在身,便一直修炼那蝉功至今。”
“今日之所以挣脱枷锁,实在是因为时间到了。”
穆萧萧好奇地问道:“什么时间?”
东方樾笑道:“姑娘刚才不是问我为何如今东宫大乱,我们东方一族却不入世?”
“当年我们只许诺东宫家保他们千年……”
穆萧萧福至心灵,看了一眼那个沙漏惊道:“千年之期到了,所以当年天极山施加在九族身上的诅咒也散了?”
东方樾点头,怅然道:“从鸡鸣那一刻开始,我们便不再受承诺的约束,终于可以‘登堂入室’了!”
“九族等待了千年的日子终于来了!”
陈惜命虽然只有区区二十年记忆,但是若是没有些眼力,也做不得西北的无冕之王。
他敏锐地从东方樾眼中看到了一丝野心。
不由得沉声问:“你想怎样?你会怎样?”
东方樾看向陈惜命说:“主上,我们答应东宫守护他们千载,如今千载已过,誓言已破,无需再继续扶持东宫了。”
“东宫皇室名存实亡,近两代皇帝越发不堪昏庸!如今局面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的!”
“只待主上一句话……”
第五百零八章 油饼面汤
“只待主上一句话!”东方樾眼神灼灼地盯着陈惜命。
整个房间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静止了一般,只有那青铜大鼎中的火炭噼啪声显示着时间的流逝。
东方樾站在首位,其余七人分列其后,都在等待着陈惜命的答复。
终于陈惜命开口问道:“有多少把握?”
东方樾八人眼中顿时亮起了一抹精光。
穆萧萧则是眼中露出一丝慌乱,但是随即隐去,默默看向陈惜命的背影。
“九成!”
东方樾胸有成竹地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陈惜命眼神依旧古井不波,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说说。”
“是!”
东方樾躬身道:“主上,穆姑娘,容老朽细细说来。”
如今他这副少年模样再自称老朽显得多少有些怪异。
“一个国家,想要昌盛,有两点尤为关键,百姓君主!”
他特意将百姓放在了君主之前,这倒是令陈惜命对这个在地底修了五百一十年蝉功的东方樾另眼相看。
“百姓为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如今的东宫国看似欣欣向荣,实在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多半的昌盛与繁荣都是表面功夫。”
“财富永远都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穷人没有底线的穷,而富人却是没有尽头的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便是如今的东宫国!”
穆萧萧惊呼道:“这不可能啊,一路而来不说风调雨顺百废俱兴,也至少安居乐业啊。”
东方樾冷笑一声说:“穆姑娘,老朽侥幸多活了几年,今日倚老卖老教姑娘一个道理。”
“爷……大先生请讲。”看着东方樾那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轻容貌,这句东方爷爷她是怎么也叫不出口的。
东方樾也明显感觉到穆萧萧的尴尬,洒然一笑随即道:“眼见不一定为实,你见到的真不一定是真,你见到了伪也不一定是假。”
“东方国何其之大,姑娘一路而来所过之处都是相对富足之地,却不知在远方偏辟之所,旱涝不断,民不聊生啊!”
穆萧萧惊问道:“那东宫皇室不管吗?”
“管?”东方樾反问一句,随后又道:“如何管?他们现在忙着和杨佑勾心斗角,哪里有心思管皇权之外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东宫皇室又拿什么管?国库粮仓都在杨佑手里,他们不过傀儡罢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穆萧萧叹息道:“东宫皇室也是没有办法?如今杨贼乱国,这东宫怕是被杨家毁了。”
东方樾嘴角带起一抹冷笑说:“姑娘,一个巴掌拍不响啊。”
“东宫国有如今的局面与皇室的昏庸脱不了干系,姑娘可知道东方城中那条闻名天下的商道运河啊?”
穆萧萧点头。
东方樾说道:“上一任老皇帝一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却偏偏在年老的时候心血来潮,开凿了这样一条贯通天下河的第一运河!”
