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人都齐了吧
朱红色的大门在夜色深沉之中，也是透着一股古朴厚重之意，墙檐下砌筑斗拱，越过高大的砖筑院墙往里面看去，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错落有致，在黑暗之中也是隐约可见。
诺大的一个宅子之中，只有寥寥的屋子内有灯光透发而出，其他的地方都陷入一片深沉如墨，浓稠到好似化不开的黑暗之中，一片安静，万籁俱寂。
坦白的说，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这个时代有宵禁的存在，再加上人们的娱乐生活也委实没有那么丰富多彩，别说通宵熬夜上网了，就连煲剧的条件都没有。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顺天应时，这个真的很正常。
而且也不只有欧阳府是这个样子的，陈州城内的其他地方基本上也都是一个样子，就连弦歌湖上的楼船也都变得灯火昏沉，尽管仍然有人在船上昼夜不分的寻欢作乐，但是终究不同于日间时候。
然而，人总是一种很容易受影响，导致先入为主的生物。
所以在听说了远山大和尚之前的讲解，再综合种种的迹象线索来看，此时此刻，基本上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觉得整个欧阳府散发着一股阴沉的诡谲风格，就连建筑物在大地上投下的漆黑影子都有一种阴森之感。
“感觉怪可怕的，一家子就只剩下一个女孩子了，自己孤零零住在这么大的宅子里，真的不会害怕的吗？”韩菱纱忍不住的嘀咕起来。
刚刚的讨论的事情是真的有些惊悚，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毒杀父母，修炼邪法什么的——这样的事情如果是真的，想想都觉得心里发寒。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够理解，总有些人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迷住心窍的，也可能是天性扭曲狠辣……
韩菱纱在这些年里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有人做出更加丧心病狂的行为。
“里面不是还有其他人吗？为什么说她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在红衣少女的身边，云天河有些不解的摸了摸后脑勺，他还是懂得一些简单的算数的。
“自己家人和下人怎么同？”韩菱纱挑了挑眉毛，然后挥了挥手，“哎呀，反正之后再和你说吧，现在不要那么多问题，少说话多做事……”
“哦。”
山顶野人似懂非懂，老老实实的应了下来。
“这宅子怎么看都有问题，不，是肯定有问题，可能就是那个女人搞的鬼，师兄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璇玑很是果断的就下了结论，眼睛里却是熠熠生辉，马上就想要行动。她很讨厌别人把自己当小孩子，结果偏偏所有人都是这样。
——紫英师叔是这样，岫玉师姐也是这样，都把自己当小孩子，真是气死人了！
——明明他们也没有比自己大几岁！
所以心里憋着一口气的璇玑，总是想方设法的要证明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尽管岫玉师姐的浑不在意，以及不相信她的态度让她很生气，但也正因为这样才让她更加想要证明自己。而想要做成这件事，其实也很简单……
那就是找到证据，证明眼前的这座大宅子里的确存在某些邪恶之事，还有就是岫玉师姐之前的不以为然，其实才是真正的看走眼了。
“莫要急躁，璇玑……”怀朔惯例的劝告了一句，然后又砖头看向另外几人，“请问诸位觉得如何？我们是不是应该进去一探究竟？”
“……”
“……”
“说实话，贫僧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的气息，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欧阳府上就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浑身肌肉的方丈大师轻咳一声，率先开口说道，表面上看似是以稳重为主，实事求是，实际上是在委婉的表达自己其实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的意思，不管他的事情。
虽然觉得这可能也是一个值得挖掘的隐藏支线，但是在没有真正触发之前，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希望让别人提出闯进其中的提议，然后自己再勉为其难的同意下来。
毕竟他虽然在陈州生活了十数年，也的确是亲历了九年前的欧阳家那件事——
就连欧阳老爷和妻子的两场法事，都是当时的远山和尚主持的。
所以说，他之前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更加不是他信口雌黄随意伪造的，都是这些年来陈州人们自己传得一板一眼的街巷传闻……但正因为本身就是某些传闻消息，也很难保证绝无虚假。
考虑到接下来的行动，万一搞错了而且还暴露了的话，就是得罪了欧阳家这么一个大地主。
所以远山和尚觉得有必要事先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方便在之后追责的时候把自己撇出去。毕竟他可是千佛寺的方丈，所作所为可不只代表自己，很多时候必须要市侩一些才行。
不过他的确很擅长装腔作势，也得益于一开始给大家的印象，所以也没有谁想到这方面上去。
就连最先认识这位画风不对的肌肉和尚的云天河和韩菱纱两人，也顶多就是觉得这人作风很强硬，哪怕是陷入绝境也是声如炸雷，比敌人更加凶狠蛮横。
——都说佛陀也有金刚怒目的一面，而这个肌肉武僧方丈却似乎是只有金刚怒目的一面……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好，反正就是暂时没有人识破这个大和尚的真实想法，也下意识地觉得他不是一个怕事的人，所以现在自然也没有人往哪个方面去想。
“远山大师有所不知，我和璇玑都亲自确认过了，这欧阳府上的仆人婢女尽皆都是行尸走肉，空留下一具躯壳，魂魄六识却都是残缺不全……”
怀朔点点头，环顾众人，神色认真肃然的说道——
“而且是全府上下，都是如此，没有任何例外，至于那位传说之中一直闭门不出的欧阳小姐，我们没有能够见到，也不知道具体如何……”
“……”
“……”
所有人都微微色变，这种情况多少有些骇人听闻了。
“这么说来，很有可能其实就连那位欧阳小姐……其实都早就已经遇害了？所以才会九年不出门，因为人其实早就已经不在了？”柳梦璃若有所思。
“这个也很难说，虽说欧阳小姐是九年来都没有怎么出过门，但是也不是没有欧阳家以往熟悉的亲朋好友上门拜访，也都被接待过，并没有被拒之门外……”
远山和尚说道，简略的说了一下这九年间发生的事情，不过却将某些同样不确定的信息含糊略过，譬如说那些人大多数不怀好意，都是冲着欧阳家的家产而去的。
名义上说是拜访，实际上是仗着辈分倚老卖老，想要敲打一下这个不懂审时度势的故人之女，希望让她乖乖的将家产双手献出被吞并，那么自己就可以发发慈悲让后辈子侄给她个名分什么的。
不过都没有成功，反而还被欧阳家一一击溃，反过来给肢解吞并掉了，那些老东西大概也和自己的后辈子侄回老家种番薯去了，享受田园风光，朝九晚五颐养天年……
正是因为这么邪乎，明明只剩下一介女流，但是诸多豪商地主用尽手段都奈何不得，还被反过来打得无法翻身，所以才会传出种种奇奇怪怪的传言，毕竟八卦本来就是人的天性，而这种离奇而且难以理解的事情往往是最受欢迎的。
众人并不知道这些具体情况，但是也知道了大和尚表达的意思，顿时面面相觑。
“……会不会是欧阳小姐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欧阳小姐了？被什么取而代之了？”韩菱纱皱起眉头来，“才会一反常态，性情大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的确很有可能……”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琴姬也发表了意见，“只是那些人就算上门拜访，也不会对一位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多么熟悉，可能根本就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而且欧阳家只有曾经的老夫人礼佛信教，在其逝去之后，欧阳小姐就没有那样的习惯了，连带着府中的下人都不会去千佛寺，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上柱香。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但正因为他们一直都没有出现在远山大师的面前，所以这位得道高僧自然也没有发现欧阳家的上下人等，就连魂魄都被抽走了的情况。
众人在此刻都觉得线索越发的指向了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进去一探究竟吧……在这里讨论是讨论不出什么来的。”琴姬轻轻吸入一口夜间的凉气，开口提议道。
她本来已经立下誓言不再使用武艺，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转身直接离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不好。恩人们刚刚帮助了自己，现在轮到对方遇到麻烦了，自己却不管不顾袖手旁观？
这个女子想了想，觉得在这种特殊情况下，自己为之破戒一次也是可以……
所以说啊，就像是封印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被破解，誓言也往往是为了被破而确立的。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冷峻的声音传来，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道剑光落下，在欧阳府前空空荡荡的大街上出现了一个冷峻的少年。
“紫英师叔？！”璇玑顿时惊喜的叫出声来。
……
……
片刻之后——
“发现未登记目标对象非法入侵，内容显示为罪犯……”
“终止睡眠模式，正在唤醒所有人形终端，切换成替代战术模式……”
“执行交战准则，根据最新更新协议……否决！根据最新指令，开始测试检验防御机制并且收集数据……”
在欧阳府的地底的某个用金属打造的巨大密室之中，中枢制御用人工智能突然全功率的迅速运转起来，并且及收到了某些指令。
第四十九章 问题不大，不用慌
在宅子的某个方向的院墙之下，有七八个人陆陆续续的翻墙进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借助院子的草木假山等景观来掩饰自己的身影。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只要不是从大门进来，经过门房通告带领，就是未经登记未经许可的非授权对象，第一时间就会被锁定发现。
“哼！如若在这宅子里真有人在行伤天害理之事，我定斩不饶……”
被说服跟着一起翻墙过来的慕容紫英站在院墙之下，先是打量着眼前的宅子，然后冷着脸怒哼了一声，一脸酷酷的这么说道，语气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颇有嫉恶如仇的入世剑仙风范，只是一听就令人感到非常敬佩。
“喂喂喂！拜托你先小点声，这位剑仙大侠，你这是打算一进来就首先把人都吵醒，让他们知道有人闯进府中了么……”韩菱纱眉毛一挑，感觉有些头疼。
明明在进来之前都专门再三说过了的，结果一转眼就忘记了？
而且看上去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啊，好像是一进来就迫不及待的摆姿势说台词，虽说是表现得嫉恶如仇刚正不阿，但是也有种刻意表演，而且用力过猛的感觉。
“哼！”
慕容紫英顿时脸色微变，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用力拂袖，脸色不悦再度冷哼一声。
毕竟他一向光明磊落，直来直往，何时做过这样的翻墙钻洞偷偷摸摸的鬼祟之事？
只不过就像是众人所说的那样，凡事都要讲一个证据，在没有真正搞清楚这欧阳府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前，他们也总不可能直接杀进来，那样同样是强盗行径。
目前只能够先悄悄的进来调查一下，等到真正的掌握了具体的证据，搞清楚了这是怎么的一回事，才能够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慕容紫英就是因为既想要坚持自己的光明磊落，却又觉得不能够为了自己的面子，而不顾邪魔外道就在自己眼皮底子之下为祸一方，最终只能够同意并且捏着鼻子加入了这一行人之中，夜闯欧阳府……
偏偏在同行的人之中，还有他的两个后辈弟子——
人生之中的第一次偷偷摸摸的翻墙，就这样都被怀朔和璇玑看到了。
虽然怀朔和璇玑两人其实根本就没有多想什么，但是慕容紫英本人却是觉得脸上相当挂不住，所以心情多多少少有些微妙的烦躁……
这也是为什么他刚刚翻进来，就立刻迫不及待的表明自己与邪恶势不两立的决心的原因，总得当着两个后辈的面挽回一些自己的形象才行。
“先安静一下，你们看，那边的那间屋子有亮光，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这个时候起夜，还是察觉到了我们刚刚的动静……”
这个时候，琴姬冷静的细语声响起。
所有人顿时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慕容紫英的神色也在瞬间僵硬。
前方的屋子里有火光，似乎是有人在屋子里点燃了蜡烛，不过没有任何的声音，也没有人打开门走出到外面的院子里来看一看是怎么回事，应该是没有察觉到什么状况。
只不过偷偷摸摸的众人还是下意识的保持安静，一动也不动，好似是院子里的几块石头一般。
这与他们的胆量或者能力没有什么关系，纯粹就是一种自然而然出现的做贼心虚的心理带来的影响。哪怕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或者干脆就是超尘入化的剑仙，在此刻都是夜闯民宅的“盗贼”，自然就感到了一阵阵的紧张。
“……”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似乎是过了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众人的紧张也慢慢的得到舒缓，看上去似乎可以确定不是自己等人被发现了。
“真是奇怪，看上去那里好像没有人，要不我们过去看一看……”
韩菱纱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又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边上的冷酷少年，考虑到对方是自己准备抱的大腿，所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提议道。
众人对此都没有异议，而是迅速的行动起来，他们摸进来本来就是为了探查情况的，自然要有所行动，而不是为了缩在这个院子里的角落，让别人发现不了。
于是由经验丰富的红衣少女带头，没有任何声息的穿过了院子，并且轻轻松松的就打开了亮着光亮的屋子的门。
只是进去一看，就是很普通的一间屋子。
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几根被点燃的蜡烛在照明，静静的散发着微弱的光与热。
除此之外，众人都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既感到有些失望，也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不过就连璇玑都没有奢望，自己等人刚刚进来就可以直接撞破大秘密。
“可能是负责守夜的人的房间？他们这是去宅子里的其他地方巡逻去了？”琴姬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不过这应该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那我们就更加不能够留在这个院子里面了，他们肯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众人怎么看都不觉得这间屋子会藏着什么秘密，于是又是迅速的鱼贯而出，重新回到院子之中。
韩菱纱站在昏暗的院子里，正下意识的四下张望着想要辨认方向，准备看看接下来该往哪里去，却突然发现众人都表情肃然，气氛一下子有些不太对劲起来。
“怎么了？”她忙不迭开口问道。
“……”
“……”
“韩姑娘，你没有发现吗？……这不是我们之前进来的那个院子。”
琴姬苦笑着回答道，她发现这个红衣少女虽然很多时候心思细腻，但同样也有大大咧咧的一面，某些事情可能就在眼前她都注意不到。
不一定是粗心所导致的，更加有可能是她觉得身边有很多人可以依靠信赖，就在不知不觉之中放松了很多。如果是她自己孤身一人的话，就肯定会心细如发了——
不然的话，她也没有可能年纪轻轻闯荡江湖这么久，从来都没有吃过亏。
“什么？”
韩菱纱一脸愕然，经过提醒之后，她这才意识到了一丝诡异之处。
不远处的院墙上爬满了青藤……
有些地方的石灰都已经剥落，露出了斑驳的砖石……
角落处杂草丛生不说，而且还结满了密密麻麻的蛛网……
——与之前他们刚刚进来的那个院子完全不同，简直好似是荒废已久，显得老旧而又破落，充满了陈旧腐朽的气息。
然而仔细观察一下的话，其实可以发现院子里的布局设施还是一样的，大体上的轮廓没有太多的变动，只是透出一种岁月沉淀的气息，就连不远处的那座假山都有了非常明显的风化迹象。
仿佛他们只是刚刚进入了身后的那间屋子里，转了一圈又出来的工夫，外面的世界就已经过去了至少数十年之久，以至于这座大宅子都被荒废遗弃了。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这是遇到仙人下棋了么？”
韩菱纱忍不住的掩嘴惊呼，在这一刻也完全顾不得之前她自己说过要小声一些，防止被人发现的这种事情了，眼睛里满是惊恐与震撼。
仙人下棋……说的是观棋烂柯的那个典故吧？
众人同时沉默，都想起了那个虽然非常神奇，却也细思极恐，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据说晋时有一叫王质的樵夫到石室山砍柴，见二童子在山中下围棋，便坐于一旁观看，然而一局未终，就有一个童子就对他说“你该离开了。”
王质只以为是对方提醒他要去砍柴了，所以起身去拿斧子，一看斧柄竟然都已经腐朽，本来磨得锋利的斧头也锈得凸凹不平。他感到非常奇怪，也顾不得砍柴了，匆匆下山回到村子里，又发现家乡已经大变样，无人认得他。
而在说起当年的事情的时候，有几位老者都说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韩菱纱不说还好，突然这么一说，所有人顿时就都是心头一跳——因为眼下他们的遭遇，似乎和这个观棋烂柯的故事的确有着某种奇异的相似之处。
他们回头看了一眼，那屋子仍然是透着光亮，没有什么改变，但是在这深夜的荒废院子之中却格外的诡异。
还有就是，天空之中的明月不知道何时被乌云遮盖，显得夜色深沉如墨，天穹灰暗朦胧。这让人难以辨认此时此刻是什么时辰，恍惚之间，真的有一种外界已经过了很久很久的可怕错觉。
“我刚刚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术法的痕迹，好像我们就是进去看了一眼，然后又出来了，中途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
怀朔迟疑了一下，开口低声说道。
“勿要妄言！这定然是某种障眼法，你等不要胡思乱想！若是邪魔想要乱我们心神，你们岂不是让它如愿了么？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就首先自己乱了阵脚，谁能够救你们？”
慕容紫英冷声说道，也是皱起了眉头。
“师叔所言极是……”怀朔一愣，惭愧的苦笑起来。
“你们现在先在这里等着，我御剑升空去一看究竟，这种术法无论如何都只能够影响一隅之地，我只要脱离这个宅子，自然就能够看得分明……”
慕容紫英冷静的说道，身化剑光直接腾空而起。
他虽然也没有察觉到任何的特殊变化，就连稍微异常一些的灵气波动都没有发现，而且也看不出来眼前的这一切景象到底是真是假，但是却一点儿都不相信自己等人会遇到那么荒谬的事情。
况且陈州本地有天帝伏羲所设的先天八卦阵，自然就能够镇压一切牛鬼蛇神，若是真的有人能够在陈州这里做到改天换地，观棋烂柯之事，那必然也是神魔之力。
反正慕容紫英可不相信随随便便查探一个地主的宅邸，就能够遇到这样的“头奖”，他是一个非常冷静理性的人。
“等等？他就这么撇下我们走了？”韩菱纱张口结舌的看着剑光倏忽升空，一飞冲天，消失在院子与自己的视野之中，有些无法相信这样的发展。
“并非如此，韩姑娘，师叔是去破除我们所中的幻术了……”怀朔连忙解释起来。
这种幻术就算再如何高明，也影响有限，不可能化假成真，只要离开这个宅子，自然就会脱离被影响的范围，能够借此确认自己先前的确是中了幻术。
而要是根本脱离不了，那同样也没有问题，这更加说明了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虽然这代表着很有可能是陷入了一个麻烦的大阵之中。
“这样啊……”韩菱纱这才感到心安，她看向了院墙，“那我们现在翻墙出去……”
“韩姑娘，最好不要这么做，幻术未破之前，我们很有可能会直接失散……”怀朔苦笑阻止。
“起雾了……”
在这个时候，柳梦璃那婉约轻柔的轻叹声突然响起，让众人都微微一愣。
