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围城
杨袤眼中寒光闪烁，看得那被扔在地面上的士兵全身一阵颤抖。
东宫翩翩从马车上走下，拦住杨袤举剑的手，说道：“小将军别急，先听听他怎么说。”
那士兵眼中还带着惊惧，赶紧说道：“他们……他们一共只有不到五千人……”
“不到五千人就把你们三座城击破了？你在耍我吗？”
东宫翩翩拦住激动的杨袤，神情郑重地说：“小将军，未必没有这个可能，难道你忘了，一年多前秦国与乐羊国那场大战了？”
杨袤一惊，那场战斗他自然知道，那一战魏无极一战成名！
吃掉了秦国镇北军二十万大军，甚至夺下了花戬的大本营琴乐城。
但是同样凭借那一战名动天下的还有陈惜命和他的雪狼卫。
三天连克十一座城池，差一点活捉乐羊璟！
这是举世皆惊的战果！
东宫翩翩明显要比杨袤冷静一些，问道：“来人什么装扮？打着什么旗帜？”
那士兵急忙回答道：“没有旗，来人全都白袍银甲，手握银枪，胯下更是全是白马！”
“没错了！”东宫翩翩深吸了一口气。
杨袤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惊道：“不可能！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将军，没什么不可能的，还是早些决断的好！”
东宫翩翩的话说的很明白，要么放了陈惜命与穆萧萧，要么死磕那三千雪狼卫！
杨袤挣扎了一下，咬了咬牙所：“不能退！放了他们两人等于是放虎归山，此刻这梁子已经结下了，便只能领教一下雪狼卫的厉害！”
“我就不信，他们三千人还能攻破我壁垒坚固的东羊城不成？我有十五万大军在手，何惧三千人！”
东宫翩翩闻言叹息一声。
她虽然贵为公主，可是在这车队中，却远远不如杨袤说话更管用。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烟尘四起。
“将军，有追兵来了——”
身后的护卫惊道。
杨袤也是大惊失色道：“他们来得好快啊！快走，进城——”
说完话，杨袤翻身上马提着大旗向着东羊城而去，高声喊道：“开城门，我是大将军杨佑之子！”
身后东宫翩翩也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向着东羊城飞奔而去。
城上的守将明显是认识杨袤，在见到杨袤高举的旗帜时，立刻下令打开了城门。
杨袤心中也是一阵惊慌，若是被这些雪狼卫在城外追到，那鹿死谁手还真就不应定。
车队拼命向着城门而去！
可是又怎么能快过雪狼卫的雪余马呢？
杨袤不得不下令最后方的护卫转身迎敌，拖延雪狼卫的脚步。
这是送死啊！谁又愿意去呢？
就在这么犹豫的时候，数不清的银白色长枪从空中抛飞而下，顿时将一众来不及走的护卫连人带马钉死在了地面上。
但是有了这段时间，城墙上的守军也终于反应过来，一轮箭矢齐射而下！
顿时减缓了雪狼卫的步伐。
趁着这个时间，东宫国的车队终于是冲进了东羊城。
雷督眼见已经追不上，强行攻这样一座巨城，雪狼卫必然损失惨重，毫不犹豫立刻下令停住脚步。
在城外与其对峙。
雪狼卫不是天兵天将，攻破一般的小城固然不在话下，但是若是想凭借三千人攻破东羊城这种超级重城，在没有陈惜命带领下，根本办不到。
雷督气急败坏地挥了一下拳头。
他们长途奔袭不敢有丝毫停留，就是为了能在东宫车队进入东羊城之前拦住他们，可是最后还是没能成功。
就像杨袤所说一般，进了东羊城，任凭雪狼卫天下无双，也没有办法。
雷督一筹莫展，一名雪狼卫来到雷督身边问道：“世子打算如何做。”
这个人雷督知道，虽然三千雪狼卫只有陈惜命一个首领，其他的人都是平起平坐，但是总归有几个威信特别高的。
在陈惜命不在的时候，这几人便是雪狼卫的临时队长。
雷督说道：“强攻肯定不行，我现在也不知道要如何了。”
那雪狼卫声音低沉，说道：“总要试试。”
雷督立刻制止道：“不可！就算你们真的冲了进去，又能剩下几人？”
那雪狼卫立刻斩钉截铁地道：“就算拼到最后一人，也要救出将军与穆姑娘！”
“将军在，雪狼卫便在！没了狼王，雪狼卫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传令——”
“准备攻城——”
三千雪狼卫没有一人反驳，而是同时提起了手中的长枪。
一声鹰鸣在空中久久不绝，那是跟着雪狼卫的传令雪鹰！
雷督满脸焦急，喊道：“绝对不能攻城，那样只会增加无谓的伤亡！就算各位都倒在城前，也未必能救出成将军与穆姑娘。”
“那世子说怎么办？”一名雪狼卫寒声道。
雷督沉吟了片刻说：“回去搬救兵！”
那名雪狼卫统领立刻怒道：“何来救兵？等救兵赶来，将军恐怕已经遭了贼子的毒手！”
“这是我雪狼卫自己的事！不劳世子操心，就算雪狼卫战至一人一马也绝不丢下将军与穆姑娘！”
“昊京城我们都杀出来了，何惧区区弹丸之地！”
雷督闻言也是心中大怒，指着那雪狼卫说不出话：“你……”
就在这个时候城墙之上传来了杨袤阴阳怪气的声音。
“怎么的？还没等本将军收拾你们，自己先内讧了？”
“我倒要看看谁如此大言不惭？敢称我东羊城是弹丸之地？”
听着杨袤的话，雷督心中大惊，虽然雪狼卫的声音很大，但是此时距离城墙尚有一段距离，而且地势空旷不聚音！
杨袤能听清己方的谈话，足以说明他耳力过人，内功深厚！
没有陈惜命在，恐怕己方没有人能打得过这位东宫国杨家的天才人物。
雷督拦住了雪狼卫的统领，骑着霜月排众而出，对着城墙之上喊道：“来人可是杨袤将军？”
杨袤扣了扣自己的耳朵，有恃无恐地道：“正是本将军，不知金狼世子率领这群雪狼冒犯我东宫国土，是何意思？”
“莫不是金狼王庭想要与东宫国开战？”
雷督立刻道：“杨将军不要误会，我们来此是有原因的。”
“原因？哼！攻破我边关三座城池，你竟然还能如此轻描淡写？”
雷督深吸了一口气说：“杨将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家并肩王陈惜命将军，与军师穆萧萧失踪了。”
没等雷督说完话，杨袤已经抢着道：“你们丢人是你们的事！与我东宫何干啊？”
这句话顿时惹怒了雪狼卫，眼看便是剑拔弩张。
杨袤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只要雪狼卫敢攻城，便趁机一举屠灭雪狼卫这股大患！
雷督还算冷静，拦住雪狼卫，冷声道：“杨将军，你这张嘴真的不如你手中的剑令人敬佩！”
杨袤不以为意道：“过奖。”
雷督接着喊道：“我们得到消息，我家并肩王与军师就在贵军的车队中！”
“哈哈哈哈——”
杨袤突然仰天大笑，问道：“你说在就在？证据呢？世子，如此儿戏你真让我有些瞧不起你啊！”
雷督强忍怒意道：“还希望将军有些强者的尊严，不要睁眼说瞎话才好！”
杨袤冷声道：“那你要如何呢？难道要我开城门让你们进来搜城？”
“懒得和你们废话！”
虽会杨袤对着身边的军士说：“敢上前一步，杀——”
一排排箭矢顿时指向了三千雪狼卫！
第三百六十三章 师叔驾到
雷督眼中冷光闪烁，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但是面对此种情况，除了生气又能做什么呢？敌我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了，攻城无异于找死一般。
那名雪狼卫的统领确实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枪，直指着城墙的杨袤，高声道：“全体雪狼卫，提枪！攻城——”
雷督赶紧拦在他们身前，喊道：“不准去——”
“让开！”
雷督很坚决，对着三千雪狼卫道：“各位若是想要攻城便从我身上冲过去吧，军师和并肩王对我们金狼王庭有大恩！”
“我不能看着并肩王的兄弟白白送死！”
那雪狼卫统领却依然态度坚决道：“死也是我们的事，这条命是将军给的，理应为将军而死！”
“你……”
雷督刚想继续说些什么，一个有些戏谑的声音突然响起：“呦，这干什么呢？打仗啊？”
这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包括城墙上的每一个人。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寻找声音的来源，但是这声音就仿佛是从四面八方而来一般，寻不到源头。
“找啥呢？这么多双眼睛，都瞎了吗？”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杨袤有些恼怒，冷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别装神弄鬼的，有种出来！”
“嘿嘿！”那声音突然笑了，说道：“小子，我怕我出来以后你给我跪下！”
杨袤大怒，喊道：“混蛋，有种出来一见，老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着他这么多下属的面被如此羞辱，杨袤这种少年得志的心性怎么能够忍受得了呢？
“唉，小子，几年不见你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啊……”
杨袤闻言微微一惊，这人难道他认识，刹那间杨袤又忽然觉得这个声音竟然真的有些熟悉。
就在杨袤努力回忆的时候，远处的山野间突然缓缓走来了一人。
确切地说，他不是走来的，而是骑着一头浑身漆黑的……驴！
来人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虽然长得极为英俊，却穿得不甚得体，倒是一副落魄纨绔子弟的样子。
嘴里甚至还啃着什么，好像是什么羊腿一样。
见到此人，雪狼卫首领顿时一惊，下一刻却是激动地道：“太好了，将军与穆姑娘有救了！”
雷督疑惑问道：“此人是谁？看着眼熟啊……”
那雪狼卫统领立刻道：“来人便是穆姑娘的师父，是位了不得的世外高人！”
来人正是鬼医！
鬼医是什么修为？那可是超脱红尘的存在，所以虽然相隔甚远，但是还是将这雪狼卫的话都听在了耳中。
不由得洋洋得意，念叨着：“孺子可教也。”
另一侧的雷督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偷羊贼！”
正在毛驴上美滋滋的鬼医听到这句话差一点从驴上掉下来，哼了一声说：“朽木不可雕也。”
而城墙上的雷督在见到鬼医的刹那却是大惊失色，别人不认得鬼医，他杨袤可是认得的。
抓着城墙的手都在不住地颤抖着，不是惧怕，就是不甘甚至有些愤怒。
就这么会儿功夫，鬼医已经悠哉悠哉地啃着羊腿，骑着毛驴来到了两军阵前，正是雪狼卫前方。
一众雪狼卫立刻翻身下马，对于这位穆萧萧的师父，他们还是很尊敬的。
当初在南海望潮城的时候，这其中的十八人可是被鬼医折腾了几个月啊。
但是回来之后，却都发现自己的身手内力有了质的飞跃！
而当初在昊京城，鬼医独战星日马的场面，也在这些雪狼卫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骑在驴上，鬼医看着一众雪狼卫问道：“怎么回事？在这军事演习呢？我宝贝徒弟呢？也不知道出来见见她师父？”
那雪狼卫统领还没来得及说话，鬼医又看向雷督说：“你小子就是草原上的那个金狼王的儿子？”
雷督赶紧道：“回前辈，正是晚辈。”
鬼医点了点头说：“嗯，不错，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本事挺好啊，刚才你喊我偷羊贼我可是听见了。”
雷督顿时一阵尴尬，说道：“是晚辈失言了，等前辈再去草原，牛羊一定管够！”
“那我要赶走一群……”
“啊？”
鬼医挥了挥手，然后翻身下了驴，对着那黑驴说：“走吧，谢谢你载我一段，回你的大山里找那头小灰毛驴去吧，去晚了就被别的驴抢走了。”
那黑驴像是听懂了一般，竟然真的转身而去。
望着黑驴远去的背影，鬼医撇着嘴说：“真黑啊！一看就没有食欲……”
真奔跑的黑驴突然回头看了鬼医一眼，然后才继续跑开。
雷督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它是不是瞪了您一眼？”
鬼医看着雷督的脸都绿了，叹息一声说：“你就是欺负老子不杀凡人啊！”
随后喊道：“萧萧，出来见师父了！”
雷督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说道：“前辈，军师，哦也就是穆姑娘，她和陈将军都不在我们军中。”
“不在？俩人比翼双飞去了？不可能啊？我感觉到我徒弟就在这啊！”
雷督脸色有些难看，指着城墙说：“被他们抓去了。”
“你别血口喷人——”城墙上的杨袤顿时一脸激动。
鬼医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缓缓转过身看着杨袤说：“你小子没做亏心事紧张什么？”
“我……”杨袤哑口无言。
鬼医又道：“你下来，我仰脖子看你不舒服！”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杨袤在犹豫了一下之后，竟然咬牙说了声：“是。”
双方的人都傻了，刚刚还嚣张至极的杨袤此刻怎么变得如此听话？
看着杨袤转身而去，鬼医又喊道：“跳下来，还想走门啊？怎么一身本事都和着凉水下肚了？”
杨袤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环视周围手下异样的目光怒道：“看什么看？”
然后就真的跳了下去。
鬼医背着手一步步走了过去，杨袤竟然也硬着头皮迎了上来。
两人相遇，鬼医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杨袤。
杨袤咬了咬牙，然后竟然当着两军的面向着鬼医跪了下去，极不情愿地喊道：“杨袤见过师叔——”
这一声毫不掩饰，而且杨袤好像是故意的一般，声音极大。