“此河的开凿的确是给东方城与周边城市带来了数不尽的商机,我们鬼市也跟着沾光。”
“但是姑娘你可知道当初运河开凿的时候,娃娃的哭声每夜不停啊,哭得我这地底老翁都涕泪涟涟。”
“如今这任皇帝却也不是贤明之辈,比之大秦秦曜阳,他没有雄心壮志,不是枭雄;比之乐羊乐羊笙,他没有德才兼备,不是明主!”
“若非不昏庸,又怎么会养虎为患,将杨佑养到如今地步?”
“东宫看似君民同欢,实则民间早就怨声载道。”
东方樾语气坚定地说道:“百姓不拥,君主不贤,足以说明东宫千年气运已尽!”
陈惜命沉声问道:“我问的是你凭什么有九成把握?”
东方樾点头道:“想要推翻……重整东宫国,便需要文臣武将的拥护,同时还需要足够的钱财。”
他特意将推翻换成了重整。
“我们鬼市经营了近千年光景,家族中早有一朝重臣,一方诸侯,文臣之首便是西门家,在文臣方面我们占据着巨大优势,武将中金木水火土五家皆有人在,身居高位。”
“且南宫,北山两族分别掌握着两位实力最雄厚的诸侯,杨佑看似总揽军政大权,但是一旦我们鬼市有所动作,他的实力瞬间便会被削减掉七成还多。”
“到时候任他本是通天,也无法有所作为。”
“若他是个聪明人便不会与我们抗衡,至少可以成为一方逍遥王!”
“至于钱财!”
“想必主上与姑娘在进入六道轮回的路上已经有所计较,我们鬼市日进斗金,不说富甲天下,也是富可敌国!”
对于这一点穆萧萧深信不疑,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发现这鬼市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金库啊!
千年的积累,这将会是怎样巨大的一笔财富。
陈惜命忽然问道:“可有养兵在外?那金姓的五先生可是隐于哪里练兵?”
东方樾笑道:“主上只是猜对了一半,我们确实有私军在外,一旦战事起便可以参战,但是老五却不在军中。”
“至于他在何处我也是不知啊……”
陈惜命疑惑道:“不是不准出地下吗?天极山不会找他?”
东方樾说:“老五修行的是自在功,不顿悟是不会有修为,但若是一朝顿悟,朝闻道,夕便可以成道。”
陈惜命又问道:“你意欲推翻东宫,到时候就不怕天极山发难?”
东方樾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极为自信的笑容说:“若是换做从前,我们是有些忌惮天极山的,但如今我神功已成。”
“就算天极山二十八星宿之首的角木蛟亲自,老朽也不惧!”
“到时候千年恩怨一并与他们结算!”
东方樾一身豪气,一点没有不久前的暮气沉沉。
六先生木魁干笑了两声说:“哼哼,老家伙若是赶来,老子就给他准备一副棺材板!”
浑然已经忘了之前吐血的事。
东方樾将目光再次投向陈惜命,问道:“主上,您的意思呢?”
陈惜命沉吟不语,将目光投向了穆萧萧。
鬼市的八族首领都疑惑地看向穆萧萧,他们早就看出了穆萧萧与陈惜命之间的关系不凡,不曾想这种事关重大的决策,陈惜命也要询问穆萧萧这个漂亮的小姑娘。
穆萧萧静静地看着陈惜命,那双入水的眸子好像会说话一样。
而陈惜命呢?
就像一个懂得眸子所说之言的注释者。
只不过目光交流了片刻,不曾说出一言,陈惜命便已经懂得了穆萧萧的意思。
陈惜命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穆萧萧的头发,随后转身看向鬼市众人。
“诸位,人无信而不立,我与萧萧已经没有答应护佑东宫千载,但是我们答应了东宫烁,还他一个政通人和,百姓安康的东宫。”
东方樾眉头一皱,惊问道:“主上什么意思?”