但是当他们仔细看向四周，却是发现院子里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除了天色更加阴沉昏暗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雾气，何来起雾之说？
“好梦璃，你是不是看错了？”
韩菱纱奇怪的看向了身边的绝美少女，如此问道。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柳梦璃笑了笑，看着周围弥漫的朦胧雾气不断变换翻腾，没有解释什么。
她与别人有所不同，她能够看见的或者听见的，别人却不一定能够感知得到，就算是说出来，对方也往往理解不了，甚至无法相信。
就像是现在这样，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等人是陷入了某个存在的梦境之中，从她的视角能够看到周围的世界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明暗不定，虚幻深沉。
而他们的进入就像是在水面投下一颗颗石头，波纹泛起一圈一圈的向外扩散，互相反射叠加影响，造成了奇怪的心像波动……
第五十章 心想念动
慕容紫英的表情很不好看，他御剑飞行，腾空而起，脱离那座宅院后，看到的却不是应该出现的陈州城的轮廓。
而是雾气弥漫，夜幕深沉，极其诡异的一片风景，他能够看见下方有着各种各样的建筑废墟，赫然是一座黑色的城池遗迹，似乎是已经毁灭无数年的陈州城遗址……
尽管仍然坚持认为这些都是假的，但是偏偏他就是没有办法看出问题到底在哪里，因为一切都是这么真实。
慕容紫英没有轻易动摇，而是继续御剑而飞，剑遁速度瞬息百里，一瞬间就离开了黑色的城池遗迹。
更外面是一片夜色笼罩的黑暗大地，可以看见干涸的河道以及远处的巨岩山石，还有一座座黝黑绵延的山峰，在荒凉惨景之上继续极目远望，甚至能够望见在地平线的尽头有着如铅般沉重的云霭。
似乎是包围着整片天地的巨大风暴，让整个世界都陷入到了魔界一般。
死寂。
诡谲。
阴冷。
好似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之中，天地迎来大变，人间黑暗末日，大劫化万物为灰，一切都已经走到了绝望的尽头，所有的东西都被黑暗覆盖，人人绝望而死。
剑仙脸上的神色越发冷峻，眼睛深处也不由得闪过一抹动容，不过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极力催动剑光，展开识神扫过天上地下，以最快的速度向前一路狂飞。
然而接下来他一路上呼啸而出千百里，也看到了自己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城镇村庄的废墟，各种各样的景色毁灭后的遗迹，慕容紫英都停留了一会儿，甚至亲自下去探查了一番。
但越是这样去确认，他的一颗心却是越发地往下沉。
太真实了。
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虚假。
这根本就是一个真正的天地末法的世界。
慕容紫英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的确动摇了。也没有办法不动摇，因为他的所有感知反馈都在告诉他，这就是真实的外界环境，而不是什么幻境。
坚持自己的想法本来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一个人说你错了的时候，你可能不以为然，两个人说你错了的时候，你可能嗤之以鼻，三个人说你错了的时候，你同样可能不屑一顾……
但当否定你的人越来越多，你往往就很难坚持自己一开始的想法了，理所当然的就会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错了。
跟全世界都出问题相比，怀疑自己出问题总归是更加可信的。当全世界都在否定自己的时候，那么认为自己没有错的自信，当然会受到动摇。
眼下就是这样的情况，慕容紫英也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这不是什么道心坚定不坚定的问题——道心坚定应该是指对自己要走的道路毫不怀疑，无怨无悔，而不是说拒绝相信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事情。
又是剑遁了千百里，继续这么下去的话，都就要回到曾经的昆仑山了，可是慕容紫英仍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有黑暗覆盖大地，一切都已经化为灰烬，入目所见的一切都尽是没有希望的黑色。
他还是坚持认为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如果这是幻境的话，却又未免太过可怕了。
停顿在空中好一会儿之后，咬了咬牙，这位剑仙终于转身就原路返回，一路上风驰电掣。继续在外面这样转悠，除了让自己越发的惊疑不定外，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
如果想要破局的话，那么从刚刚那个地方下手应该是最为可行的才对，而且他也不放心那些人独自行动。
只不过在这一刻，慕容紫英却是有些担心，自己还能不能回到原来的那个地方，毕竟他们都已经深陷局中，幕后黑手总不可能一直都不出手干涉吧？
他并不知道，当他下意识的担忧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内心深处产生的心像波动就在这个浩瀚无垠的梦境之中产生了投影，并且扩散了开来，宛若在水面上落下了一颗石子，溅起了一圈圈的波纹涟漪。
但是在撞击到岸边的时候，波纹又会一圈一圈的反射回来，在那个时候，就会真的开始发生某种事情，而一旦他因为那些事情出现了更加剧烈的情绪波动，就会进一步引起连锁反应——
有着更加剧烈的波纹荡漾出去，然后继续反射回来。直到情况越发严重，整个水面都彻底的动荡起来，甚至卷起猛烈的风暴……
也就是说他越是担心恐惧什么，就越是会出现对应的现象。
但是说到底反射回来的投影，还是他自己内心的心像波动所造成的，是他本身所担忧恐惧的事情，就好像对着墙打出一拳，自己的拳头也会受伤。
……
……
“韩姑娘，我们最好还是等紫英师叔他回来之后，再做决定……”
“但是他都已经离开好长一段时间了，我们总不能够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什么都不干吧？”
“这个……但是紫英师叔修为已臻以气化剑之境界，是我等之中功力最为高深之人……”
在荒废昏暗的院子里，韩菱纱和怀朔稍微发生了一些争执，原因是因为某位剑仙说是去看一看具体情况，结果就这么一去不回来，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韩菱纱觉得不能够再这么等下去了，必须要采取行动，不能够坐以待毙，这个地方怎么看怎么诡异。而怀朔却是认为不应该那么冒失，最好还是在原地等师叔回来。
两人各执一词，而其他人也都皱起了眉头，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抉择才好，因为不管是韩菱纱还是怀朔的说法，似乎都有自己的道理。
“那我们这样折中一下吧，再等一刻钟，要是你们的师叔还不回来的话，那我们就不能够再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最终还是韩菱纱这么提议，她也不想在这么一个关键时候，和队伍里的重要战斗力发生矛盾，那样的话，未免有些不明智，而怀朔想了想也答应了下来。
眼下的情况不明，但是傻子都知道他们肯定是中招了，好像是陷入一座荒废已久的闹鬼大宅之中，之前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被宅子里的人发现。
现在却是无论他们说话的声音再怎么大，也不会有任何人过来查看，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已经死去无数岁月了。
四周一片漆黑荒芜，没有任何的生机。
天上的星月也都被浓密的乌云遮蔽，看似是若隐若现，实际上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黑压压灰蒙蒙的，不但让人觉得异常压抑，而且也让人连确认现在的时辰都做不到。
唯独众人边上的那间屋子相当崭新完整，里面一尘不染，还有烛光在透发，在这个荒废的宅子之中显得无比诡谲，格格不入……
韩菱纱也是觉得这种环境令她心里发毛，再加上那位冷峻少年剑仙一去不复返，所以才会想着尽快离开这里。
明明厉鬼凶灵层出不穷的淮南王陵都走过了一遭，这种阴森诡异的场景，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危险，其实不应该让她有所动容的才对。
然而她偏偏就是觉得这里特别压抑，寂静之中充斥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在自我暗示带来的心理压力之下，总觉得这里比起危机四伏的淮南王陵还要可怕得多。
其他人明显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们宁愿真的有什么东西蹦出来，也不愿意一直在这里忍受着这种无形的压抑与恐惧，毕竟应付确切可见的危险威胁，要比这种使人慢慢窒息的诡谲氛围要来得舒服多了。
很快的，一刻钟时间过去了。
理所当然的，担忧自己回不来的慕容紫英，也的确没有能够回来。
众人又耐心的多等了一会儿，结果还是没有什么变化，这下子别说是怀朔了，就连璇玑都没有办法说什么了。而且两人也的确是开始动摇了起来，觉得会不会是师叔遇到了什么麻烦，现在正在孤军奋战？
自己等人要是行动起来的话，或许还有可能正好破坏幕后黑手的阴谋，里应外合的帮助紫英师叔破局，要是一直傻乎乎的等在这里，却就真的什么都做不到了。
“不管会不会失散，我们现在先出去看看吧……”韩菱纱也是心里没底，指着院墙说道。
其他人没有异议，毕竟之前慕容紫英是说要出去看看，而不是深入探索一下子面目全非的荒芜大宅，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如果是为了稳妥起见的话，最好大家还是先出去找一找比较好。
这鬼地方真的太过诡异了，进来之前没有人想到会是这么凶恶的。
韩菱纱身手轻盈动作灵巧的翻过高大的院墙，落在外面的街道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街道，发现夜间的陈州城没有任何的变化。
街道空旷，两侧的房屋住宅都一片漆黑，只有偶尔的几间民居亮着光芒，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没有什么不同的啊？难道说，其实什么幻境幻阵之类的东西，是专门针对之前的那个剑仙的？自己这些小虾米根本就不被对方放在眼内？
韩菱纱做出这样的推断，她回过头来，却是没有发现其他人翻墙出来，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
“……”
红衣少女突然发现四周安静得可怕，刚刚还在担心会不会一翻过墙就直接和大家失散的她，发现自己担心的事情似乎成真了……
……
……
阳光普照，春满诸峰。
在一座简陋的松木屋之中，眉清目秀，眼神刚毅的兽皮衣少年抱着双臂，坐在自己熟悉的床铺上，他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云天河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只是跟着菱纱一起翻过那堵院墙，稍微走神了一下，恍惚之间，自己居然就回到了青鸾峰上的木屋之中。
而且前面的菱纱也不见了，周围的一大群人全部都不见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面对这样离奇古怪的情况，就算是山顶野人都好，自然也是会下意识的感觉到惊疑不定的，不可能说没心没肺的就这么接受下来……
“吼吼……”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什么野兽的低吼声。
“山猪！”
云天河一下子两眼放光，四下张望一番，条件反射的抄起自己的长弓就冲出门去。
第五十一章 梦里乾坤大
灵堂布置得庄严肃穆，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毕竟秦家家大业大，在富庶繁华的陈州之中也是令人不可小觑的存在，红白喜事自然不可能缺了人。
有大批的和尚道士在诵经，前来祭奠的亲朋们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此刻脸上都是一片肃穆，灵堂外的大量白色的纸钱好似是雪花般被风吹的忽高忽低，灵堂内是或站或跪的秦家人正在痛哭。
琴姬手足无措的站在灵堂的角落处，脸色一片煞白，她的肩膀、手脚以至于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这是她最害怕的一幕，却如此真实的一瞬间就铺展在她的面前。
这一刹那间，就击溃了她已经脆弱不已的灵魂，让她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卷入其中，甚至没有办法正常的思考。
哪怕明知道这都是假的，自己不可能一下子回到几个月之前，而且自己刚刚都还在和恩人们夜探欧阳府，这些都是值得怀疑的事情……
——然而人终归是感性的生物，当本来就压抑已久的情感爆发出来的时候，就会直接碾压理性。
“……直到相公去世，我都做不了他的妻子，你尽可以安心，我的名分永远只是一个妾……”
冷漠的声音传来，满含着辛辣的讥讽意味。
琴姬下意识的看去，只见一个眉间点额妆，发挽高髻，上着宽袖襦衫、下著曳地石榴裙的女子不知道何时出现，正在不远处站着，就这么的看着自己。
她心中顿时又慌又急，本能的就为自己辩解起来：“不是……我没有这么想过……”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在相公和公公婆婆心里，我却胜过你这个妻子百倍千倍！若不是相公心肠太好，顾念一点旧情，今天又哪里轮到你坐正妻之位！”
那女子却是嘲讽的笑了，语气越发辛辣。
“……”
“……”
琴姬脸色更加煞白，这种话她之前就在千佛塔上听过了一次，现在再听也仍然是那么的刺耳，但是她偏偏没有办法反驳，反而是下意识的觉得对方其实说得很对。
她其实早就把自己“撕裂”成为了两个人，一个是指责的自己，一个是被指责的自己。她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把整个悲剧都归咎于自己的原因，转化成为对自己的愤怒与怨恨，甚至自己都在不断的自我攻击。
都是自己的错……
都是自己不好……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意气用事，而是继续和丈夫想想别的法子，或许很多事情就会不同了……
如果自己没有一怒之下留书出走，离开四年不闻不问，或许他就不会死了。甚至如果自己能够早些下定决心，早回来几个月的时间，可能都是另外一番景观……
在这种情绪下，她的拳头紧捏，指节用力得隐隐发白，心里感觉在滴血，好似是本来就没有愈合的伤口又被残忍地撕裂了一般。
而姜氏的辛辣讽刺仍然在不断的响起，或者说这本来就是琴姬自我攻击的倾向所导致的，其实不是姜氏在骂她，而是她自己的内心在指责自己，所呈现出来的就是这样的一幅情景。
灵堂之中充满伤感。
有人在哽咽着说话，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在嚎啕大哭，满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
但是他们似乎都完全没有发现，在角落处的两个女人，或者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直接忽略了过去，好似是琴姬和姜氏都处于和他们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空间之中。
和尚诵经的声音，哽咽哭丧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就和这个灵堂一般仿佛只是单纯的背景而已。
琴姬同样也是恍若未察，她只是低着头，脸色煞白，大脑一片空白，默默承受着那一句句的辛辣指责，感受着这种肝肠寸断的苦楚。
“……相公生前，是我日日夜夜侍候左右，替他熬药穿衣，他也待我惜如珍宝……”
“……夫妻同心，心意相连，就算……就算他的病再也没法治了，这短短数月，不也如神仙眷侣一般……”
“……怎么？你不爱听？不爱听我和相公是如何恩爱？也是呢，你抛下了他整整四年！不是四天、四个月，是四年！你现在怎么还有脸来这里，我想相公他也不愿意再见你的……”
她感觉四周的所有动静都正在远去，自己正在沉入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还有姜氏的辛辣职责一声接着一声，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慢慢的，似乎就连她的意识都开始模糊，即将要彻底沉沦进那无边的黑暗之中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轻柔的声音悄然传达。
“梦影雾花，尽是虚空。因心想杂乱，方随逐诸尘，不如——万般皆散！”
同一时间，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一股奇怪的力量好似是从遥远的天外而来，如同温柔的月华照亮了被黑暗覆盖的大地，直接驱散了这充满了迷惘空虚，以及悲哀、痛苦、孤独、无助等等负面情绪的场景。
灵堂、哭声、姜氏，这一切的一切的所有场景组成，都一同消失在了突然破碎的空间之中。
“……”
“……”
琴姬呆呆的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明暗不定，虚幻深沉，似乎有着各种颜色在不断流转变化，如同万华镜一般的空间之中。
而就在正前方不远处，正有一个身着蓝紫纱衣，眉目如画的绝美少女凝视着自己。那种明澈之中又带着些许冰冷梦幻的气质，实在是太过令人印象深刻。
琴姬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柳姑娘？是你？！”
“是我，琴姬姐姐……看来是成功了呢，这个将我们卷进来的未知梦境纷乱如麻，迷离变幻，堪称气象万千，我也是花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了你的所在。”
柳梦璃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似乎是放下心来，微笑着轻轻说道——
“做梦之人的神意超乎想象的强大，普通人的神魂与之相比，宛若以萤火之光与天上明月争辉……不过幸好的是，他似乎并非刻意针对我们，所以才能够让我有施展的余地。”
“原来如此，这是一个梦境吗……等等，你是说，我们这是进入了什么人的梦境？到底是什么时候……”
琴姬的精神状态很是不好，刚刚的事情对她造成了很大的二次冲击，让她相当颓然，以至于有些反应迟钝，后知后觉的过了几息工夫，方才反应过来。
她顿时感到惊悚愕然，如果说自己是闯进了什么传说中的玄奇阵法里面，被迷了心窍而不自知，那么这个还好理解……
但是眼前的这个天仙般的少女却说，其实是有什么人做梦，而且神意强横无比，自然发散之间就将自己等人卷入了其梦境之中？！
那刚刚又是怎么的一回事？难道说那个做梦的人甚至就连她的内心之中最恐惧的事情都知道，或者说在她被卷入其中的时候，就已经将她的所有秘密都彻底看透了？
“并非如此，虽然我们是被卷入了那人的梦境之中，但是也就等于是我们自己在他的梦境中做梦，只不过是被包含在一个更大的梦里的梦中梦而已……”
柳梦璃轻声的解释说道，虽然并不知道这个梦境领域的具体规则，但是对于这样的事情她还是可以确定的。
“也就是说，刚刚其实是我自己……”琴姬的脸色变幻不定，但是紧接着就苦笑出声，连连摇头，多少感觉到有些心安。
不过就在下一刻，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看着眼前的琉璃若梦般的绝美少女：“等等，这么说来的话，为什么柳姑娘你……你好像是不受影响？”
“……”
“……”
柳梦璃微笑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对不起，是我冒昧了……”
琴姬醒悟过来，发现自己现在心情完全乱了，根本不像是以往的那个行走江湖快意恩仇的飒爽女侠，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收拾心情看向四周的明暗不定的深沉虚空，开口问道：
“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琴姬姐姐若是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可以先去寻找一下其他人的梦境，和大家汇合之后，再议其他。”
少女思忖着说道，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能够隐约感觉得到他们的所在，只不过这个梦境远远不止如此，浩瀚无垠，似乎还包括了不计其数的梦中之梦……”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挥手，周围突然就发生了某种奇异的变化。
好似是万花筒的旋转，会不断的组合出不同的图案，隐隐间可以看见四面八方，上下左右，似乎有着云雾散去，露出色彩斑斓的背后的一重重天地。
在那明暗不定，虚幻深沉的最深处，遍布着无数如同星辰般的亮点，有的暗淡，有的明耀，那是无数萦绕的回忆，无数的愿望，就像是窥视到了无数人的梦境一样的感觉——
有寒窗苦读，的书生……
有刀光剑影，戾气深重，煞气盘旋的江湖中人……
也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垂暮之人的哀叹惋惜恐惧……