雷督愣住了……
三千雪狼卫也愣住了……
东羊城墙上的大军也愣住了……
杨袤真的跪下去了，而且他称呼鬼医为师叔！
鬼医随意地一挥手，杨袤便被一股风托着站了起来。
“别叫我师叔，你小子已经被你师父逐出师门了！”鬼医依然毫无形象地啃着羊腿。
杨袤立刻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请……”
鬼医却突然打断道：“说得是真好听，比你的剑耍得都好！”
杨袤强忍着怒意，依然恭敬地道：“请师叔回去帮我说说情，我想重归师门。”
“别！”鬼医立刻否决道：“第一呢，逐你出师门是你师父的决定，你师父你也了解，认准的事十头黑驴都拉不回来！”
“再一个你师父还在生气，我打不过他，没办法给你求情！”
“最主要的是，我觉得你师父做得没毛病！”
杨袤立刻道：“师叔，当初的事误会太多……”
“一次两次是误会，十次八次还是误会，是你傻还是你把你师父当傻子？”
杨袤咬了咬牙却没有再说什么。
“我徒弟呢？”鬼医突然问道。
第三百六十四章 鬼医一怒
杨袤眼神微动，明知故问道：“徒弟？师叔您也收徒了？不知是哪位小师弟有此大机缘啊？”
鬼医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喊道：“你小子少跟我来这套！穆萧萧是不是在你那？”
“穆萧萧？”杨袤略微有些尴尬说：“师叔说笑了，师妹怎么会在我这里呢？”
鬼医看着杨袤，看得杨袤一阵发毛啊。
“小子，我提醒你，你已经不是萧萧的师兄了。”
“至少曾经是。”
鬼医冷哼一声说：“既然你自认曾经是她师兄，那为何还要抓她啊？”
杨袤笑道：“师叔，我真的没有抓师妹，我和她无冤无仇，怎么会……”
鬼医直接打断了杨袤的话说：“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真当我是傻子是不是？”
“小子，我提醒你，残害同门可是大罪！就算你已经不是浩渺湖的弟子，若是被你师父知道了，他会怎么做，你心里比我清楚。”
杨袤的身体明显是颤抖了一下，看来他很惧怕他的那位师父。
咻——
突然间一枝羽箭带着刺耳的破空声从东羊城的城墙直奔鬼医眉心射来！
鬼医却是泰然自若，单手轻轻一挥，那枝羽箭就那么凭空悬在了原地，距离鬼医不过两米远。
“回去。”随着鬼医手指轻轻一弹，那羽箭骤然调转箭头，向着东羊城墙射去，准确地射落了城墙上一个将军的头盔。
吓得东羊守将脸色惨白。
“你安排的？欺师灭祖？又多一条罪！”鬼医看着杨袤。
“杨袤不敢！”杨袤赶紧躬身告罪。
鬼医的脸色越发阴沉，道：“我最后问你一遍，我徒弟穆萧萧在不在你那里。”
杨袤自知躲不过去，而且若是鬼医认准了，他若真的闯城搜人，杨袤拦不住他。
杨袤只能干笑一声说：“师妹在我那很好，师叔放心。”
“放屁！给我交出来——”
杨袤咬了咬牙说：“师叔，此事事关我东宫国运，乃是世俗争斗之事，我记得咱们浩渺湖好像有门规，不得参与世俗之事吧！”
若是将穆萧萧交出去，再想抓到穆萧萧可就难如登天了。
鬼医突然嘿嘿一笑，然后冷着脸说：“这样啊，若是这座城里的人都死了，那不就没人知道是我参与了世俗之事了吗？”
“师叔你？这……您是医生，医者父母心，怎么能滥杀无辜呢？”
“我是鬼医，变成鬼了我正好给他们看病！”
话音未落，鬼医已经化作一道流光，单手提着杨袤向着东羊城冲了过去。
轰得一声——
毫无阻隔，那扇厚实的城门便被鬼医一拳轰开！
穆萧萧前几天生命气息突然消失，鬼医本就处于疯狂的边缘，此刻这股耐性终于是消磨殆尽了。
他心中急于见到穆萧萧，从始至终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焦急，他一直都在啃着那个没了什么肉的羊腿！
此刻终于爆发了。
身后的三千雪狼卫都愣住了，真的动手了。
雷督咽了口唾沫说：“真猛啊！”
然后回身看向那位雪狼卫统领问道：“要不要随着冲进去？”
这雪狼卫统领却坚决地摇了摇头说：“不行，这时候一旦冲进去，那就真的挑起战争了，有这位前辈在，我们还是以大局为重吧。”
雷督眼神怪异地看着那位雪狼卫统领，忍不住道：“这会儿您倒是冷静啊……”
“将军常常教导，要学会审时度势……”
“本世子受教了……”
另一侧，鬼医已经提着杨袤冲进了东羊城，站在大路上吼道：“把老子徒弟交出来——”
东羊城的守军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就这么一个刹那已经反应了过来，城门被破的刹那，数不清的士兵已经冲了出来。
将鬼医与杨袤围在了城门后的大街上。
“师叔，您可想好了，真的在这里动手您会犯众怒的，我不信您会屠城！”杨袤依然抱有一丝希望。
无非就是胡搅蛮缠。
鬼医却是无动于衷，空着的一只手忽然挥出，一蓬粉红色的粉末散出。
下一刻那些东羊城的守军便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了下去。
东羊城的守将那是东宫国的镇北将军，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此刻眼见自己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昏迷不醒，顿时心中大戟。
喊道：“前辈手下留情！”
“谁他娘的是你前辈？”下一刻鬼医直接就冲到了那位镇北将军的面前。
直接捏住了他的脖子，森然道：“让你的人退下，要不然我捏死你！”
那镇北将军也算人高马大，可是此刻却仿佛是一个小孩子一般被鬼医捏在手里，脸色憋得涨红。
赶紧挣扎着挥了挥手。
其余士兵全都退下，杨袤却大喊道：“不能退！他不敢真的杀你们！”
杨袤眼见事不可为，彻底与鬼医闹翻了。
轰——
鬼医直接将杨袤摔在了地上，这一下顿时令杨袤口吐鲜血，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杀别人犯众怒，杀你不算，算是清理门户！”
杨袤心中大惊，他没想到鬼医真的敢出手。
然后鬼医就拖着浑身是血的杨袤向着城内走去。
“前辈息怒！”东宫翩翩突然从远处冲来。
“怎么？”鬼医满脸怒容。
东宫翩翩施礼道：“晚辈东宫国东宫翩翩，请前辈放了小将军，我带前辈去见穆姑娘与陈将军。”
“不能……”杨袤挣扎着道。
鬼医却是没有理会杨袤，接着说：“还算有个懂事的，走！”
东宫翩翩赶紧带着鬼医而去。
实际上此刻的东宫翩翩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有这位高人救穆萧萧与陈惜命，再好不过。
她何尝不想鬼医就这么杀了杨袤呢？
但是此刻杨袤还不能死。
杨袤是杨佑最欣赏的儿子，若是死在外面，恐怕杨佑会将怒火牵连到东宫皇室，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东宫翩翩领着鬼医到了车队临时的住处，时间匆忙，陈惜命与穆萧萧甚至还在马车上。
鬼医怒哼一声将杨袤扔在地上，然后进了马车。
跟着的东宫国镇北将军赶紧派人接下已经身受重伤的杨袤。
但是下一刻，鬼医愤怒到如极北寒冰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杨家小子，你好大的胆子啊——”
鬼医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马车里，穆萧萧与陈惜命并排躺在那里，身上捆着绳索，却是紧闭着双眸，气若游丝，脸色一片青黑。
明显是中了剧毒！
穆萧萧是鬼医的亲传弟子，又有莫望珠在身，一般的毒是无法毒倒穆萧萧的。
至于陈惜命，就更不用说了。
而此刻两人都是中毒昏迷，便足以说明问题，说明这毒乃是当世剧毒中的剧毒。
鬼医微微辨认，又联想到杨袤的那柄长剑，顿时便明白了过来。
咬着牙道：“醉生墨死！”
单指一挥，一道光芒闪过，陈惜命与穆萧萧身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
自杨袤无意中捡到陈惜命与穆萧萧之后，已经过去几天时间了。
杨袤自问武力上不是陈惜命的对手，智谋上又不如穆萧萧。
所以对于两人极为忌惮。
这几天以来一直捆着两人，并施以剧毒，又怕两人被毒死，所以经常是隔一段时间再进行解毒。
施毒解毒，如此反复。
可以说穆萧萧与陈惜命这两日除了毒药与解药，滴水未沾，粒米未进。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第三百六十五章 苏醒
鬼医看着穆萧萧手腕和脖子上被绳索勒出的紫红色痕迹，心中一阵心疼。
轻轻抚摸穆萧萧的头发，怜惜道：“别怕，师父来了，师父给你做主——”
一转头，鬼医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双眼充满了血丝，那升腾的愤怒犹如实质一般，让人心生惧怕。
砰得一脚踹碎了马车门，鬼医缓缓走了出去。
“杨袤呢？”鬼医的声音极为森寒，使得一旁的东宫翩翩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硬着头皮，东宫翩翩说道：“回前辈，小将军受伤太重，被抬下去治疗了。”
“放屁——”
鬼医怒哼一声，吓得所有人都是一颤。
“他受伤严重，有我徒弟严重吗？”
这句话鬼医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环视一周，所有人在触及鬼医目光的时候都是脊背生寒。
“把杨袤叫回来，让他带着解药滚回来！我把话撂在这，我徒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这座城的人都给她陪葬！”
东宫翩翩心中大惊，赶紧道：“前辈息怒，城里的百姓是无辜的。”
“你的意思是我徒弟就是活该了？”鬼医的目光此刻仿佛可以杀人一般。
东宫国镇北将军身边的副官忍不住喊道：“尊你一声前辈，别真以为怕了你，我镇北军十五万将士岂容你在此放肆！”
“我等誓死保护杨将军！”
这个副官是杨佑的死忠之人，一心想着攀上杨袤，以后可以飞黄腾达。
因为镇北军中早就有消息，镇北将军即将调离，而信任的镇北将军很可能是年轻有为的杨袤！
“那你死吧。”鬼医的话很平淡，但是下一刻一道银光闪过，那名副官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所有人都惊在了当场。
“日落之前，如果我徒弟还醒不过来，我便屠城！”
扔下这句话，鬼医一转身进了穆萧萧的马车。
东宫翩翩最先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喊道：“还不快去找杨袤！”
手下人连滚带爬地离开。
鬼医轻轻用手摸着穆萧萧手腕的伤，眼中竟然有泪珠闪动，说道：“徒弟，师父上辈子惨啊，孤苦一生却连死都不得好死。”
“这辈子呢师父无儿无女，终于是有了你这么一个乖……漂亮聪明的徒弟，你可不能死啊……”
他原本要说乖巧，可是脑中回想一下，穆萧萧还真谈不上乖巧，倒是给自己惹了不少麻烦。
这醉生墨死的毒他能解，但是需要时间，此毒乃是天下绝毒，就算是修行之人中毒也只不过比正常人多活几天罢了。
解不了毒，一样是死。
配置解药需要时间，最省事的就是直接从杨袤手里拿解药。
“瞧这小手勒的，我徒弟细皮嫩肉的，杨袤那小王八蛋怎么就下得去手呢？”
一转身却是看到了陈惜命身上的勒痕，忍不住撇嘴嫌弃道：“怎么没勒死你呢？挺大的岁数拐骗我正值芳华的宝贝徒弟！”
“你要不要点脸？”
说到此处，鬼医还特意小心翼翼地确认了一下陈惜命确实是昏迷不醒，才松了一口气。
“唉，其实我该趁你病要你命的！但是谁让我徒弟迷上了你呢？”
然后鬼医沉吟了一下，双眼微眯，念叨着：“前些日子我去了趟不知渊，第五轻尘那年轻漂亮得不像话的老女人说不让我动你。”
“她到底什么意思呢？”
想了半天鬼医也是没想明白，继续看向穆萧萧说：“徒弟你放心，这个亏咱不吃！师父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鬼医没有说大话，也没有开玩笑。
他现在心中很愤怒，虽然他有把握就算杨袤不给解药，他也能救活两人，但是心中的气却憋着。
如果今天日落之前穆萧萧醒不过来，他真的会冒着大不韪屠城！
屠城？如此大的一座城，单单守军便有十五万，其中人口更是巨大数字。
别的修士做不到，他却可以。
能解毒自然也可以下毒……
东宫翩翩可不敢赌，就算这东羊城实际上已经在杨佑的控制下，但是在她眼里，那却都是东宫的子民啊。
将帅的决定不代表百姓，百姓永远是无辜的。
所以很快的时间，刚被抬下去的杨袤又被抬了回来。
杨袤本来还不愿意给解药，然后鬼医呢？毫不留情地把自己这位曾经的师侄打了个满地找牙。
是真的满地找牙……
鬼医并没有挪动穆萧萧与陈惜命，就在马车中治疗，但是却是屏退了所有人。
杨袤也怕把穆萧萧和陈惜命毒死，所以药量并不大，吃了解药，又有鬼医亲自的医治，不过一个时辰，穆萧萧与陈惜命已经醒了过来。
除了有些头晕以外，倒是没有什么后遗症。
穆萧萧缓缓睁开眼睛，朦胧中看见了一张英俊的脸庞，脸上竟然流下泪来。
鬼医大为感动道：“还是自己徒弟哦，见到师父都哭了……”
“二叔，你可不能死啊。”
鬼医的表情瞬间僵硬，叹息一声一指点出，穆萧萧脑中顿时一阵清明。
“看清了？”
穆萧萧揉着自己的头说：“师父？你也死了吗？”
鬼医脸上的肌肉抖了抖，然后叹息道：“得了，这差距隔着一条奈何桥啊……”
“孟婆都没我死得冤。”
穆萧萧还很虚弱，下意识道：“孟婆是冤死的吗？”
“我怎么知道，我胡说的不行吗？”
穆萧萧脸色一苦道：“师父，你死了谁保护我二叔啊？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鬼医叹息，看来自己这位宝贝徒弟还有些神志模糊啊。