陈惜命依然平平淡淡,但是答非所问地说:“千年前华年留下古训,带着铃铛来的便是你们的主上,很可惜我不是。”
“铃铛是萧萧的。”
所有人都是惊讶地看向穆萧萧。
陈惜命接着说:“我从来都没有承认过我是你们的主上,就如同我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南海古楼那些人的主上。”
“我就是陈惜命,一匹西北的雪狼,属于穆萧萧的雪狼。”
随后陈惜命抬眼望向那一缕微薄的晨光,笑道:“太阳出来了,按照规矩我们不可再出鬼市,但是我从不喜欢守规矩。”
随后一拉穆萧萧的手向外而去,边走边问:“饿了吧?早饭吃什么?”
“油饼面汤……”
第五百零九章 街边小摊
“香吗?”
陈惜命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汤,看着面前嘴角仍旧带着油星的穆萧萧,满眼的宠溺。
两人此刻就坐在街角旁的一张露天桌子旁,这是一个早餐摊。
穆萧萧喝下最后一口面汤,竟然忍不住长叹一声,然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说:“太香了,二叔你不知道,这一晚可是把我饿坏了。”
陈惜命吹着热面汤说:“昨天傍晚不是在妓院吃过了。”
穆萧萧赶紧看了看周围,低声埋怨道:“你一个大将军,我一个姑娘家家的,别妓院妓院的,说青楼不好吗?”
“有什么区别?”陈惜命吃了一口油饼。
然后有些嫌弃地说:“油太大了,我吃不惯。”
陈惜命常年生活在西北之地,那里的人喜欢吃面食,吃羊肉,吃大饼。
却不喜欢吃这用油煎过的饼子,不伦不类。
但是穆萧萧从小生活在昊京城,昊京城百姓的早餐也是面条馒头包子之类的,但是昊京城人喜欢吃油饼,喝面汤。
“你不吃我吃。”穆萧萧一把夺过陈惜命手中的油饼,也不在乎别陈惜命咬过一口,直接塞进了嘴里。
陈惜命先是一阵脸色古怪,随即快速隐去眼底的甜蜜。
“区别大了,青楼里也许只是欣赏歌舞。”穆萧萧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
陈惜命喝着面汤说:“我没看见哪一个去青楼的男子是看歌舞的……”
“你不就是。”
“我连歌舞都不看。”
“木头……”
陈惜命看着嘴里塞得满满的穆萧萧说:“大早上吃这么油你真吃得下去,好吃吗?和昊京城比怎么样?”
穆萧萧想了一下说:“差一些,昊京城有一家的油饼松软香甜,简直太好吃,可惜……”
穆萧萧欲言又止。
陈惜命淡淡地说:“早晚打回去。”
穆萧萧看向陈惜命,不理会已经渐渐热闹的街道,小声问道:“后悔吗?”
“后悔什么?”
穆萧萧又凑近了一点说:“没有答应东方樾,若是你答应,说不定你会成为皇帝的。”
陈惜命眼睛都没抬,吹着碗里的热面汤反问:“我当皇帝你当皇后吗?”
“切,想得美。”
“那你当小妾?”
“我……”穆萧萧直接甩给了陈惜命一整块油饼到面汤里,恶狠狠地说:“惩罚你吃光它!”
陈惜命愁眉苦脸地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我欲啊!”
陈惜命败下阵来。
穆萧萧又问:“你到底后不后悔。”
陈惜命强咽着油饼说:“我不是已经回答了,你不愿意当皇后,我当皇帝有什么意思?”