只是惊鸿一瞥，琴姬就看到了让她目不暇接的诸多的景象流转，忍不住惊疑地说道：“这个是……”
“是梦……许多人的梦。”柳梦璃轻声说道，注视着这一幕，眸子里有着异彩在流转，“这个数量只怕是整个陈州的人们，所有的梦境都被勾连在一起了……”
“什么？！”琴姬也是吓了一跳，“也就是说，真的有人想要害整个陈州的人们？”
“应该不是，梦并不只有噩梦，也有美梦或者平淡的梦境，而且我们本身是在清醒着的时候被卷进来的，还先入为主的觉得陷入了什么陷阱之中，心想念动，才会导致险象环生……”
天仙化人般的少女瞥了琴姬一眼，也是轻叹一声。
“而这些人……他们做梦的时候其实不是清醒的，也往往意识不到什么，他们的梦境也就相对地来说不受影响，或许就是单纯的做梦而已。”
“可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不知道。”柳梦璃淡淡说道，她只是能够确认梦境的性质以及很多特性，却不可能未卜先知的知道造成了这一切的人，是为了什么。
“可能是修行某种特殊的术法所需？又或者干脆就是那人……心境出了什么问题，自己也无法控制？”她想了想，觉得或许不外乎就是这么两种可能。
“我们在这里讨论，大概也不会得到解答……”琴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视着眼前的绝美少女，“柳姑娘，劳烦你来带路吧，我们先去找其他人……”
“嗯，也好……不过琴姬姐姐，我们之前还是在自己的梦境之中，面对的事物状况不管危险与否，至少都是自己的心念记忆所化，是自己相对熟悉的事物。”
柳梦璃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开口提醒道。
“但是现在，清醒过来的我们就需要借助陈州百姓的梦境来穿行，或者直接在做梦之人的梦境之中往来，需要面对的就是陈州百姓的梦境，或者干脆就是做梦之人的梦境……”
前者的话，不算太过麻烦，但是后者的话，就很有可能意味着巨大的威胁。
普通人做梦，梦到的危险往往也就那么一回事……然而做梦之人的神意如此强横，怕是仙神之流的存在，谁知道他的心念记忆会化生出什么情景事物？
柳梦璃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与别人不同，她能够轻易的往来于梦中，并且可以影响他人的梦境，所以才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
但正因为在这个领域上很熟悉，所以她才会感觉到心里没底，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很危险。
第五十二章 对墙打拳
柳梦璃带领着琴姬在虚幻深沉的界域之中行走，进入了一个个梦境之中，以此作为跳板，向着她所感应到的其他人的所在赶过去。
据她所说是为了安全起见，至少普通人或者江湖侠客的梦境对她们来说不会有什么危险，再加上她时时感应，能够轻易窥伺梦境，更是可以提前避开一些不必要的状况。
柳梦璃其实一向不喜欢窥伺别人梦境，不过在这个时候，也只能够这么做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她对于在梦境之中往来早就司空见惯，见惯不怪。
然而琴姬却还是第一次有此经历，即使精神状况不佳，心情很是糟糕，也还是感到非常惊奇。
感觉像是不断的在一重重不同的小世界之中经过，总是能够看到不同的风景——
上一刻还驻足于繁华如梦的大城街头……
下一刻就出现在荒凉古道上的某个凉亭附近……
再接着可能又是天地颠覆，荒野之中刚刚经过一场惨烈厮杀，地上满是人马尸体，血流成河……
又只在眨眼之间，耳边就突然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脚下的水气蒸腾为雾，伴随着丝丝细雨而升起，一派江南烟雨，朦胧迷离的景象……
这使得琴姬目眩神迷，目不暇接，似乎她就是跟着前方的绝美少女不断前行，身边的景色也在不断地流转，发生变化，仿佛是在走过时间，空间自然发生转换。
如果这一幕能够被长镜头拍摄下来的话，一定会显得相当梦幻瑰丽唯美。
……
……
这是一片空旷至极的荒野，四周有着无穷无尽的怪物尖叫着汹涌而来，几乎要将最中心处的肌肉和尚彻底撕碎。
位于暴风眼之中的肌肉和尚更是双眼赤红，吼声如雷，杀气腾腾。
“大威天龙！”
“般若诸佛！”
“杀杀杀杀杀杀——！！”
功德之光散发淡金之色，宛若是坚固的金钟将整个人笼罩起来，一有妖邪凶戾靠近就会被狠狠的反震出去，非死即伤，只不过功德之光的淡金色也会随之黯淡一丝，可见并非是没有消耗的。
猛烈的金刚掌力宛若是看不见的巨人之手横扫大地，迸发而出的激波摧枯拉朽，将挡在前方的敌人都给粉碎激荡化作乌有，在地面上犁出了一条条深深的沟壑来。
肌肉和尚两眼通红，脑门上青筋暴起，这已经不是什么金刚怒目之相，而是根本就杀红了眼睛，身上的袈裟法袍也都已经破破烂烂，半边身体都已经被妖艳的鲜血染红。
然而周围的各种厉鬼凶灵，妖禽凶兽，还是如同潮水一般的不断涌上来。
尽管他的内心怂的一笔，疯狂嘶吼着“要死要死”什么的，但还是下意识的表现得更加凶狠蛮横，似乎完全不恐惧的样子，哪怕明知道自己继续这么下去，必然会死在这里。
——而这就是他最害怕的事情，因此为之感到更加的恐惧，散发出了更加剧烈的心像波动。
可以说在众人之中，远山和尚的恐惧其实是最直接的，由此产生的心像波动也是最为剧烈的，所以他在自己的梦境之中很快就遭到了各种各样他害怕的东西的袭击。
这些都是之前让他好几次遇到危险，险象环生，侥幸才能够度过一劫的怪物，也因此让他屡屡感到后怕，留下了相当的心理阴影……
在莫名其妙的与其他人失散之后，他自然就觉得可能是幕后之人开始动手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对付落单的自己，所以就开始心虚起来，并且理所当然的胡思乱想，脑补的自然都是自己以往感到后怕、为之恐惧的事情。
于是——
他的恐惧之物在他的心像波动之中具象成型，再一次的对他进行了袭击。
而又因为远山和尚本来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家伙，表面上霸道蛮横，态度强硬，似乎过刚易折不知恐惧为何物，实际上却比谁都要胆小害怕，只是有着色厉内荏的性格。
或许是以前的什么经历让他固执的认为，只要自己表现得足够凶狠蛮横就能够吓退不可力敌的强敌，这是一种自然保护色一般的伪装。
只不过，在这个诡异的精神领域般的世界之中，这种行为没有任何的意义。
无论他表面再怎么装得强势霸道，但只要他的内心非常恐惧，那么心像波动就不会骗人，剧烈的波动如同石子砸入水面之中，掀起一圈圈飞速扩散的波纹，紧接着又反射而回，回馈到他的身上。
然后，他因为真实的性格其实非常怂的缘故，产生的恐惧更为剧烈，即使他表面上吼得相当大声。
于是恶性循环就开始，结果就是他越是虚张声势，四面八方不断涌来的各种各样的敌人就越多，根本就是杀之不尽，哪怕是他在这么恶劣的危机威胁之下，也被逼出了潜能——
如来神掌一掌过去就能够打爆不知道多少的敌人，已经有了原来版本的感觉，一通乱劈风掌法耍下来，就算是一条街区都要被夷平……
毕竟比起原本的那位街头混混武术家，远山和尚就算是再不济，这十几年的时间慢慢刷积分也足够将属性提升一大截了。
比起很多踏踏实实，进步幅度只能够算是中庸的迷途者，他的进步速度不可谓不快了，毕竟才过了几次任务，就有这种级别的武力了——《功夫》里的武学等级还是很高的，至少比起很多中规中矩的武侠世界强太多了，以如来神掌的威能来看，十个扛着音响的男人加起来的降龙十八掌都拼不过一招。
然而这还是没有什么意义，并不是说这是一个仙侠世界，一掌打穿一栋楼房的破坏力不值一提，而是因为在这个梦境之中，所有威胁都来源于自己内心之中的恐惧。
云天河欢欢喜喜的在自己熟悉的猎场里猎山猪，真的就是在狩猎、吃野味，因为他的心像波动的确就是如此单纯，由此产生的投影也毫无威胁，简直好像是回家过年一般欢天喜地……
而柳梦璃则是因为种族天赋的原因，早早就看破了梦境的本质，已然算得上是清醒了过来，自然不会再陷入类似于做梦的状态之中去，所以同样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甚至在没有被刻意针对的情况下，她还能够随意的往来于梦境之中，主动的去寻找失散的队友们……
这两个人可以说是最如鱼得水的情况，而其他人虽然没有那么轻松写意，基本上都遇到了种种麻烦困难，但是一般也不会险恶到这种地步，远山和尚大概是众人之中状况最差的那个。
而肌肉和尚自己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就像是在对着墙壁出拳，每一拳打出去自己都会受伤，越是这么下去，伤得就越是严重。
毕竟从头到尾都不是墙壁在打他，而是他被自己的攻击反震所伤到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推移，肌肉和尚也开始气喘吁吁起来，只是在咬牙苦撑，他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灵力，就是靠着一身雄厚真气，强悍的横练体魄和武学技能在支撑。
既不修仙，也不炼佛，功德之光也只是功德的积累外显，能够一定程度的干涉物质世界的运用，并不需要什么真气灵力之类的消耗，但是消耗的是他的精神力。
他需要高度专注，才能够维持功德之光，然而他没有在精神属性方面投入太多的点数，这就意味着他的注意力不可能永远高度集中……
坚持到现在就已经是极限了，脑子似乎都已经就要因为高热而被烫熟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
就在意识模糊之际，似乎有什么犀利的破空之声传来，剑气如同匹练，气贯长虹，由远及近，一剑瞬间分化数十上百道剑芒如雨点般落下，霎时间绞杀了大批的敌人。
厉鬼凶灵魂飞魄散，凶兽妖禽血溅长空，身首异处，翎羽飘落。
一个娇俏的少女轻盈的落在地上，丝毫没有在意那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环境，让她洁白的靴子染上了尘土与黑红的血污，她只是皱着眉头打量着四周，仍然有着敌人在源源不断涌上来。
岫玉如临大敌，一身灵力蓄势待发，飞剑却已经吞吐剑光，准备直接来一发“千方残光剑”。
这是琼华派剑术之中极强的招法，地位等同于蜀山仙剑派的“万剑诀”，化四方灵气而成无数剑芒，以恐怖的速度攻敌之要冲，万剑如雨直落，威力异常强大。
她虽然不够慕容紫英这种天命主角更加开挂，资质高绝，但是终究是经验心性更加强大，又有轮回转生之前的丰厚积累，再不济的话还能够直接使用迷途者最强大的能力，直接习得技能。
所以这种高超剑法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所有的剑气由飞剑本体衍生分化，说到底原理就是借由修士的法力和神念束缚天地灵气，以自己的飞剑为蓝本原型进行复制具体，形成飞剑的灵气投影并且加以操纵。
这对于修士的法力和神念要求很高，分化衍生的灵气飞剑数量越多，需要的精力心神就越大，而且一般人分心二用就已经很难了，更遑论是同时控制两位数以上的武器，数十上百的灵气飞剑就需要入微级别的操纵能力了。
可以说，像是岫玉、慕容紫英这样的顶尖剑修，常规也就一次能够分化上百剑芒杀敌，而想要达到一剑“分化”万剑的境界，只怕真的只有成仙了才能够做到。
她也没有什么把握真的能够扛住这似乎无穷无尽，一波接着一波的怪物潮。
第五十三章 人生如梦
不过就在下一刻，做好一切准备的岫玉突然发现，四面八方那不断涌来的各种各样的怪物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
那场景有些突兀，在这么一瞬间，她产生了“是不是有人在关键时刻按下了暂停键”的错觉。
“……”
“……”
一阵沉默寂静之中，所有的怪物都好像牵线木偶突然被剪断了线一样，就这样哗啦啦的原地倒下，接着身体崩解，悄无声息的就全部化为飞灰。
岫玉顿时张口结舌，甚至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就这？
居然就这么简单地解决了？但是自己明明都还没有出力呢，对面怎么就全部倒下了？而且这么整齐划一，好似是事先演练过一般……这难道是为了显得自己的剑法准吗？
不对！这些狗东西肯定是在演我！
她马上醒悟过来，更加警惕的看着四周，却愣是没有发现什么埋伏的存在——不过这个是很正常的吧，所有的怪物都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了，四周除了之前的尸体、血迹，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小心翼翼的确认了状况之后，满头雾水的岫玉回过头来，正想问问肌肉和尚，看看对方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
结果只看到大光头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但是脸上的神色多少有些放松的意味……这难道是在坚持不住，意识模糊之际，察觉到有人来救场了，心神松懈之下就直接昏迷了过去？
岫玉脸色古怪的想了想，突然觉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似乎这个大光头昏迷过去的时间，正好和刚刚的那群潮水般的敌人突兀消失，灰飞烟灭的时间点对得上？
所以说，难道是这个空间是有古怪，而且性质是倾向于精神性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资深迷途者，她虽然没有梦貘的种族天赋，天生就能够看破大多数的幻境，也不会受到梦境的迷惑，但是思路却相当广阔，毕竟看多了各种各样的电影动漫小说游戏等等的作品，没有多少没看过的套路。
她被卷入来其实也是一个意外，毕竟虽然不打算和怀朔璇玑这两个不听劝说，异想天开的人“同流合污”，但总归是他们的小师姐，不照看一下也说不过去。
所以在今天晚上的时候，她其实也是悄悄地跟了出来，只不过作为曾经的强大武者，她深谙隐藏自己的技法，再配合某些法术藏匿于暗处，自然就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得到。
不管是一开始的主角三人组，还是后来的慕容紫英，都完全没有察觉到暗中竟然还有一个人跟着他们一起行动。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但问题就在于在变故发生的时候，她自然也不能够置身事外，都被一同拖进了某个幻境之中……就像是陈州居民一般，只不过她敏锐地发觉了问题，而不是身在其中而不自知罢了。
再加上她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在分散了开来之后，也就是一心想要快点重新找到其他人……这种单纯的心像波动自然也起到了作用。
——哪怕是她没有办法自行往来于梦境之中，却也在到处乱找的情况下，不知不觉的接近其他人的梦境所在。
现在正好在危急关头赶来，就是一个证明……
岫玉皱着眉头，看着昏迷的大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这货看上去已经到了极限，她也不知道要不要把对方带走比较好。
感觉会很麻烦就不说了，问题就在于对方的性格，似乎有些太怂了……
好吧，关于怂不怂这件事，其实一般都不是太大问题，但是看看四周的情景吧，如果她的推断没有错的话，这人很有可能就是差点儿被自己给干掉的。
所以说，要是带上这货同行的话，搞不好就会导致很多波折横生……或许可以考虑让他失去意识，彻底沉睡，就连做梦的状态都不会出现，这样的话，就不会引发太多的不必要的危机了。
可是既然不打算唤醒他，那么带着他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对于接下来的旅程或许没有什么帮助，反而还会添乱，那么留在这里似乎同样也是可行的。
岫玉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感到有些纠结，她暂时还是有些怀疑，不太确定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潜在敌人到底是谁，有着怎么样的威胁，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每多一个临时伙伴都是很重要的助力。
况且因为空间的严格限制，她也没有想过杀人夺宝之类的事情。
“咦？”
在这个时候，又有一道剑光从天而降，显现出一个冷酷少年的身影，他环顾四周的尸山血海一圈，又看向了前方的娇俏少女，似乎松了口气。
“紫英师叔？是你吗？”少女顿时惊喜的叫道，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是谁，这可是一个强援。
虽然叫一个刚刚十九岁的人做师叔的确有些奇怪，不过迷途者最重要的素质就是适应接受环境的能力，况且在昆仑山上这么多年下来，她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是我……岫玉，你为什么也会在这里？！”慕容紫英微微点头，紧接着又皱起眉头。
“我也不知道啊……”岫玉眨了眨眼睛，果断的装傻起来，不过从她的角度来说的也是实话，“我今天晚上本来是在陈州城里的升平客栈之中歇息的，只是在睡着之后就来到了这里……”
“这样吗……”慕容紫英轻轻点头，之前来不及和怀朔等人交流太多情报，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位小师侄也一起来了，下意识的有些怀疑。
“紫英师叔你是怎么过来这里的？”岫玉开口问道，她还没有摸清这个幻境的规律，想要看看慕容紫英来到这里，与自己来到这里的两件事之间，是否有什么共通之处。
“我和怀朔等人之前遇到几人，一同被卷入了这个……这个梦境之中……”
慕容紫英解释说道，只是说到梦境一词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这件事很荒谬。
“其中有一个女子似乎精通幻术，造诣颇高，能够识破真幻，同时往来于梦境之间，是她一一重新找到了失散的我们，并且继续带我们去找其他人……”
柳梦璃并没有打算真的一个人一个人的寻找到，然后带着越来越多的人组团闯荡下一个梦境，而是在确定其他人的梦境所在后，就利用术法将已经找到的某个人送进去——
这么一来，那个人就可以在找到人之后立刻发出信号，而她就在外部的梦境之中利用法术将人拉出来，更加快捷，也更加安全有保障。
也就是利用机动性极强的人进入了梦境之中，找到了人之后立刻撤退，根本不做纠缠，而且还有人在外面随时接应，确保安全，总好过一大群人冲进副本里乱战好得多了。
等到把所有失散的队友都找齐之后，就可以踏上通向boss房的道路了。
慕容紫英作为可以驾驭剑光，瞬息百里的剑修，自然就是首选，不过他也没有拒绝。因为尽管心里有所疑惑，但是这似乎是目前的唯一方法，他也没有能力暴力破局——
他之前在自己的梦境之中上天入地，也不知道搜索了多么大的范围，而去也试着利用剑诀法术大规模的破坏环境，然而根本就没有什么用。
宛若就是一个真实世界，一切行动互动都能够得到最为真实的反馈。自己在梦里不断地破坏梦中的世界，也仍然还是在梦里，只要没有办法真正醒来，就不可能脱离梦境。
在这样的情况下，柳梦璃给出的提议已然是唯一的办法了，不过她也说过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导致这一切之人似乎并不刻意在针对谁，纯粹就是在做梦而已。或许可以什么都不做，等那人自然而然的一觉醒来，自然就一切都结束了。
不过慕容紫英并没有这么消极的想法，他不是柳梦璃，既看不出梦境的性质，也不会单纯凭照感觉来行事。
他坚定的认为造就这一切之人不可能没有图谋，哪怕是为了陈州十数万百姓，也得放手一搏。
“梦境……”
岫玉愣了一下，几乎是立即就相信了这个说辞，比起有所顾虑疑惑的慕容紫英，她相当清楚柳梦璃其实是来自幻瞑界的妖界少主，本体是名为梦貘的妖族。
如果这是梦境的空间，那么无异就是对方的主场，这一切也的确能够解释过去。
这么说来，她还是因为误打误撞的先找到了这个大光头，所以才能够与大家相汇合？否则的话，根本就不知道她也陷入其中的柳梦璃，怕是不会主动去感应寻找她的所在……
只要双方任意的一边差了一步，就直接错过了。
但偏偏就是没有错过，一切都是这么巧合。岫玉回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肌肉武僧，心情突然有些奇怪。
巧合到好像是命运一般……如果是在往常的话，笑笑也就过去了，但是在这个明确有着无上天道存在的世界之中，她却觉得所有的偶然其实很有可能都是必然。
没有什么天崩地裂的伟力，只有润物细无声，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感觉。
她第一次从灵魂上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或者说世间万物的渺小。
在某种宏大无边，超越一切意义，毫无感情毫无偏颇地运行，将世间万物联系起来的终极概念面前，仿佛尘世万物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它并不是强行改变扭曲什么，而是调整概率使得某种状况自然而然的发生。
……
……
不提某个女性迷途者突然的明悟，很快的在柳梦璃的感应寻找之下，一行人就重新聚集了起来。
脱离了梦中梦的界层，直接出现在做梦之人的梦境层次之中，不再是借由其他陈州百姓的梦境穿行，而是直接进入始作俑者的梦境世界的一层，踏上通往boss房的道路……
这意味着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很有可能更为麻烦的状况，这让几乎所有人都有些心里没底。
毕竟幕后之人还什么都没有做，根本就没有真正出手，他们的队伍就已经是接近残血状态了——
身体严重受创者如远山大和尚，感觉已经有些透支了，随时都会圆寂似的；心灵严重受创者如琴姬，虽然努力振奋精神，但还是有种可能会随时自闭的感觉，整个人都在散发出一种世界与我无关的气息。
其他人虽然不至于这么狼狈，但也都是身心消耗巨大，感觉有些疲惫不已，似乎状态最好的就是云天河了，他简直好似是伴随着美梦安心的睡饱了一觉，睡眠充足，精力充沛。
“梦影雾花，尽是虚空，因心想念动，方万物有生，随之——虚实乃成!”