特意看了一眼，确认陈惜命还没醒，鬼医才没好气地道：“你二叔命硬得像南海里的大王八，死不了！”
穆萧萧喃喃地道：“可是敌人太厉害了。”
鬼医闻言神色一动，然后问道：“徒弟，你和师父说说，，到底是想要杀你们啊？谁能打过你二叔呢？”
鬼医可还记得穆萧萧几天前死过一会儿！
穆萧萧眼神朦胧道：“就是上次在昊京城和你打得那个。”
“星日马——”
鬼医直接蹦了起来，脑袋却一下撞在了马车顶，他却仍然没感觉到一样，咬牙道：“娘的天极山，老子不报此仇，名字倒着写！”
穆萧萧却突然哭了出来，喊道：“师父，求你救救我二叔，他打不过那个人，他就要被那人打死了！”
鬼医看着穆萧萧那心碎的模样，忍不住也是一阵心疼，叹息一声说：“先睡吧，睡醒了你二叔就活了。”
然后轻轻一挥手，穆萧萧便昏睡了过去。
穆萧萧几天没吃没喝了，又从鬼门关转了一圈，接着便被杨袤反复地毒，此刻极为虚弱，神志难免有些混乱。
鬼医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瓶子打开里面顿时冒出一阵清甜之气。
轻轻捏开穆萧萧的小嘴，鬼医将瓶子里泛着绿莹莹光彩的液体倒进了穆萧萧嘴里。
“喝吧，喝了就有劲了，这可是宝贝，浩渺阁里你大师伯想喝一口我都没给。”
合上穆萧萧的嘴，鬼医转头看向陈惜命，疑惑道：“萧萧都醒了，你这老虎一样的体格怎么还不醒呢？”
然后看向自己手中的瓶子，忍不住一阵肉痛，嘀咕道：“哎呀，给你喝真白瞎了！”
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算了，爱屋及乌吧，就当上厕所不小心掉坑里了……”
然后鬼医便惊恐地看见，陈惜命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听见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活着
在乐羊国与东宫国边境之间，有一片缓冲地带。
不似秦国与乐羊国之间那样隔着一片平原，东宫与乐羊之间是一片连绵的小丘陵。
北方多山地，这种地势很常见。
但是这种丘陵地带适合大规模的行军，也正因为如此，东宫国与乐羊国其实很少发生战争。
不像乐羊与秦国那般大小摩擦不断。
试想一下，东宫与乐羊，无论哪一方想要攻击另一方都要先翻身越岭。
一个是长途跋涉，一个是以逸待劳，两方主帅都不会傻到率先出兵，除非有绝对的优势。
此刻在大路之上，一队银白色的骑兵缓缓行进。
为首一人正是金狼世子雷督。
雷督依然骑在霜月的身上，一马当先，手握一杆金钉枣阳槊环顾四周。
身后跟着的正是三千雪狼卫。
而在雪狼卫中间则有一辆极为豪华宽敞的马车，马车里是正是穆萧萧与陈惜命。
除了他们两人以外，还有鬼医也在。
当天傍晚，穆萧萧也陈惜命终于在一众东宫军民的期盼下醒了过来，而且神志也恢复了清醒。
东宫翩翩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怕鬼医一怒之下让全城的人陪葬。
杨袤的伤估计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是好不了了。
就算养好了伤也难免会留下后遗症啊。
对自己师侄都这么狠，东宫翩翩是真的怕了。
鬼医没有自东羊城久留，穆萧萧与陈惜命刚刚醒来，他们便与雪狼卫汇合向着乐羊而去。
此刻已经过了一天一夜，穆萧萧与陈惜命虽然已经全都恢复，但是难免有些虚弱。
尤其是陈惜命要比穆萧萧还虚弱，因为鬼医最后给他喝的宝贝，他都让给了穆萧萧。
穆萧萧靠着马车内壁，抱着双膝问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鬼医一边摆弄着瓶瓶罐罐一边叹息说：“还不是来找你，你可吓死你师父了，之前你太虚弱没问你，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穆萧萧与陈惜命对视了一眼，然后缓缓将之前与星日马发生的一切说给了鬼医。
鬼医听后深深皱起眉头，咬牙道：“这么说是星日马那王八蛋杀了你？”
陈惜命点头道：“我亲眼所见，后来脑中一阵剧痛，之后的事便不记得了。”
他是真的不记得了，他此刻的记忆还停留在穆萧萧倒在他面前，在之后便是从马车中醒来了。
此刻陈惜命也满脸疑惑问道：“难道不是你打败了星日马，而救了我和萧萧？”
鬼医立刻道：“我又不是不知渊的，没有那未卜先知的算命本事，怎么能正好赶来救你们呢？”
然后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才又说：“何况……咳咳，我也打不过他啊。”
陈惜命更加疑惑问道：“那萧萧怎么又活了呢？”
鬼医也是皱眉沉思，然后拉住穆萧萧的手说：“放松心神，一会儿不管有什么感觉都别反抗。”
穆萧萧点了点头。
然后便看见鬼医闭上了眼睛，手上缓缓亮起了一道光芒。
那光芒顺着鬼医的手流入了穆萧萧的手中。
但是不过刹那，鬼医猛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地看着穆萧萧。
“怎么了师父？”
鬼医用力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极为紧张地道：“别动，我再确认一下。”
然后穆萧萧便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她与鬼医握着的手而来，传遍全身。
鬼医闭着眼睛，眉头紧皱。
忽然两人握着的手骤然光芒一闪，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两人猛然震开。
陈惜命眼疾手快，一下抱住了穆萧萧。
鬼医却是没有那么幸运了，后脑勺直接撞在了马车之上。
“哎呦——”
整个马车都跟着震了一下，车外的三千雪狼卫同时停下。
陈惜命感受到马车停下，喊了一声：“车里没事，继续走！”
三千雪狼卫这才继续而去。
穆萧萧吃惊地看着鬼医问道：“师父，你到底怎么了？我是不是出现什么问题了？”
鬼医则是更加震惊地看着穆萧萧，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才一字一顿地惊道：“偷天换命！”
穆萧萧与陈惜命仍然一脸茫然。
鬼医平复了一下内心，然后才道：“这是一门秘法，也是一个传说，以命换命！普天之下能够施展这项秘法的不超过三人。”
看着穆萧萧与陈惜命脸上的疑惑，鬼医接着说：“施展这项秘法，需要施展之人法力通天，据我所知，天极山的老怪物角木蛟有这个本事。”
“再就是浩渺湖我们老大也许可以勉强一试。”
穆萧萧惊道：“那还有一个就是不知渊的了？”
鬼医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陈惜命，这一刻鬼医竟然不知觉地颤抖了一下，两道冷汗自鬓角流下。
干笑一声说：“那个……之前出言不逊了，都是开玩笑，别当真，呵呵……”
陈惜命一脸茫然。
穆萧萧冰雪聪明，立刻明白过来，惊道：“师父是说那人是我二叔？”
陈惜命闻言也是心中一惊，因为他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穆萧萧疑惑道：“可是我二叔打不过那人啊？”
鬼医偷眼看了一眼陈惜命，然后说：“打不过的话那一定会受伤啊。”
“对啊！”穆萧萧点头，她可是记得陈惜命伤得极重。
鬼医又问道：“伤呢？”
穆萧萧也是一愣，然后惊道：“对啊二叔，你的伤怎么痊愈了？”
陈惜命一语不发，更加茫然，说道：“也许……有人救了我。”
鬼医看着陈惜命脸上的茫然叹息道：“谁那么好心眼救你啊？这么和你说吧，有本事救你的人看见你都会弄死你。”
陈惜命挑眉道：“我那么可恨？”
鬼医摇头道：“不是可恨，是可怕。”
陈惜命沉声问道：“我过去到底是谁？”
鬼医一脸苦涩说：“你就别问我了，我只能告诉你一百年前你很厉害，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但是我才活了二百多岁，一百年前我还是个小喽啰呢！”
“我知道的也有限啊！”
陈惜命脸色越发阴沉，心中的阴郁再次袭上心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具柔软的娇躯靠在了陈惜命身上，双臂还抱着陈惜命的胳膊。
陈惜命低头，正看见穆萧萧的娇颜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笑什么？”陈惜命淡淡地问道。
穆萧萧仰着头，嘻嘻一笑说：“在为自己感到骄傲自豪啊。”
“有什么骄傲的？”陈惜命问道。
“我眼光这么好，找了一个大英雄还不值得骄傲吗？”穆萧萧满脸幸福。
陈惜命眼神怪异，一丝苦涩袭上心头，声音略带沙哑道：“可是我也许真的是个大魔头，谁都想杀我。”
穆萧萧得意地一撇嘴说：“那我不管，他们想杀杀得了吗？”
“我只知道，我穆萧萧看上的男人天下无敌！以后谁也别想欺负我！”
陈惜命心中猛地一颤，鬼医也是缓缓舒展眉头，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不管你杀了多杀人，就算你杀尽天下人，我心中也明白，你不会杀我。”
穆萧萧搂过穆萧萧的头，轻轻吻了一下说：“永远不会。”
“可是……可是如果有一日全天下都要杀我该怎么办？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杀尽天下人怎么办？”
穆萧萧沉默了，鬼医也沉默了。
良久之后，穆萧萧的声音在马车中响起：“天下苍生与我何干？我只知道，有你就好……”
陈惜命紧紧搂着穆萧萧，语气却是很平淡：“我答应你，我们一定会活着……”
第三百六十七章 执棋人
鬼医的眼神微微颤动，不知道是不是被穆萧萧与陈惜命的话触动了心底的记忆，将目光遥遥望向了远方。
穆萧萧抬起头看着陈惜命，笑道：“就算天下人都说二叔是大魔头，我也不信。”
“这么久以来，二叔可曾杀过一个无辜之人。”
陈惜命淡淡一笑。
鬼医突然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不杀无辜之人，无辜之人却因他而死啊。”
穆萧萧噘着嘴看向鬼医。
鬼医却是一摊手道：“我说得没错啊，他是个将军，带兵打仗这些年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无辜百姓因他流离失所啊。”
陈惜命沉默不语。
穆萧萧却争辩道：“师父说得不对。”
“怎么不对？”
穆萧萧大义凛然地说：“身为将军，杀人就是救人，他不杀敌人，敌人便会杀他！若是按照师父所说，挑起战争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那天下帝王便没有一个人不是千古魔头了。”
鬼医被穆萧萧的话说得哑口无言，最后无奈道：“算你牙尖嘴利！”
“这是伶牙俐齿！”
鬼医点头道：“好好好，我徒弟说什么都对！”
穆萧萧赶紧挪到鬼医身边，也抱住鬼医的胳膊笑着说：“嘻嘻，师父最好了。”
鬼医忍不住脸色一阵尴尬，穆萧萧这样撒娇让他还真的有点受不了。
车陈惜命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吃醋，满眼宠溺。
鬼医装出一幅镇定自若的模样，咳嗽一声说：“坐好了，既然你认了我这个师父，你师父我呢又是个护短的人。”
“那我有些话得提醒你们！”
穆萧萧挑着眉毛说：“干什么这么正经啊？说得像出人命一样。”
鬼医严肃地道：“别嬉皮笑脸的，比出人命还严重！”
穆萧萧坐好与陈惜命一起看着鬼医。
鬼医叹息一声说：“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恐怕是惹了大麻烦了！”
“星日马那王八蛋应该是被你二叔打死了……”
鬼医一语惊天！
“什么？不可能吧！那人那么厉害……”穆萧萧满脸不可置信。
鬼医摆手道：“你听我说，只有这一个解释。”
“如果你这位二叔真的因为你的死有那么一个刹那觉醒了前尘记忆，那星日马恐怕连魂都不剩了！”
穆萧萧吃惊地看着陈惜命，然后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不会吧？”
鬼医拉过穆萧萧的手，撸起穆萧萧的袖管，露出穆萧萧雪白的胳膊说：“自己看！”
然后他轻轻在穆萧萧手心点了一下，下一刻穆萧萧整条手臂之上经脉血管纤毫毕现，闪烁着璀璨的金色。
鬼医解释道：“刚刚我探查的时候就发现了，你的身体里有一股庞大的力量，那是纯正的真气法力！”
“看那法力的深厚程度，至少是五百年左右！”
“什么——”穆萧萧与陈惜命同时惊道。
鬼医松开穆萧萧的手，穆萧萧的手臂顿时恢复了正常。
“别惊讶了，只有一个解释，有人瞒天过海，用星日马五百年的寿命，换了你一条命！”
“并且将星日马的所有修为给你做了嫁衣！”
鬼医看向陈惜命说：“而当今天下能有如此手段的就这有你了。”
感受着两人的惊疑，鬼医叹息一声说：“我知道你们接受不了，但是不管事实如何，星日马一定是死了，换了你的命。”
“萧萧，你一定要记住，关于你们与星日马遭遇并且战斗的事，谁也不能说！”
“至少现在不行！”
穆萧萧郑重地点了点头。
鬼医叹息道：“天极山折了星日马，一定会调查的，他们恐怕已经发现了陈惜命。”
“那我二叔不是危险了！”穆萧萧大惊。
鬼医皱眉沉吟了片刻说：“不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找到你二叔，尤其最近几次。”
“过去那几十年我不知道，但是最近几年天极山之所以没有找到你二叔，我猜可能与你们身边那个不知渊的小丫头有关。”
穆萧萧惊呼道：“临舒——”
鬼医点头道：“反正以后走到哪都带着她就是了，第五轻尘那老娘……咳咳，那女人好像有意护着陈惜命。”
