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1章
烈日暴晒之下,济南之西,聊城北二十余里运河畔,数万大军连营十余里,自是李岩,黄得功等人所率南下主力兵马,虽一路马不停蹄赶路,奈何天热步卒又多,脚程略缓,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树荫下,李岩刚从水里出来,擦干甚至吹着热风,皱眉瞧着远处:“天太热,急行伤兵也伤马”。
黄得功放下手中水袋,忍不住骂了句:“他娘的,冬天打仗死冷,夏天打仗死热,这当口只想泡在水里哪都不想去”。
“是不是再弄二两酒,弄个娘们你更舒坦了”马科走过来笑骂道,黄得功哈哈一笑:“酒可以有,娘们嘛,最近疲的很……”说着眼珠子一转,看着马科和吴惟英:“前边就是聊城,若不到时候入城……咳咳咳”。
看他挤眉弄眼的样子,吴惟英朝李岩呶呶嘴,意思很明显,能过他那关不。
果不其然,黄得功长叹一口气神情落寞,随口问了句:”李将军,到聊城可否入城弄点酒喝?“
”不可,督主走前有令,行军途中不得扰民,逢城若无必要不得入“李岩笑眯眯看着几人:”这可不是在下不近人情,实乃军令难违啊“。
鸡毛当令箭,黄得功心里暗骂,嘴上却哈哈一笑:”得嘞,到了地头再尽兴也不迟“。
”地头?那可是数千里之遥啊,黄将军忍得住啊“吴惟英人老心不老,一脸猥琐的笑着。黄得功不以为然:”用不着那么远,到了徐州,那高杰不得尽个地主之谊?“
也是哦,众人恍悟,小太监用人之际必拉拢高杰,而高杰急于抱大腿也自然上杆子讨好小太监,眼下正是他们的蜜月期,到了高杰的地盘少不得各种上宾款待,而众人自也能沾个光。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正想着好事时,突见远处几骑疾来,不由眉头一皱,莫不是济南那边出了乱子。
就在数天前,常宇遣人传令让其派一支人马前去济南接手粮饷,据说数额巨大,李岩将姬际可和郝摇旗两员猛将派去负责押送,但心中依然生怕出了差错,毕竟山东响马众多,劫官银官粮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报,李将军,吴三桂在后方十里,求见将军!”
吴三桂?李岩等人可谓是目瞪口呆!
他怎了来了?若是李岩多少还有点心理铺垫,毕竟常宇曾与他略微提过此事,可黄得功,马科等人就完全瞠目结舌,实在出乎意料之外。
宁远乃大明国门,重中之中,吴三桂不守国门竟然调兵南下了?
发生了什么事!
此事一言难尽,而且也说不得,吴三桂就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自京城时就憋着一肚子火,却无从发泄,只是拼命赶路。
他五千兵马清一色铁骑,日行千里有点夸张,百余里却不是难事,拔营没几天竟已追上了李岩等人。
吴三桂与黄得功马科都是旧识,和李岩在宁远大战时也接触过,闻就在前方便来相见,虽觉得有些尴尬,但他也知道,这些人如今都是小太监的心腹主将,自己南下捞功即便心里对小太监有千万般的恨,表面功夫还得做做的,至少要与这些将领保持友好往来。
“老吴,你不守宁远怎么跟着南下了?”黄得功是个直心眼,上来张口就问,吴三桂耸耸肩:“吾等为将,自是听令行事,皇上可能觉得我在那山旮旯没啥长进便让我跟着几个伯爷侯爷长长本事”。
“我呸,你这张嘴是真损啊!”黄得功笑骂:“说真的,为何南下?”
吴三桂一本正经道:“真的是奉旨行事,眼下关外太平至少年余无战事,朝廷的战略重点则在长江流域,恐小督主力有不逮,便让我来添把火”。
“那……你来了,关外谁来坐镇?虽说鞑子这次惨败,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啊!朝廷如此,只恐太大意了“。马科担忧道。
吴三桂脸上看不出一丝的不悦,微笑道:”宁远乃国门之重朝廷岂能不做万全之备,如今由我舅父坐镇,鞑子休想踏足一步“。
你舅父?黄得功几人一怔,随即惊骇:”祖大寿?他回来了?“
”是的!“吴三桂点点头:”数日前,小督主亲自将其从鞑子手中换来,对,用阿济格换来的“。
刚换回来就委以重任,坐镇宁远?不光黄得功马科等人惊讶,便是李岩也觉得不可思议,几人面面相觑,吴三桂察言观色,看来这事,当是小太监和崇祯帝暗中所为,这些人也是蒙在鼓里,想到这儿心里略略舒畅些。
树荫下,吴三桂同李岩等人席地而坐,聊着这数日间的种种话题不断,七嘴八舌说的吐沫横飞。
”小督主此时何处?“吴三桂好奇问道。
”要饭去了“黄得功随口说道,吴三桂一脸疑惑:”要饭?“
”这数万张嘴每天要吃要喝,朝廷力有不逮全靠小督主四处打秋风呢“李岩苦笑道,吴三桂这才听懂:”那,眼下何处……要饭?“
李岩摇头:”前几日尚在济南,眼下不知,或许在兖州或许到徐州了吧“。
”济南?那不是刘泽清的地盘么,小督主不会是向他讨饭去了吧?“吴三桂似笑非笑:”怕是碗敲破了都讨不到一口“。
嘿嘿嘿,李岩,黄得功几人相似而笑,笑的吴三桂一头雾水又有点发虚:”莫不是在下猜错了,那刘泽清可是出了名的只进不出的主……“
”那厮的确是个只进不出的主,但是小督主却是个贼不走空的主“李岩笑道:”而且济南不只刘泽清,还有个藩王……“
”那德王,一穷二白的……“吴三桂说着一顿,看着李岩道:”莫非小督主……“
”不光讨到了,而且盆钵满“马科一脸认真道:”八十万饷银,数万石粮草……“
啊!吴三桂长大嘴巴,好半天没回过劲。
小太监竟有这等本事,究竟用的什么法子能从一个铁公鸡一个穷藩王手里讨到这么多!
那德王不知如何愿意倾囊相助的,但可以肯定刘泽清一定中了他算计,吴三桂内心可以肯定,因为连自己这么精明的人都会被小太监算计,何况那个钱多人傻的货。
”兖州府的鲁王刚袭爵数月,其无钱无粮小督主就是上门也没的讨,估摸着会过门不入,眼下应该去了徐州“吴三桂缓过劲后,淡淡道。
李岩等人均以为然。
随即众人便议行军之事,此去徐州尚有七八百里地,天气炎热又多是步卒,行军速度慢,而吴三桂则是清一色骑兵,其虽可先行,但其粮草供应却又是问题,于是议论南下,最终还是决定先与李岩等人同行,到徐州后听小太监的决定。
第1142章 等着吧
曲阜,衍圣公府。
天干物燥,心火焦热,孔府家主孔胤植这几日烦闷又焦虑,今年是他五十三大寿,也是朝廷刚刚授予其长子孔兴燮二品冠府的好日子,却遇到了一件极为棘手的事。
自二十四年前,他伯父孔尚贤无嗣过世,他得而继任衍圣公,如今已二十余年过去,这期间得百姓爱戴得帝嘉奖无数,可谓风调雨顺,却没成想在大寿之年,竟遇道了事关孔府存亡的棘手之事。
数日之前一僧一道一尼在孔府门前论道,话锋却是针对衍圣公,言其沽名钓誉无耻至极,毫不留情面的一把将孔府的遮羞布扯的干净,赤果果的暴露世人眼下。
随即难民涌进城要孔府放粮赈灾,其实这对于孔府来说并非多大的事,些许粮食罢了,让其深感恐惧的事,那损害孔府的舆论却愈演愈烈,不仅仅是在难民中传播,连城中百姓也开始毫不忌讳的议论纷纷。
此时,便是街头小儿张口也能骂他孔府,七十二代家奴,二十七朝贰臣……世修降表,道德败坏无耻至极,何以为人师,何以为圣人……
这波舆论让孔府上下坐立不安,有种很不好要出大事的感觉,数千年来,老百姓要造反总要找个由头,找个泄愤的地方,有人杀富绅,说为富不仁,有人杀官,说官逼民反但从未有针对孔府的,事实上孔府是文人文官敬奉的神,普通老百姓也敬重无比,甚至连贼人造反也不敢说些不逆之言。
必定不管谁造反,谁得天下都需要孔府来稳定人心,而这个时代,文人是支撑社会的顶梁柱,稳天下,就先要稳文人士子,那就要稳他们的神,这也是千百年来,朝廷为什么要一代代的供着孔夫子的根本缘由。
可眼下,竟然有人对孔府下手了!
而且还是在平民百姓里最具号召力的,僧道尼!
话说孔胤植怎么能不害怕!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最新消息,如今已不仅仅是曲阜城内舆论沸腾,城外十里八乡的平民百姓正朝曲阜集结而来,而且听闻周边的泗水,邹城,宁阳县境内皆有此传闻,孔府如今已是臭不可闻了。
只怕要出大事了,孔胤植再也无法沉住气,急急从后门去了县衙,寻知县孔胤淳(一说,孔贞堪)去商议对策,眼下当务之急并非控制舆论,因为并不知舆论源头来自哪里,而是要封城!
封城可以断绝城外舆论传播以可将危险拒以城外,剩下的就好办了,在城里好好搜索舆论源头,同时控制舆论,至少以城中这数百难民也搞不起什么大动静。
两人本就是同族,一拍即合,而且先前已有数次联手御敌的经验,比如往年有白莲教造反,暴民暴动,都被其联手压制住了,只不过这次明显是冲着孔家来的,而且先制造孔府不仁不义不忠的舆论,让他们难以上来就施辣手,否则正好坐实舆论的真实性了,这是棘手之处,便决定,先奉承,缓缓图之,最好能以最小的代价平了这事。
所谓的代价,无非就是粮食,极有可能就是难民饿惨了受人蛊惑前来闹事,一旦有的吃了,自然散去。
只是孔胤植还是太小瞧了常宇的手段,确切说是小瞧了李慕仙的本事,古往今来但凡暴动造反的皆有宗教的影子,宗教在这个时代的蛊惑力度简直骇人听闻,后世有句话说的很贴切,传教如传销。
信教的和信传销的都是穷人,都是想着发财的。
这个时代正式穷人最多的时候,只需有人点火他们自己就会给自己打鸡血,后世那种环境都还有那么多前赴后继的傻子入套甚至其中不乏高学历的人都能被洗脑,眼下这些大字不识一个只想吃饱肚子,发点财的平民百姓,哪里经得起的李慕仙的蛊惑。
“孔府不仁,失德不配圣人之名,吾等当取其自渡”。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曲阜周边县境,一僧,一道,一尼,在短短三天内各自蛊惑了数千之众信徒,正在蓄力待发。
紫禁城。
乾清宫。
高时明躬身站在崇祯帝身后,轻摇着手中折扇:“常公公这是在玩火啊,皇上”。
作为东厂的临时负责人,高时明第一时间接到了东厂送到京城的密报,立刻转送到宫里,看后和崇祯帝一样。
惊呆了。
“孔府是天下读书人的神位,动他一下便是与天下文人为敌,常公公去一些藩王那里打打秋风便算了,竟打起了衍圣公府的主意,皇上,他这是玩火,烧死了他自己倒也罢了,若是连累了您……”
高时明说不下去了,因为崇祯帝狠狠瞪了他一眼。
“常宇的心智岂是你能所比”崇祯帝轻斥:“他送信来不是和朕商量的,而是告诉朕,他要动手了,让朕有个心理准备罢了。眼下,只怕他已经把火点了”。
啊,高时明一惊:“皇上,这,这可怎么办啊,孔府动不得啊!”
崇祯帝苦笑摇头:“朕何尝不知,只是……或许,朕动不得,别人动不得,他可以动的”。
高时明听不明白了,但他却也是崇祯极为信任的人,不然之前不会让让他当掌印太监,现在也不会让暂管东厂。
“不管是与贼军相搏还是与鞑子拼命,又或朝堂泼污之下,你可见他曾伤了一根毫毛,哪次不是全身而退,他既然打算点火,必然已有了全身而退的计划,只是……”
话没说完,便闻又太监急来,说是锦衣卫送来的密报,崇祯帝皱眉打开看了,竟然忍不住目瞪口呆,半响动也不动。
“皇上,皇上……”高时明有些担心轻声叫了几句,崇祯帝这才缓过神,满脸苦笑又无可奈何:“这个小东西,这么阴的招,可这不是打朝廷的脸,打朕的脸么?”
“罢了,罢了,这都什么时候,还要脸干嘛!”
