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回转
天才总是孤独的!昏暗的墓室之中,王中忽然莫名其妙的想到这样一句话,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想法有什么意义。
从墓室离开,当他走到八卦祭台上时,祭台自动开始旋转浮起,升上地表,最后严丝合缝的合拢,丝毫看不出这下面藏着一处空间的痕迹,四周的四象雕塑,神态各异。
出道观,过长廊,然后一路远路返回,寂静的地下墓穴,王中按照迟少恭的吩咐原路返回,一路上除了有些格外的寂静之外,并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来到最初入地道的阶梯前,王中提着刀一点点的走上去,心中其实还有一点忐忑,要是迟少恭骗他,这门打不开怎么办?那他岂不是一辈子得困死在这里?
不过想想迟少恭应该也不会这么做,毕竟自己还是活着的,如果迟少恭不怕死后不得安宁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迟少恭估计错误呢?
所以王中抽刀的动作有些慢,长刀最后鼓足勇气朝着头顶的石壁猛斫了三下。
整个空间忽然轰隆一震,头顶的石壁好似受惊的野兽,忽然一下的朝后缩了一下,然后嘎吱嘎吱的机括声传来,巨大的石台一点点朝后缓缓滑开。
王中这才松了一口气,等到出口露出来的那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窜了出去,直到他站在了宫殿中央,回头看向那又缓缓合拢的高台,还有些不可思议,这种机关造物,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哐啷”一声,地道彻底合拢。
王中摇头叹息一声,举起火把,朝旁边看去,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奉宫将军的大公子应该还在这里的,出去就顺手将他也带出去好了。
可当他将火把在那边晃了几下之后,却见到了一副恐怖的景象,那原本只是穴道被封的大公子,竟然早就已经七孔流血而死,而且他的身体也发生了一些诡异的变化,每隔一段距离,他的机体就朝内部缩了进去,就好像是被人用绳子死死的勒进了他的皮肉骨头里一样。
这死状极其凄惨,和将人分尸异曲同工,王中看的不寒而栗。
可这里按道理来说,应该没有人能够进来才对,到底是谁做的呢?是迟少恭吗?王中忽然想了想,但又不敢确定。
因为迟少恭好像一直就没有对这人做过什么,就只是开始点了他的穴道而已。
但如果不是迟少恭的话,那会是谁呢?
王中隐隐有着猜测,这里只有迟少恭才有最大的嫌疑,因为只有郑家的嫡传人死绝,这座墓穴才会永远无法打开,也就没有人会再去盗他的墓了。
人既然死了,王中也没有办法了,只得转身离开。大殿大门之后有一块地砖,他之前见迟少恭踩过,走上前去脚下轻轻用力,果然,宫殿的大门一点点的打开,外界的天光瞬间照耀进来,不知不觉,原来天都已经亮了好久了。
王中赶紧出了宫殿,门外的广场上,两排造型各异的雕塑中间的玉道上,拉着车架的马匹还在不安的刨着蹄子,而身后的宫殿大门,则在缓缓闭合。
没有了奉宫将军府的令牌,只怕后人想要打开这扇大门都得费不少的功夫。
王中刚想要前去将马从车架上解下来,却听到远处有人在高呼,似乎有不少人正在朝这边赶过来。
他左右望了一下,立刻从右边翻墙而出,直接越过了几重院落之后,便来到了太平山的悬崖边,山下不远,就是留仙镇。
不过一大清早的留仙镇,即便是隔着很远,王中也发现很不寻常,因为这个时候镇子里居然没有什么炊烟。
悬崖陡峭,将近几十米高,王中只得在草丛中小心移动,下了旁边的山道,发现没人看守之后,才狂奔回了镇子里。
等到进了镇子一看,他才发现,这里竟然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景象,不少地方还有失火了刚刚扑灭没多久的痕迹,而街面上来回巡走的,没有任何一个是奉宫军,全是身着麒麟服的六扇门之人和成阳府来的兵士。
之前他与迟少恭在春锦门外经过,远远看到过成阳府士兵的军服形制,所以认得。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好像是被上级直接派人来军管了一样?”
躲在小巷之中的王中,冷眼看着这些公人来去,观察了一会之后,发现这里似乎已经解除了戒严,只不过还有军士巡逻而已,才走了出来。
城中唯一的一处客栈已经被封闭,街边偶有几个小摊,做的也是战战兢兢,王中走了好久,才算是买到一点馒头作为干粮。
“造孽哟,听说将军府里的人都死绝了,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放过。”
“死还不是最可怕的,我刚才听过路的两个衙役说,里面的死人都极其凄惨,全身被人勒成了一截一截的,听说是妖物所为。”
“什么?妖怪?这下可完了,不行不行,我得赶紧搬家,这地方不是人住的了。”
“你我都是奉宫军户,搬家?说的轻巧,搬得走吗?”
“搬不走也得搬,将军府都死绝了,还有谁会在乎咱么这些军户不成?趁现在混乱,正好赶紧走才是。”
“说的有道理,我早他妈不想在这给郑家当牛做马了,走,同去。”
吃食铺子外边,来买东西的都是附近的居民,从他们的三言两语之间,王中便明白了昨夜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原来昨晚那铜锤小将被迟少恭杀死,奉宫将军与大公子又被俘走,整个留仙镇便没了主事的人,留守的官员派人飞报成阳府,但成阳府的人还没来,奉宫军自己却先乱了。
整个将军府都被洗劫一空,而将军府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死于一种怪物。
在听闻死状之后,王中便已经在心里面明白,这一切都是迟少恭的手笔。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漏洞,让人还有机会来盗他的墓。
只怕他点穴的手法,便是什么暗中的手段,只不过他一直没说,王中也就没有察觉。为了不让后人能够盗他的墓,他就直接将郑家满门灭绝,真是好狠的心肠。
王中心里头有些堵,买了干粮也没心思吃,装好之后,便直接朝镇子外走去,他只想快速离开这个让人很不舒服的地方。
镇子口上,早已有不少乡人逃散,虽然有官兵封锁了大路,但抄小道田野逃难的不计其数,漫山遍野之中,到处都是官兵围追堵截的呵斥声,老弱病残的求饶声,妇孺小儿的哭喊声,听得让王中心里更加堵得慌。
不过官兵再多,但也没有本地人熟悉地形,还是有不少人拖家带口的逃走了,田野之上,大片的追逐随处可见。
王中也在逃离之列,在他前面不远,是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两个半大孩子,都背着一个布包袱,正从田野沟渠之中撒腿狂奔。
他们这边运气好,前面的官兵都被旁边的人引走了,正好出了个空子,很快就逃了出来,不过还没等这老少妇孺感到庆幸,后面居然响起了马蹄声。
很快,一个骑马的士兵便直接踏着坚硬的田垄冲了过来,一个急刹横在了她们面前。
“跑什么跑,都给老子回去!”
这官兵一脸蛮横,而且有马骑,显然在兵种之中,也是地位比较高的一类。
“大爷,您行行好吧,我家老汉昨晚上都死了,这里还有妖怪吃人,我们不想死啊,求求您了,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吧。”
妇女立刻拉着儿子下跪磕头,但那官兵却不为所动,仍旧喝道:“奉宫军叛乱,贼人入侵昭陵,你们作为军属,没被牵连抄家问斩已经是法外开恩了,现在不好好待在家里等待上命,想要跑到哪里去?”
妇女被吓得不轻,也不知道怎么辩驳,只好继续磕头求饶,头磕到一半,又赶紧从两个孩子身上的包裹里抖抖索索的抠出几颗碎银子和铜钱来,颤巍巍的递上前去:“大爷,求求你,你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们真的不想死啊。”
那官兵很顺手的就将银子一把抓了,往怀里一放,然后却把刀一抽,厉声喝道:“反贼就是反贼,你们不跑还好,府尊大人自会有安民措施,但你们一跑,这反贼可就坐实了,少给老子说废话,赶紧滚回去,不然现在就砍了你们。”
那妇女登时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官兵作势就要佝身去拉,却见旁边的王中已经后来居前,站在了他们旁边,耷拉着的头发遮去半边面容,手上的木制刀鞘分外显眼。
官兵登时怒极,这身大打扮,连个铁器都佩不全,多半是这附近吊儿郎当的地痞流氓一类,立刻喝道:“狗青皮,带块铁也敢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滚回去。”
王中却冷冷道:“你要么就收钱办事,要么就不收钱秉公办事,干嘛收了前还要拦着他们?”
那官兵登时气得笑了坐在马背上,铿锵一声拔出了钢刀:“哟呵,居然还有个脑子烧坏了的,敢跟爷爷放肆!怎么,老子做事向来如此,你有什么意见吗?”
王中脸色铁青,咬着牙道:“我没意见,我就是忽然看这里不爽,想揍人!”
官兵大怒:“你找——”
“死”字还没说完,王中长刀带鞘上撩,蓄势已久的一刀,直接甩在了这人下巴上,登时一口鲜红夹杂着白森森的牙齿就飞得到处都是,这官兵一下就被抽得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旁边那个妇女吓得连连尖叫,拉着两个孩子就往后退。
王中也不在意,看了看有些裂纹的刀鞘,还好,并不会散架。
他索性翻身上马,一夹马腹,朝着边上狂奔而走,片刻之后,一声高呼,让附近的官兵全都惊骇起来。
“是老子杀了奉宫将军,有本事就来抓老子!哈哈哈!”
喊完之后,王中立刻打马狂奔,来时的路虽然只走了一遍,但也早已被他铭记于心,狂奔之下毫无阻碍。
待得将后面那些措手不及的官兵甩开之后,他立刻下马,在马屁股上又狠狠的甩了一鞭子,让它沿着大路狂奔,而他自己,则走了边上的野地,拐上了不远处的一条小道。
一日之后,成阳府周围官府的飞马来去之时,王中已经戴着一副斗笠,坐在了前往蒙冲县的客船之上。
他要再回一次陇川府,然后从陇川府转道梧州府,前往南陵道,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多远,但大致方向应该是没错的,这是他在码头上问了好几个船家之后综合出来的。
至于前往京城的计划,暂时就只能先放一放了,因为迟少恭的任务,还没有完。
【任务】
完成迟少恭的临终所托,将甲子神功带给南陵道还剑山庄钊女剑。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任务变化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他得到了迟少恭传授甲子神功,任务应该已经结束了才对,后续的约定,只能算是人情答应,但系统也算在了任务之内。
而且,这个任务的后续,竟然是没有奖励说法的,也不知道是都算在甲子神功里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王中不想欠人情,尤其还是迟少恭这样一个十分矛盾的人的人情,所以他准备先完成这个任务之后,再去计较前往京城的事情。
反正这个世界也大的很,去京城寻找玩家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先去南陵道一趟也不错,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关于流花局与马元清过往的线索。
而且先去南陵道,过陇川府,也正好去与惠景博带一个话,毕竟相识一场,迟少恭的临终遗言虽然在他看来实没有多大意义,但他是答应了的,顺路带上,也算是全了首尾吧。
或许是关南道因为各处起火闹事,加大的境内治安的整治,又或者是之前来的时候将危险都经历完了,从成阳府回转陇川,这一路上竟然出奇的平静。
至少王中坐在船上,一直到达蒙冲县的东顺码头,都顺利的不像话,除了偶尔遇到的水军巡逻船只,让气氛还有点紧张之外,一切都十分太平。
路过大佛寺之时,船上的其他乘客甚至还有闲心去大佛寺上香,对之前的大佛寺动乱,也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寒风呼啸的冬日傍晚,客船靠在了东顺码头,王中与船东仔细结了剩余船资,才一跃而下。
经过兜兜转转,他手头的银子已经只剩不足百两,蒙冲县隶属界阳府,之后还有将近千里的陆路,还得买马,后面的日子,这钱就得省着花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风雪夜
近两个多月的时间,再回到东顺码头,有些物是人非。八百里怒龙江,独秀蒙冲一地,曾经繁华的东顺码头,如今只剩寒风萧瑟,片帆孤影。
进得县城,也是一片萧条,难怪这治安变好了,原来是人都没多少了,王中一边腹诽着,一边在街上寻找客栈。
深冬的天黑的很早,湿冷的空气让人只是稍坐一会就觉得冷气从脚底直往腿上窜,忍不住要去哆嗦,王中在客栈的大厅匆匆吃了两大碗面条,就回房休息了。
客栈里生意不好,来吃饭的都不见几桌,还彼此隔得甚远,王中本想听些什么消息的,也无功而返,倒是客栈的小二与掌柜在不停抱怨,最近又增派了什么什么新的税种,还要算火耗等等,絮絮叨叨,听得不甚真切,但情绪低沉是掩盖不了的。
王中心里叹息着回了房间内,想从这些普通老百姓身上了解时事怕是不行了,若是想知道些什么,估计得去问问那些达官贵人或者消息灵通的江湖豪侠才行。
昏黄的灯光点起,王中睡意并没有多少,便将在大佛寺带出来的《三世清净自然功》又拿出来研读,自从得到这本功法之后,一直到从留仙镇离开,他才算是真正的有空闲开始练习。
当初在地宫之内,迟少恭将甲子神功传给了他,他也确确实实的将经文记在了脑海之中,不说倒背如流,但记忆犹新是肯定的。
这种怪异的情形让王中一度以为是因为系统任务存在的缘故,或者说这东西暂时还只是一个任务物品,让王中不敢贸然练习。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根本弄不懂这玩意儿,不知道从何炼起,所以只能转头练习最基础的三世清净自然功。
在船上的这些日子里,他每天有事没事便拿出来琢磨,这本功法,才给了他真正的功法感觉,需要他一字一句的去读,去记忆,不记牢的话,甚至很快还会忘记,就好像他当初在奉恩学院上学时候的课本一般。
而且这本功法讲的也很浅显,如何冥想,如何入定,如何调息,都有迹可循,而且都十分基础简单,就算是他对这些什么神神道道的穴道之类的东西不了解的,也都能勉强弄懂,练起来没什么困难。
在船上的时候,曾经还有不怎么怕他的半大孩子凑过来一起看过,那小孩还背过一两段,说与他家爷爷平常念的经差不多,想来也是这样类似的大路货色。
不过,简单也有简单的弊端,那就是这东西好像真的没什么用处,王中这些天不说刻苦研读,但至少这书皮都已经翻烂了,经文也都通读了许多遍,照着做照着练也练了许多回,但真气却一点影子都见不到。
唯一的好处就是,打坐久了,人的精神好像会好一些,但其实人只要静坐不乱想,休息一会,任何人都会精神稍微振奋一点啊,所以这东西翻来覆去,就是两个字——无用。
但就算无用,王中也只能继续练着,除非他去找一门更好的功法回来,而且还不能是像甲子神功这样连看都看不懂的货色。
看来有时候得到一件宝贝也是苦恼的事情,就像他现在,空守宝山而不得门而入。
对于甲子神功的真假,王中倒是没有怀疑过的,迟少恭犯不着拿这个假的东西骗他,还让他带给自己的亲人,所以这功法多半是真的。
而且迟少恭虽然练得差了,但一门功法的错误练法就能导致一个人瞬间从青年变成老年最后死去,这样强有力的反面例子,也从另外一方面证实了功法的强大。
《三世清净自然功》的修炼方法在王中看来,十分枯燥,就是静坐冥想,然后观想虚无之中有无量清净之地,然后寻得气感,配合特殊的呼吸节奏,行运周天。
王中照例观想了半天,然后精神奕奕的醒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气感?压根就不曾出现过。
其实对于真气的感觉,他并不缺少。
无论是之前肖千岁在他体内留下的细小真气,还是在墓室之中,迟少恭传输过来的雄浑真气,他都有过亲身感受,特别是在墓室之中那最后一刀,他甚至在那一刻清晰的感受到了真气外放的全部过程。
三尺之刀,横切数丈方圆,这是一般人绝对不可能办到的。
他不知道这是迟少恭有意还是无意,这种感觉让他对那种高手之间的无形剑气之类的东西,总算有了一个近距离的接触与了解。
如果他体内有迟少恭那样强大的真气,他相信自己也能做到这种攻击方式。
《三世清净自然功》的修炼每天就只有这么一段,因为后面的时间,经文上说的是人要自然睡觉,这与王中的情况截然不符。
自从他进入游戏以来,多半是因为他是玩家的原因,他的睡眠一向很少,所以练完内功之后,王中便开始练外功了。
所谓外功,其实也无外乎就是刀法拳脚,相比起灵猴拳,王中觉得还是练刀对他的胃口,每次挥刀的瞬间,狼牙刀带来的尖锐破空,都能让他精神振奋。
灵猴拳虽然他也能熟练运使,但可能是实战用的太少的原因,他始终觉得有些不足,不是拳法不足,而是他和拳法组合起来之后,达不到一种如同刀一样的完美境界。
王中练刀,其实并没有什么套路刀法,他不会,他就会一刀,那就是利用暴猿一式的发力技巧,融合到使刀的时候,尽力斩出。
所有灵猴拳中的招式与运劲窍门,这一招是与长刀结合得最好的,同时也是他上手最快练起来最顺畅的。
加上在墓室之中,迟少恭对他发力时的身姿又做了一些指点改变,他自己综合了一下两方的优势,然后将之融合到了一起。
现在的他,以特殊的运劲技巧,蓄势一刀,比之前还要强大数分,而练习,不仅能够让他对这样挥刀更熟练,身体也更熟悉这种运作。如果最后能做到吃饭喝水一样容易,或许就算是炼成了吧。
当然,这样的判断标准,是王中自己想象的,真正的功夫是怎样炼成的,他也不知道,他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尽可能的练习。
在船上的时候,他这练刀的动静还惊起了不少风波,不过还好没出事故。
如今在客栈之中,没了旁人,他练起来,就更加方便了,只不过练了几次之后,他发现在陆地上练刀竟然还没有在船上练的效果好。
船只晃动时,他要时刻保证自己的身姿不受动摇,相对来说要难很多,而在陆地上,则没有这么多因素,连续的挥刀,甚至让他觉得十分轻松。
不过王中知道这都是假象,真正的打斗,哪里会是两人站着不动对砍?所以还是要在移动中练习才行。
“看来明天是得买马了,之后就在马背上练习好了,双手,单手,都要练啊。”
时间已入夜深,王中抹去额头的汗水,将狼牙刀还鞘,大半夜的,他忽然感觉到十分饥饿,晚饭的两碗面条好像不顶什么事,看来当初丁羽对他说的,练武不仅仅是给一本功法照着练就完事了,各种外物支持也少不了也没什么假话成分。
王中提了长刀,便走出房间,准备到前面去找点吃的。
客栈里有伙计值夜,遇到夜间投宿的客人,总得有人招呼,而且有些客人晚上要烧热水要温酒的,也都是活计。
王中才刚下楼到前堂,伙计便醒了,招呼着有什么吩咐,王中直接冲他道:“切两斤肉,再烧一碗热汤来。”
说完直接在前堂找了张桌子坐了,伙计却过来问道:“客官,后厨的伙计都歇了,肉有卤在锅里的,我给您切两斤来,这汤可能没法烧了,要不给您温一壶酒过来?这大冷天的,来一壶酒暖暖身子,比热汤厚实。”
冬天的夜里,客栈里有填好柴火的大灶,卤煮是彻夜不熄的,所以肉好切,但炒菜烧汤,确实得伙夫来做,伙计做不得也正常。
王中之前在富平客栈住了有快一个月,对这些东西也不陌生,不过伙计说的温酒来,他却拒绝了,在和平城中,酒精只有医用这一个用途,酿酒来喝,是不可能的。
而且喝酒误事,他也不会喝酒,所以并不想要:“酒就不必了,汤也不需要什么好汤,你给我装一壶热水就行。”
伙计连忙道谢,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凶恶的紧的客人这么好说话,连忙到后厨去取水取肉去了。
伙计刚走,前面客栈的大门便被拍得夸夸作响,王中眉头一皱,这店里生意冷清,来了生意本该是好事,但这大晚上的,还在外头跑的,多半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他便没有自作主张上去开门。
拍门声并未停止,反而越拍越有劲,还夹杂着连续的破口大骂声,听声音,人还不止一个,连番响动之下,那大门都快要被震塌了一样,将里间睡觉的掌柜也惊醒了过来。
没两下掌柜的便骂骂咧咧的合着衣裳起来了,然后嘟嘟嚷嚷着走了出来,到了门口使劲搓了一下老脸,才笑着去推大门上的门栓。
“来了来了,我的大爷哟,别下这么大劲儿了,我这门都要塌了。”
掌柜一边叫嚷应和着,一边打开了大门,那门栓才抬起来,大门便轰然一下被撞开了,漫天的风雪,带着刺骨的寒意一下子就灌了进来,让人忍不住浑身一抖,皮肤上全是鸡皮疙瘩。
王中朝外看去,发现是三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人人都有兵刃在身,身上还落着不少白花,细看之下,哪是什么花,原来是雪。
再朝外一望,漫天鹅毛飘荡,地上已经积了一层白霜,不知何时,竟然开始下雪了。
王中却很惊讶,因为他听人说过,关南道这地方,冬天除了一些地势高的山头会落雪之外,基本上是不会下雪的,但今日这雪,不仅下了,而且还不小。
“你这老夯货,屋里明明点着灯,却不给大爷开门,害得我们三兄弟在外面受冻,是不是存心的?想找打吗?”