陈惜命疑惑问道：“可是临舒并不是因为我而来啊？当初她是奔着萧萧去的啊？”
鬼医眉毛一挑，若有深意地看着陈惜命说：“如果她早就知道萧萧会遇到你呢？如果她早就知道萧萧一定会跟着你呢？”
穆萧萧与陈惜命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尽是惊疑之色。
鬼医沉吟了片刻又道：“你们就没疑惑过，那小丫头既然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难道就预测不出有人要割她舌头？”
提到这一点，穆萧萧心中顿时一阵心疼，然后说：“也许她知道也反抗不了，她一个小姑娘，很可怜的……”
想到那个残忍的结果，穆萧萧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鬼医却道：“傻徒弟，你太小瞧不知渊传人了，她复姓第五，若是不想被抓住，凭几个**土匪抓不住她。”
穆萧萧不解地问道：“可是临舒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鬼医轻叹道：“萧萧，你记住，这世界无论怎么变化，始终都处在一种平衡的状态。”
“而我们修士就是打破平衡的人，所以修行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修士不能扰乱红尘破坏凡人的平衡，否则会将因果揽在身上，早晚身首异处！”
“不知渊尤其看重这一点，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些什么东西。”
“那小姑娘也许是为了得到某种因果能力，而故意遭受这些苦难的。”
鬼医停顿了一下看向陈惜命说：“有可能就是为了保护你。”
“为什么？”陈惜命不解。
鬼医叹息道：“我真不是不告诉你，我也疑惑！想知道答案只能去问第五轻尘！”
穆萧萧问道：“要不要回去问问临舒？”
陈惜命却摇头道：“算了，临舒是我们妹妹，虽然我从没说过这话。”
“她不告诉我们自然有她的理由，我想等她想说了一定会说的。”
鬼医点头道：“不愧是高人，看得透彻。”
陈惜命自嘲地一笑说：“有什么透彻的？只是这种被人安排操控的感觉很不舒服……”
穆萧萧不知道如何安慰陈惜命，只能轻轻握住陈惜的手。
鬼医打开了马车的车门，看着远方的天空叹道：“想开些。”
“苍天在上，尘世如棋，于天地而言，你我皆是棋子，非黑即白，谁又逃得出那执棋子之人的摆布呢？。”
“在那高高在上的苍天眼中，尘世之人不过蝼蚁尔，芸芸众生中，任你王侯将相，还是修行大能，又有什么区别呢？”
陈惜命也望向门外，看着那蔚蓝中隐藏着灰色的天空，眼神逐渐深邃。
他仿佛看见了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略带嘲讽。
“苍天弄人吗？若天破了呢？”
听到陈惜命的话，鬼医干笑了一声说：“那就大被同眠了，天破了，管你个子高还是低，终究逃不过一个同年同月同日死。”
马车中突然陷入了寂静。
突然，穆萧萧惊呼一声：“坏了！”
鬼医吓了一跳，捂着自己胸口说：“其实欺师灭祖啊？”
穆萧萧却惊道：“师父，按你所说，那星日马之死就是活该了！他先管了凡人的事，破坏了平衡。”
鬼医点头：“你这么理解也行。”
穆萧萧担忧地道：“那你在东羊城岂不是也扰乱了红尘，那你……”
第三百六十八章 修行之路
“师父，那你……”
穆萧萧满眼担忧，这世界上有些神乎其神的事不信不行。
过去穆萧萧只从神话故事里听到过那些有着飞天遁地本事的“仙人”，而如今这种人就出现在自己身边。
甚至未来自己也有可能成为这一类人。
这世界上的未知永远超乎人的想象，凡人于天地而言，也许真如鬼医所言如蝼蚁一般。
谁又能肯定冥冥之中没有一双眼睛在俯视苍生呢？
所以对于鬼医所说的因果，穆萧萧很在意，他也很担心鬼医因为这一次在东羊城扰乱红尘而受到那因果的牵连。
鬼医却是冷笑一声说：“放心吧，老天爷欠我的，该还的因果我已经在两百年前提前还了。”
“苍天若是有眼，便不会再为难我！”
“苍天若是无眼，他根本就瞧不见我的所作所为……”
就在这个时候陈惜命忽然开口：“可是他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鬼医闻言整张脸都绿了，那表情就和吃了死苍蝇一样。
陈惜命尴尬地咳嗽一声说：“算了，当我没说。”
鬼医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穆萧萧说：“本来呢我是准备这次带你回浩渺湖拜师的，按照浩渺湖的规矩，不去拜师是不准传授修行之法的。”
“而因为特殊的原因，浩渺湖将会在一年之内封湖，到时候你便进不去了。”
穆萧萧有些为难地道：“可是师父我还有些事急着做，能不能……”
没等穆萧萧说完话，鬼医一摆手说：“你听我说完，不过现在我觉得你还是别去的好。”
“以你目前的情况，到了浩渺湖一定会被发现与星日马的死有关，到时候难免牵连出你二叔。”
“那怎么办？”穆萧萧急道。
鬼医一摊手说：“怎么办？不去就行了。”
穆萧萧却又道：“可是那会影响我修行的，我什么时候才能开始修行啊？”
鬼医没好气地道：“你还修行什么啊？你体内现在有星日马五百年的功力，比我都猛，还差这一两年吗？”
穆萧萧眼中闪烁着小星星，喜道：“那是不是说我已经可以打过你了？”
鬼医不屑地哼了一声说：“想打过我？我放你先打半个小时——”
“能用刀吗？”
“你真想欺师灭祖啊？”
穆萧萧小嘴一噘，不再说话。
鬼医说道：“虽然你体内有法力在，但是还无法引动，未来两年内也许我们都不会见面，甚至更久。”
“这个给你，能领悟多少就看你自己了。”说着鬼医递给了穆萧萧一本封面泛黄的古书。
穆萧萧好奇地接过，翻开第一页，里面明晃晃地一大滩油渍，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扑面而来。
穆萧萧一脸嫌弃地问道：“这是什么？”
鬼医咳嗽了两声，尴尬地说：“这可是宝贝，里面有为师修炼的心得，还有入门的修行功法，本来不该给你的。”
“但是你那五百年法力不用怪浪费的，我就破例在没拜师之前传给你。”
穆萧萧捏着鼻子，用手指夹着那书的一角，嫌弃地问：“这书怎么一股……”
鬼医顿时摆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郑重地说：“出尘者皆从尘者来，这五谷杂粮你还看不透吗？”
穆萧萧闻言直接将那书扔在了地上，一脸别扭惊骇，问道：“五谷杂粮？你拿它上茅房了？”
“呕——”说着便忍不住干呕。
一旁的陈惜命也是一脑门黑线。
鬼医一拍椅子，喝道：“上什么茅房上茅房？你怎么这么恶心呢？”
“来的路上在街边买了几个韭菜盒子，揣在怀里被挤破了！”
说着就要去把书捡回来，故意气道：“不要拉倒，省的回去你大师伯说我坏规矩！”
穆萧萧却是眼疾手快，一把夺过来说：“要要要！”
鬼医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穆萧萧拿着那书半天，却是怎么也无法收起来，一转头看着陈惜命说：“嘿嘿二叔，你帮我揣着呗，我没地方放……”
“额……”陈惜命看了看那书，又看了看满眼期盼的穆萧萧，挣扎了半天还是接了过来。
然后颤抖着揣进了怀里。
鬼医眼神微动，然后看着穆萧萧说：“徒弟，你怎么这么着急修行啊？修行很苦的，不多玩两年？”
听到这个问题，穆萧萧忽然沉默了下去。
良久才低着头说：“我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还在纠结于那本书的陈惜命闻言也缓缓抬头看向穆萧萧，眼神闪动。
鬼医却紧张地道：“怎么了？得病了？”
穆萧萧摇了摇头，看向了陈惜命语气略带伤感地说：“再过几年我便过了一个女孩最好的年纪，我怕我有一天突然变老，而二叔却还如少年一般。”
鬼医沉默不语。
而陈惜命的心却是猛然颤了一下。
“我想早些学会那驻颜的本事，我想把自己最好的年华与容貌定格住，我想我在二叔心中永远是那个青春漂亮的穆萧萧……”
鬼医叹息一声道：“痴儿……”
陈惜命却是温柔地一笑，然后将穆萧萧的头搂紧自己怀里，柔声道：“傻子，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那个我心中的穆萧萧。”
鬼医轻叹，看着陈惜命说：“我现在有些同情你，看着身边的红颜渐渐失色，看着身边的挚友渐渐老去，朝如青丝暮成雪，而你却连感叹岁月蹉跎的资格都没有。”
“对有心人而言，长生也许才是这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吧。”
场面一时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
穆萧萧闭着眼睛躺在陈惜命怀里，眼角泪花闪烁。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穆萧萧鼻子用力嗅了嗅，然后猛地从陈惜命怀里坐了起来，尴尬地一笑说：“二叔，回去换身衣服吧。”
“一股韭菜盒子味……”
鬼医大叫：“有那么难闻吗——”
忽然，三个不同年级，不同修为，不同时代的人，同时大笑出声。
这也是陈惜命笑得最大声的一次。
就在这个时候，陈惜命眼神骤然一变，耳朵轻动，沉声道：“有军队！”
“啊？”穆萧萧还一脸茫然。
鬼医也是摸不着头脑，说道：“被醉生墨死毒傻了吧？除了你的人哪来的军队？”
陈惜命耳朵再次动了动，说道：“至少十万人——”
“停车——”
下一刻陈惜命一推车门已经冲了出去！
穆萧萧与鬼医对视一眼，鬼医惊道：“神经病吧？”
穆萧萧却是已经跳出了马车，说：“二叔常年打仗不会错的！”
“俩神经病！”
马车外，所有的雪狼卫在听到陈惜命的命令后都已经停了下来。
陈惜命随手从一个雪狼卫手中接过了一杆长枪，一边向着队伍最前而去，一边喝道：“提枪！撒鹰！准备迎敌——”
“保护萧萧——”
一瞬间而已，整齐划一的铿锵声响起。
白马肃然，银枪平举！
刚刚还落在雪狼卫肩膀上的雪鹰同时升空，在空中发出阵阵鹰鸣之声，向着远处而去。
陈惜命又随手从一个雪狼卫手里接过一面纯白色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他的面具早就碎了。
最前方的雷督眼见陈惜命走来，已经识趣地将霜月让给了陈惜命。
陈惜命翻身上马，傲然立在马上！
身后三千雪狼卫同时戴上了纯白色的面具！
严阵以待！
第三百六十九章 大军来袭
鬼医来到马车外，与穆萧萧站在一起，被雪狼卫保护在中央。
“哪来的军队啊？疑神疑鬼的！”鬼医一脸无所谓的念叨着。
穆萧萧却是抬头看向远处的山野，喃喃道：“师父，你闻到了吗？”
“什么？韭菜盒子味？”鬼医问道。
穆萧萧沉声道：“肃杀的味道！”
说完话穆萧萧已经穿过雪狼卫向着前方而去。
看着穆萧萧的背影，鬼医一愣，随即皱着眉毛道：“肃杀的……有病吧？我得给我徒弟治治！”
“不是让你留在后面吗？”陈惜命看着站在自己马下的穆萧萧问道。
穆萧萧却是微微一笑，然后就那么向着陈惜命伸出了一只手，说道：“哪里有二叔这里安全呢？”
陈惜命皱了皱眉，然后无奈地一叹，伸手将穆萧萧拉上了马，搂进了自己怀里。
“二叔你太紧张了，我猜是友非敌。”
陈惜命愕然，然后道：“这里距离东羊城还很近，而且从数量来看，只有东羊城有这么多军队。”
穆萧萧点了一下陈惜命的脑门说：“你呀，脑袋不灵光了，我看有了我给你当军师，你变得越来越笨了。”
陈惜命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向着身后的雪狼卫看了一眼，然后低声说：“你小点声。”
穆萧萧凑近了陈惜命的脸，如果不是因为有着一层面具隔着，几乎就亲上了。
“我以为你不在乎面子，嘻嘻。”
穆萧萧重新坐好说：“军队自乐羊而来，我猜是璟儿姐姐来救我们了。”
陈惜命却道：“乐羊边关没这么多军队。”
如陈惜命所言，东羊城之前共有三座小城防御，而东羊城之所以留那么多兵力，最主要的是因为还要防备秦国。
因为秦国与东宫国的边境线实在太长了。
而且东羊城面前是一片开阔地，适合敌军屯兵。
而乐羊国与东宫国接壤的关隘是一处天险，所以自然兵力上没有留那么多。
穆萧萧胸有成竹道：“那我们拭目以待吧。”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远方山野间烟尘弥漫，遮天蔽日。
俨然是大军而来。
鬼医惊叹道：“这也太敏感了，陈惜命还真是个当将军的料。”
眼看前方旌旗闪动，从旗帜来看的确是乐羊的军队。
陈惜命松了一口气，对着身后雪狼卫摆了摆手，然后看着怀里的穆萧萧说：“大军师，你赢了。”
“那你怎么奖励我？”穆萧萧仰着头问。
“你说，只要我能搬到。”陈惜命眼含笑意。
“容我想想。”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远方的军队已经渐渐进了，陈惜命与穆萧萧看得真切，为首的四人个个骑在高头大马之上。
中间两人分别正是乐羊国卫将军霓云裳与驸马爷竹落雨
两侧竟然是扎木与穆昰！
身后大军浩浩荡荡，如陈惜命判断那般，不下十万大军。
竹落雨一眼便看见了穆萧萧与陈惜命，传令停止前进，与扎木和穆昰纵马来到了雪狼卫身前。
“萧萧，陈将军，你们没事太好了。”竹落雨满脸欣喜激动。
扎木哈哈一笑说：“我就说军师和并肩王吉人天相吧！”
穆萧萧惊道：“竹大哥，你怎么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
竹落雨松了一口气道：“雪狼卫接到消息刚出天乐城不久，璟儿觉得不妥，便将兵符给了我，让我与扎木将军与穆兄赶来。”
穆萧萧心念电转道：“仓促之间不可能调集这么多军队的，璟儿姐姐是如何知道我们被东宫劫走了。”
按照大军赶来的速度，乐羊璟一定是已经推断出了穆萧萧与陈惜命的去向。