“皇上,可是常公公又捅什么乱子了,他怎么这么不省心啊”高时明哎的一声急的直跺脚。
崇祯帝苦笑摇头:“可不是,朕呀,现在是既喜欢看他捅娄子,又害怕他捅大了,矛盾的很呀!”说着将手中密报扔给高时明:“瞧着吧,用不了三天,京城要乱套了”。
………………………………………………………………
书友们,投票靠自觉,看书同时顺便投投票,给点小鼓励呗。
第1143章 星火燎原
三天对有的人来说度日如年如隔三秋,但对于骂你头像的常宇来说,却是一晃而过。
朱以海是个年轻的藩王,特别喜欢这个年少的权监,亲和而又善谈,真诚又不做作,从常宇身上他看不出一丝以往对太监的那种固有偏见,甚至有时候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个太监。
因为很少太监有这种器宇轩昂的气质。
不光是朱以海,甚至连王妃张氏对其都甚喜,不似对待其他贵宾那种小心翼翼的端着,在这个太监跟前可以随意说些家常,更像是好朋友之间的那种相处。
可以说常宇如今是鲁王府最欢迎的贵宾之一,另外一个则是天仙莲心,王府上下无不喜之,张氏对其更是喜爱有加几乎形影不离,甚要认其作干妹妹。
这却把莲心吓到了,自己不过是个渔家女一个侍女,怎么敢和王妃做姐妹,有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到一样。
于是莲心就将这事说给常宇听了。
常宇心知不管王妃是否真心实意,但总是有搭他这条线的心思,自己的干妹妹是东厂督主的贴身侍女,这关系绝地瓷实啊。
何乐而不为呢,常宇自然不会拒绝,便对莲心说:“王妃如此喜欢你,这也是一场缘分,有个王妃姐姐,将来嫁人了夫家也不敢欺负你”。
“可是我只是个……”莲心自卑的很。
但常宇一句话就让她昂首挺胸了:“我常宇的人,便是一个侍女也非一般豪门可攀,张氏虽是王妃,实则她高攀了你”。
莲心想到师傅素净曾说过的那些话,王侯将相给他提携都不配,小督主可是超级的的官!
于是便有了底气去应了王妃。
王妃见其应了,大喜不已令王府管事慎重其事走了仪式,又设宴又打赏全府像操办一场喜事那般热闹,而王府上下再见莲心时有从原本的莲心姑娘,改称大小姐。
这三天常宇自然不会只是在王府游手好闲享乐,大部分时间都在帮朱以海洗白鲁王府,比如当晚就同王府长史等人一起写了个折子,自愿削减王府俸禄,家丁和护卫耕种自足,同时又起草一份惠民告示,凡耕种王府田地佃户均可申请减租免租,王府会根据实际情况给予减免。
果不其然,告示一出,全城沸腾。
作为一方藩王,封地内良田十之**皆归王府,不说平民百姓,甚至有富绅的耕地也属王府所有,这一减免,绝对的惠民大手笔。
于是有人说,这代新鲁王比前任善良,知百姓疾苦。
也有人说,鲁王府这是在赎罪。
但不管怎么说,老百姓都觉得这是个好事,纷纷拿着地契去王府登记,一时间平日门可罗雀的王府门前已是水泄不通。
而就在王府管事们忙得不可开交时,常宇却隐藏身份陪着朱以海拜访城中各位富绅,一来走走交情,二来倡议富绅们能拿出些粮食赈灾。
如常宇所料那般,这些富绅虽不情愿,但依然多少都应了,毕竟朱以海的面子他们要给,大明不倒藩王不死这面子就得给,除非你不在他地盘讨生活。
事情进展如此顺利,让朱以海惊喜交加,如常宇所言他这一番举动,名利双收,短短几日间兖州百姓谁不伸出大拇指说他句好,减租免租牵头城中富绅赈灾,名声尽收之余也体验到了藩王应有的一呼百应,让他这个**丝原本的自卑感逐渐淡化。
也因此他对小太监愈发的亲近,认为其就是鲁王府的贵人,若是这时候常宇张口要点啥,他会毫不犹豫的应了。
前提是他有。
可惜的是,这货眼下一穷二白。
常宇用最短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为鲁王府洗了白,为朱以海树立形象和威信,朱以海感激之余自是好好款待这位贵人,带着他去往富绅家大吃大喝,闲时游览兖州大街小巷风土人情,品尝当地特色小吃,倒也快活的的很。
只是很快,朱以海的心情就突然愉悦不起来了。
因为不知从何时起,兖州城里突然刮起一股歪风,有关孔府的风言风语,言辞偏激激烈,却一针见血,虽感逆耳却无从辩解。
作为皇族宗亲,朱以海比普通百姓更清楚孔府是什么货色,但也知道其角色的重要性,所以这风声刚起他就预感不妙,每当有民乱暴动前都会出现这种现象!
兖州府怕是要出大乱子。
望波楼。
兖州城首屈一指的酒楼,在城东内河畔,饮酒之余可赏河畔全景,是文人雅士乡绅富豪们最爱来的地方。
此时,朱以海和常宇便在二楼临窗而坐,一壶茶,几份干果,望着楼下河津心思却全在旁边几桌是上,那边正说着孔府的无耻过往,脸上多有不屑。
这让朱以海心忧更甚,因为若是普通平民议论倒也罢了,偏偏邻桌些文人士子谈及此事神色间竟也有了不屑,这说明啥,说明舆论产生了质变,已不只是平民百姓认同倒孔观点了,连这些人也开始动摇,那……孔府一个不慎就会从神坛跌落。
这对朝廷的稳定也有极大影响。
当然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兖州府,而且极有可能就是他鲁王府。
别呀,我他么的才刚接盘,求放过。
朱以海心里苦的很,看着对面神情自若的小太监,忍不住低声问:“以常公公所见,此事妖出何处?”
“无非是穷困潦倒所逼”常宇望着河边柳树,树下有一老叟在垂钓:“饿的活不下去了,自然要找个由头发泄,孔府富甲一方若在盛世,百姓即便不屑其沽名钓誉也最多翻个白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在这个饿死人的年头就不行了”。
他们要问凭什么。
“但却不是真的要别人给来解释凭什么,要的就是有口饭吃,若此时孔府爽快割块肉,此事很快就平息,若其像前任鲁王的话……嘿嘿,后果不堪啊!”常宇单指敲着桌子,轻声道。
朱以海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常公公貌似也赞同那些流言”。
常宇哼了一声:“我个人是非常赞同的,事实也的确如此,但站在朝廷角度,咱家和王爷和皇上是一条线的”。
朱以海苦笑:“只望孔胤植……不行,本王要亲自去一趟曲阜,兖州府不能再出乱子了,常公公可否同行?”
常宇正中下怀,眉头一挑:“既然碰上这事咱家也得管管,否则若事情闹大皇上也会怪罪的”。
“既是如此,咱们速速去吧,赶在天黑前还能入城”朱以海催促着,两人结了账便急急出了酒楼。
酒楼对过的树荫下的马车旁边,陈王廷和乔三秀见常宇和朱以海出来,连忙起身就要迎上去,突问不远处河畔砰的一声巨响,吓得骡马乱跳行人尖叫,不由便朝那边望去。
刚走出酒楼的常宇和朱以海也被吓了一个激灵,皱眉朝那边望去,真是刚才他在楼上看到那钓叟所处位置,正欲向前查看,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袭来,于是下意识转身朝后边看去,然而甚至才转一半,后肩甲剧痛,竟被一利弩射穿。
剧痛之下,常宇尚未及惊呼,便见一条人影朝他扑来。
…………………………………………………………………………………………
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订阅,感谢书友支持,喜欢的投票鼓励一下。
第1144章 不明不白
却说常宇为爆炸声所惑,突感不妙之际回身已是晚了半步,肩甲被利弩穿透,剧痛之下尚不及呼救,一条人影猛扑过来,手中利刃朝常宇一阵乱捅。
一切太过猝不及防,加上肩甲中箭活动不便,转眼间常宇便被捅了三四刀,虽避开面部要害,上身几个血洞咕咕往外冒血,那贼人已将常宇扑到在地依然出手如电一阵乱砍乱捅,常宇赤手抵挡手掌被刺穿,疼痛钻心,却也趁贼人拔刀不及,一脚将其踹开,顺势滚开数米。
而此时对过陈王廷和乔三秀已反应过来,拔刀朝贼人扑去,那贼人竟无惧色,又欲杀常宇却被两人拦住,几个回合便身中数刀,不敌而逃,口中大骂,操你娘的血蝙蝠,敢骗你爷。
陈王廷担心常宇安危不敢穷追,赶紧回来帮常宇止血包扎。
常宇脸色苍白浑身是血,肩头伤口还在咕咕不停冒着血泡,本已吓到瘫软的朱以海见状,一歪头晕死过去了。
这几日常宇因隐藏身份随朱以海各处赴宴,所带随扈仅陈王廷和乔三秀,毕竟在这么地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行刺,加上有陈乔两人在侧,谁人又行刺的了他。
然而很多事故往往都是因为大意!
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行刺,对方早已摸清了他的行踪和安保,便在其出门那一瞬间以爆声分散注意力,出其不意暗下杀手,那河畔钓叟已不知什么时消失了,不用说也是一伙的。
本是无懈可击,哪知常宇天赋异禀能预感危险,可即便如此,这一次也是他有史以来受伤最重的一次。
到底是什么人?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忍着高手?
不像。
血蝙蝠?刚才那人骂了一句血蝙蝠,显然其不是血蝙蝠,而且血蝙蝠也没有刺杀自己的动机。
这会是谁?
但不管事谁,常宇都觉得不能饶了他,不能白白被人在身上捅几个窟窿。
“封城!以东厂之名下令立刻封城!”常宇嘶吼,乔三秀领命而去。
“大人,您不要乱动”陈王廷取出随身药末帮常宇止血,随手撕开衣服帮其包扎,只是肩甲上那支箭却是精铁所制还有倒刺,折不断也拔不出必须用锯子锯,少不得遭罪。
在家丁的掐人中和疾呼下,朱以海悠悠醒来,瞧见了血人一般的常宇:“常公公,常公公,您,您……”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死不掉的”常宇咬牙忍着剧痛被陈王廷搀起来朝马车走去:“那贼人临逃时怒骂血蝙蝠,那此事和他多少都有些关系”。
一想到血蝙蝠这个人,常宇不由心头一跳:“速回王府”。
“常公公不用担心,本王手底下有几个勇武护卫在王府当值,他们武艺甚高,这两年在外多靠其以死相护……”朱以海赶紧道。
常宇摇头:“论武艺高超,你全府上下抵不上咱家手底一人,但那血蝙蝠来去无踪行事下作,不是武艺高就能防得住的”。
吴中就在鲁王府内,他本是江湖客,喜独行独处。
常宇这两天和鲁王打的火热,早出晚归四处打秋风,身边有陈王廷和乔三秀两个大高手坐镇倒也不用担心,而他便王府里悠然自得,时而和独坐发呆,时而去偏僻处练刀,时而调戏王府丫鬟,时而偷瞧王妃几眼,日子过得充实而又舒坦。
天气燥热,吴中躺在凉亭里啃着西瓜,看着水池中的荷花尖上几只蜻蜓点水,远处陈所乐哥俩和莲心正在那边溪水,欢笑声若隐若现。
突然间,吴中眼神一冷,手中西瓜往后一扔随手抽出红缨宝刀,翻身一跃反手一刀劈去。
呲的一声,红袍分为两半,慢慢飘落,数米外血蝙蝠汤宁中从地上缓缓爬起,一脸骇然道:“你早料得老子来了?”
呸,吴中一脸厌恶之色啐了一口:“老子又不会算卦怎知你要来,只不过闻到了一股蝙蝠的臭味罢了”,说着抬刀一指:“正愁寻你不得,既然送上门来就别走了”。
血蝙蝠呸了一口:“特么的,今儿倒了霉,出门没看黄历又遇到你这厮……”话没说完吴中刀锋已劈到面门。汤宁中匆忙挡了一下,一个纵身跃向旁边假山:“爷走了”。
“想走哪这么容易”吴中紧追,手中宝刀如影相随,刀锋所到之处木屑石粉纷飞,汤宁中依仗轻功无双,四下躲闪却也惊出一身汗,扯着嗓子痛骂吴中。
这边喧闹终于引起王府里其他人的注意,陈家兄弟见吴中与人缠斗,立刻拎刀就冲了过来:“吴统领,这厮何人?”。
“血蝙蝠,围杀他!”汤宁中像个泥鳅一样滑不溜秋,吴中久战不下来了气,便招呼陈所乐等人围攻。
汤宁中一见势头不妙,知道只要被围住就是死路一条了,于是拼劲力气几个纵跃上了墙头:“爷走……哎呀……”一头栽到墙外。
却是被留在王府里的亲卫用箭给射中了,这些亲卫武艺虽不及吴中,轻功不及血蝙蝠,但箭法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虽未一箭封喉,却也将血蝙蝠射翻墙外。
吴中岂能放过这机会,疾奔而去跃出墙外,却不见那血蝙蝠踪影,但地上却血迹斑斑,于是便想循着血迹追踪,只是绕了近百米外已难寻踪迹,怏怏而返。
行至王府附近,一马车疾奔而来,驾车的是陈王廷,只见其脸色凝重一身血迹,吴中便知不好,遥呼:小督主呢?”