三个壮汉一进客栈,其中一个眉眼长得有些开的男子,将那被撞到在地掌柜提起,抡着醋钵大的拳头就打,三两拳下去,才算是出了口恶气,然后狠狠的质问道。
“哎哟,客官,对不住,对不住,老汉不是存心的,刚才睡下了,这才起身而已啊,您三位里面请,请!”
掌柜大概四十来岁,身子骨还算硬朗,挨了几拳,还能强忍下痛楚叫唤,赶紧招呼这三个凶神恶煞的狠人。他开客栈多年,见的阵仗多了,这几个人要是你现在跟他顶,说不定半夜一把火把这里烧了都有可能,所以还是服软的好。
王中心头不快,朝着三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三人也不知道是哪门哪派的弟子,竟然穿的衣服形制都还差不多,而且颇为厚实。
领头的是个三角眼细长脸的高个子,膀大腰圆,也不知道有没有衣服撑起来的水分,腰间别着一把三尺钢刀,略带弧度。
后面跟着的,则是一个脸上横肉滋生的敦实汉子,这三个人之中,他最矮,但走起路来,动静却是最大,看来这个是真的壮实,这人身上同样也别着一把钢刀,不过要比前面那人的略短些。
虽然没有短多少,但王中自己是用刀的,用的久了,对这种东西还是有些敏感的。
最后一人,便是那个双眉中间间隔比常人要开的汉子,这人的长相极为显眼,放在人群中很好辨认,这人腰间却没别刀,只留个刀鞘。
三人衣衫上虽然都落了一层白雪,而且逐渐变成了湿漉漉的痕迹,但是王中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这些人身上明显有些是新弄上去的污渍,看来就在刚才,这些人多半是与人交过手了,而且还吃了点小亏,那最后的汉子连兵器都丢了。
王中在打量这些人的时候,领头的刀客也在打量着他,毕竟这大半夜的忽然遇到一个带刀而且脸上伤疤恐怖异常的人,谁都会心里紧张一下。
就在这时,后面伙计端着托盘上来了,一个酒坛装着热水,两盘切好的热气腾腾卤肉,还洒了点蒿叶末子在上面,香味扑鼻。
第一百二十三章 鹿刀寨
“来了!客官,您的热汤,熟肉!”伙计一边用略显夸张的语调压着声气叫嚷着,一边朝着前厅走来。
但才上阶梯进屋,就发现这里的气氛不对劲,掌柜的更是连声哎哟的才从地上爬起,正在关那透风的大门,三个壮汉则是大摇大摆的挪着桌椅板凳,正要坐下。
“这是……?”店小二楞了一下,赶紧将托盘放到了王中桌上,就要去扶掌柜。
不料那眉眼甚开的汉子劈手将他拉了过去,啪的就是一巴掌:“哪去?爷几个不是客人吗?你就不知道招呼?”
店小二哪里经得住他这一巴掌,登时就被扇的有点晕头转向,那掌柜赶紧把门栓落了,抢将上来,把他拉过,慌不迭的对着三个壮汉点头哈腰:“三位大爷要些什么,尽管吩咐,尽管吩咐。”
似乎又怕这几个强人不高兴,接身又扬起手掌对着店小二猛扇了两巴掌:“你个狗杀才,没看见几位大爷冻了饿了吗?不知道赶紧伺候着?大半夜的看个门都看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店小二被连续的几下已经扇得七荤八素起来,一旁的王中看得直皱眉头,怎么这些不做事的人总有这么多理由,而干活的人,却反而要受刁难。
这时那三人之中领头的汉子把手扬了扬,示意都住了,然后才对掌柜的说道:“行了,赶紧的,热酒热菜的整上来,少不得你的银子。”
说完直接丢了一锭雪花银子在桌子上,掌柜脸色总算好了许多,赶紧拉起伙计朝着后堂跑了,而那三人之中的矮胖汉子,全程没说话,就盯着正在吃肉喝水的王中看,嘴里的哈喇子都快滴下来了。
王中起初没注意这个最不起眼的人,但过了一会,后厨的小二还没上菜,惹得这几兄弟破口大骂的时候,忽然一只手就从隔壁伸了过来,将他桌上的酒壶拿了过去,然后仰头就灌。
“我艹……烫死老子了……烫……!”
王中还在有些惊愕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的时候,那汉子还以为是酒,拿起酒壶就灌,没想到里面根本不是温酒,而是才装的开水,登时烫出猪叫,酒壶也一下子砸在地上,碎得到处都是。
“老二,你怎么回事?”那领头的人,对手下兄弟的作为也是楞了片刻,然后脸色铁青的对着矮胖汉子骂了一句,狠狠的盯了他一眼,才转过来对王中一拱手道:“兄台勿怪,我这兄弟饥冷久了,多有得罪,今日这顿酒,算是我请了。”
王中其实才吃了没几口,但心情已经被这群人糟蹋了,顿时便没了继续吃饭的心思,将碗里的热水饮下,才对那人冷笑了一声,也懒得回应他,拿了桌上的狼牙刀,就准备回房睡觉去,大晚上的碰到这种人,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
这时那矮胖汉子却还在哎哟叫唤着:“大大哥,这他妈根本就不是酒,这里头装的是水,这小子摆明了坑我呢。”
那眉眼甚开的汉子一听,又见王中一脸不屑的样子,对他大哥理都不理,斜视了一眼就准备离开,立刻也羞愧尽去,火头冒了起来,砰的把桌子一拍:“小子,你什么态度,我大哥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吗?”
那领头的汉子刚想呵斥什么,对面的王中却冷笑了一句:“啧,真不知道你们哪来脸皮,这般厚实,只怕连刀都砍不进去吧。”
那汉子登时气得三尸神暴跳,把刀鞘往桌上一拍,就朝着王中扑来:“小狗崽子,你说什么?居然敢拿你家大爷做消遣,找打!”
那领头的汉子一张脸也胀得通红,偏生这时候那排行老二的矮胖汉子,还一脸莫名的对那眉眼甚开的汉子笑着道:“三弟,他说你防御高呢。”
王中听得这话,眼神顿时一变,对劈面而来的刀鞘不做抵挡,转身朝后飞退,躲开了这一下,然后犹疑的看着那似乎有些呆傻的矮胖汉子。
“防御高?这种形容方式,好似与以前那些历史上的游戏说法有些类似,难道这人也是玩家意识的转世?”
不过还没等他细想,对方的刀鞘一招没中,第二招接着又打来了。
那汉子一边冲来,还一边有空对那矮胖汉子喊道:“放屁,他说的是‘你们’,骂的可不止我一个。”
那矮胖汉子登时楞了一下,而那领头的人,脑门上则青筋直跳了。
而王中则终于忍不住怒气,腾地提刀上撩,狼牙刀连带着刀鞘瞬间和对方的刀鞘撞在了一处。
那眉眼甚开的汉子登时一声尖叫,手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弯折,然后手里的刀鞘便飞了出去,接着便是声声不断的惨叫传来。
“好胆!”
那本来还在观战的两兄弟,齐声一喝,矮胖的汉子二话不说,“唰”的一下就抽出了钢刀,朝着王中迎头劈来。
而领头的汉子则赶紧将三弟扶住,然后把他的手抬起来一看,原来是刚才一下,这握刀的手臂便脱臼了,可见对方力气之大。
这汉子顿时心惊,来不及为三弟处置,便先回头看去,只见二弟正将钢刀舞得如同水幕一般,将那人死死压制住,这客栈大堂不宽,没多久这人就要退无可退。
看来这人也就力气大一点,武艺却不怎么样,碰到力气同样大的二弟,就没了逞强的手段,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这时候,他才放下心来,回头将三弟的手臂一拉一扯,一声“嘎嘣”,老三惨呼了一下,这手臂算是复位了。行走江湖,这等简单的小伤势,倒也难不住他。
接好三弟的手臂之后,这人才又回转过来,朝打斗中的二人看去。
此时两人的打斗已经到了险象环生的地步,那疤脸少年,已经被二弟压制得腾不出空隙拔刀,只能凭着刀鞘应敌,虽然这刀鞘看上去材质不错,硬抗了这么多刀都没碎掉,但木头的怎么也比不过铁器,只要二弟再加把劲,这人必定要命丧刀下。
“这位兄台,今日之事,是我等的不是,不如咱们就此揭过如何,同意的话,我这就让我这二弟住手!”
王中手上的狼牙刀刀鞘已经多处破损,但陶老头的手艺确实不错,当时选材为了不暴露也是用心了的,所以一直没有彻底碎裂。
此刻的他,已经被这矮胖的汉子逼到了墙角,这人刀法虽然不甚高明,就连王中都能看出一些破绽,但偏偏力气大,出招快,一环接一环,将他压制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过这也是因为他一直没有拔刀的缘故,若是他一开始就直接拿狼牙刀对拼,只怕对方的刀早就崩成两截了,没了兵器,他只要斩中对面,就是一刀两断。
但因为对方的一句口语,王中一直没有舍得拔刀,因为这也说不定是一个玩家意识的转世,若是把他杀了,伤了,有些事情就不好交流了。
不过转瞬之间,他的这点顾虑便被对方那领头的汉子一句话打消得无影无踪。
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师兄弟三个都能这么无耻,也算是奇葩,这样的人,就算真的是玩家,又能有什么助益呢?
王中心中一冷,手上劲力一抖,将这矮胖汉子迫开一招,然后顺手一拔,狼牙刀铿然出鞘,雪亮的刀锋转瞬之间便迎向了对方的钢刀。
那矮胖汉子看着有些憨傻,但人可不蠢,狼牙刀清亮的刀锋一露,他便明白这是一把好刀,对方拔刀了,肯定是要用真本事了。
不过他也不怕,这十几招下来,这小子的路数他也摸清了,除了有股时有时无的怪力之外,并没有什么高深的功夫,庄稼把式,还不是手到擒来?
到时候,这把好刀自己可一定要据为己有。
然而还没等他做好美梦,他身后便传来了兄弟的呼喊声:“二哥好样的,砍翻了这小子,把这刀给我夺过来,正好我手上没个趁手的兵器呢。”
矮胖汉子顿时心呼晦气,这老三也真是的,早不丢晚不丢,偏偏这之前把刀给丢了,甚至刚才连刀鞘都扔了,难道他早就知道这里有一柄好刀?
而且刚才在大街上,那几家就近的客栈不去,非要冒着风雪多走这么一大截路,来到北门这边的这家寒酸的客栈投宿,说的是为了甩开那些人,但其实多半是为了这把刀吧。
这样一想,这汉子便越发认为,这老三摆明了就是为了这把刀来的,登时心中颇不爽利。
不过心里越是不爽,他手上的刀势却越是猛烈,并不高大的身躯,配合这把二尺余长的钢刀,硬是舞出了一轮浑圆满月的感觉,一刀接一刀的朝着王中连环而去。
王中虽然没什么功力,但眼力与反应都还算快,勉强能够招架得住,不过越打他也越有些庆幸,好在是这汉子与他打斗,出招从来没什么变化,若是换了他的兄弟来,只怕就没这么好应对了。
连环许久之后,那矮胖汉子似乎也有些气力不继了,甚至肚子里还传来一声咕咕叫,显然是已经大半日夜没有进食了,难怪刚才竟然会忍不住,去偷拿他人的食物。
这一刻,王中也总算等到了机会,狼牙刀反手推出,挡住对方的同时,接着横扫而出,而对方的动作,在这一刻,比他慢了一线。
登时,旁边观战的领头汉子便叫喊起来:“二弟小心!”
被肚子咕咕叫乱了一下攻势的矮胖汉子,登时回过神来,钢刀往前一竖,人不进反退,这一下方寸之间变幻的功夫,显然是有着一定的功力底子的,不然换了普通人,绝对没法压制强大的惯性做到如此反常的动作。
王中劲力一起,之间一直憋的一口气在这一刻轰然释放,狼牙刀划出一道雪锋,尖利的破空声响起,接着“铿”的一声,对方手上磕碰了多次的钢刀收之不及,火星四散的同时,立刻崩掉了巴掌大的一块缺口。
而那矮胖汉子则被震得连退了三步,停下来之后,还在不停的用左手揉着右手手腕,显然震的不轻。
看着他手上那把被崩缺了老大一块的钢刀,三兄弟顿时齐齐惊讶,虽然三人手上的兵器只是寨子里打造的制式兵刃,但因为材料是自己提供,而且还有自己人时时监工,所以质量实际上比一般的兵刃都要好,连那些县里武库的兵器都比不上,不然也不会有一个鹿刀寨的名头了。
但现在居然被人家一柄看上去其貌不扬的长刀,就生生砍折了,这到底是这人功力太高,力气太大,还是这刀真的是什么神兵利器呢?
可这小子看上去武功并没有多高的样子啊。
一时间,三人看向王中手里的长刀,眼神都变得火热起来。江湖中人,对神兵利器的渴求,绝对不是普通人所能理解的。
“小子,你这刀哪来的?”停顿片刻之后,率先开口的还是那领头的汉子,这人心思最多。这样的宝刀,不可能没有名气,而能有这样宝刀的人,肯定也非同小可。
若是这小子背景来头太大,他们就算想抢,只怕也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扛得住报复。但看这小子身手不怎么样,显然武学传承不高,若是真是运气好捡到的,说不得今天就得贡献给他们弟兄了。
听闻这话,王中顿时心中一冷,看来这些人确实没一个人是讲王法的了。
不过眼下,这三人中,单是一个矮胖汉子,就让他应付的有点捉襟见肘,这领头的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低手,低手做不了老大,所以若是两人一块上的话,他说不定就得败走了。
就算拼命,对方还有个老三,虽然没了兵器,但也是个茬子,不得不防。
所以他得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停顿片刻之后,王中心中一动,忽然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道:“你们是哪家的贼子,城里头就敢如此嚣张抢劫兵刃,比我烟陵兵府还要高调,果然是大江后浪推前浪啊。”
烟陵兵府,按照他的估计,应该就是韦无患所在的势力,而且多半与前朝反贼有关,自己拿着个奉天战刀,冒充一下,应该也算说的过去。
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一本从那死人身上搜来的看不懂的玲珑册呢,多半也是个信物啥的。
但那三人一听到烟陵兵府四个字,眼神腾地都亮起来了,客栈之中顿时空气一冷,兵刃相对的局面将正端着酒菜战战兢兢走过来的掌柜与店小二,惊得动都不敢动。
第一百二十四章 恶斗
“你真的是烟陵兵府的人?”领头的汉子听闻王中的话语之后,立刻便厉声喝问起来,同时手中的刀也哐啷一声拔了出来。
后门口刚刚走过来的掌柜与店小二吓得立刻就将手里的托盘扔了,转身就跑,不过这个时候这三个壮汉也顾不得这些小虾米了,全都一脸凝重的看着王中。
王中也不知道为何这三个人对烟陵兵府这么大的反应,但他不傻,这情况看来,对面三人多半是烟陵兵府的仇人或者对手一流,让他心中哭笑不得。
这下可真是自作聪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本想着用烟陵兵府的名头吓一吓他们,没想到居然撞到了枪口上。
不过他很快也发现了有一丝不对,那就是对面这三人虽然如临大敌,但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冲上来将他乱刀砍死,反而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竟然隐隐带着守势。
“嘿,看来这些家伙还真的有点怕烟陵兵府啊。”王中心头一动,立刻镇定的朝着对方道:“是又如何?你们又是何方神圣?”