竹落雨叹道：“璟儿不知道，她也只是有了这样一种推测，想来永乐王应该不会向着秦国的方向而去，因为他与花戬将军是死仇。”
“所以猜测应该是向着东宫国。”
“璟儿担心你们是在东宫遇到了危险，所以让我带着兵符沿途调集大军向着边境而来，正好接到霓将军的消息，便赶来了这里。”
雷督突然问道：“霓将军，您不是极力反对贵军进入东宫边境吗？怎么会？”
霓云裳面色冰冷道：“我只是传了消息，我也没想到驸马会带着这么多人来，而且带着公主殿下的亲笔信。”
“亲笔信？”穆萧萧惊疑。
竹落雨点头道：“是，璟儿担心你们真的在东宫国，所以下了命令，一旦确认你们在东宫国出了危险，立刻出兵讨人！”
穆萧萧心中一阵感动，不管乐羊璟是为了拉拢还是真心实意，为了她与陈惜命不惜与东宫开战。
但是这份情谊已经是千斤重了。
竹落雨看出了穆萧萧的心思，笑道：“萧萧，别觉得亏欠，不说你与陈将军和我是生死至交，单是你对乐羊的恩情，便值得璟儿这么做！”
穆萧萧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话，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皱眉道：“只是如此一来，你们带兵而来恐怕会在东宫落下把柄。”
霓云裳轻哼一声，下意识说：“我乐羊难道怕东宫不成，他们若是真的以此为借口开战，那便战！”
霓云裳虽然这么说着，可是穆萧萧却惊疑地发现霓云裳的目光一直在向着雪狼卫中扫视。
“霓将军，你在找什么？”穆萧萧试探着问。
霓云裳一下缓过神来，然后咳嗽一声说：“没有，只是看看有没有伤兵，需不需要救治。”
穆萧萧闻言眉毛轻轻一挑，却是没有说什么。
霓云裳明显是有心事。
竹落雨却是淡然一笑，说道：“东宫国凭什么发难？我乐羊军队还没有进入他们国家。”
说着指了指山边的一块石头。
众人看去，那是一块长方形的白色石头，被泥土掩盖了大半，又藏在草丛里，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上面音乐有两个字：界碑！
竹落雨哈哈大笑，又指了指自己带来的十万大军说：“刚刚好，还差几十米才算越界！”
穆萧萧几人也是哑然失笑。
众人合在一处就准备一起离去。
鬼医的声音却突然响起：“萧萧，来一下，师父有话说。”
穆萧萧与陈惜命对视了一眼，一起纵马向着鬼医而去。
随着鬼医一起进了路旁的树林之中。
“怎么了师父？”穆萧萧一边问着，一边与陈惜命翻身下马。
鬼医毫无形象地蹲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说：“既然你们已经安全了，我也不久留了，还要尽快回浩渺湖。”
穆萧萧闻言急道：“师父，不是说还有一段时间才封湖吗？不如跟我们去转转，也好让我带你去吃些好吃的。”
鬼医摆了摆手说：“修行之人怎能贪恋口腹之欲啊？”
“可是金狼王庭的羊你没少吃啊……”
鬼医眼神一变，尴尬道：“咱们好汉不提当年勇……那个师父还有些事要做，就不陪你们了。”
“真要走？才见面两天。”穆萧萧红着眼睛问。
鬼医也有些舍不得，点头道：“总要走的，也总会再见的。”
“这里离东宫国近，回浩渺湖也方便。”
沉吟了一下，鬼医又道：“临走之时，师父还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一下。”
“首先，医道不可废，我知道你一心想着报仇，但是切记仇恨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可以让仇恨化为力量，但不能让仇恨摆布你！”
穆萧萧乖巧地点头。
“其次，好好修炼，我给你的修炼功法不可强行突破，量力而行。”
“与星日马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第三百七十章 魏殇（上）
乐羊国都城，天乐城。
乐羊璟早早便率领着自己的心腹等在了城门口，身边护卫的原城卫军的主将龚剑。
经过了大婚之日的兵变之后，龚剑俨然已经成为了乐羊璟身边的红人。
因为救驾有功，龚剑的官职连升了两级。
随着永乐王的倒台，乐羊朝堂也迎来了一次大换血。
很多原本的高官也随着永乐王一起进了天牢，空出来的位置自然需要有人顶替。
乐羊笙将这个任命官员的权力交给了乐羊璟。
意思已经很明显，乐羊笙已经开始放权了，他在有意给乐羊璟制造机会培养心腹。
远远的，一队白袍银甲的骑兵策马而来。
乐羊璟脸上露出了一丝由衷的笑意。
鬼医在交代了一事之后便飘然而去，穆萧萧与陈惜命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便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天乐城。
一起回来的自然还有竹落雨与霓云裳。
“吁——”
竹落雨率先勒马停下，从马上翻身而下来到乐羊璟身前，将乐羊璟轻轻搂在了怀中。
“辛苦了雨哥哥。”乐羊璟笑得如同一个邻家小妹妹。
“璟儿姐姐原来不是来接我的，是来接竹大哥啊？”穆萧萧笑着从竹落雨身后走来。
乐羊璟赶紧迎上去拉住穆萧萧道：“自热是来接妹妹的！快与姐姐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吓坏了姐姐了。”
穆萧萧左右看了看说：“我们回去说吧姐姐。”
雪狼卫转向军营，陈惜命穆萧萧等人随着乐羊璟回到了皇宫。
皇宫，乐羊璟公主寝宫之内。
听着穆萧萧的讲述，乐羊璟深深皱起了眉头，满脸担忧道：“实在是太危险，我现在手心都还是冷汗。”
这句话不是假的，穆萧萧也能感觉出来。
乐羊璟从进入寝宫就一直拉着穆萧萧，穆萧萧清晰地感觉到乐羊璟手心的冷汗。
这令穆萧萧心中甚为感动，同时也有一丝愧疚。
关于遭遇星日马的事她自然是没有说。
只是说遭到了杨袤的暗算中了毒，这个恶名只能甩给那个杨袤了。
乐羊璟秀眉倒竖，哼道：“东宫国太过分了，这个仇一定要报——”
穆萧萧叹道：“其实怨不得东宫国，主要是杨家的问题，东宫国皇室现在已经名存实亡了。”
乐羊璟点头道：“总之这笔账我们记下了！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惜命突然开口道：“永乐王的尸体没有带回来，不过我保证他已经死了……”
乐羊璟连忙道：“算了，陈将军与萧萧妹妹安全就好，早知道这一次这么危险，便说什么也不会让将军与萧萧妹妹去。”
穆萧萧眼神一动，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姐姐，我回来的路上听说魏无极将军他……”
乐羊璟闻言轻叹，看着穆萧萧点头道：“死了。”
陈惜命略微皱眉，问道：“怎么死的。”
提及魏无极乐羊璟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复杂，毕竟她当初那么信任魏无极，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
竹落雨看出了乐羊璟的心情，开口道：“我来说吧。”
“就在你们走的那个夜里，关押魏无极的天牢突然失火了，火势太大，魏无极最终被大火淹没。”
“火灭之后，他已经成了焦炭了……”
说到这里，竹落雨也是忍不住叹息。
可怜一代天骄名将竟然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活活烧死，就连死都面目全非。
人生起落，世事无常。
陈惜命眼神怆然，或许是同为名将的惺惺相惜吧，缓缓开口问道：“安葬了吗？”
竹落雨看向陈惜命点头说：“已经下葬了，是霓云裳将军亲自安葬的，说来遗憾，那天的战场之上竟然成了他们相见的最后一面。”
“该珍惜当下的，有些话不尽早说也许便永远没有机会说了。”乐羊璟轻叹。
在她想来，魏无极一定有一肚子的话要对霓云裳说。
所有人都在感叹，唯独穆萧萧眼中露出了思索的光芒，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天牢怎么会发生火灾呢？”
竹落雨解释道：“是这样，按照当夜的狱卒所认罪，那天夜里魏无极向他要了两坛烈酒，又要了一床厚实干净的被子。”
“本来狱卒不该给的，但是那狱卒敬佩魏无极在军中的威名，毕竟魏无极乃是很多乐羊人心中的战神，也是个护国的大英雄。”
“所以那狱卒私自满足了魏无极的要求。”
乐羊璟叹息，接着竹落雨的话说：“也怪我，怪我还念及魏将军曾经的辅佐，所以特意给他安排了单间，又在牢中给他点了一盏油灯。”
“我知道他不喜欢漆黑的牢房。”
“没想到……”
陈惜命已经听出了大概，叹息道：“如此看来，是魏无极自己选择了纵火自杀。”
竹落雨与乐羊璟同时点头。
陈惜命目光望向窗外的天空说：“这不是一个将军该有的归宿，我该把他斩杀在战场上的……”
竹落雨也叹息：“也许魏将军是不想被当众处决，不想那些曾经将他当成英雄榜样的年轻小伙子们，看到他那副模样吧。”
乐羊璟也不禁叹息说：“是啊，这是魏将军给乐羊国做的最后的贡献。”
“英雄倒了，人心也会倒的，至少他留住了一丝尊严，没有让百姓看见他狼狈的模样。”
穆萧萧沉默不语，紧紧抿着嘴唇。
陈惜命眼神闪动，突然说道：“殿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乐羊璟立刻道：“将军是我们乐羊的恩人，有什么要求直说便是，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满足将军。”
陈惜命点头，看着乐羊璟说：“我戎马十几载，遇到过无数名将，死在我枪下的将军也不计其数。”
“这些人中魏无极是少有几个能得到我承认的人物，虽然各为其主，也仇深似海。”
“但是他魏无极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不该死得如此憋屈。”
“我想去他坟前看看，还请殿下不要介意。”
陈惜命之所以将这件事说与乐羊璟，是对乐羊璟的尊重。
毕竟魏无极就算再如何，他终究是个反臣，是差点将乐羊皇室覆灭的罪人。
若是不经过乐羊璟同意，堂而皇之地去祭拜魏无极，那未免太不将乐羊皇室放在眼中了。
乐羊璟点头道：“多谢将军，稍后我会让霓将军带着你们去。”
这句“多谢”表明乐羊璟已经收到了陈惜命的尊重。
心照不宣。
随后乐羊璟又道：“对了，陈将军，关于那个御林军我已经找人调查过了。”
陈惜命眼中一亮，他曾经向着乐羊璟讨要了一个御林军的小卒。
乐羊璟看了一眼穆萧萧，然后才说道：“那人姓孟，叫孟良。”
原本还在思索着什么的穆萧萧猛然抬起头，心中微微一颤。
“孟良？”陈惜命也是微微一愣，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很好。”
乐羊璟轻笑道：“我找人查过了，他家是天乐城本地人，世代务农，只出了他这一个在军中当差的。”
“父亲在他小的时候便生病去世了，他母亲积劳成疾，去年的时候也去世了。”
陈惜命点头叹息道：“也是个可怜人。”
乐羊璟点头道：“只不过我不敢肯定他会不会随着将军走，他家中是有一个妹妹在，今年不过十五岁。”
“哦，这样啊。”陈惜命叹息。
乐羊璟道：“将军放心，若是他愿意随着将军，他妹妹我们会照顾的……”
第三百七十一章 魏殇（下）
穆萧萧与陈惜命从公主寝宫中出来之后径直向着住处而去。
“二叔，你为什么那么欣赏那个孟良？”
陈惜命淡淡地道：“因为他像一个人。”
“谁？”穆萧萧缓缓低下了头，问道：“孟琅吗？”
陈惜命轻轻拉起穆萧萧的手说：“想什么呢？他像我以前的一个副将，这个人你也认识。”
穆萧萧投去好奇的目光。
陈惜命说道：“吴锋，也就是如今大秦国摄政王太子爷秦弘面前的第一红人！”
“吴事非——”
穆萧萧惊呼出声，随后恍然道：“原来是他！”
穆萧萧知道吴事非一直在暗中帮助陈惜命，之前秦国给草原的那批重骑兵装备的消息就是吴事非提供的。
但是关于陈惜命与吴事非的具体关系，穆萧萧并没有多问过，此刻不免好奇。
“可是他既然是二叔的副将，又为什么要投在秦弘的手下呢？”
陈惜命叹息一声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了……”
路上陈惜命向穆萧萧讲述了关于吴事非的故事，虽然过去穆萧萧也知道吴事非与陈惜命似乎有些关联。
但是却并不知道原来这里面的故事竟然如此曲折。
回到住处之后，陈惜命与穆萧萧率先去了临舒与彩雀的房间。
有了鬼医的猜测，穆萧萧与陈惜命看向临舒都不自觉地眼神发生了一些变化。
临舒在见到穆萧萧之后明显是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才笑着迎了上来。
“临舒，你是不是知道我出事了？”穆萧萧忍不住好奇问道。
临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在穆萧萧手心写了几个字：“活着就好！”
彩雀对于一切茫然不知，他只知道雷督等人后来突然离开，说是陈惜命的调令。
这是雷督有意瞒着消息的，他怕彩雀担心。
彩雀此刻见到穆萧萧也是一脸激动，然后拉着穆萧萧的手左右转圈说：“我就是小姐没事吧，有二爷在这天底下谁能伤到小姐。”
“小姐，你是不知道临舒那一天可把我吓坏了，没有来的就大哭起来，问也不说，我真怕临舒是中了什么邪，哈哈。”
彩雀不明临时为什么哭，穆萧萧却是知道，临舒一定是知道自己的“死讯”了。
看着临舒那澄澈的眼眸，穆萧萧忍不住一把将临舒搂在自己怀里。
“姐姐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临舒轻笑着摇了摇头。
寒暄一番之后，穆萧萧与陈惜命一起走向了房间内侧，那里有一个小摇篮，里面安静地睡着小穆与陈。
看着熟睡的穆与陈，就连陈惜命脸上都露出了一个温暖的微笑。
彩雀看在眼里，小声笑道：“二爷是真的喜欢小孩呢。”