陈王廷瞥见吴中,赶紧道:“大人为贼人所刺,身受重伤”。
说话间吴中已窜上了车,拉开车帘望里边一瞧,便见车内常宇侧卧,脸色苍白奄奄一息已昏迷过去,旁边的鲁王泪眼婆娑可见吓的不轻。
什么人竟然能刺得到他,还将其伤的这么重,吴中是老江湖一见常宇这样便知是失血过多,眼光扫到他肩头那支铁箭不由眉头一挑,凑过去一看,见箭尾上有个万字,不由咦了一声,满脸疑惑。
王府里,上下乱做一团。
卧房里,陈王廷正在重新为常宇上药止血包扎伤口,只是对那支铁箭一筹莫展,因为不取下来就流血不止,取吧就要用锯子锯,那疼痛……以常宇此时状态,只怕承受不住。
“锯吧,疼死也比流血而死好多了吧,至少壮烈些不是”常宇悠然醒来嘿嘿一笑。
他竟然还笑的出来。
“老子真是服了你!”吴中一咬牙,掂了掂手里的铁锯:“这是为救您,事后别公报私仇哈”。
房内,常宇的惨叫声撕心裂肺,时而高昂,时而低沉。
房外,陈所乐等亲卫双目喷火,以小督主这种铁打汉子都忍不住惨叫,那得多疼啊!
这时的朱以海已离开了王府,去了巡抚衙门,他要行使王权封城彻查,一定要把那个行刺他朋友的贼人捉拿归案,他要调动城中的一切力量去搜捕那贼人。
常宇感觉脸上有点热,缓缓醒来,就见莲心正帮他擦着额头,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滴下来,啜泣着:“大人,你不要死啊……”
“只要本督这头在,心不破,就死不了”常宇轻轻说了句,他这次失血太多,实在虚弱的很。
“大人,您醒了”莲心大喜随即又哇哇大哭起来。
常宇想抬手安抚她一下,却抬不起来,而且被刺穿的掌心还在钻心的疼,眼光瞥向门口的吴中,见他正拿着那支箭查看,对于自己醒来竟然毫不关心。
“莫不是有什么线索?”常宇问道。
吴中嗯了一声,见莲心哭哭啼啼惹的心烦,便以眼神让她出去,这才对常宇道:“这箭上刻个万字,是一个叫万户侯的采花贼所有”。
艹,常宇忍不住骂了句:“听着名号,就知道不知道多少女子遭了难,特么的采花贼来刺杀老子,还下手这么狠,说不过去啊!”
“这便是卑职想不通的地方,采花贼即便是在江湖上也是末流为人不耻,所到之处都如过街老鼠,行踪神秘低调,最惧官衙的人,怎么且瞎了眼惹了您,莫不是大人抢了他相好的?”吴中挠挠头,常宇骂了句:“滚犊子”陷入沉思,他也想不明白。
“大人,卑职依稀记得那贼人逃走时骂了句什么血蝙蝠阴了他,您还记得么?”这时陈王廷插句话,吴中闻言一怔。
是了,是了,吴中冷笑点点头,蛇鼠一窝,于是便将刚才血蝙蝠潜入王府被他杀退的事说了,常宇也逐渐确定这两人之间必有关联,至于详情,那得抓一个回来问问了。
“只要城门关了他俩没得及出城,我至少能给你带回来一个”吴中拍了拍腰间宝刀对常宇肯定的说道。
常宇在床上微微点了点头:“你若带回一个,刚才那梁子咱就揭过去了”。
吴中差点一头栽倒:“卑职那可是为了救你啊”。
“是么,可是本督疼昏过去三次,谁能保证你没趁机泄恨”。常宇嘿嘿笑着,吴中翻了个白牙,一扭头走了:“我就知道!”
第1145章 擒获
吴中走出王府,抬头望天已是傍晚,因为突发事故王府暂停办理减免租登记业务,此时王府门前空荡荡的。
“吴统领”这时陈汝信带着几个亲卫追了出来:“我们兄弟与你同去拿那贼子”。
吴中摇摇头:“守好王府,有私入者格杀勿论”。
陈汝信皱眉:“这当口谁还敢私入王府?”
“知道什么叫灯下黑么?”吴中嘿了一声,看着他道:“待会我会把城里搅的天翻地覆,贼子无处可躲的时候你猜他们去哪?”
陈汝信终于懂了,对吴中拱拱手率手下又赶紧回了王府。
吴中呼了口气,攥了下刀柄正欲翻身上马时,就见乔三秀从远处纵马奔来。
东厂下的命令,衙门办事效率快的可怕,第一时间就派兵将四个城门封锁,同时全城搜捕身上有刀伤者。
“若论封城时间,那万户侯或许不在城内了,但血蝙蝠却是来不及出城了”吴中推测。
“既是如此,咱们就先寻这血蝙蝠去,他受了伤被困城中已是插翅难飞了”。乔三秀向来沉稳如山,只是今日之事真的将这个老实人激怒了。
吴中摇了摇头:“血蝙蝠轻身功夫一流,其最善隐匿行踪,不管封城与否捉他都是不易,就在刚刚他受伤之际都能在我眼皮底下逃走,此时再想捉他甚难”说着抬头瞧了瞧天色:“若一个时辰内找不到他藏身线索天黑之后他便犹如猛虎归山蛟龙入海,便是插翅出城都有可能”。
“所以你是怎么打算的?”乔三秀皱了皱眉头。
“与其将时间耗费在这只臭蝙蝠身上倒不如去捉那万户侯”。
“可他极有可能已出城了,事发之地就在东门附近,其完全可以在封门之前逃出去”乔三秀皱眉道。
吴中笑了:“乔师傅少在江湖行走,不知江湖人的计俩,他就是认定咱们这么想所以很有可能反其道而行,反而藏于城中”。
额……乔三秀楞住了。
吴中又道:“他被你和陈师傅了砍了几刀受伤不轻,如此炎热天气出城能走多远,而且目标显眼很容易就被追上,加之他明显有同伙合谋,所以城中必有落脚之地”。
“有同伙合谋怎么就可断定城中有落脚之地?”乔三秀不解。
吴中看了他一眼:“小督主行踪不定,然贼人行刺手段明显经过精心策划,说明至少已经跟踪小督主两日以上,在城中数日岂能没有落脚之地,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万户侯本就是鲁人,保不齐还就是这兖州府的呢”。
乔三秀点头心中对吴中又佩服几分,此人平时虽咋咋呼呼,但江湖经验的确不是盖的,便问道:“那从何处下手”。
药店和青楼。
虽说行走江湖的人随手都会携带伤药,但受了刀伤而且非一处则极有可能去买药,未必自己去,但只要是买伤药的就有嫌疑。
另外青楼是这些江湖客最常落脚地,也是最能打听到各种消息的地方。
于是二人并分两路,去打听消息。
乔三秀江湖经验少,但却懂得利用手里的权势,和吴中刚分开不就便遇到一拨巡察官兵,于是拿着东厂腰牌:“严查药店青楼!”
东厂的腰牌向来很好使。
官兵们一点都不敢怠慢,能让东厂的人亲自督促查办的绝非一般贼人。
一时间,兖州城内鸡飞狗跳。
夜渐深,池塘里蛙声不绝听的人心烦意乱,陈汝信率十余亲卫持刀提灯在鲁王府里来回游荡,他兄弟陈所乐率另一波人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王府很大,荒废的地方也很多,可藏匿的地方也多。
血蝙蝠会不会就藏在王府某个角落里无人得知。
但他们却不得不小心谨慎的提防着。
王府内最高的主殿顶层,况韧和几个神箭手各选了方位,居高临下悄无声息的观察,陆空一体搜查将危险排除到最小化。
常宇所在的大殿门口,陈王廷持刀端坐望着夜空一动不动。
房内,莲心正在服侍常宇喝药,这是朱以海请城中名医熬制的大补之药,据闻其中一味主药是百年的野山参,是朱以海下了血本弄来的。
“常公公放心好了,城门已封,便是挖地三尺本王也将那贼人给捉来”朱以海脸上恨意不绝,什么样的贼子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行刺,而且就在他眼跟前,这简直就是打他的脸,再者说了若常宇有个三长两短,皇帝怪罪下来,他怎么能不受牵连。
常宇气色已见红润,比起刚才那发白发青眼见就要断气的样子好看多了,朱以海以为大补药起了作用,固然有之,却不知道常宇天赋异禀有着极其神奇的强大自愈能力。
“咱家为人刚直,仇家遍地,想要咱家这颗脑袋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种事早习以为常,倒是惊扰到了王爷,深感不安啊”
啧啧啧,瞧瞧人家这经历,习以为常。
再瞧瞧人家这嘴多会说话。
“万万不可这般说啊,实是本王招待不周,未尽地主之谊让常公公险遭不测,本王心中甚为愧疚……”朱以海真打算掏心掏肺时,突闻外便有喧哗声,顿时一惊,以为贼人又来。
却见是吴中来了,而且是拎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汉子,随手就扔在门口,大踏步进来,对常宇拱手道:“幸不辱命!”
陈王廷看了地上那蜷缩的汉子,忍不住踢了一脚,那汉子吃痛惨叫一声。
”血蝙蝠还是那万户侯?“常宇眉头一挑,莲心赶紧将其扶起半卧着。
“血蝙蝠如不出意外应该已经出城了”吴中淡淡道。
常宇皱眉:“他真的这么牛逼?”
“真的”吴中点点头:“若非如此他岂能三番五次从卑职手底逃脱”。
“你是怎么抓到这厮的?”常宇便将目光投向门口那蜷缩在地上的汉子:“让本督瞧瞧,这万户侯到底是怎么个模样”没错,先前他虽被万户侯给捅了数刀,但竟然没瞧清他的长相。
“是乔师傅最先发现这厮踪迹,抓捕时被其惊觉窜逃,恰好被卑职给截住了”吴中轻描淡写说着走到门口,将那汉子提了起来。
也不知万户侯被吴中给怎么折磨的竟然站不起来,则由两个亲卫架到常宇跟前,仔细瞧了,竟还是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只是此时双目无神,满脸痛苦之色。
“你可识得本督,本督又与你有何仇恨?”常宇厉声问道。
第1146章 无妄之灾
“大人饶命啊,草民与您无冤无仇是受小人蒙骗啊”万户侯有气无力的哀求着,常宇撇了旁边吴中一眼:“有同伙么?”
“有,拒捕伤重已死了”吴中说着呸了一口:“采花贼身边竟然跟着个亡命徒”。
“那是我族弟,你杀了他,我我……”万户侯不知突然哪来的力气,对着吴中喝骂却被其一个眼神秒杀,气势顿怂:“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只怕你连鬼都做不成”常宇冷笑:“你将来龙去脉说了,本督或可给你个痛快,否则定让你人不人鬼不鬼受尽折磨”。
万户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穿着粗气道:“草民,说,草民全是受那血蝙蝠所骗……”
烛火摇曳,莲心站在院子里像失了魂一样,并非是殿内正在审讯贼人,而是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一时间无法接受的事:那个小督主竟然是个公公!
是个太监!
其实常宇从来没刻意对她隐藏身份,甚至连她师傅也说了顺其自然总会知道,而且一路上为了低调隐藏身份,随扈皆称之为大人,常宇也自称我或者本官,所以她一直蒙在鼓里。
但刚刚常宇和朱以海两人之间说话,便以常公公和咱家来称呼泄了底,只是那会儿莲心心思全常宇伤势上边,无暇其他,这时在院子里清静一会突然间意识到了,这少年竟然是一太监,而且绝对是个权监!