虚幻深层的黑暗之中，因为柳梦璃的术法而突然发生了变化，那些如同星辰遍布的光点被无形的力量齐齐排开，一层层的雾气不断地被拨开。
仿佛是玻璃上的厚厚灰尘被擦拭干净，另外一边的光芒透发过来，可以看见外界影像轮廓，有好似是虚空之中有线条交织，勾勒棱线，层次分明的划分出了境界。
一片诺大的世界在众人四周生成，那是一片光怪陆离的陌生景象，那是一片在黑暗夜色的巨大钢铁森林，高楼林立，鳞次栉比，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众人出现在一栋摩天大楼的楼顶之上，呆呆的看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流，万家灯火勾勒出了现代化城市的轮廓。
“……”
“……”
“这、这到底是什么啊？”璇玑呆呆的说出了众人此刻的心声。
而在被震撼住的所有人之中，只有岫玉小师姐和远山大和尚的表情是特别古怪的那种……难道说，始作俑者是一个穿越者吗？还是和他们一样的同行？
第五十四章 活死人之夜
所有的建筑道路都是明显被规划好的设计，各种各样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万家灯火映照不夜天，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宛若城市四通八达的血管脉络。
无数的人们自然而然的生活在这巨大的钢筋水泥混凝土的森林之中，使用着这样那样的难以理解的铁罐头交通工具，出行无比便捷，远处的天穹之中还有某种巨大的钢铁飞行器正在掠过，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这里，应该就是始作俑者的梦境……这些景象应该都是那人的记忆或者心念所化。”
柳梦璃也是被惊住了，她也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梦境，好半晌之后方才收敛心神，轻轻的这么说道。
她表达的意思很明显，这不一定是什么奇怪的记忆，很有可能只是某些不着边际的念头所化，就像是人会胡思乱想一般，很多时候所想象的情景并不一定就是自己经历过的。
——或者应该说，大多数的都只是幻想的而已。
“……”
“……”
只不过，众人都是表情显得非常勉强，明显不太相信，只是也没有说些什么。
毕竟他们又不是没有做过梦，自然都知道大多数人的梦境都是不连续的，或者干脆就是一段特殊的连贯片段，再或者即使是断断续续，也能够勉强理解。
然而眼前的这座光怪陆离的陌生城市，是他们完全难以理解的景象，却又偏偏可以看出这不是没有规律的胡思乱想，毫无逻辑可言的脑补景象，反而是显得整然有序，透出一股奇特的风格美感。
人们的衣食住行，风俗习惯，语言口音，使用的种种奇怪的或小巧或庞大的工具，乃至于柏油路面、混凝土结构、玻璃幕墙等等等等的这些奇异的建筑风格，都明显是自成一派，宛若是一个真实存在光怪陆离的异域世界。
他们很难想象也很难相信，这一切会是无根之萍，纯粹空想出来的情景。
除了仅有的两个人各怀心思之外，就连云天河都在下意识的思考着这是什么地方，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神奇的地方？
“好漂亮啊……”
本来脸色都有些苍白的璇玑，此刻她的眼睛却是在闪闪发光，似乎冒出了小星星，蕴藏着独属于小小少女的憧憬心，似乎是觉得眼前的美景相当震撼。
作为一个看惯了星空的人，她不会觉得繁星满天的景色有多么美，反而是觉得眼前的现代大城市的夜景都相当磅礴，震撼人心……
尤其是她此刻正站在摩天大楼的楼顶边缘，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整座城市的美景，感受着夜风猎猎吹拂而来，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异域风情，就是从这样的高度出发的，感触更为强烈也正常。
相反的就是，在众人身后的娇俏少女和肌肉武僧同时扯了扯嘴角，他们可一点儿都不觉得这种严重的光污染有多么漂亮，也不认为这种钢铁森林有什么值得欣赏的地方。
——果然，人类是永远都无法互相理解的，正如同甜粽子与咸粽子互相之间那莫名其妙的纷争，居然也能够令人费解的一直存在那样。
“柳姑娘，依你所见，我们现在应该往何处去？”
收回了同样惊叹不已的视线，慕容紫英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怀疑的线索，只能够踟蹰着转过身来一拱手，彬彬有礼的对那个隐约成为了众人之中的主心骨的绝美少女，如此问道。
他对这个全新的陌生世界感到很费解，因此只能够选择询问真正的专家的意见。对方已经通过一系列的手段，证明了其在梦境之类的相关领域上，是拥有非常高的权威的。
“这个……我认为——”
柳梦璃伸手轻拢了一下在夜风之中飞舞飘散开来的长长发丝，借此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正欲说话。
轰隆——！！
就在这一刻，不远处的城市之中突然发生了一声巨大的爆炸，震耳欲聋，能够让毫无防备的人吓破胆的那种。
冲天的火光一瞬间映亮了夜空，浓密的黑烟几乎是在瞬间就已经冒了出来，袅袅升上高处。
“……”
“……”
就连柳梦璃的话语都被打断了，众人也是同时愣了一下，理所当然的都被吸引住了注意力，纷纷转头循声向着爆炸巨响与冲天火光出现的方向望去。
而就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正在观望的时候，整座夜间的城市就迅速的陷入了混乱之中。
可怕的骚动与恐慌以闪电般的不科学速度在扩散，似乎有什么恐怖的灾难非常突兀的就在这一瞬间——全面而且同时的爆发了开来。
马路上的交通瞬间崩溃，各种大大小小的车辆撞成一团，各种尖利刺耳的喇叭鸣笛声音响起……这是岫玉小师姐和远山大和尚眼里所见的景象。
而其他人看见的场景自然是与他们看见的别无二致，只是其他人并不知道汽车之类的概念，只是认为是一堆奇奇怪怪的铁罐子突然碰撞、翻倒，并且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伴随着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发出的第一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各种各样的惨嚎惊呼之声，在夜间的人群中间彻底炸开了锅，无数人哭天抢地的四散逃命。
有人被推搡跌倒，有人被踩踏着再起不能，呻吟哭喊的声音此起彼伏，但是很快的就都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惨叫，而且同样也很快的就戛然而止，似乎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因为有着大量的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人”，肢体扭曲或者整个身体都染上了血色，有些部位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拖着肠子等器官，也依然没有停止摇摇晃晃的行动。
它们就好似是饥饿的行尸走肉，形成了庞大的尸潮，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着，不断的侵蚀着四面八方的属于正常的人群的海岸线，明明行进的速度根本不快，但是人群却就是逃脱不了它们的无情啃噬。
因为混乱的交通彻底崩溃，各种汽车侧翻，或者冲上了人行道上，开始冒起了黑烟，堵塞了道路甚至撞入了密集的人群之中，造成了大量的伤亡。
再加上人群本身也是惊慌失措，只知道四散逃命，毫无秩序，不但踩踏事故在四处发生，而且本身也将道路拥塞住了，只能够拼命推搡前方或者四周的人，造成更大的混乱的同时，却就是无法移动半步。
只能够等待后方的尸潮汹涌的一**压上来，将他们在绝望之中彻底打散、瓦解、吞噬殆尽。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凄厉嚎叫，不知道有多少被抓住扑倒的可怜人拼命挣扎，生死关头爆发出来的潜能也敌不过行尸走肉那已经没有了大脑潜意识限制的肌肉力量。
在挣扎反抗的过程之中，他们的手脚肢体甚至是脑袋，就这样被硬生生的被从躯干上扯下来，如同扯断了一个破烂布娃娃的手脚头颅一般。
滚烫的大量鲜血如同泉涌一般喷出，四周行尸走肉们一拥而上，迫不及待的用锋利的牙齿咬开撕碎鲜美的血肉，顷刻之间就将好几个大活人开膛破肚，分而食之。
就连躲在那些铁罐子里面的人也不安全，疯狂的活死人们硬生生的用自己的手臂，脑袋，牙齿，以及超乎寻常的巨大力量，撞碎了玻璃，敲开了车门，好好的在惊恐绝望的凄厉惨叫声中大快朵颐起来。
大量的血浆不要钱似的在地上流淌，浓烈的血腥混入夜风之中，变得无比刺鼻。
街道上除了各种燃烧的火焰和黑烟之外，也满是妖异的鲜红色液体和白花花的恶心组织混合而成的奇怪东西，还有破碎的脏器肠子，血肉残肢四处纷飞……
“……”
“……”
一时间，场面极其凶残，几乎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因为这骇人的一幕幕而目瞪口呆。
哪怕再怎么见多识广，在他们所生活的太平盛世之中，却的确是就连战争都不见的年代，哪怕是慕容紫英这样的弟子，平素里听说过的最惨烈的事情，也不过是门派十九年前发生过的仙妖征战。
据说血流成河，死伤惨重，昆仑仙境和幻瞑妖界互相之间都是死伤惨重……但也只是听说过而已，他并没有亲身经历参加过。况且双方加起来，其实也就上千“人”左右。
虽然因为是寻常人眼中的能够震撼天地，有雷霆之威的仙妖交战，打得山崩地裂，动静比起世俗王朝争霸的什么十万大军还要可怕，毕竟飞剑法宝、仙术神通的威力无究，强大者可以一击削平山峰，撕裂大地。
但是终究参与的人数规模也就那样，再怎么死伤惨重也就那样，慕容紫英等琼华弟子都已经觉得很难接受了，而且还只是听着就觉得难以接受。
然而现在，就在他们的眼前，无比血腥残忍的场面就这样拉开了序幕，**裸的展现而出——
不知道十几万还是几十万，反正就是整座城市的人都一瞬间就陷入了人间地狱之中，被无数不知道从哪里用处的僵尸抓住扑倒，分而食之！
练武或者修道有成带给他们的感知过于敏锐，甚至可以听到随着夜风传来的骨头碎裂声，显得特别刺耳。
不是所有人都是二十一世纪地球上的人，因为接受过大量的熏陶，血腥猎奇的元素老少咸宜，他们自然也都因为这恐怖的冲击而被震撼住了。
即使明知道这只是虚幻的梦境，是始作俑者的记忆心念所化生，也仍然忍不住的深陷其中，恐惧、愕然、愤怒……
“妖孽！休得猖狂！”
看到诸多妇孺老弱在惊恐绝望之中丧命，慕容紫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一股恶气，剑光冲天而起！
第五十五章 噩梦的轮回
飞剑吞吐灵光，仙术绽放异芒。
超乎常理的力量在血腥遍地、人间炼狱一般的现代化城市之中爆发出来。
剑行于空，凭虚飘飞，隔空取人性命，现在用来诛杀无知无觉，连本能的躲避都不会的行尸走肉更是得心应手，一念之间就是人头落地，滚滚无数。
诸如控水凝冰之法，诸如聚气成风之术，诸多术法都是层出不穷，甚至有人能够引凤聚雷，贯注雷霆之威，术法出手便如长虹贯日，景象端丽不可方物。
没错，在慕容紫英率先动手，御剑冲下去加入战场之后，其他人也是纷纷行动了起来。
因为这与场景真幻无关——
哪怕他们的理性都知道这是某个人的记忆信念化生的幻境，可能并不是真实的幻想，也可能是虽然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但早就已经成为了单纯的回忆，梦境不过是重现的记录。
所以无论他们做些什么都好，也改变不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但是，目睹人间地狱就这样在眼前上映，无数人包括妇孺老弱，就这样被肢解，沦为血食。看到这样惨烈可怕的一幕幕的发生，众人却是难以做到单纯的以旁观者角度进行观测。
闻其声，不忍食其肉，见其生，不忍见其死，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嘲讽的通病，而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他们也很难做到完全不加理会，心境毫无波动。
慕容紫英是嫉恶如仇，也对此愤怒到了极点，既然已经亲眼目睹，自然不忍就这样什么都不做。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有意义，但是修行不就是一条追求真我的道路，是为了追求心灵上的真正自由吗？
念念无滞，讲究每一个念头都尽量舒畅通达，若是连自己的本心都不能够坦然面对，那么还谈什么修行！
而怀朔和璇玑是看见师叔出手了，自然也不能够置身事外不管不顾，于是也跟着出手。而当他们三个都动手了，岫玉小师姐作为最后的一个琼华弟子，自然也得硬着头皮紧跟集体脚步。
云天河更是本来就很直线思维，理所当然的觉得要帮助有困难的别人，于是也抄起了武器，只不过没有学会御剑之术的他，没有办法潇洒的驾驭剑光俯冲而下，只能够在天台边对着下面的高度大眼瞪小眼。
因为高度太高了，下面的车辆都好似是火柴盒的大小，他只是很多东西都不懂，也没有来得及学习，并不代表他傻，这么高直接跳下去肯定得摔死。
最终还是柳梦璃叹了口气，动手将所有人都带了下去。御风之术虽不如御剑之术，速度与灵活性都全面落于下风，不过用来解决这样的问题却正好是最佳选择。
不过这么一来，在连锁反应之下，其他人自然也纷纷跟着行动起来，不管到底是怎么想的，毕竟大家都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况且在所有人都不太理性的时候，唯独自己要表现得很理性，根本就是不合群的表现，哪怕只是装的，也要表现得自己同样是正义的伙伴，正气凛然，义愤填膺，争取队伍之中的绝大部分人的认同感。
然而，这终归是一个噩梦，哪怕表现得再怎么真实也终归还是带有梦境的性质。
所以那些行尸走肉根本就是杀之不尽，宛若江海浪潮，一波接着一波的涌来。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战至力竭，疲惫不已，却最终没有能够改变任何的事情。深沉夜色之下，城市进一步的崩坏，各种刺鼻的气味，难闻的汽油、塑胶甚至是人体燃烧的味道混杂交织在一起，嘶吼的声音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们就如同在草原上被庞大的狼群所包围，无论怎么挣扎，也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甚至到了最后，可能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也可能是他们的情绪产生的心像波动与梦境本身互相叠加影响，造就了某些变化或者说来自梦境的修正反击——
导致众人惊愕的发现，无论他们退到什么地方，周围都会很快就“刷新”出大批大批的恐怖丧尸，迫使他们必须继续战斗，只有在飞上天空的时候，才会遵循常理的能够得以歇息半刻。
因为行动迟缓，摇摇晃晃的丧尸可以在他们看不见、感知不到的角落刷出来，却不能够在他们看得到的时候，飞上空中。
但这并不是一个解决问题、治标治本的方法，因为他们不可能一直不接触地面，法力心神都在之前消耗了太多，而又得不到真正的休息时间，也就根本补充不回来……
俗话说“蚁多咬死象”，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最直观也最滑稽的展示，然而置身其中的几人却是毫无心情，也根本就笑不出来就是了。
但是这个也是很正常的，毕竟一切都是早就已成定局的记忆，当他们进入到这个心像风景里的时候，就等于进入了一段记忆之中，而他们试图做出改变记录的行为自然就会迎来修正反击。
实际上，要是他们没有这么刚的话，隐藏在暗中仔细观察，说不准就会发现在城市的另一边，有着某支由高中生组成的求生小队，还有在冒充蜘蛛侠游走城市的某个人——
到了那个时候，就可以发现这段梦境记忆的关键了，也许可以找到正确的“密室逃脱”的解密思路。
只可惜他们现在棋差一着，失去了机会，就连仅有的两个迷途者，也因为种种顾忌，不得已只能够跟着大家一起莽一波，没有办法低调行事……
就连两人自己都是惊愕不已，这种简直好像是最低级的任务世界一般的场景，居然硬生生的把自己这些人逼到绝境，听上去就很滑稽可笑。虽然都知道真正的原因，但两人仍然是觉得一阵阵的荒谬。
要不要这么凶险？
这已经不是倒在boss房的门前了，也不是死在寻找boss房的半道上，而根本就是还没有摸清地图一角的一小片区域，就被小怪干掉了啊！
不过在最后关头，还是柳梦璃竭尽全力使用法术，带着众人直接强退游戏，弹出了这段记忆记录之中，才成功的脱离险境。
只不过离开崩坏的死体末日，并不意味着结束，只是代表着他们在最危险的关头，再度进入了另外一段记忆化生而成的梦境之中，而那同样是一个光怪陆离的陌生世界。
……
……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在做什么？
大多数人昏昏沉沉，感觉到身心都疲惫不已，恍恍惚惚的有种发烧感冒卧病在床，整个人浑浑噩噩不知所以，偶尔清醒过来，却好似脑子都不灵光的样子。
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时候，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了……
直到他们全都一个激灵，本能的想起了那无数的嘶吼、腐烂扭曲的肢体、无穷无尽的数量，才一霎那间完全清醒过来，所有的昏沉睡意全部都不翼而飞。
不过等到众人定睛一看的时候，却是发现四周不是崩坏城市、死体末日了，而是十分晴朗的天空，朵朵白云悠然飘荡，森林、山丘、草原还有远处的奇异村庄共同组成的田园风景。
“这、这是……”
“我们来到了什么地方？”
好似是早就醒来多时的绝美少女静静的站在路边，低着头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听到身后的众人动静之后，她才回过头来淡淡的说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这应该仍然是始作俑者的梦境，也是他的记忆心念所化生的一个场景……”
“……”
“……”
所有人顿时都脸皮抽搐，尽管潜意识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可是还是觉得有种心好累，已经不会再爱了的感觉。
前面还有多少张地图，多少幅场景在等待着自己等人？
“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而且这一个梦境之中似乎比较平和，不像是之前的那个……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柳梦璃看着远处的村庄，那里有巨大的风车在慢慢转动着，眸光流转顾盼生辉。
“或许我们可以先过去看一看，看看这个情景又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如果没有什么必要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贸然动手，免得又会发生之前的事情。”
她与其他人不同，虽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底细，也不知道自己可以以梦为食，但是本能却不会因为不知道就消失，所以在其他人都有些累惨的时候，她却反而是越发的精神起来。