“孩子是希望……”陈惜命轻轻说道，然后鬼使神差地看了穆萧萧一眼。
穆萧萧脸色一红道：“你看我做什么？想要希望自己生呗。”
说完脸更红了，转身小跑了出去。
陈惜命摇头轻笑，随着走了出去。
回到穆萧萧的房间，陈惜命坐在椅子上，脸色变得冷峻起来，然后喊来了雷督。
雷督看着陈惜命的脸色，一脸茫然，不知道是谁惹到了陈惜命。
没过多节，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走了进来，单膝跪地道：“见过将军。”
“免了！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吗？”
来人令雷督也不由得一愣，此人他认得，正是那日在东羊城下与他争执的雪狼卫首领。
这雪狼卫跟随陈惜命多年，自然已经明白陈惜命的意思，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对着雷督鞠了一躬。
“使不得，你这是做什么？”雷督赶紧让开。
陈惜命的声音响起：“世子，这是他应该做的，那日在东羊城下的事我都知道了，若不是你相劝，恐怕此刻雪狼卫已经成为历史尘埃了。”
“王叔我……”没有外人的时候，雷督还是叫陈惜命王叔。
毕竟陈惜命与金狼王是结拜兄弟。
陈惜命摆手打断雷督的话，然后说：“雪狼卫个个敢作敢当，有仇必报，有恩必报，这一鞠躬既是感谢，也是道歉！你应该受着！”
雪狼卫那是什么身份，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草原上雪狼卫的威慑力和地位甚至可以和王庭的高层相比！
过去雪狼卫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雷督没想过有一天雪狼卫会向自己道歉。
所以雷督为难地看了穆萧萧一眼。
穆萧萧微笑着向雷督点了点头，然后解围道：“世子便受着吧，他可还没起身啊！”
经穆萧萧这一提醒，雷督反应过来，赶紧扶住那名雪狼卫统领。
那雪狼卫统领依然躬着身子说：“当日多谢世子提醒，在下出言不逊，请世子见谅。”
雷督赶紧将那雪狼卫统领扶了起来，竟然还一脸不好意思。
陈惜命冷着脸沉声道：“你给我记住，雪狼卫的名头是靠命堆出来的。”
“但有的是敌人的命，而不是自己的命！”
那雪狼卫统领立刻肃然道：“是将军，属下明白了。”
挥了挥手，陈惜命轻声道：“下去吧。”
那雪狼卫统领又向着雷督施了一礼，然后才退了出去。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陈惜命便可以让他给雷督道歉，但是顾及雪狼卫的众人心情，总不好让那雪狼卫统领在一众兄弟面前丢人。
所以才等到现在，陈惜命还是有些小私心的。
就砸这个时候，扎木洪亮的声音突然在院子里响起：“军师，王爷，世子，乐羊的女将军找你们。”
穆萧萧与陈惜命对视一眼说：“走吧二叔，霓将军来找我们去祭拜魏无极了。”
陈惜命点头，与穆萧萧一起出门，来人正是霓云裳。
霓云裳看着两人的目光很复杂，穆萧萧看着霓云裳的目光也很复杂。
穆萧萧与陈惜命和霓云裳寒暄两句后便随着霓云裳而去。
令陈惜命有些意外的是，魏无极的墓地很远，不只是距离皇宫远，而且距离天乐城也很远。
三人纵马而去，最后来到了距离天乐城不算近的一座小山之上。
风景还算不错，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虽然算不上是一个风水宝地，但也至少不是什么穷山恶水。
墓地很简单，简简单单地地坟墓，简简单单地墓碑，上面只是写着几个同样简单的字：魏无极之墓。
甚至连个墓志铭都没有。
陈惜命看着那墓碑轻声叹息：“很好，行军之人马革裹尸，有个全身，有块墓地，有个祭拜的地方，偶尔经过的牧童还能知道里面葬着的人叫魏无极。”
“这便足够了。”
“沙场之上很多人最后的归宿不过一张草席，一个土坑，幸运点的可以和并肩的袍泽堆在一个深坑中火化，但却没了名字。”
穆萧萧也叹息道：“魏将军怎么说也是个叛将，哦，对不起。”
“但事实就是这样，就算璟儿姐姐再怎么欣赏魏将军，也很难顶着满朝文武与百姓的压力给魏将军风光厚葬。”
说这些的时候穆萧萧故意看了霓云裳一眼，发现霓云裳脸色很平淡，无悲无喜。
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
“戟呢？”陈惜命突然问道。
霓云裳一愣道：“啊？什么戟？”
陈惜命疑惑道：“他用的方天画戟。”
霓云裳赶忙道：“哦，找不到了，可能是打扫战场的时候丢了吧。”
陈惜命不由得皱眉，说道：“陪了大半生的伙伴，该埋在一起的。”
“嗯。”霓云裳只是嗯了一声。
穆萧萧眼神却是微微一动。
第三百七十二章 云乱霓裳
陈惜命叹息一声，缓缓将一坛美酒洒在了魏无极的坟墓之前。
霓云裳眼神黯淡，说了一句：“谢谢。”
放下酒坛，陈惜命淡淡地道：“往事已矣，别太挂怀了，走吧。”
说完话拉住穆萧萧的手，向着山下而去。
霓云裳低着头跟在两人身后。
突然，穆萧萧回头问了一句：“霓将军，魏将军的容貌可还分辨得清？”
陈惜命与霓云裳同时一愣。
陈惜命深深皱起了眉头，低声说道：“萧萧，别这么问。”
霓云裳也是有些不悦道：“火势太猛了，找到的时候已经是一具焦炭。”
“哦。”穆萧萧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声，然后略有深意地看了霓云裳一眼。
霓云裳眼神略微躲闪，然后情绪变得有些激动道：“穆姑娘，我敬你救了乐羊国，但是死者为大，还希望木姑娘可以尊重他。”
“他是谁？”穆萧萧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霓云裳嘴角微微牵动，然后沉声道：“我知道穆姑娘与魏无极有些恩怨，但是魏无极已经……已经死了！”
“还请姑娘不要咄咄逼人。”
穆萧萧摇了摇头道：“对不起，是我多嘴了，真希望魏将军还活着……”
说完便与陈惜命而去。
三人再次纵马回了天乐城，霓云裳则是直接拐去了军营。
此刻临近傍晚，远处残阳如血，照射在陈惜命与穆萧萧脸上，反射着不同的神情。
骑马走在空旷的大路上，陈惜命环抱着穆萧萧，低声问：“你今天怎么了？”
穆萧萧眉毛轻挑问道：“二叔是指我对霓将军的态度？”
陈惜命淡淡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霓云裳说得对，魏无极已经死了，你的话多少有些对死者不敬。”
穆萧萧却是淡淡一笑说：“我只是在确认一件事。”
“而且真正对死者不敬的是霓云裳才对，二叔说得对，沙场之人大多死后无名，这很可怜。”
“但非沙场之人死后无名岂不是更可怜，连个给人祭拜的机会都没有。”
陈惜命勒住马，停在原地低头看着倚在自己怀里的穆萧萧，疑惑道：“什么意思？”
穆萧萧转过头，先是看了一下四周，才小声道：“我是在替那坟墓里的人叹息。”
在陈惜命疑惑的注视下，穆萧萧语出惊人：“坟墓里埋着的不是魏无极，而是一个无名之辈，一个替死鬼！”
“魏无极没死！”
陈惜命大惊问道：“你说他没死，可是……”
穆萧萧叹息一声转过头道：“这里面太多蹊跷了，就如同那场火一样蹊跷。”
“二叔我问你，一个面目全非的人怎么判定就是魏无极呢？”
陈惜命皱眉沉思。
“最合理的地方最蹊跷，魏无极是什么人？一个野心抱负极重的人，一个为了功名不惜屠杀十万俘虏，顶替十几年骂名的人，一个可以放弃深爱之人隐忍十几年的人！”
“他不会那么甘心去死，更不会选择自杀这种窝囊的死法。”
陈惜命依然深深紧锁眉头。
穆萧萧接着说：“璟儿姐姐错了，二叔你也错了。”
“错在哪？”陈惜命问道。
穆萧萧没有回答，而是先笑道：“二叔，边走边说，停在原地会被别人怀疑的。”
陈惜命点头催动霜月向前。
穆萧萧淡淡地道：“错在对魏无极的看法，你们都认为魏无极不想死在百姓面前，想要保留一个将军最后的尊严。”
“若是魏无极真的错了，他自然会是这种想法。”
“可是他魏无极是一个何其狂妄的人，这场叛乱从一开始他就没认为是错的，所以他不会选择自杀，反而会挺胸抬头地走向刑场！”
陈惜命疑惑道：“可是不能只凭借这些就判定魏无极没死。”
陈惜命沉吟了一下又问道：“而且天牢防卫森严，大火之中魏无极能跑去哪？他想要策划一场偷梁换柱何其困难。”
穆萧萧轻笑：“他自己自然困难，可是若是有人帮他呢？”
“谁？”
穆萧萧眼神闪动道：“霓云裳！”
陈惜命眼中惊色一闪而过。
“霓云裳作为叛乱中的功臣，又在武将中地位不俗，想要进出天牢策划这样一场大戏很容易。”
穆萧萧接着道：“二叔你也问霓云裳了，为何戟不在墓中。”
“如你所说，兵器随着他大半辈子，理应埋在陪葬，霓云裳作为一代名将，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当时的反应很怪异。”
“因为霓云裳知道坟墓里的根本不是魏无极，而那杆戟已经随着魏无极离开了天乐城！”
陈惜命大惊道：“这不可能啊！他如何离开天乐城？又能去哪？”
穆萧萧极为肯定道：“东宫国！随着杨袤一起离开的！”
穆萧萧解释道：“从永乐王逃跑的路线我便怀疑，这场兵变背后有东宫国的支持！”
“我也问过雷督，在雪狼卫要去东宫国的时候，霓云裳很紧张，极力阻止！”
“在我们重新遇到霓云裳的时候，不知道二叔有没有注意，霓云裳一直魂不守舍地向着我们的军队中张望！”
“因为她害怕我们在杨袤的队伍中发现魏无极！”
陈惜命再次勒住了马，看着穆萧萧问道：“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霓云裳也有反意？”
随后陈惜命更加疑惑道：“可是这说不通啊！”
“若是霓云裳也有反意，那魏无极为什么事先要制约霓云裳，霓云裳又为什么在兵变的时候帮助乐羊璟呢？”
“那场战斗若是霓云裳帮助魏无极，我们未必挡得住！”
穆萧萧叹息一声说：“霓云裳没有反意，她是一心忠于乐羊国，忠于璟儿姐姐的！”
停顿了一下，穆萧萧望着远处如血的残阳说道：“但是她在成为一个忠心的将军之前，首先是个女人。”
陈惜命恍然，叹息道：“她还爱着魏无极……”
穆萧萧点头，拍了拍霜月的脖子，霜月明白穆萧萧的意思，再次迈开了步子。
“就如魏无极爱着她霓云裳一样，霓云裳何尝不是深爱着魏无极呢？只是各为其主，信仰不同罢了。”
“魏无极终生再未娶过另一个女子，霓云裳何尝不是终生再未嫁过任何一个男子呢？”
陈惜命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叹道：“既然放不下，又何必苦苦相隔十几年呢？”
穆萧萧嘴角带起一抹微笑说：“都说人心难测，爱情却更难懂，有了爱的心最难看清。”
“而当那两颗充满爱的心又各自怀有执念的时候，便变得玄幻莫测了……”
“我们曾经不也如此吗？”穆萧萧转头凝望着陈惜命。
陈惜命目光满是温柔，也满是怜惜，什么也没说，深深将穆萧萧搂在怀中！
是啊，他们曾经差一点就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若不是穆萧萧足够勇敢，如今也许穆萧萧已经身为人妇了。
显然在爱情方面无论是霓云裳还是魏无极，都不如穆萧萧勇敢。
那一步谁也没踏出去，所以都各自困在近在咫尺的原地。
画地为牢，不只圈住了脚步，也圈住了人心……
“要不要告诉乐羊璟？”陈惜命问道。
穆萧萧摇头说：“算了，如二叔所说，一切没有直接的证据，至少可以肯定霓将军是忠于璟儿姐姐的。”
“而璟儿姐姐如今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霓将军要比别人适合辅佐璟儿姐姐。”
“为什么？”陈惜命不解。
穆萧萧笑道：“因为她觉得心中亏欠璟儿姐姐……”
“至于魏无极，将来战场相见，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第三百七十三章 骆八荒
乐羊国未来女皇的大婚已经落幕，这场婚礼震惊了整个天下，差一点便改变了整个乐羊国。
婚礼结束后，各地使者陆续离开。
东宫国是第一批离开的，随后一起匆匆离去的还有草原上的骏马王庭与雄鹰王庭。
春雪身份敏感，无法久留在天乐城，所以终究是没有等到再见陈惜命一面。
天下第一剑客鹤一白自然也随着离去。
花崆与秦轲同样身份特殊，不便久留，也在穆萧萧回到天乐城之前离去了。
如今整个天乐城中，就只有金狼王庭的人还没有离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穆萧萧的脸上，揉了揉眼睛穆萧萧缓缓起身。
自打来到天乐城她便没有睡过一个懒觉。
今天便是在天乐城的最后一天了，也是极为特殊的一天。
与乐羊璟约定的大多事都已经在昨日做完了，今天只剩下最后一件极为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今天对于整个天乐城的百姓，甚至是整个乐羊百姓都是极为特殊的。
因为今天要死很多人。
很多曾经高高在上的达官显贵，今天都会被当众处死。
因为这些人都曾是永乐王的党羽，无论他们是否参与过当日的兵变，这谋反的罪名总是逃不脱的。
天牢之中今天的血腥味很淡，不似往日那般。
因为那些经年累月的血腥味今早都被饭菜的香气掩盖住了。
今天的早餐格外丰盛，因为这是很多人的最后一顿饭了。
乐羊璟还算人道，她昨夜特意安排往事楼做了很多天乐城的名菜，这些菜都是往事楼的招牌。
往事楼中忆往事，希望这些曾经光鲜的大人物能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回想自己包裹着虚假璀璨的一生。
天牢的最深处，有两间极为特殊的牢房。
本来是有三间的，但是有一间牢房在前不久被大火烧成了过往。
另外的两间牢房里关着的都是极为特殊的人，也都是今天会被处死的人。
乐羊皇帝乐羊笙越发苍老了，原本还算乌黑的头发似乎在几日之间已经变得花白了。
此刻他正站在最后一间牢房的门口。