穆萧萧眼珠轻转,满脸笑意。
实际上也是穆萧萧不同意东方樾的想法,她总觉得东方樾做得不对,至于不对在哪却是想不明白。
也许先入为主吧,她总是想着帮东宫烁。
陈惜命又补充了一句:“你想做女英雄,我就随着呗。”
陈惜命倒是曾经升起了一丝同意东方樾的想法,不为别的,就为穆萧萧。
穆萧萧一心想着会秦国复仇,这一点陈惜命虽然担忧,但是却心知肚明,换做旁人家中别如此陷害,恐怕也难以忍受。
杀父之仇,灭族之恨!谁能放下。
可是报仇就需要军队实力,穆萧萧这两年帮助草原金狼王庭,周旋于乐羊东宫和荒原,无非就是想为自己报仇谋求外援。
否则她一个姑娘,与陈惜命浪迹天涯,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是比刀头舔血要合适得多。
如今一朝军政唾手可得,只要得了东宫,便相当于有了与秦国叫板的根基。
到时候至少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也不用再委屈与草原了。
陈惜命便是这番考虑,所以他特意说了饕餮铃,现在应该叫做望月铃,是穆萧萧的,而不是他陈惜命的。
鬼市就算认主,也是该认穆萧萧。
穆萧萧冰雪聪明,看出了陈惜命的心思,于是说:“二叔,我们不是秦弘,不择手段的事还是不做的好。”
“就算复仇我们也理直气壮,光明正大。”
陈惜命轻轻一笑,摸了摸穆萧萧的头发说:“是,我们萧萧最是光明正大。”
“哎呀二叔,你一手油!”
“也许是几天没洗头,头发上自己带的油……”
“胡说!”
任谁会想到这两个怎么看都像是在一起打情骂俏的小情侣,竟然会是左右天下,搅动风云之人。
后世有说书人言道:“原来那武曲星是个白袍的冷面人,文曲星却竟是个女娇娥……”
穆萧萧嚼着油饼,又好奇地问道:“二叔,证实自己不是那个华年皇帝,是不是很失望啊?”
陈惜命闻言放下了面汤碗,皱着眉头似乎在仔细回味,然后突然没来由一笑说道:“开始有一些,但是后来却恰恰相反。”
“说说。”穆萧萧满眼好奇。
陈惜命道:“又有谁愿意成为那活了两千年的怪物呢?我已经够怪物了,在活个两千年,不成了王八了。”
穆萧萧噗嗤一笑,皆因为陈惜命说这句玩笑的时候竟然满脸认真严肃。
白了陈惜命一眼,穆萧萧嗔怪道:“瞎说,照你这么说那些修行者岂不是都成了……”
穆萧萧吐了吐舌头。
陈惜命郑重其事地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已知的大修行者没有活到一千年的原因,可能怕变成王八吧。”
“呸呸呸,你看看你,张口王八,闭口王八,还能不能有点高人的样子,你可是雪狼将军!”
陈惜命喝掉最后一口面汤说:“大俗就是大雅,你不懂了吧。”
“再说,我当那个华年有什么好的?我成了华年,恐怕就得抛弃你去荒原守墓了,还得守两座墓!你说她死就死为什么不葬在一起呢?浪费……”
穆萧萧无奈,看着天空道:“明月皇后,您要是在天有灵,可一定要宽恕这个胡言乱语的后生啊。”
陈惜命笑而不语,忽然问:“饱了吗?”
“没有。”
大手一挥陈惜命喊道:“老板,再来两个油饼,两碗面汤!”
食摊的老板是一个中年汉子,身上穿着一个大围裙,其上带着点点油花,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穆萧萧与陈惜命都没太在意,但是当面汤放在面前的时候,两人都是一愣,那面汤里竟然浮着厚厚一层肉片。
肉片驳杂,凭陈惜命可以看出,有牛肉有羊肉,但都是上好的肉。
这食摊不大,这样两大碗面汤里的肉可抵得上不少银钱了。
恐怕是老板几天的肉食了。
陈惜命道:“老板,我们要的是面汤,不是肉……”
他想说肉汤,但是却说不去汤字,这分明是肉多汤少啊。
老板以为陈惜命不悦,赶紧说:“两位大人,都是上好的牛羊肉哩,没得猪肉的。”
穆萧萧听出老板误会了,于是赶紧说:“不是的老板,我们的意思是肉多了。”
“不多不多,两位恩公,这肉一点也不多啊。”
恩公?