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点儿都不累，似乎完全没有什么消耗，而且还能够总是在无形之中得到补充似的。
“我明白了……”慕容紫英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用力点头，身上再次散发出了那种冷峻刚毅的气息，仿佛是百炼精钢铸成的长剑，无时不刻都有一股雷厉风行的锋锐之气。
他也知道在上一个梦境之中的确是自己冒失了，但是却一点儿都不后悔，剑客之心在于出剑无悔，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柳梦璃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醒一句。她也知道如果再来一次，那么连自己在内的众人，大概也都还是会再度做出同样的选择的，所以也没有必要多说。
真幻之道的关键，从来不在真假，而在于自己之心。
在这种真实的幻境之中，若是不能够保持本心本性，一味的退避而不敢有所作为，同样也会被梦境同化，找不到真正的通路到底在哪里。
于是众人振奋精神，重振旗鼓，而且心头都憋了一口恶气，开始向着远处的村庄进发，继续挑战这一次的梦境。不过等到他们感到村子的时候，又是很惊讶的发现这似乎是他们认知之外的异国。
很多人都是金发碧眼，人种语言都有所不同……两个迷途者却一点儿都不感到惊愕了，而且岫玉小师姐还隐约想到了什么，只是不敢确定而已。
不过在这一次，因为没有什么原因让众人直接出手干涉梦境的缘故，所以梦境的展示很是平和。
他们也发现了自己等人的存在形式有些微妙，似乎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只要不主动与梦境之中的人或事产生互动，似乎所有人就都会忽略他们的存在。
好像是单纯的游戏过场动画一般，什么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事先设计好的。
但一旦他们产生干涉，这个世界又会立刻变得灵动起来，梦境中的这些异国之人都会关注他们，对他们产生好奇，并且衍生出各种行动……
其他人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柳梦璃却敏锐的察觉到这不是单纯梦境应有的表现。
在这样的情况下，众人的沟通交流也不成问题，虽然也听不懂这些异域语言，但就是能够理解他们说的话的意思，好似是能够看到字幕一般。
经过一番探查，众人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名为不列颠的岛屿，现在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动乱中。
动乱使这座岛国唤来新的外敌，为了生存的物资，为了寻求土地的异民族萨克逊人越过了海洋，来到了这座无数的民族以及那些统领所统治的岛国。
纵使部族之间的纷争不断，但为了防备来自北方的侵略，各部族的统领们携手合作。直到有一个人使这团结关系产生了破绽，他利用了异民族，为了自己的**——想要统一不列颠而高喊己名。
其名为卑王伏提庚，据说是于不列颠中诞生，欲毁灭不列颠而生的白龙化身。
卑王引来萨克逊人，给予异族土地，使得人们的生活日渐贫困，再这样下去的话，不久的将来就会自灭。被歌颂为最伟大的王，乌瑟·潘德拉贡在和伏提庚的战斗中败北，就此消失不见。
不列颠似乎进入了最险恶的黑暗时代，人们为之绝望。
不过就在不久之前，乌瑟的辅佐，一直守护不列颠的伟大魔术师梅林做出了一个预言，让人们重燃希望之火。
“乌瑟王的后继者已经被选上了，这个人就是下一任的王，赤龙的化身！新王出现时将会集结圆桌骑士们，而白龙将会败退……”
预言传遍了整座岛，人们重燃希望，将未来与期待全部寄托在新王的身上，骑士们也因此感到安心——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相信了预言，也理所当然的觉得新王会负起一切责任，带领他们走向光明的未来……
但没有任何人在这个时候能够看到——在未来将会开始的，彼此之间惨烈的厮杀。
（ps：感谢天道之君主以仁不为耳成为盟主……（小声）
第五十六章 要听听王的故事吗？
也许是运气使然，也许是找到了规律——
毕竟梦境始终都是梦境，而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记忆情报能够重现补完很多细节，却终究不可能演化出真实的世界来。
与之前的死体末日不同，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场景主题，那就是丧尸袭击，所以还看不出什么。而到了现在的这个梦境，几次的闪现变化，很快的就让众人确认了梦境的主角。
一个金发碧眸的小女孩，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名为阿尔托莉雅。
她被一个老骑士所收养，从她出生起，一直被当成男人养育长大。
在外面她一直以少年的身份示人，穿着的衣服也是男装，头发也绑到后面。从懂事时就开始习剑、学习国事，甚至被要求舍弃身为人类的自我感情。
这是因为乌瑟王与魔术师从理想的王者的目的出发，所设计的成果就是她。
为了人们而活、为了和人们一同过活、为了给人们留下未来。
那就是被托付国家这件事，显示王者之证这件事。
———也是活在王的责任中的这件事。
作为旁观者观看着梦境的云天河等人，很容易的掌握了这些情报，因此纷纷都有些诧异。
尽管他们中的多数人都下意识的对于“女性作为王者统治国家”的这件事感到古怪，但是在他们诧异之后，油然而生出来的更多情感却是同情。
从一出生就已经被注定了这样的命运……
不由分说的就被安排背负上了这么沉重的责任……
这个女孩子以后一定会活得很苦很苦，这个是毋庸置疑的，刺杀、阴谋、战争的旋律将会永远伴随她的人生，直到她彻底死亡为止。
这样的命运，怎么不让人感觉到沉重，并且为之叹息？
时间在迅速的流转变化，画面不断的转换，尽管云天河等人也没有看过电影动漫之类的经验，但是也能够直观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同时也有一种新奇的感受。
时间过去了十五年，小女孩成为了身材纤细的少女，虽然还是伪装成为男性……
十五年间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波澜，有的只是一成不变的平静与刻苦……
大概是因为这些年来一直都在锻炼剑术，学习国事，接受魔术师的教诲，虽然不至于说索然无味，过了之后就完全忘记了，但是也留不下什么深刻印象，所以在梦境之中没有体现出来。
只有一些深刻的记忆片段呈现成为了场景，譬如说去作为骑士而战斗，四处旅行周游，被魔术师带着亲历整个国家，亲眼看到民不聊生的景象……
这些都在少女的记忆之中留下了很重的印象，记忆一一通过梦境的形式呈现，同样也被一群外来者看到了，众人都理解了她要面对的是什么的局势状况，肩负着什么样的责任。
就好像是看电影一般，交代了来龙去脉，完成了铺垫过度，接下来自然就是开始推进主线了，所有人就连慕容紫英都下意识的生出了一种期待感。
他讨厌这样民不聊生的黑暗乱世，恨不得亲自出手拨乱反正，但是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
这个时代所需要的是理想的统治者以及其带来的全新秩序，而不仅仅是武力超群的几个人。
况且在这个梦境之中，也不是没有超凡武力，那些强大的封号骑士似乎都是一个个人形怪物，某些获得什么圣剑传承的人，能够单枪匹马的猎杀巨大的魔兽，力量已经让慕容紫英都为之侧目了。
可以说这些人除了不会飞之外，其他方面的能力不会比修士差多少，简直好似武功通天出神入化的武者，一旦被近身就连他这样的修士都讨不了好。
偏偏这样的人物同样做不了什么，他们能够守护一方安宁，却无法为整个国家带来秩序……他们这些即存在又不存在的旁观者自然更加无法做到了。
顺便一说，慕容紫英也对那些圣剑的传说很感兴趣，只可惜梦境之中没有把那些圣剑呈现出来。
因为似乎这一次没有自己等人出手的必要，所以一行人都没有再轻易深入干涉梦境的运行，都只是在认真的观看着这一段让他们觉得新奇的记忆，并且试图从其中寻找到有用的信息线索。
是的，新奇。
现在的岫玉小师姐和远山大和尚两人，都感到有些超现实主义的画风，总觉得现在的情况相当微妙，甚至有种小时候学校组织大家一起看电影的感觉。
很快的，伴随着王者的故事的进行，又出现了一把特殊的圣剑。
——石中剑。
刺在岩石上的剑乃唤来胜利的圣剑，是比血更加确实的王者之证。仅只拥有力量之人、能拯救不列颠之人，才会被石中剑所承认。
“拔出此剑者，即为不列颠之王！”
渴望复兴不列颠，以得到王座为大愿的骑士们，在这一天全部聚集在城镇之中。在选王之剑前有无数的骑士身影，他们抱着热烈的期望挑战选王之剑。
理所当然的，没有一个人能拔出来，骑士们带着认真的表情将手放到剑柄上，然后垂头丧气地离去。
无论是谁都拔不出剑，失落的心情不只骑士，还传染到了人们身上。难道说不列颠已经没有未来了，魔术师梅林的预言真的是正确的吗？
人们不愿意放弃，干脆趁着这个时候所有骑士都聚集起来的机会，试图利用其他的方式选出可以拯救国家的骑士之王，于是纷纷离开了拔不出来的选王之剑，周围归于平静。
在一群旁观者莫名的期待感之中，只有名为阿尔托莉雅的少女没有离开。
骑士们的喧闹声很遥远，岩石的周围空无一人，伪装成为纤细少年的少女静静地将手摆在剑柄上。
果然是这样的发展吗？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这么觉得，认为自己已经猜到了后续的大概发展套路。
大概是发生在遥远的异国的故事，或许是一位年幼的王者的成长史，热血而又有些俗套，类似于卧薪尝胆之类的故事？虽然主角是一个女孩子，命运相当沉重，大概应该也就这么一个样子……
就连两个迷途者都不例外。毕竟来自不同世界线的他们，同样也没有掌握对应的信息。
然而——
阿尔托莉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是恐惧，又似乎是在渴望，过了好大一会儿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用力的握紧了剑柄，而就在这个时候。
“在拿起那东西前，还是先仔细想想比较好。”
一个声音突兀的传来。
全神贯注的观影者们都小小的吓了一跳，阿尔托莉雅自然也不例外，她转过身去，发现自己身后站着的是那位传说中的魔术师——梅林。
虽然已经见过无数次了，对方在梦中一直教导自己学习各种道理，不过这却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面。
而慕容紫英等人尽管不太理解魔术师的概念，但也都已经明白这是一位相当强大的巫师，按照这个国家的传说来对比，或许已经拥有仙人之能了。
“我不会害你的，所以别那么做。”
魔术师的态度一如既往，但是说出来的话语却非常反常——
“一但拿起那把剑，直到最后你都将不再是人类。不只是这样，你会被所有人增恨，迎接悲惨的死亡……”
等等！这情节……好像不太对啊？
慕容紫英等人同时在心里咯噔一声，他们从头旁观了整件事，自然都知道这个魔术师跟先王乌瑟定下的计划，看上去其实很完美啊，没有什么问题。
就连他们都只是觉得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没有选择的余地，未免显得太过沉重，但只要她成为王者，拥有自保的力量，最后应该还是能得善终的。
可是为什么，这个魔术师在这个关键时刻，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都隐约感到了一股不祥。
“——不！！”
然而，阿尔托莉雅如此说道，似乎魔术师的劝诫反而促使她下定了决心，有如黄金般的秀丽头发随风飘动，她不回头地用力点头。
若是有比自己更适合成为王的人，那他不是能更将国家带领的更加好吗？可是这样的人并没有出现，至少现在并没有出现，而在这期间内，必须要有人承担起这个义务才行。
无论接下来她将会被人疏远、被人畏惧、甚至是被背叛多少次，她的心都不会变。
剑被拔出。
“有许多人都在笑着。我认为，那一定不会错的。”少女认真的如此宣言着，整个人仿佛都在绽放着神圣的光辉。
那崇高的誓言，被一群不存在当时的旁观者见证到了，所以同时沉默了下来。或许是因为那股不祥的预感，他们突然都有些希望这段记忆到此为止。
到这里就好，这样就好了，他们并不需要知道结局。
然而并没有，王的故事还在继续下去。
结果就如先王乌瑟的野心所愿，理想的王诞生了，但是谁都没有打从心底里认同骑士王。
因为圣剑之力而不再成长，王的外表自从拔起剑的十五岁起就没有变化。很多人将其视为神圣的象征，也有很多人感觉到恐惧恶心。
传说圣剑有着来自于湖中仙女的加护，持有者乃不老不死。所以没有人去追究就一名骑士看来太过娇小的身体，就连让人只认为是少女的面貌，都被骑士们当做俊美的王称颂。
但是说到底———被统治的人们究竟有谁认为王和自己同样都是人类呢。
只有一群不属于那个时代的闯关者，旁观着她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变成一台压抑自己的情感，抹杀自己，将心化为铁，只以王的机能运作的机器的整个过程。
第五十七章 梦境的本质
无论多么的美丽，逝去的终究已经逝去。
无论多么的残酷，将至的依旧即将到来。
那就是亚瑟王最后的战役，骑士道凋零的黄昏战场，无数生命之火断绝的尸体墓碑——卡姆兰之役。
两军的激烈冲突一直持续到黄昏，无论敌我双方都已死绝，活着的人屈指可数的尸骸之山，染血的卡姆兰山丘之上，战场上只剩下两道身影。
理想的王和她的叛逆之子，莫德雷德。
在战斗之中，王者知道了反叛的理由，谋反的士兵们并不是因为憎恨亚瑟王才团结一致的。而是因为永无止境的战乱，贫瘠的大地，因肌饿而丧命的孩子们……
他们觉得自己一直忍耐，但是终于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王确实是理想的王，将为人正直、活得清廉洁白这件事理所当然的加诸在大家身上，说着在最后国家一定会富裕起来的这种理想的话。
但是，那究竟要到何时？那份忍耐，究竟要持续多久才能得到回报？
肤浅的人类并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因为不列颠早就已经到了极限，就到此为止了。只是王者在拼命的保护着国家，以自己的命运作为交换，祈望着守护人民的这件事。
连年的凶作只能求天赐恩惠，人与人之间的斗争永远不会结束，这一切的一切，人民都觉得是王的原因，是王永无止境的**导致了他们永远都得不到真正的休养生息——
然而可笑的就是，正是为了守护自己的人民，王者才抹杀了自己的感情与**，就在当年的选定之日，在那曾经插着石中剑的岩石前，刻着那时被丢弃在那里的少女的小小愿望。
理想的王，但是正因为是理想，所以才无法揣测人们有多么的软弱。
所以，人民的反叛就是基于如此可笑的原因，被全面的煽动了起来，他们攻陷了王城卡美洛，摆出阵形等待因远征归来而疲惫不堪的王军，想要在最短时间内拿下王的首级，将牺牲控制在最小限度。
然而战火扩散至整座岛，一直持续了足足七天的时间。
“为什么不将王位传位于我！为什么不承认我是你的孩子！为什么，我会以这样的形式诞生！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叛逆的骑士在咆哮着。
王没有话可以回答骑士，而且也没有任何义务要回答对方。
不列颠最后的骑士刀刃相交，圣枪烧穿反逆者的脏腑，将之吹飞。
反逆者的魔剑粉碎王的头盔，划破头盖，夺取了单眼和剩下的性命。
叛逆的骑士的身体从枪上滑落，就这样断了气，头盔跌落下来，露出了那从来不曾在旁人面前展示过的容颜，金发碧眸的少女面容，和理想的王一模一样。
不存在于记忆之中的旁观者们，本来是对其感到异常的愤怒，但是现在却又只剩下了深深的无力，毕竟这同样只是一个承受了命运之重的女孩子而已。
在她短暂的生命中，一切事物都来去如风，即使背负着母亲的执念，对亚瑟王的憧憬却远远超越那份野心。正是因此，她才那么渴望得到那个为其奉献了自己全部人生的父王的认可吧。
但是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却更加震撼这些旁观者们的内心——
越是站在高耸的云巅，摔落下来的时候就越为惨痛，理想的王失去所有力气的跪了下来，望向了四周的战场，落日的天空是血色的，眼前的大地也是血色的。
倒在地上的尸骸，是曾经相信一位少女并拥戴她为王，共同为她献上凯歌的人们。
俯视着不列颠的终结，她难以自已地呜咽起来，那大概是不曾有人见过的，将心化为铁石，没有感情的王者的真正面貌。
“……我引发了无数场战争，夺取了无数人的性命，所以我会死得比任何人都悲惨——被所有人憎恨而死，我明明、接受了……”
泣不成声的她哭诉。
会毁灭的不是只有自己吗？
会迎接愚蠢死亡的，不是只有愚昧的王一个人吗？
“……不是这样！不该是这样！我所追求的，不是这样的结果……！我知道不列颠总有一天会结束，但我相信那应该是更加平稳，像是睡著一般……”
那是所有人都想像不到，至今一直隐藏在她心中的激情。
像是要撕裂听者胸口的哀伤与愤怒，足以诅咒世界的恸哭。
“——这是错的，绝对是错的！我、我就算能容许我自身的死亡，也绝不容许这样的情景！”
坠落至失意底端的王瞪视着天空，充满怨恨的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
那一瞬间，黯然的觉得这本来就已经是最悲惨的结局的众人同时一惊，有一种浓烈到好似要炸开的不祥预感同时生出，不能够说出这句话！
然而，来不及了，况且他们也没有能力阻止早就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我准备机会给你，以那愿望的成就为交换，我想要收下你的死后。”
仿佛有无数人齐声呐喊，老人、少年、男人、女人，那些声音汇聚在一起，因为无数人的呐喊互相叠加导致模糊不清，但是却又无比清楚的表达出了它的意思。
而且因为这是记忆印象认知等情报所呈现的梦境，所以众人也同样确切的听到了这个声音，并且一瞬间理解了这是什么。
那是来自世界的声音，恶毒的奇迹拾起了少女的愿望。她太过憎恨国家的灭亡，而拒绝了自身的救赎，坠入了永远都无法得到解脱的无间地狱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了，空间之中也发出了什么碎裂的声音，好像是这个梦境终于到了最后的最后，正在崩解一般，紧接着就彻底的破裂了开来。
下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一片光芒所掩盖，在愕然沮丧，沉重无比的心情之中失去了意识。
……
……
冰封森林的大地严寒之夜。
在猛烈的暴风雪之中，隐约可见远处冻土上有一座不知道何时所建的古老城堡，窗台处正透出温暖的火光。
只不过在这里苏醒过来的众人并不在意这暴风雪与严寒，短时间内环境问题威胁不了他们。只不过他们自身好像出了问题，都是目光失落，意志消沉，纷纷散发出一种看破红尘世事，无欲无求甚至是迟暮黄昏一般的气质。
就像是看了一场非常有感触，代入感很强的电影，等到电影结束之后，走出电影院的一瞬间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而且还有一种身心俱疲，无法忘怀的感觉。
虽然不是真的过了十五年，梦境也是断断续续的呈现出了一些重要的记忆场景，但是也像是一部长长的电影，而且在叙事手法上不算多么精巧，唯独就是按照顺序将事情发生的起因经过结果一一交代出来。
但是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几乎所有人都仿佛经过一趟漫长的旅程，亲眼目睹了一个少女成为王者，那伟大而又悲壮的一生，以及最后那惨烈的结局……