他话刚说完,对面那矮壮的汉子立刻叫嚷起来:“嘿嘿,大哥,总算找着了哩。这下咱们回去可以交差了。”
那领头的汉子却没理会自家兄弟,而是继续凝重的对着王中道:“我们是鹿刀寨的人,就是你们的人,从我们弟兄手里截了胡?”
王中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鹿刀寨,飞云寨,他一个都没听过,而且截胡又是什么鬼?但这时候又不能露了怯,所以他便不耐烦道:“什么这寨那寨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这话立刻引起了对方的反感,那没了兵器的老三不知道何时寻摸了一条桌子腿,立刻挥舞着叫嚷道:“狂妄!连我们连云十八寨都敢不放在眼里,我看你是活腻了!”
王中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人是连云十八寨的人,是胡不归那群贼人的同党,怪不得对烟陵兵府的反应如此剧烈。
当日将胡不归杀死的虽然是迟少恭化身的无眉和尚与惠远两人,但事后出来捡便宜将宝藏讯息拿到手的,却是青柳剑韦无患。
连云十八寨当日的人并未全部死绝,还有少数喽啰是逃掉了的,看来这些喽啰也将后续的变化看在了眼里,把消息带回了寨中,现在是又派了新的人来处置了。
不过王中奇怪的是,胡不归当日怎么说也是一名高手,眼前这三个,虽然行事匪气,但手上的功夫,看着可不怎么样,就连王中他们都不一定能稳定打过,这样的人,放在江湖上,也就和那天的炮灰角色差不多吧,连云十八寨怎么会派这样的人来呢?
“原来是你们!”王中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然后轻蔑道:“怎么?有事?”
当日连云十八寨的人被惠景博几人击退,但之后几人却在韦无患的剑下无一合之敌,想来连云十八寨的人也应该收到了消息。
韦无患这样的存在,昭示的就是烟陵兵府的实力,有着先天高手存在的势力,在江湖上也算是少见的豪强了,面对这三个匪徒,王中也不介意把这虎皮往自己身上一扯。
对面那三兄弟见了王中的这幅态度,顿时人人火冒三丈。
那领头的汉子立刻冷笑道:“烟陵兵府果然嚣张,就是不知道现在我鹿刀寨三百弟兄就在这附近,你还嚣不嚣张得起来?”
王中一听,顿时心道不好,这蒙冲县好似出了怪事一般,县里的守卫力量几近于无,也不知道哪去了,居然让这些山贼如此猖狂,数百人来到附近,也没个剿杀什么的说法。
若是只有这三人,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真是有个三百人,他插翅也难逃了。
就算没有三百,只要再来三个,他估计都走不出这个客栈,这下可就有点难办了。
不过他心中虽急,脸上却不露声色,加上满脸疤痕,哭是笑,笑是哭,对面几个人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呵,你当我傻的?你要是有三百兄弟,还会跟我在这咋呼?我看你们狼狈而来,想来之前也没得过好吧?”王中继续冷笑嘲弄着,这个时候,气势上先不能倒,不然这三兄弟肯定就一股脑的压上来了。
这时那老三忍不住了:“大哥,何必跟他说这么多废话,先把这小子抓了带回山,之后逼问出烟陵兵府的所在,咱们就是头功啊!”
领头的汉子文言顿时沉吟起来,三弟说的是很有道理,但他不敢保证这小子背后还有没有其他高人啊。
看他年级轻轻的,手艺不怎么样,却带着一把宝刀行走江湖,而且现在还有恃无恐的讨厌模样,保不准后面就有保驾护航的人员,这在江湖上也不少见。
烟陵兵府毕竟是前朝余孽的几股重要势力之一,虽然多年前被六扇门剿的不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寨里当家的可以有想法捋虎须,他们这小喽啰,想立功也的先有命活着回去啊。
王中听了那眉眼甚开汉子的喊话,心里头也略微明朗起来,原来这群人竟然是因为找不到烟陵兵府在哪里,所以才这么想要找着烟陵兵府的人。
王中顿时有点郁闷,冒充谁不好?偏偏冒充烟陵兵府的人,若真是被抓了,他哪知道这什么鬼地方在哪里,去问死了的韦无患还差不多。
这时那领头的汉子发话了:“小兄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兵府三大先天高手在大佛寺折了两个,还一个重伤逃跑,损失惨重,这事江湖上都传遍了,再跟着烟陵兵府混,还有什么前途。”
“咱们连云十八寨兄弟众多,官府也管不着,若是小兄弟能带我们找到兵府,夺了宝藏,你就是咱们寨子里的一号功臣,小兄弟觉得怎么样?”
这人一看不对,竟然想起策反起来,王中听得心中一阵别扭。
“你当我三岁小孩呢?这么好忽悠?就凭你们连云十八寨就想吞并兵府,简直是痴人说梦!”王中一口就拒绝了这人不着调的提议。
交战这么久,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相信这种鬼话。
而且他也没兴趣去做什么山贼,更重要的是,他这烟陵兵府压根就是随口一编的,之前系统给的那个关于烟陵兵府的任务,都是莫名其妙就消失了,他知道个鬼的烟陵兵府怎么走?
不过说起这个,他之前在成阳府的时候有过猜测,如果这个任务的交接是在韦无患那里的话,那韦无患死,任务消失,这个说法就说的过去了。
不过现在不是探究这些东西的时候了,面对王中的讥诮,那领头的汉子终于不再忍耐,怒喝一声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那就不要怪我们兄弟心狠手辣。一起上,砍断他的手脚,只要留下还能说话就行。”
话音一落,此人提刀进步横斩,刀势虽然看着没有之前那矮壮汉子那样凶猛,但王中心中却警兆大升,显然这人更不好对付。
客栈之中,桌椅板凳甚多,王中想也不想就是往旁边一个滚地葫芦,躲开这人的逼命一刀,顺势将前面的桌子往前一踢,正好拦在了对方前进的道路上。
那领头之人被桌子阻挡,刀势丝毫不乱,顺势下劈,一下就将整张桌子都劈成了两半,碎木头崩得到处都是。
王中躲开起身,身形迅捷如猴,完全不像是一个没什么武艺在身的人,在那人刚刚收刀的同时,便已经用长刀挡住了矮胖汉子的侧面一刀,接着又借力躲开了老远,让那老三的木棒也挥空。
那领头的汉子楞了一下,这人明明不会武功,为何身手如此迅捷?
他哪里知道,王中得肖千岁的灵猴拳传承,虽然拳法他用的不多,但其中精要,是直接印刻在他脑海里的,就算之前限于见识等等因素,没发挥出威力来,但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也早已摸清了不少关窍,利用拳法之中的腾挪手段来辗转,也并不需要费什么大力气才能掌握。
不过这会已经容不得他去纠结那么多,不待他考虑完整,王中已经提刀反击,他也只得先提刀朝他杀来,毕竟老三手里没了兵器,危险程度直线上升。
而王中反击的第一目标,也就是这个手无寸铁的人。
他刚才从老大老二那边一路闪过,虽然有躲避两人攻势的原因,但未尝没有趁机靠近这个人的心思。这三个人中,老大和老二都是战力十足,只有这个老三,没了兵器不说,身上脏的地方也最多,显然之前不知道在哪里挨过最多的打。
现在在王中面前,这就是最好的突破口,王中不通武艺战阵,但他知道有一点,打起架来,第一时间如果能够让对方减员,那肯定是再好不过,不然别人永远拥有生力军,而自己则只能孤军奋战到底。
“老三,小心!”
王中刚起身,那领头的汉子便猛喝了一声,老三想也不想的就将手里的木棒朝着侧面猛地扫出。
在他看来,王中刚刚躲开三人的攻击,现在又是处在一个角落之地,这下他肯定没法闪躲,只能迎接自己这一棒子。
而能够硬接这一帮子的,也只有他手里的长刀。
只要这一刀砍在了棒子上,他立刻松手后退就是安全的,两步之内,兄弟就会赶上来,替他招架住背后的刀锋。
但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棒子直接夯实的砸在了一处**上,发出一声“咚”的响声,沉闷至极不说,而且棒子还被一下砸成了两段。
而同一时间,王中虽然被这一棒子砸在了胸侧,但他手上的刀锋,却十分的稳健,只偏离了一点,然后如同滚刀切过油脂一般,直接就撕裂了这人的半张胸膛。
经过一番际遇之后,他现在蓄力起势的速度要比之前快的多,而且刀势也更稳了些,虽然武功在高手面前不值一提,但在这些功力并不高深的喽啰面前,他的动作,一样带有强烈的致命性。
这美颜甚开排行第三的汉子眼神只一个错愕,就失去了光彩,整个人就要倾倒下去,鲜血喷洒淋了王中一脸。
但王中却势头不停,直接撞着尸体就冲了过来,那领头汉子与老二两人的刀锋本来都要到了他脸上,忽然就被自家兄弟的身体挡在了前面,不得不下意识的一缩。
矮壮汉子的刀要稍微短一些,收的快,但那领头人的刀要长些,收之不及,刀锋虽然尽力偏离了许多,但还是划到了老三的胳膊上。
这人也是个狠角色,脑筋一下子就回转了过来,刀锋直接一撇,转为右手握刀,左手推着刀柄,身形转了一下,贴着老三的尸体就朝王中扎了过去。
王中猝不及防之下,等到刀锋到了眼前才发现,但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他身形灵活,顺势蹲了下去,然后再往旁边一滚,直接穿过了一张桌子底下,才提刀站起来。
站起来的同时,又是一刀砍在了突然挥下的刀锋上,原来是那矮壮汉子已经冲了过来,两人瞬间交换了两刀,刀锋交错愈发快速,而那领头的人也赶了上来。
两人双刀,连环而出,很快就将王中压的喘不过气来,虽然他的动作快,能够尽量抵挡,但他的力量其实不够,真正巨力需要蓄势才行。
但这两人刀锋越来越急,跟本就不给他有丝毫的停息时间。而且随着动作的陡然加快,王中忽然感觉额头一热,一股鲜血很快就模糊了眼眸。
刚才那一刀,他并没有完全闪过去,刀锋错过额头一侧,伤疤之上再添伤疤。
不过王中这会可就没心情管这些了,他得尽力从这两人连绵不断的攻势之中脱身才行。
不过他不好受,对面两人其实也不好受,特别是那领头之人,他功力不高,也就堪堪入了门槛而已,这连番的攻势之下,按道理来说,一般不同武艺的人,早就该被剁成两半了。
但偏偏这小子反应却快的很,而且那把刀也十分离谱,两人轮番攻了这么多下,这人都一一防守下来了,反倒是自己和二弟的刀,已经崩得不成样子。
心气一泄,手上劲力便松,敏感的王中立刻感应到了机会,猛地爆喝了一声,朝着两人就是一刀横扫,稳定的刀锋宛如磐石一般,毫不动摇。
这一刀忽然暴起伤人,也出乎了两个贼人的预料,两人连忙同时挥刀拦阻,但狼牙刀这一次却猛地半路加力,雪亮刀锋咯嘣一声,便将其中一把钢刀崩断。
矮胖汉子吓得惊叫了一声立刻后退,喘息着看着手上只剩半截的钢刀颇为无语。
而那领头人的刀,又是被崩缺了一块,火星四射,不过这人能做大哥果然是有几分手段,刀锋交错的瞬间,他已经提掌袭来,正中王中胸口。
第一百二十五章 扁担山 丁羽
这一掌拍下,顿时如同擂鼓一般,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王中只觉得自己胸口好像是被人拿大锤生生砸了一下,忍不住连连后退。
但片刻之后,他却发现了一股异样,那就是对方这一掌下来,自己出来刚开始的那一瞬间有**上的疼痛之外,后续的伤势,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严重。
看那些高手打斗,动不动就被打得吐血,他也以为自己这一下肯定要吐血了,但没想到喉头只是一股气涌了上来,然后害得他这时候莫名其妙的打了个饱嗝!
“嗝……”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纷乱的客栈忽然陷入了一瞬间的诡异寂静。
“好啊,臭小子,死到临头居然还耍这些小动作,不把我们兄弟放在眼里,今天我余某人定要让你人头落地,到时候看你还有何能耐。”
领头的汉子怒啸了一声,拔刀再起,王中一边仓促抵挡,一边却在心里暗暗猜疑。
其实他现在也有点懵,刚才中掌的一瞬间,他感觉到这个姓余的掌心有一股浑厚的气劲朝着自己胸腹中涌来,想来应该就是对方的真气。
这股气本来应该是重创他的肺腑的,但就在那一刻,他的脑海之中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甲子神功中的一句“与金而行,叱咤风雷”,躯体在这一刻似乎下意识的运转起了三是清静自然功中的气劲流转法门。
呼吸之间这股气劲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紧接着便感觉胸腹一抽,喉头一紧,一股废气就打嗝一样的排了出来。
这匪徒的真气就这样被他消解了不说,下一个瞬间,他甚至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胸腹之中,竟然有一丝弱小的真气在缓缓流转。
“这算什么?无意之中借着他人的真气练成了自然功?”
王中顿时心中大急,这个时候,他如果不能趁机将这一股真气稳住纳入丹田气海的话,那过不久,这股真气就会散去,到时候他这自然功,又等于没戏了。
不过这两个匪徒此时比先前还要迅猛,似乎不将他杀了就不会停息,险象环生之间,哪还有时间给他去细细体悟这一丝来之不易的真气?
心情激动之下,狼牙刀虽说上下翻飞如旧,但反而是破绽比之前大多了,没过几招,那领头人的刀锋竟然在他身上又划拉了两道口子出来,好在这人刀锋被崩缺了很多,还不至于将他一刀两段。
不过王中这一次发现,对方的刀锋之上,并没有真气流转,看来这人的武功太差,还做不到真气外放于兵器。
但即便是这样,这两人合力,轮番不停,不再给王中各个击破的机会,王中几乎被打得还不了手来,如此下去,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肯定要落败。,
就在他辗转躲闪之际,那矮壮汉子又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前,这人气力强大,颇为悍勇,将他整个人都踢得倒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王中直直的砸在了客栈的大门上,门栓脱落,门板破碎,寒风立刻呼啸着就往客栈里面钻。
但王中紧接着就觉得后背一紧,一张宽大的手掌,带着浓郁的热气,将他一把捞了起来,王中下意识的想要挥刀防守,但下一个瞬间,眼神一挑,看到了对方的样子,顿时忍不住惊呼出来:“是你?”
那将他提起之人也有些诧异,没想到在这里都能碰到一个故人,虽然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但对方这恐怖的伤疤脸,却是终生难忘的。
“巧了,居然在这能碰到小兄弟!”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在都灵城正阳武馆中拒绝他拜师的人,正阳馆大师兄,丁羽。
丁羽一身单布黑衣,浑身肌肉虬结,在这漫天风雪之中,竟然隐隐冒着热气,眼神看得久了,竟然感觉眼前也好像升起了热腾腾的雾气一般,让人忍不住要去抹眼睛。
片刻的端详,这种外在的变化,让王中知道,这人比之当初在武馆突破之时又大有精进,也不知道比之惠景博、迟少恭他们如何。
丁羽的忽然出现,让客栈内的形势陡然变化,那两个匪徒见王中来了帮手,连兄弟的尸首都顾不得了,转身就要开溜。
但丁羽还没动静,客栈后面便传来一连串的乒乒乓乓的声音,不到十来个呼吸,几个穿着胖袄手持木柄铁头长枪的汉子,就将两个匪徒押了过来。
“大哥,这两个崽子还想跑,现在抓到了。”
王中刚开始见他们拿的长枪,还以为他们是士兵,但等到他们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没有盔甲,服饰也不统一,反而人人头上都包着长巾,而且这些人看着也不像是江湖中人的样子,倒有点像山里的猎户或者农民似的,似乎是更像农民起义军多一点。
丁羽将王中扶起来之后,便没再理他,对着手下的汇报,他立刻大马金刀的拖了条凳子往上一坐。
那两个匪徒手上的刀已经被缴走,背后押送的小弟一脚踹在两人膝弯,噗通两声,立刻就跪在了丁羽面前。
丁羽立刻笑道:“你们倒是还挺能耐的啊,在我的地盘撒野了,不赶紧跑,居然还敢大摇大摆的进城住店,怎么?难不成你们以为进了这蒙冲县,就安全了吗?”
一旁的王中这时候才有所明悟,之前他就发现这三人是被人撵过的,没想到是遇到了丁羽的人,只是看丁羽现在这做派,好像也是个山贼大佬的德行,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个人的变化会这么大?