之前她未曾听闻过常宇的名字和事迹罢了。
院子里天仙似的人儿不知道在暗自神伤着什么,而大殿内则静的落针可闻。
万户侯有气无力断断续续说了些前因后果,常宇大概了解了个来龙去脉,令他哭笑不得事,竟非政敌派来的此刻,而是不经意卷入了江湖仇杀。
这事因还要从血蝙蝠汤宁中和素净的恩怨说起。
血蝙蝠之所以能恶名远扬,除了一身轻功独步江湖外其心狠手辣滥杀无辜且贪色好淫,而且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他在济南城内偶然盯上了莲心,惊为天人想要一亲芳泽,只是夜探客栈时被素净所伤,于是这梁子结下了,他发誓要将素净先见后杀方解心头之恨。
那晚他其实再次返回,意欲以下作手段释放迷药将素净莲心迷倒,然后作恶,只是没想到素净也是老江湖,稍有动静便立刻起身查看,让血蝙蝠直到天亮也无从下手。
于是跟踪素净到德王府,心中讶然,莫不是那天仙人儿是王府里的郡主啥的……还没玩过郡主呢,这想法让血蝙蝠亢奋不已,决定寻个机会夜探王府。
可随即他就窥探到素净和一帮大老爷们带着那天仙上了街头四处游荡,作为老江湖的人自然知道对方这是在钓鱼引他现身的,而且作为一个江湖好手,他自然也瞧得出来那群人没一个善茬,全是大高手甚至有宗师级别的人物,更重要的是他还发现了自己的死对头那个杀神吴中竟然也在其中。
这拨人到底什么来头?血蝙蝠心中大震,若是别人可能就顺坡下驴,惹不起就此收手了,可他不同,越是这样他感觉到了刺激,他决定要刺激险中求,就是要在一帮高手的守护下,将那尼姑和天仙给糟蹋了才过瘾,才够刺激。
当天凌晨时他正准备潜入德王府时却发现这拨人起了大早出城离开济南,于是一路尾随南下,途中几次想下手都没找到机会,却看到了这拨人冲杀山贼的一幕。
这不是普通的官兵,而是久经沙场的悍卒!途中又窥破常宇太监身份心中惊骇不已,宫里出来的身边有这么多高手随扈,那天仙的人儿莫非……我操,太刺激了,血蝙蝠愈发亢奋。
只是面对众多高手和数十铁血悍卒他虽急不可耐但就是找不到下手机会,别提有多窝火了。直到在泰安城内窥探常宇一行时,柳暗花明又一村,发现了个同行。
常宇一行在泰安城中包场吃喝休整,当时引得官府大惊小怪,同时也引起百姓的议论不绝,自然也吸引了江湖人的注意,这其中就有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万户侯。
这万户侯本命万猴儿,本是飞贼生性好淫在江湖人称,一夜万户,花中封侯。
万户侯偶然一瞥就被莲心所迷住惊为天人,心痒至极竟在青天白日潜入客栈想要图谋不轨,却和血蝙蝠撞了个满怀。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两个江湖败类之前有过交集,偶遇之下便要共谋,万户侯听信血蝙蝠的话,此女乃宫中贵人,也是亢奋的不要不要的,宫里出来跟着那么多大内高手,不是嫔妃就是公主,作为一个采花贼玩了皇上的女人往后有的吹了。
只是这么高手随扈想摘这朵花,实在太难,必须分工合作。
“声东击西,你去行刺那太监,我去劫持那天仙,到手后同享……”血蝙蝠开始给万户侯画饼,又说只要杀了那太监,除了共享那天仙之外,所得金银全归万户侯所有。
江湖人以何为生计,又为何闯荡江湖?
无非就是坑蒙拐骗,杀人放火掠财。
你以为所谓的闯荡江湖就是电视里演的打抱不平,行侠仗义?
谁这么闲啊。
跑江湖不用吃饭啊,不要花钱啊,冒着生命危险自费除暴安良谁这么圣母。
所谓的江湖人,多是些无正当职业的三教九流人物,干一些上不来台面的营生谋生活。
就比如吴中,其在江湖薄有侠名,但为生计偶尔还不得兼职杀人糊口。
血蝙蝠也是,万户侯同样也是,他们作恶的同时当然也是以捞钱为主。
万户侯听信血蝙蝠的话,深信常宇一行携带大量金银珠宝,加上又有美人诱惑,便上了心又找来自己的一个族弟,三人一路尾随一路密谋。
在曲阜城外,见僧道尼离去,心下窃喜。
后常宇一行入兖州府,放松了警惕之心,终于被其寻到机会。
只是万户侯没想到的是小太监竟然也是个高手,那种突袭竟然还没得手,而其随扈虽不多却是顶尖高手,一照面就将他砍伤了,这和血蝙蝠说的有很大出入啊。
当然,他更没想到的是,常宇身边有吴中这种老江湖,若其当时立即出城或许逃掉了,偏偏他觉得自己聪明,反其道而行,却成了瓮中之鳖。
这一番来龙去脉听的常宇哭笑不得,很显然自己遭了无妄之灾,不知该感慨红颜祸水呢还是红颜薄命,像莲心这种天仙生在乱世就是一种悲剧,可生在后世吧,一个不慎就变成了绿茶。
“你祖籍何处”常宇看着瘫软在地上如一条死狗的万户侯,眼神愈发冰冷。
“鲁东”万户侯有气无力的答道。
“鲁东何处?”常宇再问。
“祸不及家人,只求大人给小的一个痛快!”万户侯喘着粗气哀求:“小的作恶作端早料的有这么一天,认栽了”。
常宇哼了一声:“你既自知作恶多端还想着痛快?”说着厉声喝道:“来人,将其阉了!”
啊,万户侯大惊,张口欲呼,吴中向前一步将其下颚脱钩,随即有亲卫向前扯掉万户侯衣裤,挥刀就将那玩意给割掉了。
万户侯一声惨叫,晕死过去。
呸,常宇一脸厌恶:“杂碎,只是污了王爷的地方”。
“这倒没什么,清扫一下便是”朱以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传言小太监心狠手辣果真不假,而且是不是心理有毛病啊,自己被阉了,所以也喜欢割别人那玩意?
“替他包扎一下,若明日不死,挂城头剥皮示众”常宇恨极了这万户侯,下手必须要残忍。
“那若死了呢?”吴中问道。
“照样剥皮抽筋!”
就在这时,况韧从外边急急走了进来:“大人,有那血蝙蝠的消息了”。
第1147章 悬赏缉拿
兖州城自午后便突然间封城,四门皆有官兵封锁严禁任何人出入,随即便有官兵巡捕在城中大肆搜查一时间弄的城中各处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这么大的动静,便是老百姓也知道城里出大乱子了,有些耳目灵通的富绅已听闻是东厂下令在搜捕贼人,至于官衙里的大佬们则从鲁王那里知晓,东厂的一个大人物在城中被刺,若处理不当只恐整个兖州府的官场都要受到牵连。
虽然朱以海并没说那大人物是谁,那些大佬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东厂本就不是善茬,能被一个藩王称为大人物的绝非泛泛,后果能让一府的官场都受到连累,这个人已经基本浮出水面了。
但官场大佬哪个不是老油条,即便猜出是谁,但对方既然没主动亮出身份那就装作不知,这样即便秋后算账也能找借口脱身。
但眼下当务之急是妥善处理此事。
如何妥善处理?
当然是全力抓捕那贼人。
甚至巡抚和知府亲自率队坐镇指挥,下边人也自不敢做样子走过程。
很快,万户侯的心中被发现,在乔三秀和吴中的夹击下,一死一伤。
但那个来去无影的血蝙蝠却如泥牛入海,没了一丝痕迹。
天近子时,城上巡逻的官兵在城西北角发现城垛上有条绳子缒下城外,地上还有些许血迹,于是快速上报,很快将消息送往王府。
常宇听况韧说完,面无表情看了吴中一眼:“你觉得他是走了还是故布疑阵?”
“以其狡猾,卑职猜不出”吴中苦笑摇头。
况韧却是一脸疑惑:“城中追捕那么紧,他自然是缒绳出城了,总不至于费劲跑城上栓根绳子再溜回来躲起来吧”。
众人点头附和。
吴中则冷笑道:“若是如此,血蝙蝠就不会被称为江湖最难缠的恶人之一了”说着微微一顿:“他虽受伤,但距离此时已有数个时辰,早该止血包扎好了,怎会恰巧在出去的时候又血崩了呢?天气炎热身上有伤在野外躲藏,哪里有在城里舒坦呀”。
“你是说他故布疑阵,让咱们以为他逃出城了便放松警惕停止抓捕,而他却其实还潜藏在城中某处?”况韧皱眉道。
“只能说都有可能,你也说了这是故布疑阵,这样咱们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出城了没”。
“那好办,只需到城下看看有没有脚印便可知道他出城没”朱以海插了句嘴,吴中摇了摇头:“不用看,一定有!”
朱以海一怔:“既然有那不就足以证明他出了城……”
“夜蝙蝠轻功一流,他能以绳子缒城而出,自然也可原路返回”吴中摇摇头:“现在除了他自己,谁也猜不准他是出去了还是猫在城里某个角落”说着一指门外:“或许就在这王府里呢”。
朱以海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忍不住打了激灵。
“不管他如今在何处,都是个丧家之犬,见不得人的过街老鼠,只能躲在暗处提心吊胆的了”常宇冷哼一声:“而咱家却可舒坦的睡一觉”。
夜极深,整个兖州府都在沉睡中,王府中的池塘里蛙声一片,吵得常宇烦闷无比实则是因为伤口疼痛而睡不着,他并未如自己所言那般能睡个舒坦觉。
直至天色渐亮,常宇才沉沉睡去。
外边响起轻轻的扣门声。
“谁”当值的陈王廷手瞬间就按在了桌子上的刀柄上。
“老陈,你去歇着吧”乔三秀轻轻推开门,陈王廷这才呼口气,伸了个懒腰,轻声道:“小督主才刚睡着,别吵着他”。
乔三秀嗯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就见王妃张氏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手里端着个盘子上边放着一碗参汤。
两人连忙施礼,王妃还了礼后朝里边张望一眼:“常公公可醒来了?”
“大人昨晚伤痛一夜未眠,刚刚才睡去”陈王廷赶紧道。
哦,王妃眉头紧蹙,神情略显犹豫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最终还是一咬牙问了:“常公公这伤于性命无忧吧?”
陈王廷轻摇头:“若是别人恐怕不死也废了,但小督主不同常人,王妃勿要太过担忧”。
王妃这才松了口气,又问道:“常公公不会落下什么残疾吧”。
“小督主非比常人”陈王廷笑了笑,王妃便问不下去了,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望其身影消失不见,乔三秀轻笑:“这王妃对小督主也是够关心的了,一大早就亲自来送汤”。
陈王廷嘿了一声“于其说关心,倒不如说是担心”。
担心?乔三秀一怔,随即恍悟,轻摇头叹口气。
兖州城这两天注定不平静。
昨日,官兵全城搜捕弄的百姓提心吊胆,今儿却好,直接来了一场耸人惊闻的扒皮抽筋。
这年头,死人常见,杀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将一个人吊在城门附近剥皮绝对稀罕!
万户侯很荣幸,这份荣耀属于他。
东城水门附近的歪脖子柳树上吊着一具尸体,万户侯最终是没熬到天亮咽了气,但却也是一场幸运,免受剥皮之痛了。
作为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淫贼,万户侯的名声就连普通百姓也有耳闻,得知其被捕杀剥皮平民愤时,兖州城的百姓将东北直接就围了个水泄不通,看着年老的刽子手神情专注在剥皮,一刀一寸认真且细致尽显匠人精神。
场面太惊悚,很多人都是捂着眼睛看完全程的。
万户侯虽已落网,血蝙蝠却依然杳无音信,官府并未松懈,至少只要小太监在兖州他们就不会松懈,继续全城撒网式一遍一遍的搜捕,能抓着最好,抓不着把他吓走也行。
天近晌午,亲眼目睹了剥人皮的兖州百姓们还在意犹未尽的回味着那惊悚的一幕幕时,又有一个劲爆的消息在全城炸开。
官府贴出了悬赏通缉令。
捕杀江湖巨恶血蝙蝠汤宁中,不论死活,赏银万两。
下附画像。
不用说着这自然是常宇授意,他要血蝙蝠在黑白两道都混不下去,要让他成为真正的丧家之犬,至于画像则是吴中口述画师描摹,据说相似度达**分。
鲁王朱以海闻常宇醒来,赶紧前来探望,却惊讶的好半天说不出话。
小太监正在吃午饭,气色红润与平日无疑,甚至连举止都似常人,看见他还微笑着打着招呼,朱以海使劲的揉揉了眼睛确认看到的是人不是鬼。
可明明昨天奄奄一息命垂一线,眼下却……
一夜直接,常宇已自愈十之四五,疼痛尽去,小幅度举动正常。
“曲阜事大耽误不得,午饭后咱家便陪王爷走一遭吧”常宇将朱以海让上坐,便吃便说。
朱以海又禁不住啊了一声:“常公公的伤不碍事了么?”
“些许皮肉伤,不值一提!”常宇耸耸肩微微一笑。
额……可昨天你那样子不像是不值一提的样子啊,朱以海有太多疑惑却问不出一句,这小太监太过神奇诡秘了。
………………………………………………………………
码字很辛苦,书友们请从正版订阅,感谢支持,喜欢的投投票给点鼓励。
第1148章 趁火打劫
午后,东城水门旁边歪脖柳树上万户侯被剥了皮的尸体还吊在那儿曝晒,过往行人总是忍不住的皱眉瞧上一眼。
一辆马车在数十铁骑护卫下缓缓从旁经过,常宇掀开车帘瞧了一眼:“原来和剥了皮的羊一样,王爷您瞧像不像”。
朱以海皱了眉头,他不想看怕会做噩梦。
但他曾经见过剥了皮的人:“当年鞑子在兖州城没少剥人扒皮”
“将来,当以鞑子人头在山东筑个京观,祭奠当年枉死的无辜百姓!鞑子欠山东的太多了”常宇放下车帘,面无表情淡淡说道,就像随口唠句家常一样随意。
但听在朱以海耳里却是另一番的震撼:“听闻常公公在太原杀贼筑了京观可是真的”。
常宇抬头看了他一眼,轻笑道:“京北长城脚下还有鞑子的京观呢,那才是壮观”。
朱以海顿时激动起来:“狗日的鞑子与山东与本王有不共戴天的国恨家仇!若……”
“若王爷鼎力支持,咱家愿意代劳报这国恨家仇!”常宇打断他嘿嘿笑了。
“但有请尽取,本王绝不食言”朱以海很豪爽。
可常宇只是回了个苦笑,因为这货就是个穷**丝,啥都没有,只剩下场面话说的敞亮的很。
“王爷有心便好了”常宇似笑非笑:“只是眼下王爷一清二白有心无力,但有的人确是有力无心,回头还要请王爷帮着都敲打敲打”。
朱以海可不是个傻子,闻弦便知雅意,随即神色变得很精彩:“常公公不会是想要……趁火打劫吧”。
“或许可以换个说法”常宇嘿嘿一笑:“替人消灾,拿人钱财,这事仅凭孔府自己平息不了,咱家帮他平事,取点酬劳不过分吧”。
“不过分”朱以海点头。
“自咱大明朝建立至今二百多年了,孔府受皇恩浩荡荣耀至极,如今国难当头让他尽点忠君之事不过分吧?”