这一切烟消云散之后的失落和遗憾，让他们都有种淡淡的惆怅，甚至是产生了自己穿越到了那段历史之中，真切的度过了一段漫长人生的感觉。
在这个时候，就连一向任性的璇玑都默然不语，这个刁蛮骄纵的小小少女，似乎突然长大了许多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心里好难受……”
在安静之中，云天河一脸苦恼的盘腿坐在雪地上，满脸苦色的这么说道。他大字都不认识几个，也没有找到什么更好的形容词，就只是实诚的说出自身感受。
——就是心里好难受，很不舒服。
这么一遭下来，即使是一直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山顶野人竟然也有种尝尽悲欢离合的感觉。
“……”
“……”
不过大部分人大概都是感同身受，所以都没有说些什么，韩菱纱更是默默的低下头，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因为那个少女她之前就见过两次了。
只是当时都只觉得是那位少年道人的侍女，不知道是不是来自于比西域更加遥远的异域人，却压根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有这样的来历，那波澜壮阔的一生令她都觉得震撼不已。
就是不知道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位理想的王会跟在那个少年道人的身边，但至少似乎是一个不错的结果，这让韩菱纱下意识的有种欣慰的感觉——
她大概是属于看到了悲剧电影最后的隐藏彩蛋，发现了好结局的少数人。
云天河其实也见过，不过他没有想那么多，而且他到底有没有认出阿尔托莉雅的真实身份都不好说，毕竟在梦境记忆呈现的一个个场景之中，这位王者一直都是以男性的打扮身份示人的。
还有就是两个迷途者，在眼光闪烁之间，心思也在急速转动，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他们调控自身情绪还是很快的，而且他们可不是周围的这些第一次看电影的人，经验非常丰富。
只不过要说是没影响，那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那种恍若隔世的失落、遗憾、消沉就不说了，这种梦回过去的某段历史史诗之中，感同身受的真实感太过惊人，真的给人一种自己穿越了又回来的错觉。
以至于他们觉得光是上一个死体末日的场景，就仿佛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之前众人的坚定决心、想要找回场子之类的想法也早就不翼而飞。
看似第二个梦境没有第一个梦境那么险恶，没有出现直接的危险，但却是在以另一种形式消磨他们的意志，同化他们的意识，或许再这么下去的话，他们很快就会彻底沉沦在这诺大的梦里乾坤当中。
柳梦璃也说过始作俑者的神意浩瀚，普通人的灵魂与之相比犹如腐草之荧光与天心之皓月的差距，或许之前的那位理想的王的记忆梦境，也只是其掌握的诸多记忆心念的极小部分，冰山一角。
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或许仍然是漫长的梦境旅程。
这该怎么打？对方甚至根本还没有直接对他们出手，这种精神力强化方向的凶残存在最讨厌了，只要对方愿意就能够彻底的将人玩死，而他们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自知。
当五感六识都被支配，梦幻具化成现实，幻觉之中的一切包括但不限于外观、形态、质量、感触、甚至气味都完全分辨不出真假的时候，那将是最绝望的事情。
众人好不容易重新收拾情绪，继续向前进发，向着严寒冻土上的那座古老城堡走去。
而在那冻土上那座古老城堡里，一个小房间正被徐徐燃烧的暖炉的热度所包围。床上的女子正看着在自己怀里熟睡的婴儿，目光之中饱含慈爱。
从此以后这个孩子将作为人类的仿造品而活下去。
也许会很痛苦，也许会怨恨生下自己的并非真正人类的母亲。但是即便如此，现在她仍然很高兴，觉得这个孩子特别可爱，觉得很自豪。
这是从圣杯黑泥之中抽取的情报，属于已经逝去的某个人造人母亲的最重要的记忆开端，或许也是她作为人造人真正拥有感情的开始。
……
……
明暗不定，虚幻深沉的虚空深处，有一道变幻无常，混沌模糊的身影正静静的盘坐其中，似乎是这方莫可名状不清不明的时空的绝对中心。
四周在不断的发生着某种动荡与变化，隐约可见一条浩浩荡荡的璀璨长河横亘虚空而来，疯狂的冲刷着那道如同中流砥柱的磐石一般的身影。
长河由无数繁星组成，每一颗星辰内部都有种种不同的景象流转，似乎是红尘众生的一切演化，道尽世间无常因果。
只是尽管来势滔滔，看似无穷无尽，但是在冲刷到那道身影的身边的时候，就会莫名稳定下来，似乎被什么力量稳稳的镇压了下来。
强大的神意不断散发，如同惊涛拍岸，强势镇压那一颗颗梦境星辰，支配其中的一切轨迹，演绎出纷繁光影。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往往是一片“流域”稳定下来，另外一片“流域”又开始跌宕起伏，很多星辰般的光点在外力干涉之下，如同肥皂泡一般的破裂开来，万象归亡，天地不存，宣告梦境中的世界就此终结。
在一**浩大潮汐的不断反复冲刷之下，长河反过来被湮灭殆尽，露出了越来越多的空虚死寂。
“果然没有这么容易啊……借鸡生蛋，借助梦境来寄托分化神念的确是个不错的思路，可以间接做到一念一世界的雏形……”
冥冥之中有波动出现。
“但是想要直接让念头直接达到一元之数根本就不可能，在那之前首先自己就要精神无限分裂了……”
第五十八章 梦非梦？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亿万年。
当意识再度复苏过来，慕容紫英睁开已经有些黯淡无神的双眼，下意识的或者说是习惯性的看向四周，发现熟悉的同伴队友们也出现在了身边，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一丝难得的安慰。
当然了，也就仅仅是一丝丝而已……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只感到身心俱疲，精神也像是彻底透支了一样。饶是以他的心境，也是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与难以为继。
其他人的脸色基本上也是一样，都是无精打采，一副提不起劲来的模样。也只有柳梦璃神色淡然，毫无变化了，她能够以梦为食，虽然自己都不知道，但是这段时间以来却的确像是在不断进补，对于她的成长大有稗益。
至于其他人就真的是心累了。
这段时间以来……不，或许时间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他们也记不清楚自己在一个个不同的梦境之中往来了多少次，这是一段难以想象的漫长经历。
尽管并不是真的踏踏实实的过了多少年，但是这是在梦境之中，时间概念本来就是模糊的，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主观的感受感觉。
很多人都应该有过这样的体会，那就是一觉睡醒，在梦中醒来，即使可能才眯了一小会儿，但是却总觉得过去了好久好久，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让人觉得漫长的不是具体过去了多久多久，而是自己的感觉怎么样。
况且，他们这群人在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也未免太过波澜壮阔了一些。
…………
他们亲眼见证了一场召唤古代英灵进行决战，只为了夺取传说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万能之釜的战争，战场也是在令人费解的奇怪城市之中，瞒着民众进行。
除了单纯的保密需求，也有据说是“知道神秘的人越多，神秘的效果越小”，所以必须对这些事情进行封锁，确保越少人知道就越好。
曾经的那位骑士王也被召唤而出，参与了这场战争，希望能够夺取可以让她改变不列颠命运的圣杯，而且召唤出她的正是众人在这个梦境一开始的九年之前，就见到的爱丽丝菲尔一方。
尽管众人都对那个不择手段的卫宫切嗣感觉到鄙视不已，却还是希望他们这一组能够得到最终的胜利。王者就可以拯救自己的国家命运，那个美丽的女子也可以和自己的女儿团聚。
然而并没有，整场圣杯战争从一开始就被一个神秘的魔术师玩弄在手中，通过合纵连横，违规召唤等一系列手法，主导了大势。就连阿尔托莉雅也被俘虏，爱丽丝菲尔最终也作为圣杯之器死去，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好的结果。
而且最要命的就是，整个巨大的仪式其实都是一个阴谋，就连最后降临的圣杯只是盛放着世界上全部的“恶”的容器……
…………
他们也进入过一个相当奇怪的梦境之中，梦境里不再有那些令人费解的未来景象，而是一个落后原始，更加让他们熟悉的古代社会，同样也是一个百鬼夜行，群魔乱舞的时代。
不过很多非人之物都依托于人类的恐惧而存在，力量强弱受此影响，大多数神明失去信仰也会趋于消失，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
但是经历过上一个场景，接受了“知道神秘的人越多，神秘的效果越小”的设定的众人，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尽管天地之畏衰退，然而那个梦境里仍然是非人的时代，有着不计其数的魑魅魍魉在大地上活跃。众人没有花上太多时间，就找到了梦境的中心。
那是在一方大湖，有着大量的非人之物聚集在一起，等待月圆之夜的到来。据说是名为妖怪贤者的妖怪，召唤了地上活跃的非人异类们，共商大计，好像说是希望开拓新的疆土，邀请大家一起打到什么地方去……
接下来再怎么样就不知道了，毕竟当时场面相当混乱，乱哄哄的闹成一片，这些信息也只是混乱的会场之中传播开来的一部分。
况且当时的慕容紫英看到这么多的妖怪汇聚在一起，妖气冲天，而且还疑似在商量着大肆入侵人类国度什么的惊天阴谋，早就已经怒不可遏。
他的性格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忍让，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当场就悍然出手攻击，誓要扫荡群魔，还天地间一个朗朗乾坤，出剑无悔！
然后……
所有人就一瞬间被杀死了。
没有攻击，没有碰撞，没有激斗，就是在他们动手的瞬间，在最中央的那几道窈窕身影之中的一道身影，就这么冷漠的一眼看过来。
…………
那是众人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梦境之中直面死亡。
在那之后，慕容紫英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不过也因此收敛了很多。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哪怕只是在梦境之中的死亡冲击也相当可怕，既能够锤炼心性也能够留下阴影。或许他并没有改变自己心中的观念，但是至少开始考虑队友会不会被自己的行为所拖累的问题。
而随着这位最容易成为队伍里不确定因素的剑仙的收敛，之后的梦境反而就变得简单了很多，不是说他们真的什么都不做了，而是还是很努力的在梦境之中寻找被隐藏起来的信息线索，试图破解找出通路。
只不过至少不会再脑子一热就直接动手，然后使得梦境瞬间灵动起来，引来可怕的反击修正。
接下来，还是一段非常漫长的旅程……
——他们进入过一个有着寄生怪物四处横行，吞噬人类大脑，隐藏在人类社会之中的梦境……
——他们也进入过一片完全陌生的天地，亲眼目睹了天崩地裂，虚空之中的星辰化作伟大生命，而大地之下也有古老的神魔苏醒，导致世界末日的梦境……
——他们还进入过一段就在九年之前的梦境记忆，居然正好就是欧阳明珠当初父亲遇害，自己也被人抽走魂魄，带到即墨的那段记录……
这一段旅程感觉上真的是无限漫长，众人可以说都是收获良多，不管是心境还是观念，为人处世等方面的能力都有了更加充足的成长。
而且他们还隐约搞明白了，认为自己等人可能是在时间上来回穿梭，毕竟在梦境之中也的确是找到了很多信息，综合来看都是对应得上的——
似乎那些现代场景就是千百年之后的世界，而接近的古代梦境就是在异域遥远国度发生的事情。
只有两个迷途者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不说，因为没有必要也解释不了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况且幕后之人明显是想要给这些剧情人物造成一种在本世界穿梭时间的错觉，他们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拆台比较好。
但是这仍然改变不了众人心理上的那种疲惫，尽管他们一直都没有停下脚步，然而这么多次的轮回下来，也真的是让他们的身心都到了一个极限。
……
……
慕容紫英下意识的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等人这一次出现在一栋现代化建筑物的内部，站在一条空旷的走廊上。
夕阳的光辉温暖而且和煦，透过窗户照射了进来。
另外一边是一间间空荡荡的房间，里面都没有什么人，好像只堆放着一些桌椅，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两个迷途者再度认出了这是一间间教室。
这么说来的话，他们这一次是出现在什么学校的教学大楼里？那么这一次又是谁的梦境来着？
岫玉下意识的看向窗外的远处，果然看见了夕阳下的巨大运动场，有很多青春活力的学生身影正在来来往往，还能够听见一些嬉笑打闹的声音传来。
这让她感觉到一股久违的、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
而且就在大楼之外，也有很多穿着校服的男生女生进进出出，欢声笑语或者唉声叹气融入傍晚的凉风习习之中……这本来应该是立刻能够发现的动静，但是她也真的是太累太累了。
身心都透支到了极限，感官知觉、思维反应都因此迟钝了许多许多，就像是普通人长时间熬夜修仙之后的结果，就在眼前发生的事情也要好几秒钟才能够反应过来。
“这个梦境……我感觉不到有任何属于梦境的性质。”
柳梦璃轻声说道，一向表现得轻松淡定的少女，在这一刻的表情相当凝重。
“什么意思？”慕容紫英下意识的问道。
“完全不似之前梦境，我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梦境，好若来至另一方天地……”柳梦璃认真说道，“若是我所料不差，只怕就是……已经到了那人的所在之地了。”
“……”
“……”
慕容紫英顿时脸色肃然，其他人也都强自打起精神来，终于到了要见真章的时候了么？
就算是给个痛快也好，这都已经多少年了？！嗯……话说多长时间了来着？一想到这个问题，众人就都感到了一阵阵的恍惚，好像过了很长时间，也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不过如果真的是到了这趟旅程的终点，接下来就要面见那位幕后黑手了的话，只怕这个场景同样很危险，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平和……
大家下意识的看向慕容紫英。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冷峻剑仙有些挂不住脸，只能够紧绷表情的这么说道。
之前的那一次真的是难以想象的大恐怖，在出手之前明明没有任何的烟火气，别说慕容紫英毫无所察，就连其他人也一点儿预兆都没有得到。
两个迷途者都没有想过，那几道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身影居然都是半神级的——至少从梦境的表现来看的确就是这样的。
第五十九章 再遇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在梦境之中死亡，不过万幸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就是给心理精神造成的冲击太强了，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只不过，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这句话，也并不只是说说的，就算是没有损失也没有人想要再来一次。
而因为很有可能即将就要面对幕后黑手了，众人都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只不过表情各异，明显是各怀心思，譬如说韩菱纱一脸笃定，又譬如说岫玉满脸古怪。
在诸多梦境串联起来的漫长经历之中，众人其实已经发现了很多真正的关键人物，譬如说圣杯战争里乱入的神秘魔术师，譬如说诛杀了厉江流，救下了欧阳明珠的即墨仙人……
尽管在梦境之中，偏偏就是这些相关信息都被屏蔽了，让他们愣是看不到这些关键人物的真容，但正是因为这种不同的特殊处理，才让他们觉得那就是关键人物。
甚至可能是贯穿了诸多历史记忆的同一个人。
慕容紫英甚至综合所有的线索情报，推测出这么一个结论来——
在东海即墨附近隐居着一位深不可测的仙神，修成了难以想象的大神通，能够干涉时间历史……这并非是没有先例的，据说三皇之中的女娲大神的后裔，不光是灵力强大，而且在血脉之中都拥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可催动一种法术。
那种法术称之为回魂仙梦，能够让人穿越时空，直到完成自己的心愿执念才返回……虽然只是传说，具体如何并不知晓，但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还有就是魔界的那位魔尊，据说能够在六界之中来去自如，这是放眼宇内，其他任何神魔都难以做到的事情。就是因为那位魔尊是神农直系孙辈，拥有最纯净的神农血脉，才能跨越六界。
既然三皇之中的神农之力是对于空间的干涉，那么女娲大神留下来的血脉力量是对时间的干涉，也就不足为奇了。
反正对于仙神之流而言，时间与空间并不是什么绝对无法逾越的规则——
或许做不到像是拥有血脉之力的权限汪一般轻松，基本上根本不用修练，也不用怎么样感悟天道法则，就可以轻轻松松的用出来，简直像是呼吸一样的本能，但至少的确是存在通过自己修行锤炼而证得神通的途径。
所以或许就是有这么一位隐居人间的大能，修成了类似的神通，在岁月长河之中化身游戏人间，而那位欧阳小姐就是偶然因为一次意外，反而误打误撞的成为了对方的唯一真传。
没错，就是唯一真传，这是在梦境里确切呈现出来的场景记忆之一……而既然是唯一真传，自然就是非常被重视的了，梦境里接下来呈现出来的场景也是一样的。
他们亲历了仙人传法的整个过程，看着欧阳小姐得到最耐心细致的讲解教授，并且修行用度一应不缺，还专门派人来帮她打理家业，让她即可以不放弃欧阳家的祖产传承，也能够安心修炼……
这其实并不算什么，不过在慕容紫英这些观念思想较为封建的人眼里，就是相当宠溺的表现了，觉得与其说是培养弟子，还不如说是养女儿。因此他们也都觉得能够理解，为什么自己等人这一次会陷入这样的窘迫状况之中。
大概就是他们冒失的行动起来，闯入了欧阳府中，可能就是触碰到了那位欧阳小姐的师父设置的什么阵法，更有可能是干脆就是那位大能隔空出手，对他们小小的施以惩戒。