被俘的鹿刀寨两人,短短片刻之间,便被揍得惨兮兮的,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着脑袋发不出声。
丁羽又道:“说吧,打哪来,为什么要袭击我的地盘?老实点的话,给你们个痛快,不合作,嘿……”
那两个贼匪正要磕头求饶,不料王中却忽然在旁边道:“丁大侠,这两个是鹿刀寨的人。”
丁羽的忽然出现,让他有了喘息之机。
停顿的空隙之间他总算趁机将体内那一丝微弱的真气存储了起来,不过此时不是运转周天的时候,见丁羽还不知道他们的来路,他立刻便开口道。
丁羽一听,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鹿刀寨,连云十八寨之一,他也曾听说过。一个寨子他倒是不怕,但连云十八寨上下一体,虽说他们山高路远,但惹上了这群悍匪,怕也是不得安宁。
丁羽接着便对王中道:“小兄弟知道他们来做什么的?”
王中拄着刀,立刻回道:“应该是冲着烟陵兵府来的。”
“烟陵兵府?”新出现的势力名字,让丁羽心情更是沉重,如果说一个连云十八寨他还有点底气跟他们掰掰腕子的话,再加一个烟陵兵府,这种前朝余孽所在的势力,基本上就不是他这点人马能抗衡的了。
而且他手下的这些人,本身也不是为了对付江湖仇杀来用的。
“我只知道前段时间大佛寺和烟陵兵府据说闹了矛盾,道御史衙门都牵连了进来,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小兄弟可否告知一二?”
丁羽一边拱手说着,一边让旁边的小弟给王中摆上了板凳。
不过王中却没坐,而是疑惑的反问道:“丁大侠现在这是……?”
丁羽笑了一下,把手一挥,先对旁边的小弟吩咐道:“把这两个杀才先关起来,等我跟小兄弟叙完旧了之后,再来审问他们,另外,今天就让兄弟们在这里歇了,找那掌柜伙计,给兄弟们安排点热酒饭,给他银子,去吧。”
“遵命,大哥!”手下的小弟干脆利落的应了,很快就退了出去,忙碌了起来。
王中这时候听得动静不小,才发现,丁羽这一次,少说也带了数十人前来。
等人都走了之后,丁羽才拉着王中在一张完好的桌子边上坐了,叹声道:“大侠小兄弟就别再叫了,丁某人当不得,丁某现在是扁担山的首领,小兄弟叫我丁首领丁大哥都行。说来咱俩算是见过,但我还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呢!”
“丁大哥叫我王冲就好了!”王中继续沿用着和惠景博他们所使用的假名,陇川府的通缉令还在,他的本名还是太扎眼了。
“王冲兄弟是怎么和鹿刀寨的人搅上的?竟然还牵扯到了烟陵兵府?”丁羽立刻便问道。
王中想了想,便将当日在东顺码头发生的事情,以及韦无患等人在大佛寺闹事的事情一一说给丁羽听了。
听完之后,丁羽这才明白这些日子里的江湖传闻,原来是这么回事。
“原来鹿刀寨的人,是连云十八寨派过来查找烟陵兵府痕迹的。看来他们是觉得烟陵兵府在界阳府境内接连出动,这附近肯定存在据点,现在据点内的高手都应该在大佛寺损失殆尽了,所以想来捡个死鱼啊。”
丁羽很快就大致猜出了鹿刀寨的目的,不过他对连云十八寨的行动,却颇有些嗤之以鼻。
若烟陵兵府的人真的得了宝藏线索,只怕也早就将之送回了本部,就算是让连云十八寨的人知道了烟陵兵府的所在,只怕也不是这等山贼势力所能攻克的,到时候多半又是一场江湖血雨腥风。
虽然他现在对宝藏也有些兴趣,但人家烟陵兵府正儿八经的前朝余孽都还没找到宝藏,他就没必要去跟着趟这一趟浑水了。
倒是王冲说的,鹿刀寨的人来了只怕有几百个,这样一来,这蒙冲县附近方圆三百里之内,最近只怕都不会太平了。
丁羽能够推测出这样的结论,说明他已经将消息消化的差不多了,王中立刻便问道:“丁大哥又是怎么和这些人起冲突的?”
丁羽闻言呵呵一笑:“哪里是起冲突,我也是才追到这里而已,这些个杀才坏事做尽,路过我扁担山的拴马峰下,将山下路边的一个村子给劫了,还伤了好些弟兄,然后便被我手下弟兄撵着跑。”
“本来他们都要被抓住了,但这三人倒也是胆子大,趁夜翻过了城墙,跑到了县里头,我手下的弟兄终究还是不敢冒犯官府,不敢进程,等到我到了之后,才带人追进来。”
王中听得眉头大皱,这么说来,丁羽现在还真就成了山贼了?
“丁大哥这是……落草了?”
丁羽见他脸色难看,也不以为意,大笑了一声道:“落草为寇,倒也说的不错,反正扁担山周围几十里,现在都听我丁某人的号令了。”
王中顿时十分惊讶:“听丁大哥所说,这扁担山应该离城池也不远,丁大哥难道就不怕官府……?为何非要走这条路呢?”
丁羽长叹了一声:“小兄弟,世道开始变了,这年头,官府已经靠不住了,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见王中一脸迷惑的样子,丁羽才接着又道:“你还不知道吧,陇川府上次出了一次大事,太守府现在独掌大权,将境内的江湖势力清除的清除,收编的收编,招兵买马,已然有不臣之心,连关南道都拿他没办法。”
“这界阳府也不是个东西,听说了陇川府的事情之后,界阳太守第一时间就将境内所有的县兵全都征集到了府城防守,周围的乡县,全然丢弃。要不然上次你们在码头闹的那么大,怎么会没有官兵来阻止呢?”
王中这才想起,当时好像确实一直没见到官兵到来,陈双玉还曾寄希望于此了好久。
丁羽还在继续道:“而且如今天下,各地官员流转几近于无,镇守大员多年不换,导致各地都有拥兵自重的嫌疑,皇帝又是个不管事的,连官都懒得给,就让这些人折腾,也没人来管管,到处都是民生凋敝,我看呐,过不得几年,这天下,就要彻底乱了。”
王中听了,这才有些明白,原来在他看来到处人多热闹的王朝,其实早就已经日暮西山了。
“那丁大哥是怎么想到到这扁担山落草的?”王中忍不住疑惑道,难不成丁羽也想争霸天下?
似乎是看出了王中的疑惑,丁羽顿时哈哈大笑道:“还能是因为什么,时势所逼呗。”
不过他只笑了一声,便猛的一收,然后阴沉沉的道:“当初陇川太守贺子方为了收编消除境内所有江湖势力,指使落鹤庄等派门围攻金河镖局,顺势引出六扇门的全部兵力,一网打尽。”
“我正阳武馆出去的师兄弟,多数都在镖局做镖师,死伤惨重,这个仇,我到死都不会忘记。所以为了报仇,我就必须要有能和太守府抗衡的力量。”
“恰好灭了落鹤庄之后,我受伤太重,昏倒坠河,最后飘到了扁担山下,当地的村民救了我,我便在这里落脚,后来蒙冲县的县官跑路之前在地方大肆收刮,我带着村民们打跑了官兵,从那以后,我便在扁担山教人习武,同时组建兵力自保,成了首领。”
三言两语之间,丁羽便将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与王中说了个大概,让王中有点应接不暇。
没想到他离开陇川府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竟然就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当真是世事无常。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知原理的真气
蒙冲县最近的情况,可以说是处在一种无官府状态。
自从府里将能调的兵都调走之后,蒙冲县的治安便只能靠县衙里的一些衙役帮闲维持,而这种情况也没持续多久,县尊不知道从哪里得到风闻前朝余孽造反之后,也吓跑了。
不过这人也是个奇葩,跑路之前,还派衙门里的胥吏上山下乡的刮地三尺,闹的怨声载道,最后还没等真正的前朝余孽造反,就被乡里人给赶跑了。
但到了朝堂的奏章上,多半便会坐实了造反的事实吧。
现在的蒙冲县,消息灵通手段灵活的,能跑的基本上都跑了,跑不了的,都是些老实巴交没什么门路的,县城里唯一还剩下一个以前的城门官,带着几个同样走不了的弟兄还算维持着场面。
不过这等人手,面对丁羽手下的上百号强人,自然是不敢冒头的,所以,丁羽进城甚至是走城门进来的。
在与王中交流一番之后,丁羽又带人赶紧审问了那两个鹿刀寨的贼人,据这两个贼人所说,这一次鹿刀寨一共来了三百多号弟兄,散布在这周围百里之地,各个乡镇堡垒都有人混进去,查探烟陵兵府在附近的据点到底在哪里。
反而这蒙冲县,因为首当其冲,而且几乎就是个筛子一般,这些人在这里没找到线索之后,便没放在心上了。
不过这里到底是个县城,各种设施齐全,这三个贼匪大晚上的被追击之后,大晚上的下意识的还是往这里头来落脚了。
丁羽审问完了之后,王中本来还想找丁羽要一下那个矮胖的汉子,问一问他的来路,看看与玩家有没有什么关系。
但他话还没说出口,扁担山的人便提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进来了。
“大哥,都宰了!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丁羽还没回话,王中却下意识的问道:“这么快就杀了?”
扁担山的人已经知道这个王兄弟,是首领大哥的故人,所以对他还算恭敬,立刻便兴冲冲的道:“这等贼子,在村里害了不少人,自然是一刀砍了了事。王兄弟是不是觉得没自己上手不过瘾,没关系,他们还有同伙呢,后面有的是机会。”
看着那矮胖汉子血肉模糊的人头,回想起之前他与那个老三说的话,王中说不上来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只好摆了摆手:“呃,不是,没什么,我只是奇怪罢了。”
一旁丁羽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王兄弟,这年头,报仇可不能过夜,过夜了说不定就报不了仇了,这可是哥哥我的亲身经历。”
说完他又转头对手下吩咐道:“找个地方埋了吧,虽然天寒地冻的,但也怕万一闹病了。对了,然后叫弟兄们赶紧该休息的休息,该守夜的守夜,咱们明天要起早回山,免得被这群狗日的混进了寨子里去,那可就不得了了。”
等到大伙儿都各行其是之后,客栈总算开始安定下来,丁羽见王中还一个人傻站在大堂角落,正好他也还有点事要请教,便过来问道:“王兄弟怎么不去休息?”
王中摇了摇头:“我瞌睡一向很少,睡不着,索性练功!”
王中说的是实话,扁担山的人和事,他自然是插不上话的,这客栈已经被扁担山的人占据了,他终究是个外人,跟这些人也不熟,不好乱跑,所以就在这里没动。
而且他之前稳住的那一丝真气,现在也总算是有了机会运转,虽然按照自然功的法门来练,十分缓慢,但好歹也算是有了出路,经过大半晌的琢磨,他已经有了苗头,不过被丁羽这么来一打岔,又打断了。
好在那一丝真气还未消散,勉强还能被他感应到,后面还能继续练下去。
丁羽顿时有些惊讶,王中站在这不动,那他所说的练功,肯定就不是手上功夫,而是内功了,不过他这幅样子,居然还能拜师成功,着实让他惊讶。
虽然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不太注重长相,但王中这伤疤几乎已经成了鬼脸,哪个门派敢收这样的弟子。
“哦?不知王兄弟拜师何门?”
王中继续摇了摇头:“我都不知道这这里有什么门派,我是在大佛寺求了一本三十清净自然功。”
丁羽顿时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你就练这个?”
“对啊?怎么了?”王中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有得练总比没有好啊。”
丁羽有些尴尬,当初他明言拒绝收王中进武馆,现在总不能取笑人家走投无路只能去练这种不靠谱的神棍功法吧,那也太缺德了。
不过相识一场,他还是好心提醒道:“呃……王兄弟,你是不是被大佛寺的和尚们忽悠了,这玩意儿就是个老年人养生健体用的,你练一辈子都不可能练出真气来的。”
相比起惠景博,丁羽就直接的多,像这什么自然功,还有道门的什么感应篇,以及流传于世的吐纳术等等,虽然这些功法有最初的涉及到一些真气的修炼,但真正的目的,还是改善练习者的体质,调理身心,作为养生之用。
想要靠着这种功法练出能够用于实战的真气,那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他这辈子是没见过没听过的。
王中有些错愕,然后犹疑道:“真的?可我现在好像已经练出来了。”
丁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这随意的站姿,确实,自然功这种垃圾功法,纯粹为了养生之用,对于姿势自然没有太多硬性的要求,什么五心朝天那样就更不用说了。
就这样都能随便练成真气?那那些养生的老爷老太们,天天修炼,岂不个个都是武林高手?
“你确定?”丁羽忍不住追问道。
王中使劲点了点头,把手一伸:“不信你看嘛,不过这真气十分微弱,我好像运转起来不是很顺畅,怕是搞不好半途就要散了,你要不帮我看看?”
丁羽给王中的第一印象很好,王中算是比较相信这个人的,而且两人也没什么利害关系,正好丁羽又是一个内功大成的练武之人,所以王中也想找机会顺势请教一下。
只有真正练武之后,王中才知道当初丁羽为什么说武功基本上是一个人练不了的,必须有师承才能得到完整的指点,因为就算自然功已经很简单了,但他忽然有了真气之后,修炼起来也并不简单。
丁羽见他都这样说了,也就不推辞了,直接并指成剑,然后一下戳在了王中的手腕上。
两者刚一接触,王中便感觉到有一股极其微小,但非常凝实厚重的气息从他的手腕处窜进了体内,然后顺着手臂开始游走,最后在他的丹田气海之中,与他本来的微弱真气相遇。
丁羽自然也感受到了那股微弱的真气,顿时惊得差点跳起来:“你还真练成了这功夫!这玩意儿你是怎么练出真气来的?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不世天才?”
这么说来,他当初竟然是将一个绝世好苗子就这么拒之门外了?
心下犹疑的他,立刻操纵自己的那股真气在王中的经脉之中流转起来,但所过之处,经脉细小,闭塞,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啊,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啊。
王中连忙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练成的,之前和那个鹿刀寨的人打斗的时候,他打了我胸膛一掌,但他的真气进入我体内之后,并没有爆发,反而是被我打了一个嗝打出去了,之后我就发现有这么一丝真气留在了我的体内,被我收进了气海。”
丁羽听到这个解释,顿时像听到了茶馆的说书人在说天书一样,怎么看都像是在做白日梦。不过他看王中的神情又不像作假,难道这一切还都是真的?
忍住心中这个疑问,丁羽索性便道:“照你这么说,可能与你的胸肺之间有关,你注意保持呼吸平缓,我这股真气进入你的肺腑之间看看,如果不想的话,我也可以现在就撤回。”
王中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想起,玩家的体质好像有些特殊,难道就是因为与这个有关,所以连忙点头道:“难道我有什么暗疾?丁大哥你还是帮我看看吧。”
丁羽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开始操纵真气缓缓朝着内腑前进,王中体内的经脉孱弱与常人无异,稍有不慎就会使其内伤,所以必须小心又小心。
而且,在帮助王中查探暗疾之外,他也想将这个情况弄清楚。
因为按照王中所说,他的真气其实实质上并不是自己练成的,而是别人打入他的体内之后,被他自己转化而成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弄清楚这种原理,那他也将拥有这种能力,到时候与人动起手来,就有了一道别人不知道的杀手锏。
而且这种用法似乎还能借他人真气来修炼成自己的,那岂不是说,只要找人比武,就能快速增进修为?对于练武之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作弊一般的情形吧。
王中不明所以,站着不动,尽量保持着呼吸的平顺,丁羽的真气很快便兜兜转转进了肺脏之间,王中顿时感觉胸口有点麻痒,不过随着时间过去,这股气息转遍了整个肺腑,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一炷香之后,丁羽皱着眉头,将真气缓缓收回,这一番运转之下,他没有查到半点特殊的迹象,王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就是普通人而已,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顶多就是体质比一般人好一点,恢复力强一点,这都是可以通过锻炼来达到了,其他的没什么特别。
王中见他一脸沉思的样子,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连忙问道:“怎么了?我体内难道有什么怪东西?”
丁羽这才对他道:“没有,你身体正常的很,而且体质还算很不错,但正是这样才奇怪,一个常人怎么可能会有将他人内气吸到自身体内的能力呢?你真的是这样从自然功中练出真气的?”
王中忍不住抓了下脑袋:“可我就只会这门功夫啊。”
不过话刚说完,他心里却忽然起了个咯噔,他还有一门功夫没说,那就是甲子神功。只是这功夫他压根就没开始练过,这也能算吗?
不够这个想法他还是先暂时放在心里了,毕竟他还不傻,这功夫干系太大,而且还要带去给迟少恭的师妹钊女剑的,任务没完成之前,还是不要暴露了。
连葛燚迟少恭段长明这样的先天高手都要抢夺的东西,他不想说出来让丁羽和自己都为难,反正他也没练过,索性就不用说了吧。
王中这样一说,丁羽也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了,甚至王中将自然功都拿给了丁羽看,但这东西纯粹就是个养生健体手册,一个老手一个新手,研究了半天,都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最后还是只能无奈放弃。
“算了,弄不清楚就弄不清楚吧,你这真气虽然来的蹊跷,但至少给你生成了引子,之后就算是练这门自然功,也应该能练出点东西来,不过总体来说,层次应该还是不会很高,你做好心里准备就行。”
迟疑了半晌之后,丁羽还是做出了结论。
本来他想趁势提出将王中收归门下的,反正现在扁担山上有不少有资质的半大小子,都已经被他传授了正阳劲的第一部,再多这样一个也不算多。
这样一来他就能够将王中稳住,给扁担山增加一分人力不说,还能有机会继续研究出他能吸收转化他人真气的秘密。
不过想了一会之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虽然说自己已经违背了师傅所教的很多东西,但有些事情,还是暂时保留底线的好。
王冲能够对他不设防,让他的真气进入体内经脉,已经算是很相信他了,没必要做这样的事情。
见丁羽也放弃了,王中也不好再继续麻烦他,只得将此事罢了。
这时候丁羽总算想起了之前的要问的事情,转而问道:“对了,之前王兄弟说,你和陈前辈还有双玉等人都去了大佛寺,之后还遇到了韦无患大闹寺院,那之后陈前辈他们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之前王中只说了与烟陵兵府有关的,对陈家父女、迟少恭等人的事都只是点到即止,因为他觉得他们与丁羽没多大关联,所以就没说。
不过后来他从丁羽口中知道了正阳武馆和金河镖局的关系,才晓得两家的交情这样深厚。
现在丁羽问起,王中顿时有些叹息道:“陈前辈和陈大小姐在大佛寺没多久就回转陇川了,说是要去复仇,之后我就不知道了,丁大哥这段时间难道就没听说陇川那边的消息么?”