“不过分,一点都不公分!”朱以海的头点的更加坚定。
泗河渡口还是一日既往的繁忙和热闹,甚至还比往日更忙碌,因为有很多兖州的百姓急急渡河东去想要去曲阜孔家那边落点好处。
魏长德还在凉棚下啃西瓜,他最近很嘚瑟,逢人就炫耀自己曾见过那个威震朝野的杀神东厂大太监,说的神乎其神,但很少人相信他。
信不信无所谓,反正魏长德自己坚信那人就是。
码头和青楼酒肆赌场一样都是三教九流鱼蛇混杂的地方,也是各种消息满天飞舆论发酵之地,魏长德在说着自己的奇遇的同时,自然也会听到各地传来的新闻。
比如,曲阜那边民乱可能会暴动,比如兖州城昨天封城了有点不对劲,比如济宁那边的运河有数万官兵沿河南下,甚至还雇佣漕帮很多船运送粮草……
“魏老大”这时一个手下人急急匆匆走进凉棚在魏长德耳边嘀咕几句,魏长德蹭的站身来,西瓜都扔在一边:“没看错?”
“绝对错不了”手下人很确定的点了点头,魏长德飞奔而去跳上船,呼喝去对岸。
对岸渡口的树荫下几骑在张望,魏长德下来船疾奔到了跟前,拱手抱拳道:“大人,草民……”
“在下可不是什么大人,我姓况,”况韧跳下马拱拱手笑呵呵道。
“况老大”魏长德很敞亮他与况韧不打不相识,更无之前的野蛮骄横:“可是要渡河,那,那位大人没来?”,说着朝远处张望。
“对,是要渡河,比来时还多了些人”况韧说着侧耳对其低声道:“鲁王爷也在,这渡口人多眼杂让兄弟们稍稍谨慎些”说着掏出十两银子塞到魏长德手里。
“鲁王爷也来了啊”魏长德略显惊讶,心道回头又有的吹了,赶紧将手里银子又塞了回去:“上回是兄弟们不地道,这次不收钱算陪不是”。
“一码归一码”况韧赶紧又塞给他:“上回大人不是说了么,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不占百姓一分一毫”。
“不不不,况老大,你听说俺说,这银子真的不能收,兄弟们在泗水讨饭吃其实也都是鲁王爷赏饭吃啊,这整个兖州都是鲁王府的,咱们不能吃人家的饭还收人家银子啊……”
况韧一怔,不知如何反驳,可他也是个认死理的人,于是家人就相互推辞着,这边常宇的马车已到渡口见状问明情况后,便将魏长德叫到车前。
魏长德很是紧张的来到车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草民……”
“起来说话”常宇掀开车帘看着他:“你倒是很讲义气的人”。
“草民前日有眼不识泰山……草民就想……反正这次就不能收您银子”。
常宇哈哈大笑:“本督算什么泰山,鲁王爷才是你们的泰山”说着对朱以海道:“这小子人不错”。
朱以海懂他的意思,以鲁王府如今的境况,正是收买人心和招揽人手扩充势力的时候,这魏长德是漕帮在兖州的头目,的确很有用。
“你叫什么名字,可识得本王?”朱以海问道。
魏长德又跪下了:“草民叫魏长德在泗水讨生,未曾见过王爷”。
“既然常公公说你人不错,日后又空你去兖州鲁王府一趟”。
魏长德大喜,一来终于确定常宇真的是那个大太监,二来能傍上鲁王府这颗大树,以后在兖州可就更吃的开了。
感激的连忙磕头,又被常宇止住:“今儿你盛情难却但本督也不白占你便宜,回头送你一大买卖”。
“大买卖?”魏长德一怔。
“没错,明日一早你就去曲阜孔府找本督”。
“哦,呀,王爷,大人,曲阜那边正闹民乱呢,您们……”魏长德突然想起这事,出言提醒。
“若不是出乱子,本督和王爷去那边作甚?”常宇嘿嘿一笑,放下车帘:“快快渡河吧”。
魏长德似懂非懂,赶紧应了奔往码头招呼人手去了。
……………………………………………………………………………………
最近订阅堪忧,是剧情不合口味了么,还是咋滴了。码字枯燥又发威,多投票支持一下下。
第1149章 双簧
曲阜城外,虽是黄昏之际依然人山人海,近日传言四起在有组织有预谋的煽动下,近则十里八乡远则周边县城的百姓们蜂拥而来将曲阜城围个水泄不通,只为讨个“公道”。
即,粮食。
大明末年,各种天灾兵祸虽不能说山东首当其冲,但从来都没错过任何一次,干旱,蝗灾,瘟疫,兵祸一个都不能少。
也因此,山东的老百姓那真的是又穷又苦,为了生计只能铤而走险,这也是山东响马盗贼多的主因。
也因此,只要有人一煽风点火,立马就毫不犹豫的搞事,所以纵观山东史上造反的暴动的老多了,白莲教,漕帮……
如今,突然刮起一股倒孔妖风:孔府为富不仁,德不配位,坐拥良田千顷却无视百姓死活,要求开仓赈灾,减租免租……
于是乎,短短几日间从各处涌来的百姓便将曲阜城围个水泄不通,有的奔着搞事来的,有的奔着能逼孔府开仓赈灾减免租,有的纯属凑热闹期待能落点好的。
可孔府也不是吃素的,眼见事情越闹越大,为防万一便第一时间就封了城,并且组织城中官兵以及府上家丁在城里维稳。
但这样一来却又将城外的百姓给激怒了,围城怒骂接连数日不止。
这让孔府及曲阜衙门头疼不已,一时不知如何解决,毕竟对方没扯旗造反,你无法出兵镇压,若是一个不慎搞不好还能逼的他们反了。
思来想去,只能遣人与外边谈判,但对方很强势的提出了三点,第一,开仓放粮,第二免三年田租
第一,免三年赋税。
孔府果断拒绝,开仓赈灾倒还行,随便弄个样子应付一下就行了,至于第二点,想得美,一旦开头了往后还得了啊,不能惯着他们的。
至于第三点免赋税那是朝廷的事岂能是俺们做的了主的。
谈判顿时陷入僵局。
于是一个缩头不出,而城外则民愤愈发愤慨,大有失控迹象。
却在这时,数十铁骑,跨刀背弓杀气腾腾到了曲阜城外,顿时引来一片猜忌,莫不是官兵前来镇压?
不可能吧,这才几个人呀。
“你们是什么人?”百姓人多势众倒也不惧,直接将常宇一行人拦住质问。
“兖州鲁王府的,要进城帮你们和孔府协调,请让开”况韧手握刀柄,在马上厉声道。
鲁王府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莫不是鲁王就在那马车里?
鲁王就是兖州府的王,早先虽名声不佳,但毕竟是朝廷藩王,百姓或多或少还对其有些畏惧,只不过还有不怕事的人:“帮俺们协调?哼,蛇鼠一窝怕是要商量着怎么对付俺们吧”。
况韧冷笑:“有些话说出来要负责的,你们这样瞎闹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把事情搞坏了,王爷不忍尔等受苦才前来调停,别不知道好歹,莫不成你们还真的想要扯旗造反不成”。
呸!那人喝道:“说的真好听,不忍俺们受苦?那倒拿出点诚意来,别尽说些没用的,你也少吓唬俺们,若真的逼的俺们没的活路,就是造反了又如何,总不能就这样白白饿死”。
握草,谁这么嚣张啊,常宇心里暗骂,只是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熟悉,于是掀开车帘瞧了一眼,握草这虬须大汉有点面熟啊。
握草,这特么不是李慕仙么!
没错,这个带头鼓噪的正是莽汉正是李慕仙,他现在摇身一变城了仙师座下大弟子,闹事人中的大头目。
妈的,这货真是生在了好时代呀,常宇苦笑不得,对朱以海道:“这时候,王爷您的出面说两句了”只是面对这种大场面,朱以海有些害怕。
车外,况韧早就看清楚那人是李慕仙所扮,依然和他唱着双簧:“造反?哈哈哈,咱山东地界上每隔几年就有扯旗造反的,结果呢?李自成几十万都能杀的狼狈而逃,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能撑得住几天”。
人群开始鼓噪起来,纷纷出身喝骂。
况韧见过大场面,丝毫不惧接着又道:“再说一遍,王爷此次前来是真心为尔等谋利,别不识好人心,若说诚意,尔等可去打听一下,就在前日鲁王府联手兖州诸富绅捐粮赈灾,同时减免天租,你们还敢说王爷没诚意?”
人群火气略去,又开始议论纷纷不绝。
“若这样的话你们还信不过,那王爷立马调头回去,剩下的烂摊子你们自己收拾,看看孔府是否服软,还是你们真的要造反攻城,顺便送你们个消息,就现在济宁那边有官兵数万,快骑一日便可抵曲阜”。
百姓哗然,窃窃私语声不绝。
“王爷,该您出场了”常宇嘿嘿一笑,朱以海轻咳两声,整了整仪态钻出车外。
“本王可以保证让孔府给你们个交代,但前提是在本王出来前不得扰事,济宁有数万大军绝非危言耸听,汝等若不信可遣人去打听”。
朱以海站在车辕上看着周围人山人海正色道,心里却突然有些小激动,握草,万众瞩目的感觉真好呀,若这次真的平息了此事,毫无疑问他朱以海的形象和威信蹭蹭蹭往上窜啊。
哇那人就是鲁王么,好年轻啊。
不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咱们这有兖州过来的,找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他应该不会说假吧,否则失信于民,他这王爷以后谁还认……
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目光紧盯着朱以海,时而张望李慕仙,毕竟他现在是主心骨,话事人。
“既然王爷这么说,俺们就信您一次,不过总得给个期限吧,您要是一个月不出来,俺们总不能在这傻等吧,还有,不管济宁那边数万大军是真是假,但真的把俺们逼得没了活路,也只能鱼死网破了”。
“对,鱼死网破……”众人附和,都觉得这人不愧是仙师座下大弟子,太有魄力了,老有担当了。
额……朱以海真犹豫如何对答时,便听见车小太监低声说道:“明儿午时”。
“明儿午时,定给汝等给准信!”朱以海放声道,心理却惴惴不安:一个晚上真能行?
第1150章 无礼
在兖州鲁王府近年虽名声不佳,但毕竟是一方藩王,普通老百姓对其还是有那种根深蒂固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敬畏。
朱以海以一方之王拍着胸口保证,终究其了作用。
毕竟普通老百姓没几个想造反的,但凡有口吃的谁会舍家舍命去造反,若这鲁王真的能帮他们从孔府哪儿讨到好,谁又想撕破脸干那造反勾当。
只要落到好处,谁还管他孔府德不配位,多少朝家奴,茶余饭后骂几句用来解解闷就得了。
“不过俺还有一个条件”李慕仙又扯着嗓子嚎,这货常年闯荡江湖精通各地方言,一口地道兖州话张口就来。
朱以海皱眉:“你且说来听听”。
“俺要入城随您一起去那孔府,俺要亲眼看着亲眼听着到底是为俺们讨公道,还是密谋算计俺们”。
额……朱以海有些为难一时不知如何拿主意,常宇在后边又嘀咕几声,朱以海便道:“你随本王入城,就不怕本王联手那孔府害了你?”
周围哗然,纷纷嚷嚷:“对,大师兄你不跟他们进去”
是呀,是呀,若是进去被他们害了怎么办……
哼,“大师兄”一脸傲然:“为民请命,便是死了又何妨,若被你们害死了,这些兄弟自会替俺报仇雪恨!”
哎呦我去,车中常宇听的汗毛都支棱起来,这比装的无以伦比,果不其然周围百姓纷纷大赞,都觉得这大师兄义薄云天,真乃豪杰也。
“既是如此,那便请这位大英雄随本王入城做个见证吧”朱以海应了,于是李慕仙便让众人让开一条道让常宇一行过去。
至城下,况韧抬头高呼:“王爷要入城,烦请开门”。
城上守兵早在常宇一行与乱民对峙时便已上报,知县孔贞堪和孔胤植闻讯上了城头也是瞧的一头雾水,直至况韧喊话才反应过来。
“会不会乱民骗门之举”孔贞堪略显担忧一时拿不定注意,而孔胤植是见过朱以海的,二月袭爵时朱以海曾来孔庙祭拜,只是此时天色已微黑,在城上也看不清楚。
“可否请王爷说句话?”孔胤植喊道。
朱以海便从车里探出头:“懋甲公,月余不见可还安好?”