毕竟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但是也没有遇到什么实质性的危险，这个大概就是“小惩大戒”的证明。
而且这个推论也正好可以将一些线索串联起来，所以慕容紫英的想法也不无道理。
嗯，至于那些解释不了的梦境——
譬如说魔神苏醒，地骨裂解，虚空崩灭之类的情景，慕容紫英就都自动自觉的忽略了过去，不是视而不见，而是他觉得这个虽然自己还无法理解，但同样很正常。
自己等人只不过是人间之人，而宇宙六界何其广阔？还总有诸多洞天、福地、秘境的存在不为人知，不能够因为有自己未曾见识过的风景，就觉得那是不可能存在的世界。
况且如果真的是一位可以遨游时空的大能，那么人世的距离根本就不是障碍，必然也会在其他界域有所活动。
就像是凡夫俗子不知道王公贵戚每天生活是怎么样的，他们这些人同样也只能够说是凡人，自然想不到神魔的世界又是怎么样的，或许真的时有那种毁天灭地的碰撞，经常在其他的界域出现呢？
嗯，所以说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其实是很合情合理的，自己不知道不能够代表什么，也不能够狂妄武断的下结论，那样子才是贻笑大方。
都不需要其他人解释，抱着谦虚心态的人们就已经自己脑补了原因。
只有同样经历过上古卷轴世界的岫玉，才感觉到一阵无力吐槽，她总算是确认了幕后之人的身份，只是多多少少觉得无法相信——
那个人明明是个魔法师！是个魔法师！
难道真的是轻描淡写的说上几句“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就可以这么轻松的切换第二职业，并且达到这样的高度？难道说那家伙主修心灵之力，达到了意念改写现实的程度？
等等，自己好像一直都忽略了，这个真的是非常值得怀疑的一点啊，或者大胆假设一下……其实这货根本就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了？！
岫玉抱着怀疑的心态仔细审视了一下整件事，越看越觉得处处都显得诡谲不已，本来下意识放松的心情却又提了起来，逐渐变得紧绷，总担心接下来的不是什么轻松的戏码。
反正就是这样，各人都有着不同的想法与心思，不过在真正直面幕后黑手，彻底完成最后一步的确认步骤之前，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猜测就一定是绝对正确的，没有任何意外。
慕容紫英也不敢担保那人真的是欧阳小姐的师父，而且真的对自己等人没有恶意。
“……”
“……”
场面一度寂静下来，只有窗外的微风吹入，送来了外面的说话声以及笑声。
在这样的一阵静默之中，本来还想要说些什么的云天河眼看着大家都不说话，也明智的闭上了嘴巴。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小会儿，慕容紫英环顾了一圈，发现多数人都没有出声的意思，韩菱纱低着头皱着眉，柳梦璃若有所思，还有自己的小师侄表情古怪。
他也没有想太多，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一直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们不如先——”
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脚步声从楼梯口那边传来，似乎正有人从楼下一步一步的走上来。
众人都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很快的，就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那边，从楼下来到了这一个楼层之中。
“是他？！”慕容紫英瞳孔条件反射般的猛地收缩，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如果是这一位的话，神通广大至此似乎也就可以理解了，毕竟是一根长发化身就能够行走世间，随意出手就是足以改天换地的掌上乾坤之能。
对比起门派秘境里的那四位奉玄女娘娘之命，负责琼华派入门试炼的仙人的能耐来看，这一位可谓真的是强横太多太多了，真的是一根头发就能够打败那代表酒色财气的四位散仙。
没错，迎面走来的就是之前的那个少年道人，长发在腰后随着行走而潇洒地摆动着，只不过令人奇怪的就是他似乎非常困倦的模样，一路走来还一路在打着哈欠。
大家对视了一眼，下意识的纷纷让开了中间的走道。
按照之前的经验，只要不主动干涉，那么自己等人就是不存在的，就像是现在这样，只要不挡住路，不发生互动，那么或许就……
不用或许了，少年道人好似是完全没有看见他们似的，径直从中间穿了过去。
众人再度对视一眼，又纷纷看向了柳梦璃，眼睛里的疑惑都很明显——这难道还真的是一个梦境？
对此，绝美少女只是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确定。
一行人只能够迅速的跟上去，看看这一次的梦境呈现的场景记忆又是怎么样的，不管怎么说，这一次都总算是遇到正主了，或许解谜的关键就在这一次的轮回之中。
然后，他们看见正主走到尽头的那个房间前停下，直接拉开门走了进去。
“好久不见，雪之下同学……”
夏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随口的打着招呼，并且向着自己的座位走了过去。
而在他的座位的对面，五官端正，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少女正在西斜的夕阳下读书，边上窗户投射进来的阳光都似乎充满了悠闲舒适的味道，好似是一层天然滤镜般，使得这情景美得像一幅画。
“好久不见……不过你是只会这一种打招呼的方式吗？”空气冷冷冰冰的，少女在说这句话时，表情跟平常一样冷淡，看不出什么惊讶的神色。
她甚至就连头都不抬，只是饶有兴趣的在翻阅着手上的文库本。
“我明明只是每一次都在实话实说……”
夏冉撇了撇嘴，在少女的对面坐了下来，整个人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长发如同黑绸般散落在两侧，极具质感的微微荡漾摇摆着。
推演第五阶段失败，但是进行计算量巨大的无数次演算却不会说没有消耗，他那强大的精神力自然也是跌落谷底，感觉到相当的疲惫伤神。
此刻回到自己熟悉的场景，哪怕只是自己营造出来的心像风景，他感到安心了许多。
就这样子懒洋洋的趴在活动室的桌子上，坐在少女的对面，闻着空气之中的那股淡淡的幽香，什么都不想，这样就是最舒服的状态……
“看上去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少女将书签夹入文库本之中，把头抬起。
“是啊，从来没有试过这么累的，不过虽然很累，但还是失败了……”夏冉趴在桌子上懒洋洋的说道，无力挥了挥手，整个人看上去好像是一位失去梦想的乘客。
“至少思路是正确的，你只是有些急于求成了……”黑长直少女平静的说道。
“咦？”
夏冉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抬起头来，正好看见桌子对面的少女在微笑着看着自己，眸光温柔的像是会融化一切。
同样是长长的黑发垂落，但不再是格子裙及黑色的白边过膝袜，胸前及头发的两旁绑有红色的蝴蝶结丝带的少女，而是一身白色和服，不可思议的存在。
那是有如把女性这种存在实体化般的感觉。
“是你啊……”他坐直了身子，有些头疼的揉着眉心，虽然立刻接受了事实，但仍然感觉到一阵晕眩。
“嗯，好久不见——”
和服少女如此打着招呼，温柔的说道。
“不过用不着这么着急……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
“……”
“只是觉得路就在那里，不走快点总是不太安心……”夏冉长长的叹了口气，单手托腮，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对面的和服少女的眉目如画。
“走快一点又能如何，路的后面还是路，终点还远着呢……”
两仪式轻笑着，语气仍然非常温柔——
“所谓漫游者也只是半途，但叙事者的席位可不是能够按部就班得到的……”
第六十章 柱石与母河
“叙事者？”
夏冉微微一愣。
“举个例子来说，就是你创作了某个故事，相对于故事之中的世界，所有人、事、物而言，你就是它们的叙事之人……”和服少女平静的说道。
“哦，明白了，真是直观的说法。”
夏冉顿时了然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那大概就是相对于上位者来说，更加上位的上层次元的存在。
不过这么一想的话，那还真是距离自己好遥远好遥远的事情，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够接近，更加别说是达到了，毕竟他现在距离漫游者都还有相当的差距。
哪怕已经触及神秘本质，脱离了体系框架的藩篱限制，真正的开始修“道”……虽然比起之前单纯靠着魔法使的成就来撑位阶，以单项技能入半神的那个自己，更为全面强大了很多。
但是却也只是比起曾经的自己更为强大，然而比起境界大妖加上魔法使合体变身后的究极个体，却又要远远不如。
毕竟夏冉对于当初的那段期间的感受，还是有着清晰的印象认知的，别看境界的魔法使没有表现得毁天灭地，那纯粹是因为“他”是技术流的原因。
——随意玩弄境界，定义真实与虚幻……
——只要确切看到因果线就能够现场印卡，无论对方有多强或者存不存在……
——分身追踪通过量子跃迁来逃遁的绵月姐妹，任由对方怎么反复横跳也跑不掉，一瞬间就能够从地球去到三十万公里外的月面上……
可以说“他”当时完全就是抱着恶作剧的心态，在玩耍戏弄所有人，宛若是拿着逗猫棒在逗猫一般，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认真过哪怕是一瞬间。
否则的话，“他”一根手指就能够轻松击败任何人，一只手就能够将所有人同时逼入绝境，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周旋迂回的余地。
而即使如此，境界的魔法使的位阶也仍然是虚假的，是映于镜里之花，浮于水中之月，表面上的层次是达到了，实际上的能力却还是差了一线，只能够算是伪神。
可想而知，真正的漫游者位阶距离夏冉还有多么遥远，更加别说那虚无缥缈的叙事者的概念了——只怕空间之中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个阶层的存在。
或者说空间的真正存在意义，就是为了培养那个阶层的存在？
“倒也不是，其实你的那个空间没有什么太多的存在意义，一开始被建立起来，也只是你们这类人之中的某些大成就者为了解决问题，而推动建立起来的……”
两仪式平静的娓娓道来，告诉夏冉不用想那么多，空间的存在本身没有什么值得阴谋论的部分，从一开始那些同类告诉他的就是真相。
“虽然经过漫长的岁月，它一步一步的完善发展到了现在，甚至成为了一个独特的高次元生命体，但是倒也没有偏离一开始的设计方向，毕竟当初设计它的那群人大多数都还存在……”
“哦，这么说来的话，还真是一个让人安心的好消息。”夏冉点点头，一脸无所谓的应了一句。
不管当初的那群人一开始的理念是怎么样的，到底成没成功，但至少是造成了一个好的结果，建立了一个让迷途者互相帮助交流的中枢，并且让多数的迷途者们能够得以喘口气，而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死在觉醒期了。
不过这么说来的话，那群先驱者还真的是非常牛的一群人，因为空间是祂们后来有所成就后才合计着建立起来的，也就是意味着在祂们之前是没有空间的存在的。
同样的，没有一系列的保障、便利功能，那群先驱者是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硬生生的在噩梦轮回里将自身研磨到了极致，将生命升华到超越层次。
夏冉深知那种艰难程度，他不会说自己就做不到，但更加不会说自己就做得到。
反正这一定花了非常非常漫长的时间，才能够让这一类人之中出现的大成就者的数量达到了一定的地步，夏冉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当初所发生的事情——
或许是那群宛若仙人、神明、佛陀之类的大成就者，在依据冥冥之中的神秘联系，追溯自己等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在无限世界之中到处奔走的时候，终于有一天互相相遇了。
尽管不知道过程如何曲折，但是最终祂们应该是达成了共识，共同出手打造了一艘“虚空渡船”，在无限世界之中没有目的的来回游弋，打捞着一个个因为不知名原因的溺水者。
只不过，既然达成了这样的共识，也就是说祂们最终也没有能够发现并且解决问题，只能够继续接纳同伴，吸收新血，希望通过广撒网的方式来继续下去？
“并不至于，问题已经发现了，就只是暂时没法子解决……”和服少女轻拢了一下发丝，她歪了歪头，深邃无尽的空灵眸子里罕见的流露出一丝恶趣味，“不过你很快就能够知道了，我就不告诉你了。”
“诶？别吧，我俩关系这么好，一点点都不能说吗？”夏冉顿时扯了扯嘴角，这种事情也要卖关子？而且听上去又不是什么只要未达到某个阶段，就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纯粹就是她想要捉弄自己而已。
“一点点？这个可以啊……”少女眨了眨眼睛，狡黠的看着他说道，“多元柱石或者说时空母河，就是这么简单。”
“……”
“……”
“还有呢？”夏冉心念急转，迅速分析着这段信息的关键，一瞬间有了太多种的猜测，他还没有超脱到那种程度，但是因为能力的原因，感知很早就已经深入到时空、因果、命运的层面了。
但也正因为是一瞬间有了太多种的猜测，所以他反而没有办法确认哪一个可能性才更加值得怀疑，毕竟对他来说那还是太过遥远了，没有太多实感。
就像是在爬山，虽然他的眼力非常好，还在半山腰就已经能够看到山顶的风景了，但是说到底他终归现在还是没有爬上山顶就是了。
能够看到那个高度，与身处于那个高度，可谓是天渊之别。
“没有了。”和服少女露出了完美的微笑，婉约的说道。
“……”
“……”
“算了……那么我换一个问题，空间之中的迷途者、漫游者之类的位阶划分，也是后来才出现的？”夏冉思索了一下，也不气馁，干脆旁敲侧击的试图确认一些自己的猜测。
“的确如此，你的那个地方存在了很长的时间，曾经用过很多不同的划分方式，或是繁琐或是复杂，但是后来都因为不适合而被废除了。”
两仪式轻易的看透了夏冉的想法，但是没有在这里卖关子，而是温和的开口解释了起来，似乎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或者，不只是似乎。
根据她的说法，空间也曾经有过很多花里胡哨的等级设定，从以颜色划分位阶，到使用某种爵位设定，再到军衔的过度，等等等等，既繁琐又细致，尽可能的试图囊括一切森罗万象，无所不包。
然而无限世界的力量体系、生命差异还是太过繁多了，炼金巫术、修真魔法、天使狼人……什么鬼东西都有，而且各有不同，有些路线中后期才能够拥有的能力，可能在另外的体系之中一开始就出现了。
想要用一个框架就量化统一无限的可能性，这是绝无可能做到的事情，还导致了一些内部争斗的不良因素。所以最后空间就废除了那些繁琐复杂的规则，一直沿用这种简单明了，直指本质的位阶划分。
——迷途者与漫游者。
——中间分割两者的绝对屏障，就是对人与神的割裂。
不管是来自什么世界，什么力量，什么体系，只要还被归类于人之境界的就都是在迷途无限之人，而超越了人之境界的就是漫步无限之人……
“人之境界吗？”夏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个似乎的确是最直接明了的划分。
“本来只到漫游者阶层的，但是你也知道，就连那些魔术师都在疯狂的追求根源，这些级别的存在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那种可能性？不过这个叙事者的说法，是独属于你们的那个空间概念……”
和服少女轻笑着，简洁的说了一下叙事者的概念。
不过这个很好理解，其实就是说法不同，但是指向的却都是同一种终极追求。正如同道、无限、卡巴拉王冠……等等等等，或许是某种形而上的抽象概念实体，又或许是全知全能之超然本身……
根据夏冉更为熟悉的神秘学的说法，那就是在世界的外侧存在着次元论顶点的力。
那既是万物之始、也是一切之终，记录整个世界的全部，是所有原因卷动的场所，因为一切事物齐备，所以什么都没有，据说是造出了整个世界的造物主的座位。
空间之中的确只有迷途者和漫游者两个阶层的存在，但是那些上位者同样发现祂们的成就远远不是无限世界的极限，依然有着继续攀升的巨大空间，所以认为还有更上层的超越无限叙事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那也的确是存在于理论之中的成就……
夏冉仔细的梳理了一下，既然不是叙事者，也就是说的确是只要到了漫游者的层次，超越了人之境界，就应该可以搞明白那什么“柱石”之类的秘密了。
难道说，那些东西其实是无限世界的什么重要组成单元，非常特殊，只要达到足够的程度就必然会接触到？
“突然觉得更加遥远了啊……”
少年一下子趴下来，再次将侧脸贴在桌子上，发出了这样的咸鱼叹息。
第六十一章 忠告与变化
“并不遥远，实际上已经很快了，只是你现在的转变还不够彻底……”
白色和服少女叹了口气，伸出纤细的食指戳了戳这个突然显出惫懒姿态的家伙的脑门。
“不是天生的长生种，时间观念的转变同样需要时间，但是你其实可以利用好你的优势，那只境界妖怪的人生履历就很不错，能够帮助你节省很多时间……”
“那可是不知道多少个十七年……”夏冉干笑着，他能够详细了解就很不错了，必须要以旁观者的心态去观看，而不是被记忆影响代入其中。
记忆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决定了一个人为什么是这样的人，夏冉为求稳妥，也只是让自己像是看电影或者阅读别人的日记一般，在处理那些自己不熟悉的记忆。
正常人看电影或者阅读别人的日记，就算是有影响有感触，一般也不至于失心疯的觉得自己不是自己，而是电影或者日记里的那个人。
但要是彻底代入其中，就容易分不清楚自己与别人的界限所在——当所有的记忆都像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对比起那动辄几千年的庞大记录，自己的短暂人生经历真的能够占据主导地位吗？
“这就需要你自己把握了……”
和服少女没有收回手指，继续在淡定的戳着少年的脸蛋。
“你的思路还是正确的，下一个阶段有所成就的话，就可以比肩你和那只境界妖怪的合体状态了，而再下一个阶段就可以让你越过那道门槛，抵达真实之处……”
“被你这么一说，我的士气反而下降了……”夏冉长长叹气，也就是说在他的设想开辟的路线之中进行攀升，想要成为漫游者也还差了两个大境界？
——真是可喜可贺！
“反正不用着急，你只要按照现在的节奏来就可以了，正如我之前说的那样，我们唯独不缺时间……”白色和服少女的眉眼之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咦？你这是要离开了？”夏冉却是突然敏锐的察觉到了某种变化，下意识的抬起头来问道。
“嗯，是的呢，那孩子已经就要醒了……所以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她永远都是那么温柔，温柔到不管是眼神还是语气，都能够融化一切似的。