穆萧萧与陈惜命疑惑。
老板却是满眼感激,搓着双手,有些无处安放,不知所措。
“恩公,俺有眼不识,若不是囡囡刚才和俺说认识两位恩公,俺还不知哩。”
两人更是疑惑。
就在这时陈惜命看见一个俏生生地小姑娘正躲在门后向着这里张望,露出半个身子,却是一双眸子紧紧看着陈惜命。
似乎有些跃跃欲试,又似乎有些惊惧。
“原来是你啊……”陈惜命眼含笑意。
第五百一十章 他乡故知
穆萧萧也是恍然大悟。
那个有些胆小的小女孩可不正是昨天白日里差一点被那匹“天马”盗骊踏伤的小女孩吗。
当时东宫翩翩的护卫小楠帮着小女孩挡下了那天马的一击。
却是将自己置于了两难境地,幸亏后来陈惜命出现,还狠狠教训了一顿那个幕后的西门贺。
陈惜命一向喜欢小孩子,笑着对那个小女孩招了招手说:“来,过来。”
小女孩还是躲在门后,虽然跃跃欲试,但是显然有些害怕。
想来昨天陈惜命教训西门贺的时候下手太过重了,惊道了这个小姑娘。
小摊的老板赶紧招手所:“囡囡快些来,你不是说这两位是大英雄吗。”
小女孩这才有些惊惧地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靠得近了赶紧小跑到小摊老板的身后。
可爱又俏皮。
陈惜命笑着伸手拉过小女孩说:“昨日吓坏了吧,不怕坏人都被叔叔赶走了。”
“嗯。”小女孩用力点着头,大眼睛眨呀眨的,像是空中的星星。
陈惜命一松手,小女孩又赶紧跑到她父亲的怀里,将脸埋进小摊老板的围裙上,不时偷眼看着陈惜命与穆萧萧。
穆萧萧笑着问:“原来你叫囡囡啊?”
陈惜命笑道:“你小时候你爹也这么叫你,这是对小女孩的称呼。”
穆萧萧哦了一声。
但是转头看向小摊老板,穆萧萧说:“老板我们要的是面汤,这面汤的精髓便是里面那似有似无的肉沫,那种淡淡的肉香妙不可言。”
“喝着汤,偶有肉沫入口,如获至宝。”
“多了这些肉便没了那精妙所在了。”
小摊老板挠了挠脑袋说:“俺是个粗人哩,实是不知里面还有这些门道,只道是肉越多越好呢。”
陈惜命哈哈一笑说:“老板,她不吃我吃,我喜欢这大块的肉,这两碗都给我,你再给她上一碗带着宝贝肉沫的面汤便是。”
穆萧萧则是一下捂住自己的碗说:“不换,不换,你年纪大了,吃太多肉容易痴傻的。”
小摊老板疑惑地看着陈惜命,心想年级也不大啊。
陈惜命摇头一笑,问道:“老板,听口音你不是东宫人吧?”
小摊老板点头道:“是哩,虽然俺已经来这里快二十年了,但是这乡音难改喽。”
“俺祖籍是秦国西北哩。”
“秦国西北?”穆萧萧与陈惜命同时惊讶。
小摊老板却说:“正是,当年俺家乡马匪横行,穷人饭都吃不饱哩,无奈之下便与家里人逃到了这里,若不是逼不得已,哪个愿意背井离乡嘛?”
“不过俺听说后来西北去了个啥雪狼将军嘛,将那里搞得井井有条,像模像样的。”
穆萧萧眼含笑意地看向陈惜命,不知道这算不算他乡遇故知了。
陈惜命叹息一声,望向了秦国西北方向,响起了在大黑山关隘后埋葬的三千零一柄长剑。
总会回去的……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好啊,倒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你们,小爷还真是幸运啊。”
陈惜命原本温柔的目光瞬间便冷了下来,眼中的寒气甚至让一旁的小囡囡打了个寒颤。
来人正是西门贺。
那个西门玲玲的后人。
他不单单自己来了,还带着一票人,看那架势,分明是要闹事啊。
路旁过路的都赶紧离开,没人敢惹这位西门大少爷。
小摊老板顿时就慌了,喊道:“少城主,这是干啥哩嘛?俺们可都是好人哩,没有惹到少城主。”
西门贺吐了一口口水道:“你给小爷闭嘴,听你口音小爷就烦。”
陈惜命眼中杀机闪动。
西门贺接着怒道:“没惹我?昨天要不是因为你家这个小丫头,小爷会那么丢人现眼吗?”