门开，里面是一个被铁索紧紧锁着的老人，一个看似风烛残年的老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老人，那双眸子却如同夜空冷星一般摄人。
牢头紧紧跟在乐羊笙身边，生怕里面的老者突然暴起伤了皇帝，若真是那般，那今日刑场便又多了他一个脑袋。
“钥匙留下，你退下吧。”乐羊笙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陛下！”
乐羊笙挥手打断牢头的话，然后沉声道：“他若是想杀我，我活不到现在。”
“你若是听了不该听的……”
乐羊欲言又止。
牢头神情大变，犹豫了一下，还是交出钥匙躬身退了出去。
乐羊笙回身关上了牢房的铁门，然后一步步走到老人身边。
亲自用手将老者身上的铁索打开。
哗啦一声，铁索落地，老者沙哑的声音响起：“老朽多谢陛下。”
乐羊笙叹息一声道：“骆叔叔，您受苦了。”
这个被乐羊笙称呼为骆叔叔的人正是几天前的乐羊皇宫第一高手，骆八荒！
骆八荒年轻的时候曾经是乐羊笙父亲的御前护卫，后来因为一次事故，为了保护老皇帝而成了太监。
后来便一直守护在乐羊笙身边，保护乐羊笙的周全。
骆八荒满是皱纹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然后道：“既然你称呼我一声叔叔，我便不客气了。”
乐羊笙点头道：“应该的，这些年多谢骆叔叔舍身保护。”说着就那么坐在了骆八荒身边。
骆八荒叹息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转头看着乐羊笙说：“笙儿，记得当初你还是个娃娃，一转眼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乐羊笙也点头道：“谁曾经还不是个娃娃呢？小时候笙儿调皮，让叔叔费心了。”
骆八荒轻轻摇了摇头说：“没关系，我喜欢孩子……”
乐羊笙心里咯噔一下，骆八荒喜欢孩子，但是他这辈子都没有子嗣。
气氛一下变得沉重了起来，骆八荒率先开口问道：“笙儿，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反吗？”
“笙儿愿闻其详。”
骆八荒叹息一声说：“其实，我早该杀了你的，在几十年前，璟儿刚刚降生的时候，我便该杀了你的。”
“还是璟儿救了你。”
“为什么？”乐羊笙满眼不解。
骆八荒呵呵一笑，没有回答乐羊笙的话，而是看向了牢房门口。
那里放着一个托盘，盘子上有一个精美的酒壶，酒壶旁放着一个同样精美的酒杯。
这是牢头走的时候放下的，是乐羊笙带来的。
“笙儿，我有些口渴，这些事说来话长，先喝些酒再说好吗？”骆八荒眼中尽是淡然。
乐羊笙的目光却是剧烈地颤动了两下，然后轻声道：“好，我去给叔叔拿。”
说着起身过去将那酒壶酒杯拿了过来。
乐羊笙的手有些颤抖，酒壶甚至都有些拿不稳。
骆八荒缓缓从乐羊笙手里接过酒壶，然后笑道：“抖什么，还记得你即位第一天我和你说了什么吗？”
乐羊笙深吸了一口气说：“记得，叔叔说，为人君者，不为刀俎即为鱼肉。”
骆八荒点头道：“很好，你还记得，你啊，太善良，不适合做君主。”
“我记得我曾经向你父亲说过此事，无奈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儿子，这些年也苦了你了。”
骆八荒说完话竟然直接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畅快地喊道：“好酒！”
乐羊笙也笑道：“是从父皇的藏品里取的，是陈年老酒，我记得父皇说您最喜欢这酒。”
骆八荒防下酒壶说：“有心了，坐。”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床边。
乐羊笙就像一个孩子一般坐在骆八荒身边。
“那一年我刚刚有了心爱的姑娘，正准备等着大雪停了就结婚，对我来说，那份感情来之不易。”
乐羊笙闻言惊奇，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骆八荒年轻的时候还有心爱的姑娘。
他只知道骆八荒一生孤苦。
骆八荒看到了乐羊笙的目光，笑道：“谁还没年轻过呢？”
然后接着讲道：“我这一辈子只喜欢过她一个姑娘，也只爱过她一个姑娘。”
“可惜可叹的是，那一年的冬天格外漫长，漫长到我在病床上不知昏晓。”
乐羊笙心中再次一颤，骆八荒在病床呆的最久的一次，便是那次身体受创。
“那一年冬天，你父亲外出遇袭，我为了保护你父亲替他挡了一剑，虽然也杀死了敌人，但是却再也做不成男人了。”
“我从那以后变成了一个可笑的太监。”
骆八荒在说这些的时候，目光很淡然，似乎讲述的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一般。
“从昏迷中醒来，我心如死灰……”
“我该怎么面对我心爱的姑娘？我本来就比她年长，与我相爱她父母本就有些不同意，尤其我是个乐羊人。”
乐羊笙眉头轻挑，难道那女子是其他国家的人。
骆八荒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是我在国宴上认识的，她是个陈国人，是陈国当时皇帝的亲侄女，是一位王爷的女儿。”
“什么？”就连一向处变不惊的乐羊笙也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骆八荒点头回忆道：“她父母是不同意我们的婚事的，但是我们真的很相爱。”
“她父母在她以死相迫下没办法，最后点头同意，但是却提出了一个要求……”
第三百七十四章 烟消云散
“什么要求？”乐羊笙看着骆八荒问道。
骆八荒站起身，走到墙边，那里有一个人脸大小的窗户可以望向有限的天空。
深吸一口气，骆八荒轻叹道：“当时的陈国王爷，她的父亲看上了我的身手，知道我是乐羊的第一高手。”
“便提出要去，若我想娶他女儿，就必须从乐羊离开，加入陈国。”
乐羊笙闻言脸色骤变，然后想到了骆八荒此刻仍然身在乐羊，于是问道：“您没答应？”
骆八荒淡淡一笑说：“我不是和你说过了，过了那个冬天我们便结婚吗。”
“您答应了？可是我父皇不会同意的……”
此言一出，乐羊笙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意识到自己语失了，龙袍袖子里的手不住地颤抖。
骆八荒回过身，看着乐羊笙笑道：“看来你真的很了解你父亲，可惜我当时并没有看清这一点。”
“我向你父皇提了陈国王爷的要求，我实在太爱她了，所以我的态度很坚决！”
“江山美人在我看来，美人远比江山重要，毕竟那不是我的江山。”
骆八荒自嘲地一笑，说道：“但是你父皇竟然答应了，我很激动，但是我有愧于你父皇的知遇之恩，便决定过了冬天再离开乐羊国。”
“没想到……没想到……这个冬天却一直没有过去，直到今天！”
说到此处，骆八荒终于是忍不住落下了两行浊泪。
良久之后，骆八荒突然剧烈地咳嗽了一下，乐羊笙猛然站起身！
骆八荒却是摆了摆手，说道：“别浪费时间了，有些话现在不说，就一辈子不会有人知道了。”
骆八荒缓了一下继续说道：“那时候她情窦初开，正值芳华，而我却成了一个废人！”
“就算她不嫌弃我，我又怎么能耽误她一辈子呢？”
骆八荒脸上的肉剧烈地颤抖了几下，才接着说：“我没有告诉她实情，只是无情地将她赶回了陈国，说了很多连歌妓都会觉得难听与绝情的话。”
“她走了，心如死灰，望断天涯。”
最后这八个字不知骆八荒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那个远去的陈国姑娘。
深深喘息了几下，骆八荒的脸色一阵铁青，终于坚持不住坐在了床边。
乐羊笙也随着坐在他旁边。
似乎是用力咽下了一口什么，骆八荒才接着说：“损了身子，我便辞去了御前侍卫统领，做了你父皇身边的一个男官。”
“后来你父皇驾崩，你年少继位，我便做了你的护卫，这一晃几十年便过去了。”
乐羊笙也感叹道：“是啊，几十年过去了，这些年若不是有叔叔暗中保护辅佐，我也许早就死了。”
骆八荒接着说：“记得那一年你刚刚得了璟儿不久，有一天我心情激动，深夜独自去了你父皇的墓地，就在那一晚，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说来你可能不信，告诉我真相的竟然还是一个盗墓贼。”
“盗墓贼？盗谁的墓？我父皇？”乐羊笙大惊失色。
骆八荒点了点头说：“这件事我没和你说，一是因为我想隐瞒我知道的真相，怕你问起来节外生枝。”
“二是就算你知道了也寻不到那盗墓贼。”
“为什么？”乐羊笙不解。
骆八荒轻哼一声笑道：“因为他不是我等凡人，是红尘外的高人。”
“怎么可能？”
骆八荒也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
“那人可在空中飞行，也许是被我发现后自知理亏，竟然直接化为一道流光飞走了，但是却掉下了一本你父皇带进墓中的自传记。”
这一切听来太过匪夷所思，也太过离奇，若不是乐羊笙知道时至此刻骆八荒已经没必要再撒谎，他真怀疑是骆八荒自己进了皇帝陵墓。
但是若是穆萧萧在此，一定表情极为丰富精彩。
盗墓贼？红尘外的高人？专盗皇帝陵墓？那不就是她师父鬼医吗！
骆八荒接着说：“那本自传记中写了你父皇做过的一件极为后悔的事。”
乐羊笙已经猜到了，心中叹息不已。
骆八荒讲道：“那一年冬天，你尚且年幼，不过是个咿呀学语的孩子。”
“而你父皇虽然身为帝王，却没有什么可以信赖的人，他活着，你便无忧，他死了，你便是我所说的鱼肉！”
“但是你父皇的身体一向不好，那些年越发严重，他心中担忧若是有一天撒手人寰，你会被群狼撕碎，而丢了乐羊家的几百年基业。”
“思前想后，他最信任的就是我，有我护着你长大，他心中才能放心。”
“可是……”
说到这里骆八荒停顿了一下。
乐羊笙接着道：“可是您却提出要离开乐羊国加入陈国。”
骆八荒点头道：“没错，他没有理由阻止我，所以……所以……”
骆八荒几度哽咽。
乐羊笙叹息说：“所以我父皇策划了那场袭击，为了我故意悔了您的身子，毁了您一辈子！”
骆八荒嘴唇颤抖，缓缓点头，最后闭上了双眼。
“也许你父皇以为这个秘密会随着他长眠地下吧，也许他也没想到会有人去盗墓吧。”
“我知道真相后心中恨意比天高，比海深！便要去杀了你——”
乐羊笙颤抖问道：“可是您为什么没动手？”
骆八荒老泪众横道：“我提着剑进了你的寝宫，可是你与皇后刚好不在，只有侍女在照看璟儿。”
“我当时怒火攻心，杀了那名宫女，还想杀了璟儿，可是就在我下手的一瞬间，璟儿对我笑了，笑得很开心很灿烂。”
“那一剑我无论如何也下不去，璟儿的笑彻底惊醒了我，我又想起了你小时候的样子。”
“你们终究没有错，而错的人也长眠地下了，就算我杀了你们，我也还是个废人，依然找不到那个远去的姑娘了。”
乐羊笙想到了，当初确实是在寝宫有一起行刺，死了个宫女，而乐羊璟则被骆八荒保护了下来。
至今都没有凶手，原来凶手就是骆八荒自己。
骆八荒说到此处嘴角缓缓流下了一缕鲜血。
乐羊笙站起身，对着骆八荒深深鞠了一躬说：“骆叔叔，我们家对不起你……”
咽下嘴里的鲜血，骆八荒喘息着摆手道：“都是往事了……”
噗——
终于，骆八荒还是忍不住一口鲜血夺口而出。
乐羊笙赶紧上前扶住了骆八荒，两人一老一少就如同一对父子一般坐在床边。
骆八荒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只能喘息着依偎在乐羊笙的肩膀上。
“其实……其实这并不是我要反你的理由……”
乐羊笙疑惑。
骆八荒身体一阵颤抖，强忍着腹中的绞痛，气若游丝地说道：“后来……我多方……打听，知道那个我梦里……梦里的姑娘嫁给了……一个……一个陈国的将军。”
“十九年……年前，陈国被……被秦国覆灭，她知道陈国……已经……已经没有希望了，便……便让她儿子带着信……来投……投投奔我……”
“我认了……那个少年……做干儿子……”
乐羊笙表情复杂，他没想到原来骆八荒还有一个干儿子活在世上。
那个姑娘既然是陈国的皇亲国戚，那么按照当初秦曜阳铁血手段，便一定已经死在了陈国都城。
她让她儿子提前来投奔骆八荒，明显是个正确的决定。
“他是……”
骆八荒的话到这里便结束了，他苍老的手从乐羊笙手里滑落，意味着他孤苦悲惨的一生也随着烟消云散。
第三百七十五章 午时未到
乐羊笙没有因为最后没有得知骆八荒的干儿子是谁而遗憾。
因为他已经猜到了。
而且就算最后听到了那个名字，也没有意义了，因为乐羊笙知道，那个人已经死了。
“原来如此……”
叹息一声，乐羊笙将骆八荒的尸体横放在那张冷硬简陋的床上，然后对着那张床深深鞠了一躬。
“叔叔一路走好。”
说完这句话乐羊笙转身走出了，轻轻带上那扇漆黑厚重地铁门。
很少有人知道，其实骆八荒是乐羊笙他父皇的结拜兄弟。
残害自己的结拜兄弟，这件事就连乐羊笙也觉得心寒齿冷。
走出骆八荒的牢房，乐羊笙的脚步在原地停留了刹那。
在骆八荒的牢房对面还有一间牢房，关押着一个极其特殊的人。
叹息一声乐羊笙准备迈步离开。
“陛下，是您吗？”一个娇柔的声音从牢房中传来。
乐羊笙停下了脚步，隔着牢房的厚重铁门问道：“是我，你还好吗？”
牢房里先是传来了一阵笑声，紧接着里面的人说道：“我很好，这里虽然昏暗，但至少是完全属于我的。”
“陛下，臣妾对不起您。”
乐羊笙的胡须抖动了两下说：“下辈子做个普通人吧，若是有的选，离这皇权远一些。”
“谢陛下。”
乐羊笙刚刚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挣扎了良久才道：“有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吧？”
“我们……我们的女儿被乐羊策害了……”
牢房里没有传出一丝声音。
乐羊笙又深吸了一口气说：“若是到下面见到那孩子，替我和她说，就说爹爹对不起她。”