倦态而且温和，只是瞳孔深处的那种空灵无尽的感觉也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夏冉稍微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有很多东西想要询问，但是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迟疑着说道：“那……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声再见？”
“嗯，再见……”
她轻轻点头，慎重地说道，将“再见”这个词的发音咬得异常清晰，仿佛是在郑重其事的约定什么似的——
“不过还有一句忠告。”
“什么？”
夏冉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白色和服少女。
“生者无法抵达第一因，这是必然的矛盾所在。”
两仪式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他：“我可以给你指明那条路，而想要达成这一切的那把最为关键的钥匙，却需要你自己去寻找……”
“……”
“……”
“这个我明白。”夏冉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才轻轻的点了点头，眸子里似乎有某种光焰在闪动。
这是当初她就告诉过自己的事情，只不过当时听来与现在听来，完全就是两种感受。
大概就是当初并不是太在意，而现在的他开始领略了一定高度的风景，进入了更加广阔的舞台，更加清楚如果没有力量就一切都是虚言。
之前的自己是还没有领略到那真正的风景，而单纯靠想象是没有实感的，总下意识的觉得动起手来拆房子跟拆纸板一样，能够在千军万马之中七进七出，就已经是毫无压力的强者了……
直到莫名其妙的与八云紫合体了一次，感受到了境界的魔法使的强大，并且借此成就了第二法，能够直接窥见无限并列的平行世界，真正感受到了无限世界的冰山一角也是无穷无量。
——他才突然发现以往的自己还是眼界狭窄了。
或许人永远都是不甘心的吧，永远都想要获得更多，随着力量的不断增长，眼界不断的开阔，夏冉也是无比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白色和服少女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是她的身影就这么突兀的消失不见，仿佛是消失于朝霞中的黑色，如同夜的痕迹摇曳着，孤单地消失了。
就仿佛是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除了夏冉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刚刚发生的事情。
哗啦……哗啦……
黑长直少女时不时的翻页声传来，直到好几分钟之后，她才微微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皱起了眉头看向了对面的夏冉：“你在看什么？”
“你啊。”夏冉理所当然的回答，这个问题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
“……”
面对这么理直气壮的回答，少女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了，她只能够恼怒的瞪了夏冉一眼，又看向了门口的方向：“那群奇怪的人是来找你的吗？”
“大概是吧，稍等一下，雪之下同学，我先去处理一下这件事……”
夏冉也转头看了过去，与众人的视线一一对上，平静的这么说道。
一行人发现这个少年道人似乎终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一瞬间就确定了这个梦境的确不同寻常，同时也是感到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们这一群人刚刚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了，发现少年道人就是拉开门走进去，自顾自的坐下来，和那个容貌端庄的少女打了个招呼，接着就陷入了发呆走神之中。
直到现在，那个少女说了一句之后，才突然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等人。
这让众人都是不禁觉得一阵无语，敢情你老人家其实一直都能够看见我们啊，那刚刚其实是不愿意理会我们？不管原因到底如何，是不是我们冒犯了，好歹先说一句吧？
“这位前辈……”
慕容紫英主动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开口说道。而身后一行人不管表情如何，心思各异，至少也是默认让他来进行交涉，并没有什么意见。
然而，对面的少年道人并没有在意他说些什么，只是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所以只是瞬间而已，整个世界顿时化作了黑暗虚无。
……
……
同一时间，夏冉在现实之中睁开双眼，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另外的一个样子。
四周灯火通明，正是在某个厅堂之中。他手里还捧着一杯茶，似乎是正在沉思着什么似的，面无表情的女仆长恭恭敬敬的侍立在他的身后。
看似无比漫长，实则上不过是须臾之间发生的事情，从之前接到入侵报告开始直到现在，其实都还没有过去盏茶功夫。一切都只不过是神识出窍，经历了一场梦中之梦。
这个时候，一身碧绿长裙的少女在他身前盈盈站立着，看见他睁开双眸之后，才凑了上来有些急切的开口问道：“老师，要我去把那群人请过来吗？”
看她雀跃的模样，似乎很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在长辈面前表现一番的小女孩似的。
“嗯……可以，不过让夏洛特和你一起去吧。”
夏冉思忖了一下，轻轻的点了点头，干脆的同意了下来。
因为梦境里过去的时间与实际上过去的时间并不一致，那群人的神魂在被弹出梦里乾坤，回归到自己身上的瞬间，只怕根本就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一种很正常的保护措施，毕竟对于他们的主观感受来看，就是已经经过了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并且接受了大量的信息。然而当神魂回归身体的时候，却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间，却又带回了同样庞大的信息。
为了防止瞬间的数据量过载以至于烧毁大脑，忘记所有经历的事情是必然的。
大概就连柳梦璃都不会例外，只是她天赋异廪，应该能够在清醒过来之后，更快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且能够主动的挖掘这段被潜意识屏蔽的庞大记录。
而其他人则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慢慢的回忆起来一部分的片段，从而想起更多的东西……所以在那之前，大概只有潜意识的感受是被保留了下来。
譬如说尽管记不起任何的东西，但是慕容紫英现在对于主角组的态度情感还是会受到自己潜意识的影响，不会像是原剧情之中的这个阶段应该有的冷冰冰的姿态。
因为他们已经是朋友了，互相之间已经是可以信任的了。
只不过仅仅局限于他们那么一群人，他们现在陡然被弹出梦境之外，神魂回归现实，对于之前的事情毫无印象，甚至可能只会觉得是自己等人走神了片刻。
所以大概还是会抱着对于欧阳府的敌意与怀疑来行动，认为这府中有人在修炼什么妖异邪法……
夏冉本来有自己的想法的，但是琢磨了一下之后，又觉得正好适合让自己的便宜徒弟出手，反正那群人现在也是状态极差，精神力消耗非常巨大。
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没有什么威胁，而欧阳明珠尽管修为高深，却没有太多斗法经验，唯一的一次出手还是在几年前修炼有成，动手诛杀陈州城内的一个豪商——
就是当初出大价钱买她父亲性命的那个人。
这么一来的话，双方勉勉强强算是公平公正的一场决斗……打了个哈欠，夏冉也是觉得一阵异乎寻常的疲惫，不断的从身体各处涌现而出。
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的经历了，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用力的伸了个懒腰，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一些，不过紧接着又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变化。
闭上眼睛仔细的感应了一下，他通过第二法的搜索，察觉到了某种极其遥远，在概念上都相隔无限距离的联系呼应，那并不是另一个自己，但却是某种烙印一般的东西。
脑海里下意识的回想起了之前，她用那根白皙修长的纤细食指，戳着自己的脑门的一幕，夏冉隐约明白这可能是和服少女做了什么。
“灵基记录？”
大约确定了那个烙印之后，他沉思了起来，当初在那个世界回归之前，抑止力向自己发出了邀请函，最终自己出于某些顾虑并没有签下。
但是现在，似乎她还是把自己的灵基上传到英灵座去了……难道是断定自己之后没有办法通过正常的方式回到那个世界，所以给自己牵了一条更加直接的因果线？
只不过，自己这种名不见经传的英灵……真的有可能会被人召唤出来吗？没有传说，没有圣遗物，难不成还可以靠着单纯的缘分？
夏冉认真的沉思了起来。
第六十二章 我们中计了！
同一时间，在欧阳府一角的某个院子之中。
“怎么回事……”
“菱纱，我的头好晕啊，我是不是喝醉了……”
“我也晕，这和喝醉有什么——云天河！你手搁哪里呢，别靠过来！”
云天河等一行人的行为几乎是同时变得混乱起来，有人在忍不住的大呼小叫。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感觉就是趁着夜色偷偷摸摸的进来，谁也不知道谁也发现不了，结果就在下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就全都陷入了某种要命的精神虚弱状态之中！
这让他们惊觉自己等人似乎是一脚踏入了某个凶险的陷阱之中，而潜伏在暗处的敌人貌似是早就已经守株待兔多时了……这自然是使得他们在刹那间慌乱起来。
“可恶，我们怕是中暗算了……”
脸色煞白的慕容紫英闷哼一声，紧接着表情显得异常难看，咬牙切齿的低声喝道。
在他的主观记忆之中，就是自己等人刚刚翻墙过来，然后自己因为第一次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还是在怀朔璇玑两人以及一群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面前。
于是他理所当然的乱了心境，胡思乱想的走神了一小会儿，毕竟他终究也还是凡人。
——做出与平常的坚持、理念截然不同的事后，会对自我内心进行各种拷问和怀疑，这个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就在下一刻，心不在焉的他就突兀的感觉到一阵无与伦比的虚弱感涌上心头，自身的神意仿佛是被海绵吸水一般迅速吸走，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然跌落谷底。
慕容紫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然而因为刚刚的心不在焉的缘故，他甚至没有能够察觉到自己是怎么中暗算的，又是中了哪种类型的暗算，法阵？术法？亦或者是暗器用毒之类的手段？
但这并不妨碍他又惊又怒，下意识的看向四周，只见周围的同伴们几乎都是同时变得脸色煞白，摇摇晃晃起来，就连气息强度猛地下降了一大截，根本就是和他的状态一模一样。
他自然立刻明悟了过来，自己等人这是中暗算了——
没错！绝对是早有预谋的埋伏！
虽然说从头到尾都是他们这些人的行动，包括发现欧阳府的问题，然后趁着夜色悄悄潜入，可以说都是单方面的想法，然而这种情况根本就无法解释！
简直就好似是有人布下了相当高明而且阴险的陷阱，就在专门的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甚至阴谋论一些的话，干脆就是这府邸上的人一早就盯上他们琼华派的人，专门让怀朔璇玑两个小辈弟子发现一些端倪，然后一步步故布疑阵，慢慢勾引他们上当……
——直到最后环环相构，形成一张弥天大网，誓要将所有人一起在今天晚上汇集起来，试图一网打尽！
或许是精神力瞬间见底带来的极度虚弱感，让慕容紫英的思维运转也都受到了影响，在这一瞬间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毕竟脑子有些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却又强打精神试图思考问题，结果就是一阵阵的晕眩不已，自然很难周全而且详尽的去思考一个问题，再加上情急之下受到迫切的心情影响，他自然下意识的往最糟糕最担心的方面去想。
正如普通人在发烧感冒的时候，思考不了太多的事情，也处理不来一些很复杂的问题。而慕容紫英此刻就是这么一个状态，他一瞬间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顿时显得又惊又怒：
“情况不妙，这只怕是一个针对我等的陷阱，你们快快先退出去……”
——然而，根本来不及了。
不说其他人也大多数只觉得自己恍惚走神一下的功夫，紧接着精神力就几乎被莫名力量直接抽空，一个个的都突然感觉到头晕目眩，几乎要站立不稳。
咔嚓。
咔嚓。
这院子里的几间屋子突然在同时打开门，一个个侍女或者带着斗笠的家丁从其中的黑暗空间里鱼贯而出，从好几个方向笔直的往这里迅速接近过来。
前者面无表情，明明都是一些青春年少，容貌漂亮的女孩子，哪怕是穿着一身朴素的侍女服饰，也掩盖不住那种底子，然而她们的眼神都好似无机质一般，丝毫没有灵动的感觉。
而后者看上去都是身材健壮，但是在夏天还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居然也是一身布衣将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几乎没有任何的皮肤露出来，甚至在大晚上的都还戴着一个斗笠，怎么看都怎么诡异。
但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给人一种宛若行尸走肉一般的感觉。
那些有血有肉的侍女还好说，感觉也就是魂魄有缺，似乎是中了拘魂夺魄之术，被人控制了心智。但是那些浑身都包裹起来的身影就真的是一丝生气都没有，好像都已经不是血肉之躯了。
而配合怀朔之前说过的话，实在令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彻底被炼成了僵尸……
不过不管真相如何，这群“行尸走肉”明显来者不善，迅速接近过来，并且立刻就动手了——
侍女们小手一扬，魔力的波动便自然散发而出，魔术的机制不同于仙术，但是始终是术法的一种，在场之人没有谁是傻的，自然瞬间感知到了。
而那些带着斗笠的家丁则是大步上前，没有什么真气内力的散发，但是却又带着某种相当机械僵硬的感觉，好似横冲直撞的机器一般，似乎是准备上前近战搏斗。
众人纷纷色变，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够仓促应付突然出现的敌人。
“如果可以，勿要伤她们性命，若是我们能够打倒幕后之人，或许还有救……”
慕容紫英高声喝道，提醒着大家不要下狠手，他觉得至少那些侍女应该还是有得救的机会的，但不能够是葬送在自己等人的手上。
他的确是有一副侠义心肠，一心要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可以说是天生的正义伙伴。然而这有利有弊，就好譬如说是现在的这个时候，尽管他的剑法凌厉、剑心通明，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反而就显得束手束脚起来了。
因为直接将人杀死，其实要比活捉更加简单，在战斗之中想要不伤人往往才是最难的……
慕容紫英这种精英修士都是感觉到头疼，其他人自然也都是一个样子，轻松不到哪里去。他们本来就难受到了极点，因为精神力枯竭而感到头晕目眩，仿佛眼前天旋地转。
如果不是一个两个的都算是意志坚强，那么随时都能够倒在地上昏昏睡去。
这种状态之下，一般人的出手力度、角度、速度自然都会大失水准，本来就难以控制，要是还想要只是制服敌人，而不伤及别人性命……这种要求就实在有些过分了。
只不过这一行人都是正义的伙伴，这种事情没有商量打折扣的余地，只能够纷纷点头应和一声表示自己等人知道了，然后咬牙拼命死撑，强迫自己超常发挥。
状况最好的柳梦璃迅速的试验了一下自己的秘香或者是幻术，却发现效果都不怎么好，她并不知道这是因为面临的对手之中，一部分是莫得感情的机关人偶。
而另外一部分的仿生人形本来是有自己的思维想法，可以被幻术所迷惑控制的，然而她们此刻却全部都被中枢制御人工智能通过链路接管了身体控制权。
柳梦璃用法术迷惑她们的思维心理是成功的，只不过她们的身体在此时此刻本来就不是由她们自己支配的，所以这种行为也是毫无意义。
没有办法，她只能够转而试着利用仙术困住这些失去理智的傀儡，并且迅速的调制秘香，试图从给自己一方的队伍加buff的思路入手，行动果决而又迅速。
同时，在这院子里有着一只只白鹳般的鸟儿在夜空之中飞起，这是金属丝做成的使魔，同样是炼金术的一种。
——术式名为“天使之诗”，做出来的炼金使魔名为“白鹳骑士”，这是源自于爱因兹贝伦的金针工艺。
在欧阳府之中依靠地利以及联网之便，所有的炼金人偶都掌握了这一项魔术能力，能够使用自身的头发或者早就处理好的金属丝制作成为自动追踪型的高性能使魔。
白鹳骑士体型虽小却能生成魔力，表现仿如一个个迷你魔术师一般，也能防御一定程度的攻击魔术。它们可以自发地捕捉并攻击敌人，射出的子弹是“泪”，变形后的特殊攻击是“剑”，除此之外还存在着其他各式各样的形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像是一把把魔术飞剑一般，虽然即使是慕容紫英等剑修状态跌倒低谷，真正的飞剑之力也仍然全方面碾压这些使魔。
可是他们状态不佳，就连思考都会昏昏沉沉，更加别说真正的操纵飞剑战斗而不伤人这么精细的事情了。再加上白鹳骑士数量较多，愣是给众人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也幸亏柳梦璃的动作特别快，不多时就有一阵奇香散发萦绕，淡淡的氤氲紫雾散开，迅速的伴随着夜风吹拂而过，众人如沐春风，在这淡然宁静的香气之中感到一阵心宁神合。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好，就连他们那隐隐的头疼都似乎一下子被拔除了。
“香只能够暂缓不适，压制病痛，最好还是要速战速决……”柳梦璃的声音响起，随着一同出现的是她的琴声。
其他人也马上发现了，自己的精神力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恢复，只是已经感觉不到那种不适感，似乎被什么类似于麻醉剂的效应屏蔽过去了。
“大家一起上！快点放倒这些人！”
韩菱纱咬牙，手握峨眉刺，轻盈的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