丁羽顿时心下一沉,陈继阳和陈双玉两人势单力孤,回去报仇无外乎刺杀一途,而且也不知道他们晓不晓得太守府是这一切的背后主使。
不过想来以陈前辈的江湖经验,应该能够查的出来。只是这样一来,两个人对抗整个太守府,岂不是螳臂当车?
丁羽脸色铁青的摇了摇头:“没有,陇川府的江湖派门被太守府一网打尽,游侠儿也扑杀一空,所有人都只能是安顺的老百姓,我能知道的,都是一些官面上颁布出来的消息,一些细节内情,就连风闻,都很久没听过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韩大眼子
客栈之中,两人先后陷入了沉默。
夜尽天明,天刚刚亮的时候,王中就从打盹中被惊醒了,楼上楼下的扁担山人员已经开始忙活了起来,生火造饭,排兵布阵,一切有条不紊,完全没有自己是山贼而这里是城中的觉悟。
客栈的掌柜和伙计昨晚也被他们找了回来,其实并不是主动去找,而是这两人舍不得家业,逃跑后又偷偷溜回来,然后被守夜的人抓住了的。
不过好在这些人倒是没有对他们动手,有山贼还在丁羽的指示下,给了那老掌柜一锭银子,让他帮助张罗饭食,不过这老头虽然收了银子,但心中的恨恨,即便是满脸的小心谨慎也掩盖不住。
有好几次王中都见到他们在角落里痛心疾首,特别是那掌柜,更是咬牙切齿。在看到王中也跟这些山贼认识之后,顿时都以为王中也和他们是一伙的了,对他怕的很。
不过王中暂时也确实是和扁担山的人是一伙的了,昨夜听丁羽说了陇川府最近的一些境况之后,他现在想要这样大摇大摆的回陇川府已经十分困难了,不过丁羽说到了扁担山再给他想办法。
至于现在,他们要赶紧集合了,赶回扁担山去。
鹿刀寨的人虽然说只是连云十八寨过来查探烟陵兵府据点的,但若是人数一多,也是一股不弱的势力,扁担山近在咫尺,绝对会产生威胁。
用过早饭之后,扁担山一行浩浩荡荡,直接就在丁羽的带领下从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冲出了城门,没有人出来阻拦,也没有人敢阻拦。
等出了城到了宽阔地带,王中才发现,丁羽昨晚上竟然带了将近一百号人进城。
看来对城池的防守,他也是持保守态度的,不然若真的是像他之前说的那样的话,十个人足矣,不过从今天出城来看,蒙冲县,是真的处于不设防状态了。
或许从此以后,这里就将成为扁担山人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出了西面的城门之后,丁羽带着大队伍便往西南方向的官道走,同时派遣一个弟兄先行回去报信。
在官道上走了大约十几里路,大队伍再又拐上了一条小道,两边都是农田,冬天里田土冻得硬邦邦,队伍一下就散了开来。
就在众人都漫不经心时,前面路边忽然就多了一具尸体。看穿着打扮,正是之前回去报信的人。
众人心惊之时,王中忽然朝两边一看,这里不知道何时农田已经没了,路两边都是一些高低不平的坡地,有的地方还有杂乱的林子,枯黄的草丛等等。
王中侧头看的时候,丁羽也正好在朝两边看,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发现了不寻常。
“警戒!都集合起来!”
丁羽大喝了一声,这些山贼对于首领大哥的命令还是挺遵从的,很快就开始以丁羽为中心靠拢,但就在这时,两旁的草木林中,忽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挥舞着钢刀凶悍匪徒,从两边忽然绞杀出来。
队伍的最后面,站着一个叼着一根枯草,眼睛长得格外大的干瘦老头。
他将嘴里的草根唾了,看着前面乱哄哄的扁担山山贼,不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来头呢,没想到就是一群乡巴佬苦哈哈!都给老子杀,居然敢杀我鹿刀寨的弟兄,活的不耐烦了。”
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这次鹿刀寨派出来的贼众首脑,鹿刀寨二当家韩大眼子。
鹿刀寨的人在蒙冲县附近已经找了有一段时间了,但一直没有找到烟陵兵府在这边的据点。当然事实上他们永远也不会找不到,因为烟陵兵府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势力布置,韦无患也只不过是恰好出现在东顺码头而已。
可是鹿刀寨的人自己不知道啊,他们接了十八寨大当家的任务,要拿头功,这次倾巢而出,差点没将附近的几座县城闹得鸡飞狗跳。
找来找去之后,这些人又将目光对准了乡下的那些乡堡势力,可排查了一圈,也没什么发现的,都是一些本地豪强的聚集。
直到前些天发现附近的扁担山附近有些不寻常,他们才又朝蒙冲县这边靠拢。
昨晚上那三个本就是前去打前站的,后面的大部队还在聚集,但没想到打前站的被人撵成狗了,跑进了城里。
对于官府管辖的地带,鹿刀寨的主事人还是持着谨慎态度,毕竟这里不是老寨那种三道交界的地方,还是属于内地的,要是真闹大了,引来了大部队的官军,那就不好玩了。
所以他们就想了个法子,在回扁担山的小路上布下埋伏,跟这股新兴的势力过一下手,看看对方到底有几分斤两,然后再判断到底是不是烟陵兵府也不迟。
哪知道埋伏虽然取得了不小的战果,但等来的确实这么一群乌合之众,虽然这些人都有了几天的拳脚练习,但是在鹿刀寨这种职业山贼眼里,这群人明显就是一群农夫,顶多只能算是本地员外豪强,根本不可能是烟陵兵府。
一想到自己的人昨天居然就是被这样一群人撵着慌不择路的跑进了城里,而自己因为弟兄们都还没到齐不敢贸然出击,韩大眼子顿时觉得自己脸上有团火在烧一样。
这次没找到烟陵兵府的人不说,还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这蒙冲县难道就连云十八寨风水犯冲不成,每次都出幺蛾子?
鹿刀寨的人都是穷凶极恶的山贼,做惯了匪盗营生,而且还应对过朝廷官军的多次围剿,所以群体作战,战力颇为高昂。
如果都配上兵甲齐全,在本地作战,就连官军说不定都讨不得好去。
而扁担山的这群人,说好听了点,是啸聚而起的山贼草寇,说不好听点,就是乡下人的乌合之众,比之一般土地豪强坞堡内训练有素的乡兵都远远不如。
丁羽将这些人聚在一起也没多少天,在是先传授武艺还是先训练战阵这两者之间,他选择了先侧重与传授武艺。
所以这些小弟虽然被他集体传授了一些拳脚功夫,但本身战阵纪律上,却没多少建树,还处在最原始的列阵阶段。
早上王中便看见他们在做这些练习,也不大熟练的样子,这一行动起来,顿时原形毕露了。面对忽然埋伏杀出来的鹿刀寨山贼,这些人虽然在丁羽的带头鼓舞下,没多少人逃跑,但真正交战起来,战力却是完全的不对等。
双方从相遇到接战不过几十个呼吸的功夫,转眼之间这片狭窄的空地上就惨叫四起,倒在血泊之中的,多数都是扁担山的人。
丁羽见得这种情形,早已是目眦欲裂,大吼了一声,腾的就冲进了鹿刀寨的贼阵之中。
他眼光比这些人自然高出无数倍,早已经发现了这群山贼的首脑就在这处贼阵的最后面,虽然军阵战列他还不算太纯属,但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自然还是懂的,此刻也只有这种办法,才能挽回一点局面了。
丁羽身形拔地而走,宛如一条怒龙一般,瞬间就在人群之中撞出了一条通道,但凡遇到的交手之处,只要是鹿刀寨的人,无不是被他一拳轰倒或者一掌拍飞。
正阳劲劲力雄浑,以刚猛正大著称,这些山贼没有一合之敌,挨上这一下,已经是离死不远了。当日落鹤庄的庄客也有不少好手留存,虽然算不得什么顶尖高手,但都被丁羽生生打死,他的武功境界,显然完全不是这些普通贼匪能比的。
丁羽这边的动静,显然也惊动了鹿刀寨的人,韩大眼子隔着人群一望,一双大眼皮就猛跳不止,这群乌合之众里,怎么会有这样的高手?
连云十八寨虽说是山贼势力,但当家的岂能没有几分本事?作为鹿刀寨的二当家,韩大眼子虽然名字不怎么正经,但一手六壬刀法,据说也是名家绝学。
虽然他天资不怎么样,而且也没有名师指点,全靠自己摸索,以及与山寨的兄弟们切磋映证来修炼,但能做到十八寨之一鹿刀寨的二当家这个位置,武功,肯定是不弱的。
而且,人活的久了,见的人多了,自然眼力毒辣的很。
韩大眼子一眼就看出了丁羽这身功力,绝对非同小可,但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人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功力这么高,铁定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怎么会搅和在了这群乌合之众当中?难道这是他的老家他回来探亲不成?
不论韩大眼子做怎样的猜测,丁羽很快就杀到了眼前,鹿刀寨的人就算再凶悍,但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没有一合之敌。
丁羽很快就杀到了韩大眼子的面前,面对这等高手,韩大眼子也不敢藏私了,嘴唇一咬,袖子一抖,一柄雪亮刀锋就从袖子中滑落了出来,然后提步踏前,瞬间跨过丈许距离,直接捅进了一个鹿刀寨贼人的背后。
刀锋从背后横着刺进,然后从前面穿出来,丁羽正抵着这贼人前进,不料眼前忽然一闪,那贼首一柄阴毒长刀隔着尸体就刺了出来,避之不及的他只来得及将身前的尸体拨动到了一边,刀锋没有刺进他的肉身,只在他体表划了一下。
韩大眼子一招得手,也不贪功,闪身后跃的同时,翻转的身形也躲过了丁羽接下来横扫的炮拳,但落地之后他却在丁羽身上没有看到任何伤口,不由得有些惊疑。
“就凭你这把刀,还伤不得我!”
丁羽怒吼了一声,索性将早已被划烂的上衣一把扯去,皮下有气如龙蛇起伏,刚才刀锋划过的地方,只有一点白印子,连一点皮都没破。
韩大眼子登时大惊:“好俊的横炼功夫,还内外兼修,关南道能有这样功夫的地方不多,小子,你是哪门哪派的?”
丁羽冷哼一声道:“你不配知道!”
怒声起,尘飞扬,脚步一踏,封冻的泥土飞溅,丁羽如同一头雄狮,朝着韩大眼子就扑了过去。
这一刻,他体表之上仿佛充气一般,整个人囫囵着大了一整圈,从天而降,仿佛一座山一样直接压下,威势绝伦的同时,着实骇人心神。
韩大眼子即便是长刀在手,也不敢正面应对,他有一种预感,即便是自己拿刀迎上去,也会对方一圈轰得五脏俱碎,所以他只能躲闪。
但是这地方本就狭窄,不然也不会被他选做埋伏之地,而且战场上人员纷杂,到处都是人,躲闪起来极为不便。
丁羽遇到人了,直接就是硬生生的撞开,路上的人早已是避之不及,但他遇到人了,还必须动刀驱赶,动作慢了不少,三两个回合下来,他便被逼到了险象环生之地,丁羽怒气冲冲的狂暴身形,已经正面冲了上来。
或许是被一个后辈逼得如此狼狈,让韩大眼子颇没面子,又或者是再躲下去也是徒劳,韩大眼子终于不再躲闪,怒喝了一声,提刀而上。
“小子,真当老子怕了你不成?今天就将你擒拿,让李正阳亲自来赎人!”
刚才虽然一味在闪躲,但韩大眼子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的,他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这时候必须找到对方的破绽,所以判断对方的派门来路是关键。
丁羽劲力催动的时候极为不寻常,与传言之中铁塔金刚李正阳的描述极为相像,他立刻便猜到了,这小子八成便是正阳劲的传人。
不过李正阳虽然在这关南道一带名气不小,但在连云十八寨眼里,确实也算不得什么。
韩大眼子怒喝了一声,刀锋横撩的同时,右手袖子一抖,一柄飞刀竟然直接从袖口之中射出,朝着丁羽的眼睛就射了过去。
他所修的六壬刀法,可不是只有手上这把长刀,暗藏的飞刀之术,也是一绝。
飞刀的忽然出现,让丁羽大惊,而且对方说出了师傅的名字,让他也有些诧异。
身形停顿了一刹那,他再躲闪已经来不及,只得单手护在额前,然后一拳直直捣出。
正阳劲虽然有护体神效,但眼睛仍然是脆弱部位,可挡不住刀锋。
由于挡住了视线,所以这一招,丁羽纯粹是由着自我判断以及惯性而出,一拳打下去,却空不着力,显然是没打中。
同时他手心一痛,飞刀果然威力不小,就连他运气护住的掌心,都被扎出了一道口子,丝丝殷红流出。
顺手一拨,将飞刀扔到一边,另一拳则赶紧提拳护身,但等到他摆好架势视线恢复过来一看,眼前的韩大眼子早已消失。
所谓的飞刀什么的都只不过是幌子,这人竟然趁机从反方向夺路而逃了,沿途所过之处,无论是敌是友,都是被他一刀冲开,生生倒下。
而眼下他到达的地方,正是王中身边!
第一百二十八章 言犹在耳
扁担山的人疏于战阵,骤逢埋伏,战斗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一种混乱的局面,熟练一些的还会相互自保,但多数都是各自为战。
战斗发生不到几十个呼吸,扁担山的人就已经损失惨重,直到丁羽大发神威,直接冲向地方首脑,吸引了大批的活力,局面才总算好看一些。
而鹿刀寨也不算是什么精兵,被丁羽横冲直撞之后,惊慌失措下,阵势也趋于混乱,于是没多久,整个狭窄的小路上,便到处都是刀来枪往的混战。
王中虽然不懂什么正儿八经的武功套路,但身手灵活的他,力道迸发起来,杀人的手段也不含糊。
尤其是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练习,暴猿一式的发力技巧经过改造之后,已经被他练得算是很成熟了,比以前用起来的限制要小的多,加上拥有狼牙刀这样削铁如泥的神兵在手,对付鹿刀寨这些小喽啰,也算是游刃有余。
只要不遇到那种有功力在身的老道贼人,他基本上都能自保,而且偶尔还能帮上一下身边的其他人。
战斗持续了一会之后,王中这边正与一个粗豪的匪徒激战正酣,这大胡子使一柄鬼头大刀,刀身足有尺许宽阔,狼牙刀断之不得,加上这人气力也是不小,而且看样子还是个积年的老匪了,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砰”的一声,两人你来我往,同时一脚踹在对方胸口,各自跌落出去,而王中摔倒的方向,正有一人甩着刀锋冲过来,沿途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他分毫,都是被一刀赶开,而且全都是伤在脖子肩头。
王中跌出去的瞬间,正好身形未稳,而一柄雪亮刀锋已经朝着的胸口斩下,好在他刚才与那恶壮山贼对拼之时,狼牙刀已经顺手提了起来,赶紧往前一挡。
“噹!”
一声脆响,狼牙刀刀背直接反砸在了王中胸膛。
王中顿时感觉呼吸一滞,胸口如同被大锤砸了一下一样,同上一次在东顺码头接的那一刀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这一次他总算比上一次要好受一些,没有被一下撞出内伤来。
韩大眼子一刀将王中砍倒,也没去在意这人到底是伤是死。
这些农夫这些就算挨得了一刀不死,也多半残了,反正前面没人挡他便是,立刻就往前冲,要赶紧离开战团。
他是混的久了的老油子了,丁羽虽然年纪轻,但两人交手片刻,他便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对手,如果强自对下去,不出二十招,自己就得被对方活生生的震死,所以这时候还是赶紧逃命重要。
至于鹿刀寨的这些兄弟喽啰,能跑几个是几个了,跑不了正好与他断后,反正都是些活不下去的人,这年头哪里找不到这样的汉子,只要一说上山吃香的喝辣的,还能玩女人,保证立刻就跟着上山,顿都不带打的。
不过这一次本来还以为是个轻松差事,下山还能顺便弄点油水的,毕竟在山上一年到头也没个几回大行动,捞不了多少,这次下山顺手做上几票,岂不是盆满钵满?
但谁也没想到却变成了这样的局面,着实有些让人气恼。
韩大眼子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着,一边朝着前面狂奔,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脚下,刚才被他砍倒的一个年轻人,竟然顺手就挥出了手中的长刀。
最重要的是,此人就算是躺倒在地,挥刀的速度依然很快。
韩大眼子刚刚越过此人,便觉得脚下凉风四起,顿时觉得不妙,想也不想就是一个翻身想要闪开去,同时袖子一摆,一把飞刀直接就朝着下方射了过去。
但没想到他的意识才刚升起,一股惨烈的疼痛就从双脚处袭来,他翻越到了一半的身子,也莫名的失去的动力,整个人从半空中扭着摔倒下来,袖子里的飞刀也射歪了,擦着这人的肩头射了过去,只隔开了一块血肉,并没有将之杀死。
而他自己,前行的身子与双脚已经分离,而且由于他用力腾空的原因,双脚被削断的地方,极不规整,一边是齐脚踝而断,另外一边则是从小腿处被斩成两截。
白森森的骨头茬子在一瞬间便被鲜红淹没。
韩大眼子惨叫着落地,腾地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但唤来的只是更剧烈的痛楚。
“我的腿!啊!我的腿!”