孔胤植号懋甲,但其是衍圣公一般人可不敢这么叫他,放眼兖州府也就鲁王有这个资格。
“果然是王爷,王爷安康”孔胤植听出果然是朱以海的声音,先忙问安示意下边守兵开门。
城门大开,车马缓缓而入,周边成千数万百姓竟也没人敢尾随一步,随即城门再次紧闭。
时,孔胤植和孔贞堪已在城门口施礼恭迎。
“去府上说吧”朱以海掀开车帘淡淡说了一句,二孔连忙应了乘车回府,令人准备接待贵客。
常宇车马未到,孔府大门已被家丁冲洗干净,原本围在门口的数百乱民已不知去了何处,孔胤植率族人在门前列队相迎。
朱以海下了马车,抬头看着正门的那块衍圣公匾额久久不言语,孔胤植略显疑惑向前一步:“王爷^……”
朱以海扬了扬手止住他说话:“今儿除本王外还有贵客盈门”众人一怔,目光看向马车……旁边的虬须大汉。
“是了,是了,还有贵客”孔胤植似笑非笑,拱了拱手:“这位贵客贵姓大名啊”。
哼,李慕仙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孔胤植脸色一沉,也哼了声:“既然这位贵客不屑于老夫,那请自便”说着转身对朱以海道:“王爷请”。
哎,朱以海叹口气看向马车:“懋甲公,那贵客还候着您呢”。
孔胤植这才反应过来,急急走向马车拱了拱手:“车里贵客赎老朽怠慢之罪,可否赏个薄面入府一叙”他虽不知车里是谁,但能让鲁王一口一个贵客,绝非一般人。
车内轻咳一声,弯身走出一个少年,四下张望一眼,伸了个懒腰:“到了么,睡着了”。
额,这少年是何人,怎么如此无礼,孔胤植心中很是不喜,堂堂衍圣公府竟然被其无视了,而朱以海察言观色也看出了这小太监好像真不待见这当代衍圣公。
况韧向前一步搀扶常宇下了车,李慕仙眉头轻挑,低声道:“大人受伤了”。
“差点嗝屁了”常宇掩嘴轻声回道:“不过看你这么牛逼啊,立马就好了大半!”
嘿嘿,李慕仙忍不住抬了抬高傲的头。
“要不叫你牛鼻子呢,牛逼哄哄!”吴中不知道啥时候冒了出来,一句话就让李慕仙气的差点拔刀。
“王爷,这位是……”被忽视的孔胤植是又气有尴尬,赶紧出声求助朱以海。
“这位是京里来的常公公东厂的,常公公,这位就是当今衍圣公”。朱以海赶紧走过来想要化解尴尬。
竟然是个太监,咦,东厂的,姓常,莫非……孔胤植的神色一息三变:“原来是常公公,当真是贵客贵客啊,贵客光临孔府蓬荜生辉啊……”
“哟,你就是当代衍圣公孔胤植啊,一把年纪了体格倒是很健壮的嘛”与孔胤植的热情想必,常宇突然间娘里娘气的,看的旁边的朱以海忍不住呲牙咧嘴,妈呀,他怎么这样啊,真你妹的恶心。
孔胤植也是反胃到想吐,可是表面还是一副恭敬温和:“不敢当常公公这般称呼”。
“有什么不敢的,这可是朝廷封的”常宇嘿嘿笑着,缓缓走向大门抬头也如朱以海那般盯着那块匾额目不转睛。
今儿邪门了么,怎么都盯着那匾额看,莫非上边有什么幺蛾子?孔胤植挑了挑眉也看向那匾额
然后,在场的人也都好奇的看了过去。
门前数十人盯着匾额瞧着,一动不动鸦雀无声,场面突然有些诡异。
“那上边写的啥玩意”吴中站在李慕仙旁边低声问道。
“恬不知耻”李慕仙回了句。
“我擦,你特么的骂谁呢……”吴中立刻就要爆起,被旁边的乔三秀拽了一把,给他使了眼神示意别搞事。
常宇看了许久,方才收回目光,微微叹口气,举步就往里走,这举动可谓是无礼之极,孔胤植忍不住皱了眉头,这小太监如今名震朝野,说他英勇善战也有说起嚣张跋扈,看来传言一点儿都不假,不光跋扈还无礼之极,不说这是孔府是礼仪圣地,堂堂藩王都没抬步呢,你就先冲进去了?
果然太监都他们的一个德行!
可是偏偏又得罪不起。
朱以海对常宇的反常无礼很是疑惑,但并无怒意,他与常宇相交数日知其心性并非如此,这般必有深意。
第1151章 衍圣公府
常宇踏入大门,一眼望去便将到处张灯结彩,楼台亭榭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边,心中顿时感慨万千,要知道当初孔子只不过三间草房子。
可经过数百年的一再扩建特别是在明朝达到了顶峰,也就是今日的规模,九进院子,占地七公顷,房舍多大近五百间。
都说这个王府气派,那个王府牛叉,其实在这个时代,除了皇宫外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的就是衍圣公府!
孔府有九进院子,每道门都很有讲究。
比如屏门只有每逢大典或者皇帝临幸,宣读诏旨,重大祭祀才开启,又比如大堂是接见官员或宣读圣旨的地方,二堂和三堂则是接见四品官以上的地方。
孔胤植在大堂安排接待了朱以海和常宇。
香茗腾腾,大堂气氛还是显得诡异,孔胤植和朱以海寒暄着客套着,常宇显得极其不合群,目光在大堂四下扫视,时而盯着孔胤植几人看的他们浑身发毛。
“你就是那个知县孔什么来着?”常宇抬手一指那瘦弱中年男子。
“下官孔贞堪”
中年男子赶紧起身拱手道,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滴下。
东厂的人都没善茬,何况这个大太监,在平时都少不得要鸡蛋里挑骨头,何况这个时候出现民乱,他怎么能不害怕。
“本督京城时便已久闻孔知县的大名”常宇似笑非笑,孔贞堪略显激动:“下官,下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心里是窃喜的。
可是他哪里知道常宇对他是厌恶至极,眼前这人看上去文质彬彬像个饱学之士,实则是个软骨头,历史上李自成刚北上破京城,那时有一股贼兵流窜山东,这货直接跪在路边认贼为主,献给贡马十匹,银一千两。
“你很好,本督记得你了”常宇微微一笑,孔贞堪神色间已难掩喜色。
常宇目光这时又盯上了孔胤植,心中厌恶更甚。
因为作为对孔府最为恩宠的大明朝,他当真是辜负了太多,甚至已经可以用无耻之极来形容了。
李自成破京城刚称帝,这货就赶紧的在孔府里供奉大顺永昌皇帝龙位,跪纳大顺印信,并献粮饷马匹,讽刺的是,李自成三月进京,在二月时他还上书朝廷为长子孔兴燮要二品冠服,而那个时候真是贼军北上火烧眉毛的时候,朝廷没有一刻耽误快马加鞭将冠服送来,可一个月后人家就开始供奉大顺皇帝了。
更讽刺的是,大顺皇帝还没供几天呢,鞑子入关了,于是便有了上初进表。
“衍圣公,当真持家有道啊!”常宇内心恨极了,却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句。
孔胤植一时间听不出这话的好坏,不知是真夸他还是暗讽最近孔府闹出那么的事,只是拱拱手,说句:“老朽惭愧”。
心中却在想着,这太监是路过还是皇帝特遣而来,可这民乱不过短短几日时间,京城那边反应的也太快吧,而且有必要派这么个大太监来么。
“你不用惭愧,你只需告诉本督此事当如何解决?”常宇冷笑一声,以手指瞧桌面:“此事可大可小,眼下北方战乱刚平,百废待举之际若在弄出乱民暴动,朝廷会很被动,皇上会很不开心,向来以仁德著称的孔家怎么会逼的民反呢?”
我靠,果然是个厉害角色,朱以海在旁边看小太监自到孔府后性格变幻,这说话间眼神一下就有了杀气,心中甚是惊异。
孔胤植闻言心中也略有恐慌:“此事非孔府不仁,实乃有人故意蛊惑,以此为由聚众闹事罢了”说着双目怒视门口站着的那虬须大汉……李慕仙。
“什么叫以此为由,难道外间传言的不对么,孔府名为圣府,坐拥六千三百大顷良田(108万亩)但可曾有过圣人之举,这天灾兵祸不绝,百姓流连失所民不聊生,孔府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么?”
李慕仙咬牙切齿说道,却让孔胤植又惊又气,气的原因自不用说了,惊讶这莽汉说话却文绉绉的。
“但这却不是你们造反的理由!”孔胤植怒斥道。
“俺们现在还没反,只是想讨口饭吃想要活下去,假若没了活路,哼,反也就反了”李慕仙冷哼。
“大胆”常宇怒斥:“你这厮,刚才在城外本督便忍你不得,入了城还这般张狂,张嘴闭嘴就造反,当真以为本督杀不得你么?”
李慕仙仰天大笑:“江湖虽乱,道义未绝,俺李啸天堂堂九尺男儿为民请命,以拯救苍生为己任,虽死犹荣,你若有胆,便杀了俺,这样鲁王府和孔府将失信天下人,正好坐实了传言不虚!事实上传言本就不虚呀,衍圣公您孔府数百年来世修降表不假吧”。
“放肆!”孔胤植气的发抖也没了气度抓起茶杯就扔了过去,李慕仙侧头闪过,冷笑不语。
“来人,给本督拉出去砍了”常宇怒喝,心理却暗笑这货真不要脸,还给自己起了个啸天之名。
朱以海大呼不可!慌忙将常宇拦住,低声道:“常公公息怒,万不可让鲁王府失信啊,若真杀了他,怕事态难平,愈发难收拾”。
常宇见好就收,怒斥李慕仙:“再口无遮掩本督先撕了你的嘴”。
李慕仙冷哼不语,神态一无既往的目空一切,大堂门外的吴中默默低下了头,实在快憋不住了。
“勿要理会这厮,衍圣公继续说打算如何解决此事”常宇逼视孔胤植:“本督曾闻先前城中有数百乱民围在孔府门前闹事,如今不见了踪影,莫不是全被抓了?”
“前日有假僧道装神弄鬼纠集数百乱民……”孔胤植刚开口就被常宇打断:“衍圣公可曾见过鬼神?”
额,孔胤植一怔,小太监这话问的突然而且莫名其妙,于是摇摇头:“未曾所见”。
“没见过你怎知他是真假,本督问你那些人去哪儿了,没问你真神假鬼!”常宇一声怒喝,以掌击案将堂上众人吓了一大跳。
孔胤植是又怕又怒,堂堂衍圣公便是皇帝来了都客客气气的,这阉狗却对自己吹鼻子瞪眼的,然而他也知道小鬼难缠,何况这小太监是出了名的杀神,于是强忍怒气道:“封城之后,以兵围之,分些许米粮,其自散!”
握草,旁边朱以海震惊了,往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衍圣公竟然被这小太监给训的服服帖帖,开眼了。
常宇冷笑:“饮鸩止渴罢了,他们不过畏惧你封城围困暂时服软罢了,若你开了城试试,你可以封城一天十天,你能封城一年十年么,也是,封城十年也饿不死你孔府,但城中其他百姓呢?”
“是呀,这样可不是长久之法,总关在城里也不是办法,总要解决的,此时耽搁时间越长对孔府名声越发不利”朱以海附和着常宇说道。
“然,乱民提出的要求,孔府实在为难,此事还请王爷和厂公大人指点明路”孔胤植一脸苦笑道。
“本督入城前曾听了乱民提的三个要求,无非要粮赈灾,减免田租,免赋税,第一二件事你孔府办来并不难吧”常宇敲敲桌子:“有些事咱们心知肚明,平日没人找茬也就算了,眼下逼到这个份上了,吐出点把事平了又伤不筋骨,不然总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也睡不着吧”。
孔胤植略显尴尬:“这开仓赈灾倒非难事,只是这减免田租,只怕开了这个口子往后他们得寸进尺啊”。
“国难当头见死不救是咱们为富不仁这样会落了把柄,但若他们往后得寸进尺则是他们不知好歹,那个时候谁敢胡来便发兵镇压,有理有据他们也没脸说的什么”常宇冷哼还顺带怒视李慕仙一眼,随即又道:“此事王爷尚可为,为何孔府就为不得呢”。
啊!孔胤植一惊:“兖州那边莫非对王府也……”
朱以海摇摇头:“王府尚安,但兖州那边亦有孔府传言,本王为安民,已发告示,适当减免田租,毕竟眼下国难当头,朝廷立薄,咱们做臣子能出份力就出点,熬过这两年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啧啧啧,瞧人家这觉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好尴尬啊,孔胤植和孔贞堪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如何说什么好。
“可是,即便同意减免田租,那赋税也不是孔府能做主的啊,不允他们必然又要借题发挥”一旁孔兴燮实在忍不住了插嘴道。
常宇真想上去给他一耳光,大人说话小孩搀和什么事,但也只是撇撇嘴:“孔府只要接受前两条,第三个则交给本督吧”。
“此事体大,厂督大人可否容我同族人商议一番再做决定”孔胤植略一沉吟道。
“自然可以,但是本督提醒衍圣公一下,明日午时之前他们收不到回复则会采取激进行动,而且为了平息事态,本督建议孔府接受这两个条件”。
明日午时之前,这么急,孔胤植眉头一皱,招过孔兴燮低语几句,孔兴燮便急急离去。
“那乱民第三个条件,厂督大人准备如何应对?”待孔兴燮离去,孔胤植便问道,因为如他儿子所言,即便自己答应了这两个条件,第三条没搞定,他们还会闹事。
第1152章 如何处置
孔胤植抛出这个问题时常宇的目光看向李慕仙,厉声问:“尔等所求三年免赋?如何保证三年之后又三年,不应便又咋咋呼呼”。
“大人先前不是也说了么,若不知足便是俺们不知好歹了,那时候要杀要剐俺们也无话可说”李慕仙正色道,常宇抬手指他:“本督当为尔等向朝廷请命,虽不敢打包票能免三年赋税,但至少不低于两年,若尔等再敢得寸进尺,当以乱贼处置!”