“小爷今天就是来砸了你的摊,今天还要砸了所有卖西瓜的,从今以后这东方城就不许有一个卖西瓜的。”
“给我砸——”
身后一群人就要冲上来。
吓得那小囡囡哇得哭了出来。
“我看你们谁敢——”陈惜命开声吐气,这一声灌注了内力。
一下就镇住了那些刚要冲上来的打手。
陈惜命冷声道:“好好的清晨美景,非要不长眼。”
转身对着小摊老板说:“老板,将着两碗肉拿去温一下,待会吃。”
然后又笑着捏了捏小囡囡的脸说:“乖,都哭成大花猫了,先随着你爹爹回房间,以后再也不会有坏人了,叔叔和你保证。”
小摊老板小声急道:“恩公,他们愿意砸就砸嘛,可不敢和少城主……”
陈惜命摆手打断,然后笑着问道:“对了,老板,家中可有西北的烈酒啊?也温上一壶吧,我有些想那一口了。”
小摊老板无奈,只能带着小囡囡回房。
穆萧萧全程都是以手托腮看着陈惜命微笑,问道:“二叔,你真的喜欢孩子啊?”
“那还能是假的?有机会一起生一个……”
陈惜命说完便站起了身,向着西门贺走去。
“去——”穆萧萧满脸羞红。
“低头,别吓到你。”陈惜命的声音传来。
“哦。”穆萧萧乖巧地低下了头。
惨叫声此起彼伏。
等穆萧萧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五十多大汉,其中不乏高手都已经在地上昏迷不醒。
只有西门贺战战兢兢地不断后退,和看怪物一样看着陈惜命。
“我……我吃西瓜……”
陈惜命冷声问道:“你怎么就不长脸呢?”
西门贺一咬牙,竟然突然硬气起来,色厉内荏地喊道:“你当真我怕了你是不是?表弟,表弟——”
随着西门贺的大喊,一个阴仄仄的声音自远方传来:“我看哪一个不长眼的敢动我表兄?找死吗?”
声音远远传来,陈惜命不禁皱眉,传音之术,是个顶尖高手,绝不是昨夜袭击他与穆萧萧的二流货色。
穆萧萧却是站起身,眼神有些惊讶地说:“二叔,是个老朋友。”
陈惜命回头看向穆萧萧笑道:“你记忆力真好,像这种臭虫的声音我都记不得。”
穆萧萧嗔怒道:“你夸我骂我呢?”
西门贺却是一脸惊怒,这两位还有闲心打情骂俏呢?
就这么会儿功夫,远处一道黑影踏着层层屋脊而来,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轻功有进步,可惜尽做些不走正道的勾当。”陈惜命冷声念叨。
远处的人渐渐清晰,自然也见到了穆萧萧也陈惜命。
那人身在空中险些一个踉跄,得道高人的模样顿时全无。
来人背着一把通体漆黑如墨的长剑,可不正是杨佑的庶子杨袤吗。
勉强稳住身形,飘落在地,与陈惜命对视。
西门贺一下来到自己这位天纵奇才的表弟身边,咬着牙喊道:“袤弟,就是这两个人欺侮哥哥,还让我吃了一天的西瓜,给我杀了这个男的!”
“不,我要让他生不如死!至于那个女的,嘿嘿,还有几分姿色……”
穆萧萧暗暗叹息一声,替这个西门少城主感到悲哀,心道:“西门玲玲雍容华贵,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痴傻的后人呢?”