狂乱之间,阴沟里翻船的韩大眼子来不及去悔恨,一股戾气油然而生,手中还未丢失的刀锋胡乱的就朝着周围一切活动的物体挥舞出去,一边挥舞还一边惨叫着,形状极为可怖。
王中挥刀之后,由于手臂的反向用力过甚,甚至都出现了撕裂感,一刀之后,他想也不想的就朝着旁边滚走,然后立马用刀护着起身。
但等他起身之后才发现,那之前对面的壮汉已经转头跑了,而地上则有一个断了双脚的贼匪正在大声惨叫。
旁边有些贼人想要上来抢救,有些则是慌忙逃窜,行动不一,顿时胜利的天秤就朝着扁担山这一方倾斜起来。
特别是紧跟着丁羽一路猛冲过来,顺手一掌将还在挣扎的地上那人结果了之后,鹿刀寨的人便开始大面积的退散了,没过多久,整个小道上就只剩了扁担山的人,还有满地叫嚷着的血腥。
扁担山的人自然没法再去追缴敌人,赶紧都开始忙着救治伤员,但这荒郊野外的,也只能先简单用医药包扎之后,然后赶紧抬回村子里去。
好在扁担山离这里也不远了,附近的村子都算是扁担山的势力范围,所以这群伤兵残将很快就来到了最近的一处村子附近。
只是还没等到进村,队伍里面便有人哭嚎了起来,炽烈的火焰,浓浓的黑烟,到处是哭喊的声音,求救的声音,宛如地狱。
鹿刀寨的人虽然败了,但贼性永远不会死,溃败途中顺手烧杀抢掠,已经是一种本能,这个村子,凑巧就遭殃了。
没有受什么伤的丁羽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圆睁的双目几乎都要喷出火来,但面对这种绝路,他也无可奈何。
队伍之中有恰好是这个村子里的庄丁,此刻还是个伤患,一只手被砍了去,用另外一只手扶着,血液还在滴答滴答,哭嚎着就朝着火海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娘,三妹儿,娘,三妹儿……”
“还算健全的兄弟们,赶紧跟我去帮忙救人。剩下轻伤的照顾重伤的,福生你带着他们,玉湖村不是有个湖吗?快,那边我记得有个禾场,应该还没有着火,都带他们去那,建兴,你腿脚最快,赶紧去夏家坡请大夫,快!”
丁羽以最快的速度下达着命令,队伍里有两个还算健全的后生,应该就是被他唤做福生与建兴的小伙子,与王中差不多大的年纪,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也赶紧领命行动了起来。
王中没受什么伤,也跟着丁羽前去火海里救人,只是这山野村庄,都是草木房屋,而且现在又是干燥的冬季,烧起来不要太快,很多房屋他们还没靠近,便轰的一声塌了,火星窜起数丈来高。
村子里不仅失火,而且还有血泊痕迹,受伤的基本上都是老弱妇孺,显然是被凶恶的山贼顺手砍倒在地的。
仅凭手脚还算健全的十来个人,救人救火,根本忙不过来。
即便是王中已经见过更惨的景象,但这种活生生正在发生的惨剧,还是让他触目惊心。
小湖边的禾场上已经满是呻吟,有些重伤者甚至只能垫在慌乱铺就的干草上痛苦哀嚎,一点点的看着自己的生命缓缓逝去,而湖边原本寒冷且清澈的湖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了温润的淡红色。
一直到了将近后半夜,王中才总算有了一口喘息的时间。
那个叫建兴的小伙子人还算聪明,在去夏家坡村找郎中的路上,对路过的小村子里的村民报了急,乡里乡亲的,有不少人前来帮忙,后面的事情总算才有了充足的人力,一点点的在走上正轨。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抢救,局面总算稳定了下来,不过也仅仅只是初步稳定而已。
禾场的东面,燃着熊熊大火,将这里来往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映上了一层红色。
这个时候,王中忽然看到了丁羽,他正站在远处一些的角落,不知道为什么,灯火好像并不能照耀到他这里。
他的身旁是几口大水缸,这是临时从村里头幸免的人家中征用出来的,脚边则是两只大水桶,也没个扁担挑绳。
水缸里的水满满的,看来他这个扁担山的山主,是没有用扁担就将这几个水缸装满的。
王中走了过去,丁羽还是一动不动的站着,魁梧的身形,在昏暗的灯火下,看着有些佝偻。
王中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宽大的禾场上,乱糟糟的东倒一片,西躺一片,从夏家坡请来的郎中,连额头的汗都没时间擦,但依旧止不住此起彼伏的痛苦声,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
王中觉得,这种味道甚至比战场上那种单纯血肉腥味,还要难闻。
王中抄起水瓢,舀一瓢仰头就灌,老实说,杀人他都没觉得这么累过。
痛饮过后,他才将水瓢砰的一声扔进水缸,冲着旁边脸色阴晴不定的丁羽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丁羽平静的回答,严肃的面庞,仿佛花岗岩一样坚硬,但言语之中隐含的悲痛与愤怒,却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一样压抑。
王中转头看向禾场中间,那些躺在稻草上辗转的病患,以及忙碌个不停的村民们,一时间也陷入了无言之中。
扁担山初创,便经历了这么一出伤筋动骨,之后这山头还能不能立起来都是两说,而且这些战死的受伤的,事后都要有一个交代,只怕有得丁羽忙活的了。
半晌之后,他才又接着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沉默的黑影之中,丁羽苦笑了一声,回答道:“还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中也只是礼节性的问一下,毕竟这涉及对方山头内部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不好过问太多,
不过丁羽却又跟着叹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你当初那么执着要练武功了。”
王中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丁羽自顾着的继续道:“有些仇,这辈子,就算是不做人了,也要找机会报的。”
王中闻言一愣,看了看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丁羽出山就是为报仇,为了报加入了金河镖局的那些武馆师兄弟们的大仇,他一个人不顾江湖道义的灭了落鹤庄上下老小,之后为了继续对其他几个当初参与了灭金河镖局的江湖派门以及陇川府复仇,甚至起了落草为寇当啸聚山贼的心思。
现在山头还未稳当,又遇到了连云十八寨的这等恶徒作孽,这仇怨一下子便结的更多了。
这时候王中忽然就想起了当初丁羽对劝诫他时的场景:“江湖上有一句话,相信你应该听过,冤冤相报何时了。丁某或许没有资格劝你放下仇恨,但这句话还是要说一遍。”
言犹在耳!
但几个月的时间,现在的情形就全然反过来了,只能说,造化弄人。
后半夜,越发冷了起来!
……
半个月后。
前往陇川府的葭仙关关外三十里的一处山岗下。
“前面不远就是葭仙关关口,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过去吧!”一处山林坡下,脸庞瘦削了不少的丁羽拍着王中的肩膀说道。
枯黄的林子,在寒风之中,枝丫沙沙的晃动,有时候甚至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因为枝条都被冻硬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关南道的冬天格外的冷,在山里的时候,据乡里的百姓们说,往年从来都没有这么冷过,今年冷的有些邪门。
有些老人说,这是因为皇帝昏庸无道,但王中明白,这些不过是托词而已。
此刻的王中,穿着的是从乡民家里买来的破烂袄子,略微有些臃肿,但行动还算无碍。其实他对寒冷的感觉也没多少,穿着早些日子买的单衣也觉得过得去,但毕竟还是太过特立独行了一些,容易引来别人的注视,在丁羽的建议下,才买了两件破袄子穿上。
而他座下,则赶着一辆驴车,驴车上装着几坛子的腌菜,这也是在扁担山下的村子里置办的,同样的破破烂烂。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能够顺利进入陇川府所置办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往下看
眼下的陇川府已经对外隔绝,想要进入,只有从特定的道路过关,而他一个人带着一把刀是绝对进不去的,陇川府境内现在已经不允许任何江湖人士存在,民间甚至不许私藏兵器,所以一切都要做遮掩。
驴车就是为了掩盖狼牙刀做准备的,腌菜坛子下面还有一层稻草和烂皮褥子,刀就藏在那里。
王中站在车架前,对丁羽点了点头:“给丁大哥添麻烦了,这天寒地冻的,你也带乡亲们早点回去吧。”
说完,他朝丁羽和他身后的几个小伙子拱了一圈手,转身就要跃上车架。
这段时间,在扁担山,王中虽然没有加入这个新兴的山贼势力团伙,但是好歹是一起厮杀过的战友,扁担山上下的人员对他还是挺不错的,这些人也都对他拱手作别。
但就在王中刚坐上马车的时候,丁羽却又走上前来,扶着了他的肩膀,深凹的双眼漫无目的的朝着凄冷的天空望了一下,然后才盯着他道:“真的不想学正阳劲了?”
王中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当日我是不懂其中关窍,所以病急乱投医,但如今也算是有些眉目了,还是就练刀吧。况且那本六壬刀法,也算不错,就只能多谢丁大哥的好意了。”
丁羽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最后才松开了手掌,退后两步,拱手道:“珍重!”
王中也郑重其事的直起身子回礼道:“那今日就此别过了,诸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众人齐齐答应,王中笑着一挥鞭子,驴车嘎吱嘎吱的便朝前走去,没多久,就消失在了前方的弯道处,寒风之中,丁羽又轻叹了一声,才一挥手,带着兄弟们回转。
……
寒风呜呜来去,四周杳无人烟,荒凉的大路上,一辆驴车慢吞吞的朝前走着。
车上的人,虽然一身破衣烂袄,但精神头却十分旺盛,在这样孤寂的环境下,竟然还有心情捧着一本书册再看,而且一边看,一只手还时不时的比划着什么,也不怕手冻着。
王中看的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正是韩大眼子的私藏绝学,六壬刀法单刀篇。
那天一场突来的战斗之后,扁担山损失虽然惨重,但好歹没有崩溃掉,毕竟其他大部分的村子,都没有遭到祸害,只有那一个村子和被丁羽临时带出去的人损失有点大而已。
等后来回到了山上,丁羽又派人回去将战场清扫了一遍,一来能用的兵器什么的要捡回来,二来尸体也要掩埋处理,虽然现在是冬天不容易发生疫病,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慎重点的好。
从战场搜罗回来的东西当中,就有韩大眼子的尸体,这人作为鹿刀寨的领头人,而且还与首领大战过,扁担山的人还有印象,出于泄愤,就将这人的尸体也拖回了山寨。
不过在搜尸的过程中,却意外的从这人身上搜出了一本六壬刀法的秘籍,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了。
六壬刀法刀出六门,分别记载的有苗刀、单刀、大刀、关刀、双刀以及飞刀六种刀术,招式技巧千变万化,据丁羽所说,在江湖上算得上是可以开宗立派的一门武功了。
不过这秘籍虽然有招式动作图形以及运气法门,但却没有配套的内功心法,显然是被那匪首记在心里之后毁掉了,而招式需要时常揣摩,所以还保存着。
对于扁担山来说,这样一门系统的刀法,对山中弟兄们的武力提高,是很有帮助的,而且这刀法之中,囊括了好几种不同形制刀的刀术,扁担山上下人这么多,也正好可以择优选择学习与使用。
至于没有内功心法,丁羽自身就有正阳劲,传授下去,两两相辅,也不一定比原版的心法差了。
事实上丁羽也确实是这么做的,自从那次战斗之后,正阳劲便不再只局限于一些在他看来有资质的苗子了,只要是有功劳的人,都可以学习。
底层小兵,也有简化版本的吐气法门下发,但能不能练出真气,就纯看个人造化了,甚至是得以传授正阳劲的,都不一定能够练出真气的。
不过丁羽也不在乎了,反正师尊也不在,为了培养手下人的实力,什么师门祖训,全都被抛到了一边。
身在扁担山的王中,也沾了个光,得到了六壬刀谱之中的单刀篇,一练起来,便如饥似渴,虽然没有内力支撑,但他的自然功已经入门,等真气积累多一点,好歹也能运用了。
在扁担山的时候,丁羽维持甚至一度想将他留下。
虽然王中功夫不怎么样,但身手确实天生的比很多人灵活,而且自身也有一点底子,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武力大将。
但王中最后还是拒绝了,他本身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是没办法在这里跟他一起做山大王的,如果这真正只是一个单纯的游戏丁羽只是一个单纯的npc的话,说不定还有可能,但现在肯定不行了。
荒凉的山道上,王中对着六壬刀谱单刀篇上的招式动作,不厌其烦的比划着,虽然不是下地活动,但一些招式手上的动作,接着前几天的训练,还是熟练了不少,这是他第一次得到这方世界正儿八经的武功秘籍,格外兴奋的同时,也格外上心。
好在这车架也小,驾驭起来比上次拖棺材的那车要容易的多,甚至不用他去把控,驴子也不会乱走,也提供了一些方便。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前方的大路忽然逼仄起来,没多久,一丈多宽的大路便缩减到了只有五尺来宽了,两旁都是被砍伐得光秃秃的树桩以及焚烧过后的草木,一片黑灰。
王中连忙将刀谱塞进了怀里,和玲珑册子与自然功放到了一起,按照之前丁羽的指点,这里应该很快就到葭仙关了。
转过前方的路口,道路开始变得陡峭起来,原本旁边还有一条绕向远方山脚下的平坦道路,却已经被一堵滑坡的山体给埋没了,现在这条路,更像是新开的。
驴车又晃悠了一会儿,前面忽然出现一座两山夹缝之间的关卡,看城头砖石的痕迹,竟然好像还没修多久一样,城关楼下不远处的道路便,一面石碑上,刻着三个斗大的字体,葭仙关。
城关楼上,一面大旗猎猎飞舞,但旗下值守的两个士兵,就没这么威严了,两个人恨不得将脑壳都埋到垛子下面去,这关楼地势高出一截,又是在两山夹缝中间,这风吹的比外面要大一倍都不止,只是短短片刻,就让人鼻子眼睛通红,涕泪横流。
看到忽然来了辆驴车,两个士兵立刻从城关楼上跑了下来,到了城楼时,听到里面的喝酒耍钱的吆喝声,忍不住还探头朝里面看了两下,不过换来的却是一顿讥讽。
没办法,谁叫他们两个倒霉,今日抽签,抽中了值守城门,怪不得谁。城门口风大,两人又只好跑到城墙后的垛子下躲着,好歹还有个遮掩。
两人摇头走下城楼,跑到城门旁边,王中正好赶着驴车走到了城门前。
“干什么的?”其中一个士兵两手笼在袖子里,哆嗦着朝王中喝问着。另外一个则用稻草裹着手掌,握着一柄木杆长枪,拿着枪头对着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防止里面有人。
“军爷,军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车上是几坛子腌菜,您可看着点,别戳破了!小的是去谢家庄投亲的,还请军爷通融通融!”
王中佝偻着身躯,忙不停的打躬作揖,顺态十足。
“投亲?”那笼着手的士兵疑惑的打量了他一眼,不过这时候忽然一震熏味传来,顿时将他后面的要说的话都堵了回去,原来是同僚听说是腌菜之后,已经将稻草拨开,揭开了一坛查看,浓烈的酸辣味顿时顺风而来,刺鼻的很。
“嘿,这东西还做的不赖!”
那持着兵器的士兵朝坛子里看了看,笑了一句,然后顺手就搬了一坛起来,头前的士兵喉头耸动了一下,也忍不住上前来搂了一坛起来,然后立刻便对王中努嘴道:“快走快走!”说完两人各自抱着一坛子酸菜径直就往城楼上走了。
王中对这种情况也不以为意,来之前丁羽就给他说了,这葭仙关是新修的边陲关卡,平时也没什么人客流动,油水少的可怜,于是进出的农夫都要被扒两块补丁下来,抱走两坛酸菜,算是便宜他了。
也是扁担山附近的乡亲们做的冬日腌菜还算不错,惹人食欲,加上抱了坛子手上也就没法多拿其他东西,这些都是事情就想好了的。
两个士兵走了之后,这城关前便算是没了阻拦,他转身便上了驴车,赶紧驶离,多待一会,怕不是连他身上都得扒个干净。
转眼之间,葭仙关就被他远远的抛在了后面,等到驴子不停的重重呼哧白气之时,他才将速度慢下来。
过了葭仙关,就是陇川府的地界,虽然贺子方还没有明着举兵造反,但整个陇川府境内,他已经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即便是道御使衙门派来的官员,也只能乖乖听话的在都灵城内呆着。
而各地的县城,都是由他的心腹之人把持,军事力量比以前倍增都不止,一般的匪徒想要过境,都得掂量掂量。
出葭仙关之后最近的县城便是泸宾县,只不过在偏北一点,王中并不打算走那边的路,他打算直接从南边的松平县这边过去,虽然路程比较远一些,但这一路上经过的县城其实更少,也少了些暴露的风险。
只不过他还没走出葭仙关旁的两座山,拉车的驴子便好像犯了倔脾气一般,任凭他怎么抽鞭子,都不肯再往前走。
王中正在纳闷,以及犹豫着是不是干脆不要这车架了,反正都已经混过关了,直接带着刀走人得了。至于被会被抓的事情,大不了晓行夜宿便是。
“嗷……!”
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猛地在不远处的山林中响起,差点没将他吓得跳起来。而拉车的驴子则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怎么也不肯爬起来。
“这……?老虎?”