“不要拿话吓唬俺,也不用忽悠俺,谁知道你这包票要等到啥时候,俺们要个准信,不然不会就此罢了”。李慕仙一脸牛气哄哄道。
“本督今日便可给你准信,先免兖州府两年赋税,明日巡抚衙门便会张贴告示”常宇哼了一声:“这边诚意满满,你如何说?”
这话一出口,鲁王朱以海及孔胤植等人便是大惊失色,分不清小太监到底是忽悠这莽汉,还是真的有把握这么做,可免赋这种民政之事皆有朝廷做决定,即便他是皇帝亲信有先斩后奏的权利,但也无权插手民政,朝廷也绝对不允许他这样权势滔天,否则不又城了魏忠贤,可就是魏忠贤当年也没这么明目张胆的张狂啊。
可他们哪里有知晓,先前朝廷已有养民政策,针对北五省灾区实施免赋,比如河南山西全境免赋,山东等地部分免赋。
虽说兖州原本不在免赋范围,但因为这股倒孔妖风,朝廷为了保住孔府牌位,将会毫不犹豫就应了。
因为作为统治者,孔府是他们治国砥柱若被抹黑将会动摇根本,所以他们并不想看到这股妖风刮的太大,至少不能拿到台面上来。
朝廷以一府赋税来控制这股妖风,还是比较划得来的。
虽说崇祯帝知道这事是常宇暗中策划,但以三年赋税能换孔府一大笔粮饷及同鲁王府免田租让兖州百姓得以喘口气又能缓解阶级矛盾,这绝对是一笔很划算的帐。
而另一方面则可让孔府欠个大人情,看到么,没老子罩着你就是条人人喊打的癞皮狗,所以好好给皇家当贵宾犬。
而常宇之所以拍着胸脯保证明日便可确定,实则因为对他来说操作流程并不难,曲阜出乱子,兖州府的衙门才是最焦头烂额的,这个时候他只需站出来说:你发告示其他我来处理,有了他这个挡箭牌背锅的,兖州府衙门大佬求之不得呢,而常宇随后便可遣人入京将此事禀告崇祯帝,余下的事则顺水推舟。
崇祯帝盘算一下这场交易非常划算,乐意成全。
内阁诸臣虽不知道其中交易,如先前所说那般,他们也愿意免赋换孔府神位不倒,反正到处都在免赋,不差他那一府了,重要是北方如今不能再起民乱了,否则崇祯帝会骂他们,说是他们处理不当逼得曲阜民乱,那岂非又要背锅了。
所以,此事最终还是要如常宇所愿那般,所以他才有把握策划这个局。
其实对于免赋这种事,孔胤植甚至鲁王都是暗中窃喜的,毕竟他们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就拿朱以海来说,他是藩王。
藩王名下土地有两种,第一种是皇帝赐的庄田,面积很大不用交税,但这些土地实际上由地方官府控制和征收,地方衙门征收租金啥的是要截留一部分作为地方财政以及公报私囊,王府分的其中一小部分而已,而大头则被衙门和当地大土豪瓜分。
第二种则是王府的私田,说白了就是自己的花钱买的或者花钱请人开垦的,面积也不小,收入皆归王府,是王府财政的主要来源。
但是,这部分是要交税滴!
孔府亦大同小异。
所以,若要免赋,他们将是最大的受益者。
李慕仙低下头做样子想了一下:“若真这样,俺也保证明日晌午后百姓自散”说着看向孔胤植:“衍圣公那边怎么说呢?”
常宇将目光瞟向孔胤植。
“王爷,厂督大人,府上酒菜已备好两位先入席,给老朽半个时辰时间可否?”孔胤植拱手道,孔府是一个大家族,开仓赈灾开多少,减免租减多少,这是要开家族会议商量的。
常宇允了,好烫要慢慢熬,恰好也到了饭点肚子有些儿,而且孔胤植不在席他还吃的痛快些,否则看着他多倒胃口。
孔府九进院,有三堂六厅,前上房是专门用来接待近亲和族人议事之地,先前孔兴燮已将族中话事人召集于此,待孔胤植来商议大事。
朱门酒肉臭,孔府的宴席丰盛异常,美酒佳肴摆了满满一大桌子,可吃的人,就只有朱以海和常宇。
虽然常宇个人不讲究,可毕竟有藩王在,随扈们不能随意上桌的。
两人也是饿了许久,大快朵颐便吃便低声聊着:“常公公,免赋之事当真办的成么,若是回头朝廷不应,不光显得本王失信只怕会激怒那些乱民当真做些出格之事”。
“出格?”常宇哼了一声:“造反么?就凭数千庄稼汉子,本督仅发百骑便可屠尽!”
朱以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这,走到那一步总归不好吧,再者那样的话本王在兖州府信义再无,之前所为岂不白费了”。
常宇笑了笑:“咱家这么说也是给王爷安个心,他们若不知好歹则钢刀伺候,当然咱家应了的事自然一定做到,否则失信的可不知是王爷了,俺们东厂也要脸”。
朱以海这才松口气笑了:“有常公公撑腰,本王也不惧那些乱民了”。
“瞧王爷这话说的要折煞咱家了,将来还指望您给俺撑腰呢”。
“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常公公尽管开口,但凡鲁王府能帮得上忙的,本王绝对推辞”朱以海正色道,说着提了一杯酒就要敬常宇。
常宇有伤便以茶代酒:“有王爷这句话,俺可就放心了”说着低声道:“其实这免赋最大的受益人是鲁王府啊,否则咱家何必那么上心呢”。
呃……呵呵呵,朱以海被看破心思,略显尴尬,拱了拱手:“承情了承情了”为了转移这个尴尬的话题:“便抬手指了蹲在大堂门口的李慕仙,那人是乱民之首,事后如何处置?”
“王爷觉得如何处置得当呢?”常宇随口问道,朱以海却当了真,皱眉道:“既乱民之首便有蛊惑人心之罪必须严惩,但若将其抓捕又会激起民愤,此事难也”。
第1153章 算算账
看着朱以海愁眉苦脸的样子,常宇呵呵一笑:“难么?”说着朝门口喊道:“那个什么哮天犬,本督看你也算是个义薄云天的人物,只是江湖险恶倒不如来本督这里谋个前途如何?”
李慕仙坐在门口肚子饿的咕咕叫,可孔府的人诚心没给他准备饭菜,为了角色他也只能强忍着坐在门口硬撑,此时听堂上常宇说话,便扭过头去:“俺看你也算是个好官,若孔府这事握手言和了,跟您谋个一官半职倒也无妨”。
呃,听两人对话,朱以海懵逼了,简直是一头雾水啊。
这也行?
“有魄力”常宇招招手:“咱们就一言为定,你且过来吃些东西”。
李慕仙也不客气,起身入堂坐下就狼吞虎咽,却让朱以海嫌恶的很,乱民贼子竟还真的上桌了,这小太监也太不讲究了吧……
当然最震惊的还是孔胤植,当他与几个族人返回大堂瞧见这一幕时,可谓是目瞪口呆,在门口愣了许久。
那乱民头目竟然与大太监和鲁王共宴。
什么情况。
“除衍圣公同孔知县外闲杂人不得入内”常宇抬头瞧了大堂门口一眼,冷冷一句话,就差点把孔胤植气到吐血,当代衍圣公,文人文臣之首,三公九卿哪个对其不是礼遇有加,便是当今皇帝和他说话都要客客气气,但这小太监在他面前却骄横的很。
不过眼下他也顾不得计较这些,赶紧将民乱之事摆平才是当务之急,于是挥退了几个族人同孔贞堪进了大堂,脸色却极为难看,因为小太监无礼至极,朱以海都起身拱拱手,他竟然一动不动,慢悠悠的夹着菜还吧唧嘴,直接将孔胤植无视掉。
“衍圣公,谈的如何了”常宇放下碗筷,挥挥手示意撤席,门口的下人急急躬身走了进来,李慕仙尚未尽兴,匆匆又塞了几口,拎起一壶酒正欲再灌一口却被常宇抬腿一脚给踹翻:“腌臜样瞧着生气”。
朱以海等人讶然,这小太监当真是喜怒无常,骄横又霸道啊。
李慕仙就地一滚又爬了起来,手中酒壶不落仰头咕咕喝了个精光,随手朝门外一扔,瞧着孔胤植道:“圣公给个话!”
“既然王爷和厂督大人出面调停,吾孔府亦传闻那般为富不仁……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孔府受皇恩浩荡自然要为君解忧……”孔胤植满口仁义道德巴拉巴拉说了半天,好在最终还是应了乱民请求。
之所以应了,当然不是因为真的食君之禄忠为君解忧,无非是用了半个时辰和族人算好了帐。
眼下困局,不出点血是不成,开仓赈灾还好,这减租免租却是一大笔损失,可是转念又一想,这里边大有文章可做,减谁的免谁的,减多少免多久都有可做手脚的太多了,而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作为曲阜的大地主孔府有私田无数,朝廷若予免赋,受益最大的还是孔府,这样也算弥补减免租的损失了。
也就是说,孔府其实并未有多大损失,却可平息民乱,洗白名声,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谁说俺孔府为富不仁德不配位了,这不又减又免的……
算来算去,这笔账值!
“兀那汉子,你怎么说”常宇怒视李慕仙:“孔府应了,本督亦应了,尔等何时散去,本督警告你,若其得寸进尺或出尔反尔,三日内本督必发兵剿之!”
李慕仙拱拱手:“放俺出城,明日晌午前见兖州衙门免赋告示以及孔府开仓免租,吾等自然,若其出尔反尔,必鱼死网破”。
“卧槽,你这哮天犬竟还敢威胁本督”常宇随手抓起一只尚未来及收拾的酒壶砸了过去,李慕仙伸手接住:“谢大人赐酒”说着对着众人拱拱手,转身而去。
没人比常宇更了解李慕仙的本事了,这厮蛊惑人心可谓是传销祖师爷级别的,当初在真定府他能短短数日间就能怂恿数万难民给官兵当枪使围困真定府,随后又轻松将其解散了。
所以他知道此事曲阜城外的这数千之众,其实也被李慕仙玩弄鼓掌之间,用时画几个大饼就能召之即来,不用时弃之敝履。
历朝历代不都是这样的么。
最重要的是,曲阜城外这些最多只算是乱民,连暴民都还算不上,更没有要扯旗造反,只是想弄口饭吃,只要给点好处便可打发了,毕竟有了吃,田租赋税又可减免,谁愿意去掉脑袋去造反。
一口袋糖和一把刀,同时放在眼前,他们自然乖乖的拿着糖果散了。
眼见李慕仙这么轻易的被打发走了,孔胤植擦了擦额头汗珠,起身对常宇和朱以海拱手致谢:“劳烦了两位,孔府上下感激不尽”说着亲自为两人沏茶,朱以海还客气客气,常宇则翘着二郎腿拿个竹签在剔牙,眼睛却盯着孔贞堪似笑非笑,将这个知县看得坐立不安浑身不舒服直冒汗。
“咱们也没出什么力,只不过走走过场罢了,但愿此事就此平息”朱以海客气着,孔胤植道:“王爷谦虚了,若非厂督大人替朝廷一口应了免赋之事,只恐这些乱民不肯善作罢休,还不知搞出什么事呢”。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感激常宇出力,实则是在提醒,你说做到哦,不然再出事可就不是孔府的责任了,而是你!
且,常宇翻了个白眼,他自然听得出孔胤植话中有话:“衍圣公,这笔买卖做的不亏呀”。
“厂督大人何出此言?”孔胤植眉头一挑。
常宇撇了撇嘴,似笑非笑道:“这里也没外人,乱民闹事看着气势汹汹,却不知其实为他人做嫁衣罢了,别的咱不说,兖州免赋三年,得利谁最大?”说着看向朱以海笑道:“王爷,您应该知道吧”。
朱以海略显尴尬,干笑两声却也没出声,目光瞥向孔胤植,这糟老头子竟然老脸也红了。
“这,,总归是乱民所求的,孔府此番……损失依然惨重”。
常宇一脸鄙夷:“若民乱不平的话,孔府损失的可远远不止如此吧,而且此番损失最大的难道不是朝廷么,因你孔府之乱,朝廷要免一府三年赋税,这损失怎么算?”