西门贺见陈惜命一句话都不说,以为陈惜命怕了。
于是嚣张至极地喊道:“哈哈哈,怕了吧?一会儿就让你跪在地上给小爷吃西瓜,不,吃冬瓜!不刮皮的冬瓜!”
啪——哎呦——
一声响亮的耳光伴随着一声惨叫响起。
西门贺滚到在地,吐出了两颗牙齿,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震惊地看着杨袤。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五百一十一章 婆姨
“杨袤,你……疯了吗?”西门贺捂着自己的脸怒吼着。
“哼!”
杨袤只是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西门贺,转头看向穆萧萧与陈惜命。
“两位,别来无恙。”杨袤脸上带着笑意。
一旁的西门贺陡然一惊,原来杨袤与这两个人相识,但是就算是朋友,他也不该当众打自己!
西门贺坚信,这件事只要他告诉自己母亲,自己的母亲再到自己那位权倾朝野的舅舅面前哭诉上两句。
凭杨袤一个庶子的身份,必然会被惩罚的。
但是杨袤接下来的话却让西门贺心中犹如泼了一盆凉水。
“穆神医,陈将军,我表哥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两位不要介怀。”
穆神医?陈将军?
西门贺能够在东方城作威作福多年,自然不是个彻彻底底的草包。
从杨袤对穆萧萧两人的称呼西门贺已经大体了然。
这些日子杨佑的病已然可以隐瞒,但是还是被有心之人传到了宫外。
此间早就谣言四起了。
若不是杨佑手下有六个能征善战的心腹手下镇守各方,那些个蠢蠢欲动的诸侯王爷们早就忍不住要带着兵马“操练”一番了。
而西门贺作为杨佑的亲外甥,自然是知道内情的。
他母亲对西门贺几乎到了溺爱的程度,所以对于西门贺是知无不言,没有什么隐瞒。
西门贺自然知道如今能救他舅舅的性命的,普天之下好像就只有一个小穆萧萧的姑娘。
据说长得还很漂亮。
对于穆萧萧的医术如此超绝,西门贺表示怀疑,甚至嗤之以鼻。
在他刻板的印象里,这大夫就和教书相生一样,越老越厉害。
而听闻穆萧萧比自己年龄还有所不如,西门贺怎么会在意呢?
但是杨佑却信,所以西门贺知道就算自己不信也得信,要不然以后恐怕就进不去皇城了。
西门贺可是还记得,两年前杨佑一个新娶的小妾,就因为当众忤逆杨佑的决意,仗着自己得宠调笑杨佑不动脑子。
结果那位小娘子据说英年早逝了,所幸没留下一儿半女,否则又是一副天人永隔的人间惨剧啊。
此刻听到穆神医三个字,西门贺还哪里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这不是要绝自己那位擅长大义灭亲的舅舅的生路吗?
陈惜命看着杨袤,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意,饶是杨袤此刻身在自己的地盘里,也是忍不住心生惧怕之意。
杨袤赶紧赔笑道:“二位想必还在生杨某的气,上次的事是杨某一时之间做了冲动之事,我也被那位前辈教训过了。”
“两位……”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陈惜命一挥手阻止。
陈惜命冷哼了一声,看着杨袤问道:“牙,镶好了?”
杨袤闻言面色便是一僵,他的牙上次在东羊城的时候被鬼医全都打碎了,回来之后着实是大病了一场,其中多半也是心病。
此刻旧事重提,就如伤疤被揭开撒盐一般。
嘴角牵动了一下,杨袤强忍着心中的怒意说:“呵呵,将军莫要取笑了,这一口牙可是浪费了一根上好象牙雕啊!”
“象牙,那着实是不相配啊,这嘴里岂不是吐出象牙了!”
“你……”杨袤的火气已经忍不住了,若不是因为他父亲要依靠穆萧萧治病,他才不会忍受至今呢!
陈惜命确实丝毫不惧,终于寒声问:“杨袤,少装模作样了,我儿子呢?”