突来的兽吼,让王中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这玩意儿虽说在水蓝星早就已经灭绝,但各种遗留下来的资料以及民俗言语等里面,都将之形容得十分危险,尤其是在野外遇到了,可怕至极。
王中顾不得那么多,立刻便将狼牙刀从稻草最底下的车板凹陷中抽了出来。握刀在手,雪亮的刀锋一出,顿时整个人都镇定了不少。
但他拿着刀左右警戒了半天,也没看见哪里有那种传说中额头上还写着他的姓的生物出现,四周只有呼啸的山峰,吹动树梢吱吱作响。
“不是老虎?”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王中也开始怀疑起来,因为关南道附近好像没有听说有出现过老虎啊?他虽然不是这里的人,但是在这块地方也混迹了这么多天,市井流言之中,还真没怎么听说过与老虎有关的话题。
而且跪在地上的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也摆脱了恐惧,自己站了起来,呆呆的立着原地甩着耳朵。
“难不成是过路的猛兽?”王中疑惑着将刀赶紧藏了起来,这时候要是后面关楼里的人被虎吼惊了出来,看到他手执兵器,就说不清了。
见周围没什么异样之后,王中赶紧鞭策驴子赶路,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里再说,万一真有老虎,可不是玩笑的事情。
驴子这一回颇为老实,拉着车嘚嘚往前跑,车架上的坛子都差点给颠翻了一个,等到出了这山口,王中才算是松了口气。
老虎一般应该都是在山林里面的,这平原地区,多半是不会来了吧。
车架在大路上晃悠,拐上了往南边去的道路,顺着道路走了没多远,王中忽然听到了一声急切的呼唤声。
“大哥,大哥,帮帮忙,救命!”
王中心下惊疑,四周张望,却不见呼救的人在哪里,顿时脑海之中各种神怪传说腾地就窜了出来。
而且这荒郊野外的,忽然来个人喊救命,他可是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不会这次又来吧。
“大哥,这,这里,你往下看!”
第一百三十章 常玉郎
王中所在的地方是一条土石路,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有垮塌,而路的右边,原本应该是一道灌溉渠道之类的河沟,但是现在里面早已看不到河床的样子,反而全都是枯黄的杂草。
道路边上则是将近半人高的一层层的黄色荒草,朝着沟里面长着,中间有一块被压折了大半,好似有什么东西滚了下去。
王中下了驴车走到路边一看,果然,这边的坡下,河沟的杂草淤泥里,正蜷着一个人在勉力扑腾的呼救着。
这人早已摔得鼻青脸肿,灰头土脸,发髻也乱了,看不大清长什么样,听声音,倒是很年轻。身上穿的也不是常见破衣烂袄,与平明百姓麻布居多的衣服截然不同,有些像是上好的丝绸,而且腰间还挂着玉佩之类的东西,显然是个有钱的。
按说这路边到河沟地下虽然深,但却其实也不到一人高,这年轻人废点力扯着下垂的杂草应该还是能爬上来的,但这人左腿的小腿上,却夹着一个触目惊心的捕兽夹子,锯齿状的刃口将腿夹得血肉模糊,没流血过多而死,都当真是算这人命大了。
“大哥,帮帮忙!我是过路的行人,不小心踩到了陷阱,求求大哥,救命!救命!”
那人见路边上忽然探出个头来,立刻便朝着王中求救。
王中却将脑袋缩了回去,下面的救命声立刻声嘶力竭起来。
他回头看了看路的另一边,杂草与田垄上好像是有些点滴的血迹,不过这方向应该是来自于前面的山里头,这人难道是在山里头踩到了夹子一路走到的大路上?
然后,又摔了下去?这可真够倒霉的!王中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声。
默念了一下属性面板,看了看任务栏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字迹出现,王中便回头将杂草拨开,然后趴在了地上,把手伸了下去,对着那正在哭天喊地求救的人道:“别嚎了,省点力气,把手给我。”
那人赶紧慌不迭的朝着王中这边蹭,然后尽量伸长了手臂去够着王中的手掌,好在这河沟虽然深,但岸边总还有些弧度,加上王中再适量的往下探出一些,还是能够着的。
片刻之后,王中一把抓住这人向上晃的手腕,然后向上用力一提,总算将他提上来了一些,不过拖动的过程中,免不了触碰到伤处,顿时又是一阵杀猪似的的惨叫。
“忍着点,把那只手也给我!”
将这人拖上来一些之后,王中总算有了空间,不用趴着了,趴着毕竟没法用力,跪在地上的他刚好抓住这人的双手。
“我往上拉,你把那受伤的脚抬一点!”
王中喊了一声,那人慌忙答应道:“好!”
话音刚落,王中便猛地一使劲,将这人直接拖了上来,好在这回他聪明了些,伤脚在上,就是颠簸了些,没刮着,不过也疼的这人龇牙咧嘴。
将这人拖上来靠着车轮先坐着,王中直接走向了他那被夹子夹住的伤脚,走近一看,血肉模糊的小腿上,都看不清夹子的锯齿轮廓了,估计这一下就差将他的腿骨都给截成两断了。
王中开了个玩笑:“喝,你这骨头还真硬,忍着点,我给你掰开先,不然你这样夹着,也动弹不了。”
“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这人疼的满头是汗,王中的手刚触碰到夹子,便让他的嘴猛的张开,不过或许是为了忍住,只张着,没声音。
“忍一下啊!”王中呵了一声,双手摸索到夹子的两边,然后猛地一掰,拇指粗细的锯齿直接从这人血肉之中扯了出来,鲜血顿时不要钱一般的汨汨流淌。
夹子掰开,这人惨叫的瞬间,腿便缩了出去,王中赶紧将手上的铁疙瘩放到一边,然后从车上将自己的水葫芦拿了下来。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就只有这一葫芦水能做清洗之用了。
凉水倒在伤口上,这大冷天的,顿时一阵酸爽,王中只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快震破了,才算是跟他把这伤口勉强清洗干净,接着又从包袱里找出一件还算干净的衣裳,撕下麻布,给他裹上,才算是勉强收拾完成。
经过这一番折腾,这人早已被痛得昏了过去,倒省了王中许多事。
将车上的坛子朝边上挪了挪,扔掉了两坛,给这人腾出了空间,王中将之顺手往里头一放,刚刚好卡住,就算跑快点也不会颠下来。
王中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将那夹子慢慢合起,放在车架角落一并带上,然后才招呼着毛驴上路。
能做的他都做了,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这小子命大不大了。
如果能快点找到一个有人烟的镇子,找个大夫给他上药,重新包扎,应该问题不大,如果找不到,那就自求多福吧。
不过有可能是这人天生霉运到家,走路都能踩到这种专门用来补猛兽的夹子,一直到天黑时分,王中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大的村镇。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这温度也越来越低,马车上的伤者即便是昏迷过去了,被卡在稻草中间,也忍不住的在震颤发抖。
王中回头看了一下,发现这人的嘴唇都已经冻成了乌青色,昏迷之中,两个眼皮还在不停的颤动。
这个时候,王中才终于大致看清楚了这小子的模样,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他,应该还比王中大上一点,有棱有角的脸庞,正常情况下应该也不算难看,结合这身上的东西来看,倒像是某家的世公子一类的人物。
不过有没有家世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现在好像就快死了,让王中有些伤脑筋。
“唉,难办!”
叹息一声,王中将驴车朝着旁边一处土围子下赶了过去,这里有几棵树,不像是自然生长的,倒像是人栽种的。
旁边还残留有建筑的痕迹,显然之前这里应该是有房屋的,现在不知道是被拆掉了还是被烧掉了,反正地上有些深沉的黑灰,而房子也不见了。
围子加上几棵树正好挡风,王中将驴车赶在另外一面,然后便去寻摸柴火。
好在这深冬时节,荒郊野外的什么都不多,枯枝荒草倒是不少,没一会儿,一团篝火便在这背风之处燃了起来。
橘黄的火焰升腾,窜起半人多高,火星四溅,旁边躺着一个生死不知的人。
王中添好了柴火,烘了烘手,又从车上抱了一个陶罐下来,放在火堆旁边温着,等到里头的泡菜汤热了,便拿盖子倒了一点。
“大兄弟,水都给你洗伤口了,没水了,只能给你喝点这个了,能不能活,看你自己哈!”
端起盖子,王中一边叹息念叨着,一边把这人扶起来,撬开嘴唇灌了一点进去。
或许是这泡菜水有用,又或者是这味道实在太过熏人,反正半碗汤水下去之后,过了一小会,这人竟然还真的在一阵咳嗽中睁开了眼睛。
坐在对面的王中手里还拿着刚刚倒掉剩下半碗汤水的盖子,有些惊奇的看了一眼那人,又疑惑的看了看手里的坛子盖,然后他自个儿也走到坛子便自己又篦了半碗酸菜水出来。
砸吧着喝了一口,一股浓郁的酸味直冲王中的脑门,其中还带着刺激辛辣,瞬间就将他呛得不停咳嗽起来。
过了好半天,两个不停咳嗽的人总算先后消停了下来,一人靠着树干,一人靠着车轮,隔着火堆相望而坐。
“在下常玉郎,多谢大哥相救!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王中咳嗽刚刚平复,还在喘着辛辣的气,那被救起来的人四周张望了两下,好像总算是弄清了情形,然后对王中有气无力的拱手道。
王中此时还是感觉喉咙间有股火在往鼻子里窜,极不舒服,只是简单的对那人点了下头,然后索性从坛子里捞起一片腌菜大嚼着吞吃下去。
有股东西从喉头滑落,王中才算好受了一些,折腾了半天,弄得他都已经浑身冒汗了。
不过这酸辣的腌菜吃下去,不仅填腹中空虚,而且还能御寒,所以王中顺口便朝那人问道:“呼!你要不要来点?对了,你刚说你叫啥来着?”
“在下常玉郎,多谢大哥救命之恩!还不知大哥如何称呼?”对面小伙连忙又重新复述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王中这才听清了对方的名号,随意的点了点头道:“哦,常玉郎,你的命还真大,呵呵,不用谢,举手之劳,我叫王冲。”
一边说着,他一边抱着坛子走了过去,到了常玉郎身边,从里头扯出一片腌菜来,对他道:“咯,晚饭就只有这个了,要不要吃。”
常玉郎脸色苍白的靠着树干上,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才点了点头,从王中手里接过这一块水渍淋漓的腌菜,一点点的塞进了嘴里。
王中其实对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但他对这人怎么想并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对方到底有什么心理活动,他一点都不在意。
两人吃了一会,常玉郎毕竟虚弱,没什么胃口,吃了一点腌菜,便不动了,王中自顾自的一路稀里哗啦下来,倒是吃掉了小半坛子的腌菜。
其实原本他应该还准备有干粮的,但过了葭仙关,大半天之内绝对能赶到泸宾县,所以在山里出发的时候,大伙便忘了这茬。
过了关之后,他又临时改道,走南边过,这头前一路上没遇到地方补给,今天晚上也就只能拿这东西将就兑付了。
不过说归说,这腌菜竟然还莫名的好吃,不然他也不会一直吃到肚子有些撑了才停下来。
吃完之后,王中瞟了一眼常玉郎的伤腿,这货的体质倒还不错,现在好像已经没有怎么大量渗血了,看来这鬼门关的走过了。
吃东西的时候,王中不想说话,常玉郎也没说话,沉默一直到王中盖好盖子才被打破。
“你之前为什么要叫我大哥?”
王中忽然开口问出这么一个问题,让常玉郎也颇为费解,他本以为这个救命恩人还会先问些来历经过什么的。
常玉郎愕了一下,然后才回答道:“我当时在沟下面只听到有车马声响动,想来应该是有人驾车经过,驾车的一般都是老把式,叫一声老大哥也是应该的。是不是小弟这样叫对恩公有些不妥,那小弟换个称呼方式便是。”
王中连忙摆了摆手,打了哈哈道:“没什么,叫啥都行,我就是有点不适应被一个比我大的人叫我大哥而已,哈哈!”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头想的却是,这声大哥颇有水蓝星里的市井气息,在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多见。出于对玩家记忆的追索,所以他才有那么一问。
但显然,又是他自己想多了。
又或者他没有想多,其实这正是玩家记忆的体现,只不过已经早已全数分解流逝在这茫茫人海之中了。
常玉郎听到他这么说,却是惊讶了起来,对方居然还没有他年纪大?
他连忙又上下重新打量了一下王中,发现这人现在从上到下看着就是个穷苦农夫,整个儿里就透着一股老气,浑然看不出有什么年轻的气息。
唯一还能有些识别的一张脸,也被疤痕毁得不像人样,更加看不出具体年龄了。
打量完了之后,常玉郎才斟酌道:“原来恩公竟然还未到弱冠之年,这大冷天的,恩公还要一个人这般勤苦,难道家中就没有亲人帮衬的吗?”
王中呵呵一笑,这人看来还真以为他是附近的农民:“孤家寡人一个,帮衬个啥,倒是你,看你打扮富贵,寒冬腊月里不在温香软玉中享福,跑到这等荒僻之地做什么?”
常玉郎的来历其实很值得怀疑,毕竟就算是出来打猎游玩,这货应该也是带着一群护卫的身份吧,怎么会只有一个人呢?
常玉郎闻言顿时长叹了一口气:“不瞒恩公,家父乃是育临县冯洞乡的员外郎,虽然家里略有薄财,但跟贵字,可就沾不上一点边了,若真是富贵的话,我也就不用落到现在这个境地。其实我是逃难出来的。”
“逃难?”王中十分疑惑。
育临县乃是关南道兴平府的一个富县,他之前在酒楼偶尔听人说起过只言片语,所以知晓有这么个地方。
但这地方离陇川府可是很远的,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分属关南道的南北两极,这人怎么会忽然就跑到这里来的呢?而且还是逃难?
难道兴平府也出了什么变故?
第一百三十一章 能听懂兽语的人
“逃难?”面对常玉郎的说辞,王中有些疑惑加好奇:“兴平府也动乱了?”
一个社会环境稳定平和富庶县城的员外之子,忽然跑到了千里之外的荒僻之地,说自己逃难到此,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寻常,难道兴平府也乱起来了么?
虽然天下大势与他这种孤家寡人无关,但了解一下也是好的。
常玉郎却苦笑了一声,苍白的脸庞上被火光映透着有些不正常的光晕:“兴平府境内倒没什么大事,而是我自己,因为我能听懂兽语,所以官府认为我是妖族的奸细,将我抄家灭门不说,还要把我抓去开颅寻因,所以我才逃了。”
“你能听得懂动物说话?”王中十分惊讶,这种情况可是极为少见的,不过更重要的是,他曾经也遇到过一个据说能听懂动物说话的人,只是他与那人当时没有许多交集,而且那人也很快就死了,就是当初马少爷从下湾村抓来的庄丁之一大壮。
只是这事毕竟是东子一人所说,他没有亲眼见证,也不知真假,但现在眼前忽然又出现了一个,王中不免又多想了起来。
这这种能力,与玩家的记忆流转,有没有关系呢?
常玉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自小我便有这种能力,不过我只能听得懂走兽之语,飞鸟虫鱼说话,我却是感知不到的。”
为了确定真假,王中立刻站了起来,伸手一指旁边车架前的驴子道:“那你能听得懂这驴子在叫唤啥么?”
说着他见这驴子没什么反应,顺手在这驴子的背上拍了一下,这驴子适时的哼哼了两声。
但他将目光望向常玉郎时,却发现常玉郎一脸尴尬,过了半山才期期艾艾道:“呃,不瞒恩公,走兽之中,其他兽类我都能听懂,唯独这驴骡,我,听不大真切。”
“这是为何?你该不是诓我的吧!”王中立刻奇怪道。
也不怪他做此想,刚才你小子还说了能听懂走兽讲话,但给你拉个驴子来,你就说听不懂了,这不是拿人开涮吗?
常玉郎赶紧费力欠身,想要解释,王中忙伸手止住了他:“行了行了,你直接说就是。”言语之中,兴趣大减,显然是不太信这种鬼话了。
常玉郎急道:“我真的没有欺瞒恩公,实在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跟传说中驴子都是五脉不通天生愚钝有关吧,其他兽类都能成精,唯独驴子不曾有过这样的故事。”
王中有些哗然:“还特么有这种说法?可神话传说中不是有很多仙人都是用驴子当坐骑的吗?”
常玉郎却有些不好意思道:“既然是神话之中的仙人,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点化这种愚钝之物自然是理所当然了。”
王中顿时颇觉的好笑,这特么都哪跟哪啊?
常玉郎见他不信,连忙又道:“还有可能是,驴子的声音天生与别的动物不同,叫起来声音特别巨大刺耳,超出了我这种能力的范围,所以我听不懂。”
王中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个理由还算说的过去,可我还是不大相信你能听得懂动物说话,这也太神奇了一点。不过世间神异之事多如繁星,以前还有人体香能引蝴蝶,下河能遇龙君呢,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王中自言自语的走到了篝火旁边,重新坐下,又念叨着:“算了,反正明天找条猫啊狗的试一试就知道了。”听得常玉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对了,你逃难怎么逃到陇川府来了,这山高路远的,你一个人多不安全?你看看,一不小心就弄成了这样,搞的不好还得落下个残疾,下半辈子岂不惨了。”
王中指着他受伤的腿部,颇有些惋惜的说道。
“而且,这里的太守府据说有造反自立的心,现在局势紧张的很,你来这边,哪里有什么太平日子给你过?”