良久之后，牢房里传来了声音：“是，陛下，臣妾遵命，我会带着她好好生活。”
乐羊笙微微皱眉，然后说：“下面的事谁又说得清呢，保重吧。”
然后乐羊笙终于迈步离去。
这一天的天乐城格外不平静，大婚当日的鲜血仿佛还没有干涸，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刑场之上，几十名刽子手正在擦拭着自己的刀。
刀光反射着他们麻木的脸。
这些人将魂都附在了刀上，看尽了生生死死，每一缕魂魄中都带着叹息。
磨利了刀头却也磨钝了心头。
在刑场远处有一间酒楼，酒楼很高，足有五层，身在五层之上可以俯视整座刑场。
此刻整座酒楼都被隔离起来。
五层的窗口处坐着几个人，乐羊璟坐在窗户边，身边是竹落雨。
而对面则坐着穆萧萧与陈惜命。
头顶的太阳逐渐升高，等那轮烈日升到最顶点的时候，将会有很多人死在这里。
远处喊声响起，一阵喧闹。
大路之上，一辆辆囚车排着长龙向着刑场而来。
囚车里传来阵阵哭喊声，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
穆萧萧微微皱眉，问道：“璟儿姐姐，一定要斩草除根吗？”
乐羊璟叹息一声说：“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妹妹应该明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
穆萧萧又道：“可是女人是无辜的，孩子也是无辜的。”
乐羊璟叹息不语。
叛国，那是诛九族的大罪，诛九族又哪里管什么女人孩子呢？
陈惜命与竹落雨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都明白乐羊璟的话是对的。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良久之后，乐羊璟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可是那些因为这场兵变死去的将士也是无辜的。”
“我又该如何向他们的女人和孩子解释呢？”
这次轮到穆萧萧叹息不语。
看着那些被推上刑场的犯人，看着那些无助的女人和孩子，穆萧萧缓缓闭上了眼睛。
桌子下的手紧紧握住了陈惜命。
孩子凄惨的哭喊声在刑场上空回荡，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公主殿下要结婚。
然后便有士兵冲进家门告诉他们，他们会死。
就是这样。
穆萧萧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也是个叛国之人。”
乐羊璟叹息，问道：“妹妹可是想过要推翻秦国？”
穆萧萧闻言立刻明白了乐羊璟的意思，谁又能确定下面这些孩子里没有下一个穆萧萧呢？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斩草不除根，将来都是乐羊国的祸患。
如此想来，若是站在秦弘角度想，似乎又没什么错。
那难道是自己错了？自己该被秦弘杀吗？穆萧萧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漩涡。
陈惜命终于开口说话：“这是不同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陈惜命。
陈惜命声音很平淡道：“这是不同的，总要有个理，我大哥穆威从没反过，他是被冤枉的，而萧萧反秦是被逼无奈。”
“至于下面这些人，反的是他们，他们日后若是反乐羊，便是不辨是非。”
“一个是君的错，一个是臣的错，这有本质的区别！”
陈惜命的话顿时令穆萧萧心中豁然开朗，抬头静静看着陈惜命。
乐羊璟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看着陈惜命问道：“陈将军，我斗胆问您一件事。”
乐羊璟对于陈惜命很尊敬，因为她心中明白陈惜命的本事有多大。
“殿下请问。”
“听说十九年前，那场灭陈之战中，您不顾秦曜阳的旨意，以一己之力保了一座城的人，是不是真的？”
陈惜命点头道：“是，皇权的争斗，不该祸及百姓。”
乐羊璟又问道：“那今日呢？陈将军是否愿意保下这些女人和孩子的性命呢？”
陈惜命看了乐羊璟一眼，然后说道：“萧萧让我保，我便保。”
“二叔……”
陈惜命紧紧握着穆萧萧的手，脸上尽是温柔的笑容。
乐羊璟也笑了，笑得很开心很灿烂。
“你笑什么？”陈惜命疑惑不已。
“我笑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将军与妹妹是值得相交一辈子的人。”
可是话锋一转，乐羊璟又道：“但是这些人的命我做不了主，毕竟我还不是皇帝，下令诛九族的是我父皇。”
竹落雨也叹息道：“没错，你们都误会璟儿了，实际上她甚至曾为这些女人孩子求过情，但是陛下执意要这么做。”
穆萧萧眼神微动问道：“我猜稍后会由陛下亲自监斩吧？”
“妹妹怎么知道的？”乐羊璟看向穆萧萧。
穆萧萧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陛下真的很为姐姐考虑，是个伟大的君王，也是个伟大的父亲。”
乐羊璟淡淡一笑。
乐羊笙做了一辈子贤明君主，可是最后却被魏无极当众揭开了伤疤。
由一个仁德善良的君主变成了一个屠杀十万俘虏的刽子手，这些打击对于乐羊百姓很大，对于乐羊笙也很大。
乐羊笙明白，不管怎样他这个伪善的名头是去不掉了。
未来乐羊璟继位，这些反叛之人的子嗣都会成为乐羊璟的威胁，不如就又他继续当这个坏人。
斩草除根，做一个残忍的屠夫。
恶名就留给他乐羊笙，至少可以为乐羊璟将那些隐患消除掉。
永绝后患！
乐羊璟的笑容渐渐收敛，看向远方的刑场，那里即将变成一座修罗地狱。
“我知道父皇的良苦用心，可是作为一个女儿，我怎么能让父皇承受这些呢？这天下的骂名不该被他背负。”
“不管当初那十万俘虏是不是父皇下令屠杀的，但是至少我知道他这些年对乐羊百姓真的很好。”
“他很热爱这个乐羊国，很爱这里的百姓。”
第三百七十六章 法外有情
乐羊笙很爱乐羊国的每一个百姓，对于这一点穆萧萧与车陈惜命都没有半分怀疑。
乐羊璟的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有一架富丽堂皇，雕龙画凤的马车。
乐羊笙已经缓缓来到了刑场之上。
乐羊璟叹息道：“下面这些人都曾是父皇深爱着的百姓，让他去杀自己无辜的臣民，他又何尝不难过呢？”
陈惜命淡淡地道：“坐上那个位置，很多事身不由己。”
乐羊璟说道：“但是未来坐上那个位置的会是我，这些别人眼中的野草若是将来长成了参天大树，也只会回来找我报仇。”
穆萧萧皱眉看着乐羊璟，什么也没说，有些话她问不出口。
但是陈惜命却是无所顾忌，沉声问道：“所以为了以后没有大树打的烦扰，你也认为今天该烧尽这些野草？”
乐羊璟笑了，说道：“作为一个君主，我理当这么想，天下人也说不出什么。”
“但是作为一个女儿，作为一个女人，我却又心有不忍。”
陈惜命皱眉问道：“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乐羊璟忽然看向陈惜命说道：“所以我才问将军，今日愿不愿意保下这些无辜的女人和孩子？”
“我？”陈惜命越发疑惑。
乐羊璟忽然起身郑重地说：“陈将军，您该知道，现如今能保下这些无辜妇孺的就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劝说住父皇。”
“但是这些人活着，将来终究是祸患，带着恨活着的人总要将恨了却才能平静下去。”
“我今日放了他们，来日便是后患无穷。”
“殿下到底什么意思？不如直说。”陈惜命问道。
乐羊璟盯着陈惜命的眼睛，说道：“我想向将军讨要一个承诺！”
陈惜命不是笨人，他迟疑了一下，将目光看向了穆萧萧，原本有些冰冷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了起来。
“你觉得呢？”陈惜命柔声问道。
穆萧萧轻轻咬着嘴唇，终于下定决心看着陈惜命道：“作为一个军师，不该被感情所左右的，但是若我真的没了那份初心，想必便不是二叔所喜欢的穆萧萧了吧？”
陈惜命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然后搂过穆萧萧的头轻轻吻了一下说：“傻瓜，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喜欢的穆萧萧。”
乐羊璟也笑了，对着陈惜命与穆萧萧深深鞠了一躬道：“那我便替下面这些无辜的妇孺感谢将军与妹妹了。”
陈惜命起身道：“走吧，我陪你走一趟，有我的威慑想必你会少很多麻烦。”
“再好不过。”乐羊璟满脸笑容。
随后四人一同走下了酒楼。
在所有百姓的注视下，四人一起走进了刑场。
坐在监斩之位的乐羊笙眼神微微一凝，他嘱咐过乐羊璟今天一定不能出现在刑场之上。
至少未来她才能做一个受人爱戴的女皇。
此刻眼见四人走来，乐羊笙不禁疑惑，原本时间马上便到，乐羊笙甚至已经准备下令行刑。
但是此刻不得不停了下来。
望着那些跪在刽子手面前满脸绝望的囚徒，听着那些孩子女人的哭声，穆萧萧紧紧攥住了陈惜命的手。
低声道：“二叔，萧萧给你添麻烦了。”
穆萧萧知道，陈惜命是个见惯生死的人，若不是今日自己想要救下这些人，陈惜命不会许下那个承诺。
陈惜命淡淡一笑说：“哪有什么麻烦，我的仇人够多了，不差这几个。”
乐羊璟俯身在乐羊笙耳边说了些什么。
乐羊笙脸色大变，明显是不同意，但两人又交涉了一会儿，乐羊笙终于是点头叹息。
乐羊璟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到了人前。
抬头看了一眼那已经攀上头顶的太阳。
刽子手已经在向着自己的刀头喷酒，随时准备砍下手中的刀。
“诸位，我是乐羊璟。”
原本喧嚣的刑场一下便安静了下来。
乐羊璟的声音再次响起：“想必大家都知道，最近的乐羊很不太平，那日我大婚死了很多人，这一点我向大家道歉。”
“今日刑场之上所跪着的人都是永乐王一脉的人，他们都直接间接地参与了那场兵变。”
“叛国，逼宫，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所以今日大家也都看见了，场中有很多女人和孩子。”
场外的百姓顿时发出阵阵叹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有些老妪已经忍不住抹眼泪，叹息道：“可怜的娃娃……”
乐羊璟的声音接着响起：“法不容情！这便是法！”
“但是法外有情，这是人性！”
“这世界很美好，因笑脸美好，因公平美好，所以我希望这些本该充满希望的孩子继续充满希望。”
“这片刑场的地面上浸了很多血，有杀人越货的强盗，有十恶不赦的贪官，但就是不该有孩子的血。”
话说到此处，那些跪在场中的大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乐羊璟，满眼激动。
深吸了一口气，乐羊璟道：“法是人定的，所以我今日斗胆想改一改法！”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乐羊璟接着说：“叛国谋逆这是不可饶恕的死罪，但是罪不及家人，孩子是无辜的，当然很多女人也是无辜的。”
“殿下不可啊——”有老臣已经听出了乐羊璟的意思，立刻出来阻止。
乐羊璟摆了摆手说：“我意已决！今日这刑场之上只斩与谋逆直接有关之人，但凡不知情的亲眷与无辜的孩子，可免死罪！”
场中顿时再次传出阵阵惊呼，那些跪在地上的死囚已经有人不住地向着乐羊璟叩头。
他们原本以为自己的孩子女人就要被自己连累而死，可是此刻却听到了乐羊璟的赦免令，又怎么能不感激涕零呢？
哪怕他们马上就要被砍头！
“叩谢殿下，殿下今日之恩罪臣世代不忘，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一声声感激之声响彻刑场。
那些女人也与孩子凑到一起哭喊道：“孩子，你不用死了……”
“呜呜，娘……”
“……”
站在乐羊璟面前的穆萧萧不禁也是热泪盈眶。
但是立刻有忠心的臣子在乐羊璟面前跪成一片！
“殿下三思啊！这自古谋逆便是诛九族，不是臣等铁石心肠，而是这……这……”
乐羊璟接过那老臣的话说：“您的话我明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乐羊璟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这句有些犯忌讳的话。
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个死囚立刻扯着嗓子喊道：“殿下，只要您放了我儿子，我保证他不会寻仇的——殿下——”
乐羊璟看了一眼陈惜命，然后朗声道：“这个道理我明白，但是无妨！”
“今日我放了你们，来日若你们想报仇，尽可来找我乐羊璟！我在天乐城等着你们长大！”
此言一出，全场陷入了寂静。
陈惜命沉吟了一下，然后缓缓走出，看着所有人道：“我叫陈惜命，记住这个名字，今日我在此许下承诺！”
“殿下今日放了你们，若因如此将来为乐羊招致祸事，陈惜命绝不会袖手旁观！”
陈惜命的目光从那些孩子脸上扫过，然后冷声道：“仇恨会蒙蔽人的眼睛，好好长大，长大之后若还放不下仇恨，我不会手下留情。”
“陈将军凭什么担保？”一个老臣情绪激动地问道。
“凭这个！”
陈惜命话音未落，人已经飘身而起，长剑出鞘！
一道如龙的剑气闪过，刑场之上那尊高大的石狮子已经轰然炸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