经陈惜命这么一问,杨袤才想起来,陈惜命的儿子还在他手里,他还有谈判的筹码。
“呵呵,陈将军原来还记得那个小家伙啊!”有了凭借,杨袤说话顿时便有了底气。
“陈陈若是受了一点委屈,你们杨家最好别让我活着离开,否则以后这世上没有杨家。”陈惜命语气平淡入场。
但越是这样,杨袤就越是心惊心气。
“好,将军的建议杨某人记下了!”
随后杨袤看向了穆萧萧说:“穆神医,走吧,正好遇到,我父亲已经等候多时了。”
穆萧萧笑道:“杨将军急什么?我们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同伴,总要汇合后再走,何况……”
“何况什么?”杨袤问道。
穆萧萧安安稳稳地坐在了椅子上笑道:“何况我还没有吃完早饭。”
杨袤紧紧捏了下拳头,然后冷笑了一声说:“好,那我就在城主府等着两位,切记不要太久,久了孩子会想爹爹的。”
说完威胁似的看了陈惜命一眼,然后转身便走。
“表弟,你去哪?”西门贺突然喊道。
“走!还不够丢人现眼吗?”杨袤冲着西门贺怒喝一声,随即腾身而起,已经如清风般飘向远方。
陈惜命冷笑道:“你这个表哥当得可真窝囊啊。”
西门贺被陈惜命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你别胡来啊!我们家可是……”
“行了,懒得和你废话,滚吧。”陈惜命说完话便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西门贺挣扎了一下,他总觉得就这么走了未免有些太丢面子,但是转念一权衡,他便得出一个结论:命要紧!
他已经猜出了穆萧萧的身份,又怎么会猜不出陈惜命的身份呢?
西北雪狼,听说是个连自己舅舅都忌惮不已的神人,传说他可是个吃人的主儿啊!
想来是陈惜命距离东宫实在太远,这以讹传讹便反而将陈惜命妖魔化了。
穆萧萧淡淡一笑,有陈惜命在她才不担心什么报复呢,心情大好,喊了一声:“老板,肉热好了吗?”
那老板带着小囡囡颤颤巍巍地端着肉走了出来。
“两位恩公,你们快些走吧,晚了就来不及哩!”老板放下盛满了肉片的面汤,哀声叹气道。
“怎么了?”穆萧萧问道。
老板急道:“两位有所不知,那西门贺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杀人不眨眼啊,他老爹是城主,你们杀了这许多人,一会儿官府定要来的。”
老板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些西门贺的手下说。
陈惜命问道:“我们走了,那官府来人,你们岂不是解释不清。”
老板一拍大腿,愁眉苦脸道:“咋就遇到这个事嘛?罢了,恩公惹上那杀千刀的也是因为俺的囡囡,恩公走吧,求带着囡囡走,有啥事俺就认了就是了!”
陈惜命看着那个淳朴的老板,不由得心里一暖,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他只是淡淡地问道:“老板,我让你温的西北的酒好了吗?”
“好哩,只是恩公咋还有心思喝酒嘛?”
穆萧萧终于看不下去,笑道:“老板,你只管上酒就是,以后这东方城里没人敢欺负你们。”
“啊?”
穆萧萧噗嗤一笑说:“老板,你知道你面前这个俊俏的郎君是谁吗?”
陈惜命看着穆萧萧嗔怪地咳嗽了一声。
穆萧萧却是接着道:“他就是你口中那个救了西北的雪狼将军,陈惜命。”
“啥——”老板直接将调门拔高,一脸不可置信。
“真哩?”老板还是不相信,他万万想不到那个传说被西门老家人奉为神明般的将军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这么年轻。
穆萧萧用胳膊推了陈惜命一下,陈惜命无奈只能点头。
老板却还是不信问道:“那咋就这么年轻哩?”
陈惜命无奈,只能回了一句:“不显老而已……”
“那这女娃娃是?”老板看着穆萧萧问陈惜命。
穆萧萧刚要说话,陈惜命却已经学者老板的口音回了一句。
“俺的婆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