“呃……,这个,皇恩浩荡,为臣者当铭记于心……”
“别给扯这些没用的,你一句铭记于心打发谁呢,乱子本督代朝廷给你平了,但这单本督却不能代朝廷给你买了,知道买单啥意思么?就是这损失不能让朝廷来负责,不是朝廷不想负责,是负担不起!”
常宇一声吼,却把孔胤植给惊呆了,他么的,刚出了狼窝这又入了糊口,狗太监上门找事来的啊。
第1154章 翻脸
常宇的一番话听得孔胤植又惊又怒,本对这小太监就憋着火听了这话再也坐不住了,怒声道:“合着厂督大人涮着老朽呢,如此戏弄老朽倒要去皇上跟前给孔府讨个公道”。
嘭的一声,常宇击案而起:“传言果真不假,恬不知耻到了极致,合着朝廷帮你擦屁股还得自个儿带草纸不成,你孔府你忒不知耻了,如今国难当头你享皇恩浩荡不为君解忧倒也罢了,却还要朝廷再为你割肉喂血,你他妈的到底还要不要脸了”。
“你,你,你竟敢……”孔胤植平日高高上上何曾被人如此斥骂,气的浑身颤抖站立不稳,旁边孔贞堪见状赶紧起身搀扶,朱以海更是手足无措:“哎呀,有话好好说,哎呀,常公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哼,常宇冷哼:“有的人听不懂人话,偏要让别人揭短打脸成行,你孔家什么臭德行自个儿心里不知道么,真他么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德高望重的千年望族么,呸!”
“你……”孔胤植突然气涌上头,眼睛一翻竟背过去了。
“爹……”门口的孔兴燮见状,直接就朝大堂冲了进来,却被常宇一脚踢翻:“滚出去,这什么地方也是你随便进来的,没大没小!”
孔兴燮被他一脚踢翻摔的不请,从地上爬起来目露凶光,恶狠狠道:“这里是大明皇帝赦封的衍圣公府,厂督所为当真不怕得罪天下人,不怕朝廷怪罪,不怕皇上责罚么,或者还是说是皇上授意?”。
“草,敢非议皇上!来人张嘴”常宇怒喝,孔兴燮这才知道最后一句失言,本来还占着理却因这一句被抓了小辫子,刚想解释,就被吴中几人按住,上来噼里啪啦几个大耳光子直接给揍晕了!
恰这时孔胤植刚被朱以海和孔贞堪掐人中救醒,见状直接喷了口老血:“老朽不上折子参你一本,誓不为人!就不信你只手遮天能毁我孔府千年基业”说着扯住朱以海:“王爷要给孔府作证,这太监骄横残暴……”
啧啧啧,常宇端起茶杯悠然抿了一口:“折子你随便上,皇上如何责罚朝廷如何责骂,本督全接着,只不过那是以后的事,衍圣公咱们说说眼下的事吧”。
“眼下,眼下什么事?”孔胤植被小太监给气疯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别他么的装傻”常宇啐了一口:“兖州一府三年赋税损失以及本督的出场费咱们得好好算一算!”
呃?三年赋税孔胤植倒还听得懂,只是出场费啥意思?
“此间民乱,已至数千人围城,若非本督适时出手斡旋,后果将不堪,既然本督出了力,难不成你一顿饭就将本督打发了?”常宇哼了一声。
“厂督大人之前不是说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您也是食君之禄的,解决民乱也是分内之事,怎么却要起好处来了,您这算是索贿吧,下官可是听闻这数月来东厂联通都察院等查贪反腐,怎么滴还……嘿嘿”一直少说话的知县孔贞堪将孔胤植扶到座椅上冷冷道。
区区一知县,竟然敢直接怼当朝东厂提督,这在别的地方简直难以想象,但孔贞堪敢,因为他也是孔府族人,背靠孔胤植这座大山,即便只是个知县但在兖州境内知州大人和他说话都得客客气气,便是兖州巡抚大人都要礼让三分,简单说他和孔胤植就是曲阜的天。
“本督出了力,当收这力气钱怎么就叫索贿了”常宇冷笑逼视孔贞堪:“你不提着查贪反腐的事本督差点还忘了这茬,来时路上听了不少曲阜官府的事,既然本督来了,那就好好查查有没有贪污受贿之举!”
孔贞堪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理由很简单,这货在史料上明确记载的贪污犯,可即便如此因为孔胤植的原因,没人敢查他,甚至满清坐天下的时候,也闻他贪污之举,但在孔胤植的保荐下依然让他官复原位。
“别人不敢查,不敢动你孔府,本督敢!”常宇厉声道:“去京城打听打听,王侯将相近百勋贵,本督怕过谁,连国丈本督都动的,怕你的孔府?本督从来就不怕得罪人!否则皇上要我何用!”
明明是大热天,大堂内的人却一个如坠冰窖,连流的汗都是冷哼,因为常宇说这话的时候将他的霸气和杀气全部释放,岂能是这几个货能承受的来。
更何况,他言下之意是要查孔贞堪的**了。
罢了,孔胤植知今晚此事难善了,这太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打出威名,绝非善类,不若先应了他,日后联手朝臣制造舆论再找回场子,以孔府的影响力,朝野上下一起发力,即便崇祯帝在宠信他也顶不住吧。
“厂督大人要多少出场费?”孔胤植强压怒火问道。
常宇伸出一根指头,孔胤植挑了挑眉:“一万两?”
哇,常宇一脸的夸张:“孔府这么有钱啊,可本督只要一两而已!”
呃……一两?别说孔胤植了,就是朱以海都懵逼了,这趁火打劫的也太……寒碜吧。
“如孔知县所言,这为君解忧也是本督分内之事,区区举手之劳便收一两银子意思一下便可,不过……”常宇的表情又古怪起来:“朝廷的三年赋税则一文都不能少”。
你……孔胤植就知道天下不能掉馅饼,只是张口就是三年赋税……
“本督要提银三十万,粮十万石,三天内必须备齐,否则乱民虽去,本督却就要封城查案耗下去了,你便是说到天上去若能赖掉一文,便算你赢”。
“你,你,你,怎么不去抢!”孔胤植一听这个数顿时就毛了,虽然这数对孔府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本督又不是那贼人,为什么要抢!”常宇怒喝,孔胤植被其气势所逼,竟不敢再言。
十万石,三十万银多么?常宇曾暗暗算过一笔账,史料曾记载过明朝一些赋税记录,全国每年田赋平均在两千万石左右,天启年间,北直隶和山东三府解银子一百二十万……
北方赋税向来比南方少许多,曾有传言说北直隶八府一十八州一百一十七县交的税还没有松江两个县多。
所以说即便按照三年来算,常宇这个数要的也有点高,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事孔府给的起。
第1155章 奇耻大辱
见其不语,常宇竟然做出一个出人举动,突的向前一步抓住孔胤植胸口衣襟将他提了起来,吓得朱以海和孔贞堪连忙劝阻:“常公公不可,万万不可”。
常宇不顾两人劝阻,恶狠狠的对孔胤植道:“你tm的算算,从大明建国起,朝廷给了孔府多少优待,你们得了多少好处,可眼下国难当头,各地战火四起,朝廷国库空虚,没钱没粮,你他妈的可曾说过捐过一文钱为朝廷解忧,偏偏那贼军来时,你跪着……”突然想到历史轨迹已变:“眼下朝廷这么艰难时刻,替你擦了屁股难道还要替你承担损失?这事传出去,本督倒想看看天下人骂的事我东厂阉狗,还是孔府的沽名钓誉,恬不知耻!”
说完将孔胤植重重的往地上一扔,返回座位闷声喝茶,这边朱以海和孔贞堪赶紧将其扶起,低声劝慰着。
孔胤植双目呆滞,一动不动。
许久才长叹一声:“厂督大人骂得对,孔府当知感恩,国难当头不能在扯朝廷后腿,这数目孔府应了”。
“这数目,只是孔府应赔朝廷的三年赋税,如今天下大旱,北五省又因兵祸失收以至千里饿殍,孔府难道不该尽点心意么?”常宇才不管孔胤植是被骂醒觉得内疚还只是权且之计先将自己打发走再说才应了的,只管自顾加料。
“不是应了开仓赈灾以及减免田赋了么”孔贞堪小声说道,话才刚落声,常宇便将手中茶杯狠狠砸来,正中其脑门,一声惨叫鲜血迸流。
“那是平息民乱应付的代价!与捐赠何关!”常宇怒吼!
“够了!”孔胤植再也忍不住了,这太监暴虐骄横至极,竟然对官员肆意打骂,简直比魏忠贤还丧心病狂,然则讽刺的事朝野竟然还盛传其实护国英雄,将其吹的神乎其神……这他么的还有天理么。
他决定,不管如何先将这瘟神弄走再说。
“怎么滴”常宇一个眼色瞪了过去,孔胤植忍不住一个哆嗦,咬了咬:“除先前那个数外,孔府捐银子二十万两,粮五万石!”
“敞亮”常宇一声吼,拱了拱手,转身沏了杯茶端到孔胤植跟前:“衍圣公此举大善,本督当让天下知晓,孔府并非传言那般,而是拎得清大是大非的,在朝廷艰难之时伸出援手至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大明垮下去的,便只是这一点就好过太多的豪门勋贵,此举也算给他们做出表率,果然不愧是千年孔门啊”。
打一巴掌,给颗糖吃是常宇惯用的手段,但人老成精的孔胤植却从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默默的低下了头,开始检讨孔府这许多年来是不是有点漂了,以至于连做做样子都懒得做了,否则眼下也不至于被人找到把柄指着脊梁骨骂。
若平日多行善举,或者改朝换代前夕为朝廷出点力,即便再换新主子,世人也会说孔府尽力了,不得已为之,也不至于现在被人骂的狗血喷头却无从反驳。
所以,他从小太监这句话里,听出了敲打之意,也听出提醒之意,当然还有隐隐恐吓的意思。
不,他还是不了解常宇。
常宇恐吓别人不用隐隐,而是明目张胆,便如眼下这般:“本督知今日所为用不了几天则会传遍朝野文人士子所唾骂……”
“不敢,不敢”孔胤植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常宇轻笑:“您是当朝衍圣公,天下文人之首有何不敢的,只要您轻轻一张嘴,自然有无数人前赴后继的来替您出头,但是……债多不压身,本督还真不惧这些,想京城近百勋贵哪个不想弄死本督,可本督又何惧之有”说着一顿似笑非笑:“衍圣公府是一呼百应的金字招牌,但本督的东厂衙门又岂是吃素的,孔圣人,回头您想怎么玩,咱家都奉陪到底”。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谁都听得出常宇的威胁,你敢弄我,我必搞你!下阴招使损招自大明建国以来,就没人比的东厂,便是老牌特工组织锦衣卫都不行。
果然,孔胤植脸色变得,说实在话,以他的地位今日受辱怎么能轻易罢了,回头必然要找回场子。
可是听了常宇这话,他开始纠结了。
孔府是一呼百应,但毕竟心虚啊,首先传言的确不假,孔府德亏,再者因此引发的民乱要让朝廷承担损失……说白了占不到个理,只能让脑残粉们无理取闹。
可东厂的手段他自然也知道,煽风点火一流,文人士子们或者还能站他这边,但老百姓呢?
公道自在人心!
舆论上最多也就旗鼓相当。
实力上呢?
呃……逼急了会不会派人来暗杀……
算了,先谋后动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倒也不急在一时,冲动容易出错,先看看形势再说!
常宇不是个唠叨的人,说完这些话就离开了,说天色已晚深感疲惫去寻客栈休息,竟不在孔府下榻,可见其对孔府成见之大,或许也自知不受欢迎吧。
朱以海自然是留下了做客,他要为常宇擦屁股,小太监又打又骂耍完威风,爽的一比走了,这善后的事他得来做。
说白了就是要开导孔胤植不要想着打击报复,因为你心里得有点逼数,小太监拿你钱财也帮你消灾了,而且不是私人索取是充粮饷,你抓不到他小辫子,无非告他个嚣张跋扈,可这罪名别说崇祯帝了,就是内阁都听到耳朵生茧,太没新意了,再者俺老朱家把你们奉为座上宾好吃好喝的款待两百多年了,让你捐点粮饷怎么了?你孔府平日为人处事是怎么样你不知道么,老百姓为什么骂你们心里没点数么……
反正,这一夜的孔胤植失眠了。
搁谁谁能睡得着,他可是衍圣公,天下文人士子那边是众星捧月,敬之若神的存在,可今晚却受了奇耻大辱,被一个阉人破口大骂肆意践踏,爱子更是被暴揍至昏过去,他孔胤植活了五十三年从来没遇到过敢对孔家人这般羞辱的,不,应该说这数百年来都没人敢这样做。
偏偏这太监就做了!
偏偏好像还不能和他斗恨,要哑巴吃黄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