常玉郎叹息了一声:“日子不太平,那也总比被抓了去没命的好啊。而且据说陇川府在大力招揽能人异士,我这门本事在其他地方是过不下去的,只能到这里来碰碰运气了。”
王中这才听到这个说法,之前在扁担山的时候,丁羽最多也就是派遣个把小百姓乔装混进来,在临近的几个县城瞅瞅,去不得太远,所以消息不是很灵通,只知道陇川府如今是严厉打击任何江湖派门,甚至连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都被捉了不少去,对其他事情,也只是知之寥寥,没想到还有招揽奇人异士这种事。
“你这是在哪里听说的?我就住在这附近,我怎么不知道?”王中随口便问道。
常玉郎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继续道:“这事在关南道北面各州府暗地里都已经传开了,不少手上有本身的江湖豪客前段时间都在奔着陇川府去,不算什么新鲜事。恩公对江湖事不了解,所以有可能不清楚吧。”
王中眯了下眼睛,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他一个外来人,确实消息不甚灵通。
就算前段时间在扁担山住了一段时间,但扁担山也就一窝山民聚集,还没成气候,对外探子不多,消息闭塞,确实对这些事知之不详。
不过,这样一来,他忽然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本来要去都灵寻找惠景博的,若陇川府在招揽奇人异士的话,这常玉郎本事独特,说不定还真能选上,跟着他一起,或许会便利许多。
“这么说来,你是要前往都灵了?”王中立刻问道。
常玉郎想了一下道:“陇川卫中军大营确实在都灵,其他几处地方也有分营驻扎,能去都灵自然是最好的,但我现在这样子,怕是只能就近先找官府投效了再说,不然还没等折腾到都灵,只怕小命就没了。”
王中立刻把胸脯一拍:“这个好办,反正我也要去都灵,就顺便送你一程好了。”
常玉郎连忙道:“怎么好一直麻烦恩公?”
此去都灵,一路估计还有七八百里,就算不麻烦,但光是一直坐这个驴车,天寒地冻的,也不是个事啊。
王中却道:“不麻烦不麻烦,顺路的事,而且我送你也是有要求的,你得帮我办一件事情。”
常玉郎心下略微震惊,但还是十分诚恳的道:“说来,常某还不知道如何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呢。常某现在身无长物,无以为报,若是恩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常某能做的话,尽管说便是,常某一定尽力而为。”
“简单的很,不是什么难事。”王中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拿起了旁边的柴火,往篝火中添着:“我要去都灵找个人,但这人海茫茫的,我不知道能不能找着他,你不是正好要去都灵投靠府衙么?若是成功了,少说也算是个官府中人,帮我找找这个人就行。”
王中的目的挺简单的,他直接就明说了出来。不过他到底对常玉郎还有一点戒心,所以没有直接说出要找的人的名字。
常玉郎虽然猜到了对方要办的事情可能与官府有关,但没想到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所以点头便答应了:“如此小事,常某自然竭力帮恩公找到此人。”
王中顺势点了点头:“嗯,那就这样说定了,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你这腿,只能等明天到镇上,找个大夫再重新给你上药包扎一下。”
“多谢恩公了!”常玉郎又赶紧致谢。
王中却笑了笑不说话,然后在旁边的木材堆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根和狼牙刀差不多长短的笔直树枝,拿在了手里。
接着他便在火堆的另一侧,拿着树枝练起刀法来。
狼牙刀能不露面就不露面,虽然说刀柄已经改装过了,但经过棺材铺一事之后,他没法确定还会不会被人认出来,只好暂时先藏着了。
而且练刀法套路而已,他也用不上真刀,树枝一样能练。
只是他在这边“起舞弄清影”,对面的常玉郎却就有点睡不着了。虽然一副十分虚弱且昏昏沉沉样子,但熊熊火焰之后,有个人在那里舞刀弄枪的,他确实也睡不着。
“恩公,你不休息的吗?”
许久之后,王中正在揣摩六壬刀法单刀篇中的藏灵式与雪羽式之间的转化,一者轻重缓急收束于一心,一者灵动缥缈无迹可寻,两者瞬间的变化,让他这习惯了直来直去的人,很难把握其中的劲道关窍。
忽然,常玉郎的问询,将他从沉闷的思考之中打扰了出来。
王中头也不回的便答道:“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我晚上瞌睡少,睡不着,练功!”
说完王中又继续拿着棍子来回的试探着,但越是练着,他便越是发现,即便这两招练成了,但这种拖拽绵绞的刀势,如果面对丁羽这样直接硬刚上来的霸道拳劲的时候,反而还不如直接一刀力劈华山硬碰硬来的有用。
这时候他总算明白了当初那个匪首为什么跟丁羽对了两招就要跑了,这六壬刀法虽说招式精妙,但单刀篇的招数对丁羽这种金刚铁塔一样的攻势,真气不足的话完全就不起作用,换了大刀篇的可能还能抵挡两下。
“看来这内功还真是一切武功的根基啊!”王中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声,索性将棍子顺手扔进了火堆,这刀法今天就不必练了。
对于他这种真气不足的人来说,这种蕴含变化的功夫,了解招式套路即可,在对敌上,暂时还没有直接以暴猿一式的发力技巧豁尽全力挥刀来的有用,还是先等内功有长进之后再说吧。
常玉郎本以为王中还会继续练下去,但没想到转头这人就将棍子烧了,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同时感觉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过王中却没理那么多,转身就直接坐在了篝火旁边,闭上了双眼,挺直的背脊抖动了两下,呼吸便开始变得循环有序,极为富有节奏。
“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打坐练功?”常玉郎见了,心中立时惊讶万分,虽然他对这种江湖武学不通,但也是听过一些传闻的,这样练功难道不怕被人打扰忽然间走火入魔吗?还是说艺高人胆大?
常玉郎心惊的同时,王中却已经陷入了对三世清净自然功的锻炼之中,这种养生健体的气功,他练了这么久,也就机缘巧合之下多了一丝真气,现在每天他都会抽时间锻炼,做周天运转,虽然增长的十分缓慢,但也算是有序前进了。
就是他这真气太过微弱,必须精细控制,运转一个周天,几乎要比其他功夫慢上十倍不止,颇为耗神。
好在这功夫对外在的要求不高,你随时随地,找个舒服的姿势便可以开始,没那么多讲究,也算是弥补了一些不足。
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篝火已经小了很多,深更半夜的寒风更加重了,而且在这土围子附近,呼啸的格外猛烈。
睡着了的毛驴忽然打了个响鼻,晃动了两下,接着又没了声息,王中依旧盘坐在地上运转内息,并没有动弹。
这时,对面靠着树干的常玉郎身上,却忽然飘起了一股淡淡的烟雾,这烟雾无形物质,但却又清晰可见,片刻之后,烟雾落在旁边的地上,竟然形成了一个虚幻的人影,不是常玉郎又是谁?
可这人影旁边,常玉郎明明好端端的躺着,霎时间,一股阴沉的气息扑面而来。
仔细再看那新出现的“常玉郎”,他竟然是双脚离地的飘着,慢慢的就朝王中晃了过去,就算是穿过了火焰舔舐,也丝毫没有影响。
正在闭目运功的王中,忽然感到一阵浑身的不舒服,就好像被丢到了一处冰窟窿里一样,汗毛倒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立刻睁开双眼,朝着四周一看,周围黑黢黢的,什么也没有,眼前的篝火虽然火头小了许多,但仍然是在正常燃烧。
对面的常玉郎脸色苍白,靠在树上睡着了,睡梦之中似乎还做了什么噩梦,有些略微发抖。
王中睁着一双眼睛四处扫荡了一圈,一无所获。
一切都很正常!
“奇怪!”
低声嘟嚷了一声的他,轻手轻脚的添了几根干柴,又回到原地开始闭目运功起来。
自然功就这个好,随时可以开始,随时可以停下,一点也不耽搁。
而在他闭眼之后,在人类的目光不能所及之地,那虚幻的“常玉郎”竟然早已变得千疮百孔,悠悠的躲到了真正的常玉郎身后,直到对方低沉的哼了一声,才钻进了对方的身体,消失不见。
第一百三十二章 红儿姑娘
“小小年纪,竟然煞气如此之重?难道杀猪长大的不成?”虽然只是一个试探之举,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让暗夜之中的有心人,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嘀咕。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常玉郎也不例外,虽然他与王中说的绝大多数都是真话,但还有更多更真更核心的,只是他没有说出来而已。
就好像王中对他有着一定的戒心一样,他对王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即便是对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但这荒郊野外的,敢在这个时候乱跑的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黑暗之中,盘坐练功的王中忽然抽了抽鼻子,然后一切如常。
黑夜很快就如流水一般淡去,晨曦在一片冰冷的雾气之中的时断时续的吐露出来,远处地面的荒草上,结着一层经营的白霜,放眼望去,大地,一片雪白。
“呵,乍一看,还以为下雪了呢!”
站在车架前,王中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朝着四周张望,方圆几里之内,别说人了,连个麻雀都没有,整个世界给人一种冰冷的荒芜感。
身旁的篝火已经只剩青烟,驴子正在对着旁边矮坡上的枯草啃食,而常玉郎,则被他一句话正好惊醒,还在揉着眼睛。
王中转头便去解驴车的缰绳,打算将这驴子放一放,一边解着绳子,一边对常玉郎打着招呼:“怎么样,腿感觉好些了没?”
常玉郎还睡眼惺忪,楞了片刻才回应道:“多谢恩公挂怀,疼痛确实减轻了许多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气血不通的缘故,有些麻!”
说着,他便用手去搬弄着自己的左腿,不动还好,一动起来,顿时又是一连串的龇牙咧嘴,仅剩的睡意,顿时全都烟消云散了。
兜兜转转,等王中将这驴子放养的差不多,雾气也已经散了不少,两人这才启程上路。
早饭仍然是腌菜,不过只有王中自己一个人享受了,常玉郎不知道是虚了还是病了,蔫不拉几的,没什么胃口,而驴子,自然是不吃的。
今儿个天气倒是不错,久违的阳光总算出来透气了,驴车驮着两个人晃晃悠悠的朝前走了一两个时辰,王中晒了一上午,竟然还有些要出汗的赶脚。
将近中午的时候,两人总算看到了一处人烟秘籍的镇子,赶将进去,找了路边的两个光屁股小孩问了问,运气不错,镇子前头便有个小医馆。
王中带着常玉郎直奔医馆而来,坐馆的是个八字胡的中年医师,两人来的时候正唉声叹气的站在柜台后面拨着算盘,想来日子过的不甚舒坦,医馆的后院,还传来一声声规律的碾子碾动的声音,显然是有伙计在后面磨药粉。
“劳驾,医生,帮我这朋友看看腿,昨儿个被捕兽的夹子给夹了,还没上药呢!”王中将常玉郎架着,进门便喊。
医师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走过来,在看到王中的脸之后,明显的楞了一下。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王中把常玉郎扶到了一张躺椅上面,接着便冲着后院喊道:“红儿,别磨了,拿点羊角球,到前头来帮忙!”
医师一边喊着,一边拿剪刀剪开了常玉郎腿上缠着的布条,然后缓缓取下,最后露出了常玉郎那血肉模糊的小腿。
医师端详了一下,便有些可惜的叹道:“你们就没随身带点干净的东西给他清洗一下的吗?”说着,也不等王中两人回复,便转身去柜台后面取器材去了。
王中无奈与常玉郎对视了一眼:“你在这医着,我去外面买些干粮!记得帮我看着车啊,可别叫人牵了去,我去去就回。”
“劳烦恩公了!”常玉郎连忙抱拳虚应道。
王中挥了挥手,转身就走,这一路往都灵而去,是得置办些东西才行。
在街头买了些锅盔干饼,都是些没有油水的,于是又跑去酒楼里切了些肉干,最后再灌了一葫芦清水,王中才开始往回走。
不过才走到镇子中间时,忽然旁边的岔道上走来几个士兵,沿途的人躲之不及,王中也跟着闪到了一边。
那几个士兵,领头的人还算富庶,穿着盔甲,配着腰刀,不丁不八扬首阔气的朝前走着,颇为威风。他手里还拿着一张卷起来的纸张,前面不远就是告示墙,王中一看这架势,多半又是要张贴什么新的告示了。
后面的几个士兵就要穷困些了,只有棉袄号服,手里拿着的都是木质的长枪,只有枪头才带着铁器色泽。
这行人路过,还不停的对路两边张望着,似乎颇为享受这种威风凛凛的感觉,领头的人目光还在王中脸上逡巡了两下,最后见他怀里抱着干巴巴大饼,身上一副穷酸样,才没了兴致,瞪了他一眼便走了。
王中心下一沉,看来自己还是少买了一样东西,斗笠!他这疤痕满脸的面容,在普通人眼里看着凶神恶煞,在这些当差的眼里,自然就是形迹可疑。
这几个士兵很快就到了告示墙,领头的哗啦啦几下,刷上浆糊,再把手里的纸张摊开,铺上抹匀,动作一气呵成,看来是做熟了的。
王中这才有空去看告示墙上那些斑驳不一的通缉令,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没看到通缉自己的,反而是各种江湖派门人物的通缉告示,有新有旧,什么春怀岭胭脂虎,什么镇威帮二帮主之类的,都是些陇川府境内的江湖人物,只不过现在都成了太守府缉拿的要犯。
看了一会,新贴的告示前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那几个士兵也走了,王中才走近来瞧着,一瞧倒是吓了一跳,画上的人竟然是惠景博。
“通缉原六扇门捕头惠景博,案犯犯上作乱,目无王法,乃是前六扇门总捕任义妖人余孽,凡禀告去向者,赏银千两,捕获击杀者,赏银万两,太守府授官奉值。”
“啧啧,这价格可真不低!”王中念叨完通缉令之后,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几天不见,没想到身为六扇门捕头的惠景博,居然也和他一样,成为了海捕文书上的人物,真正是无话可说。
不过,调侃过后,转身就走的王中,心情却有些沉重起来,惠景博被打成了任义余党,上了通缉令,那他在都灵多半是待不下去了,而且明面上也不可能会露面了,自己又要到哪里找他去呢?
这人海茫茫,而且人生地不熟的,比大海捞针也容易不了几分啊。
虽说这任务的内容简单,只是给他带三个字而已,但这找不到npc,任务咋做下去?
王中顿时有些苦恼,这任务稀里糊涂的来,稀里糊涂的做,现在又稀里糊涂的做不下去了,真是将人玩的团团转?
而且更让他警觉的是,任务的尿性一定还没有脱离,尽管这是迟少恭无意之中出发的任务系统,但只要发布成功的任务,绝对会对他有着莫名的恶意,直到将之逼入死地。
不过迟少恭的临终之托,就这么简单一件事,不给他办了,好像也不好。
“要不,还是干脆别管了,反正他不是自己说自己还会成仙复活吗?等他复活了自己去说不就好了,何必还要我这个外人去带个话多此一举呢?”
无奈之下,王中心里忍不住这样调侃起来,至少,得让自己有个好心情不是?
就这样自我开解着,王中提着一大包干粮,返回了医馆。
医馆内又来了新的病人,医师正在里面为病人诊脉看相,常玉郎躺在前头的躺椅上,左腿被搁在了一条凳子上,一个身穿米黄色布裙的小姑娘,正拿着一把毛刷子在他伤口上来回涂抹着一碗淡黄色药汁,也不知道是什么制成了,带着一股浓烈的药味。
而随着小姑娘的刷子来回,常玉郎的脸上,则是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腿部不停的抽动,忍的十分辛苦。
王中还没走近,便听到那小姑娘对着他的小腿轻轻一拍,娇斥道:“别动,不就是点皮肉伤流的血多了点吗?看把你吓的,一个大男人,这点痛都忍不住,做什么吃的?”
常玉郎顿时脸庞涨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不过好歹还是维持住了一个男人的尊严,没有叫嚷出来。
王中把包裹往旁边放了,忍不住笑道:“啧,昨儿个叫的可惨了,今天怎么这般男子气概?”
那小姑阿娘闻言立刻抬头瞧了过来,正好看到王中低下来的一张恶鬼脸,顿时吓了一跳,手上力道一重,刷子便在常玉郎腿上猛的戳了一下。
“哎哟,我的姑奶奶,轻点啊,我是来看伤的,不是来受刑的。”
常玉郎立刻哭天喊地起来,这货什么都好,好像就是受不的痛,一痛起来,就哇哇哇的乱叫,昨天王中拉他起来的那会,差点没被他把耳朵都震聋了。
常玉郎这一叫,王中便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有时候就觉得这小子还挺搞笑的。
里头的医师正在给人号脉,听到这边的动静,立刻呵斥起来:“红儿,你做什么呢?赶紧给这位公子把药上好了,回里头磨药材去。”
小姑娘连忙恭顺起来,对着医师回应道:“晓得了,爹,马上就好。”
医师见女儿答应了,才含着怒气又坐下,重新给病人号脉。
这边小姑娘见老爹没再关注这里了,立刻便在常玉郎的脚背上拍了一下,低声娇呵:“叫魂啊叫,亏你还是个大老爷们,不就是戳了一下,至于么。”
说着又拿起刷子,在那药碗里杵了杵,对着常玉郎的伤口就是一阵龙飞凤舞。
常玉郎本还想反驳来着,伤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觉得痛了。
不过这小姑娘一动起手来,立刻让他浑身都绷紧了,两只手捏在躺椅的扶手上,青筋都快暴了出来,好在忍着没叫出来,不然又得多挨两下。
小姑娘手脚麻利的将药汁都抹完了,然后拿起旁边的一碗绿色的药草碎末对着他的伤口就撒了下去,铺上了厚厚一层,才用干净的纱布将之一圈圈的缠裹起来,最后还在常玉郎的小腿上打了个蝴蝶结才做数。
“行了,这几天莫要乱走动,好好养着便是,不然腿瘸了我们可不负责。啧,你们两个,还都真是命大!”
系好最后一道绳结,小姑娘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端着空了的药碗离开了。
常玉郎听着不明所以,不过嘴上却还在嘀嘀咕咕着:“我当然命大了,命不大说不定都在这里丢了半条了。”
王中却知道,这小姑娘刚才多半是看到了自己额头上的伤疤,受了这么严重的创伤,居然没伤到脑袋,当然也算是命大了。
等到这姑娘走了之后,王中才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指了指常玉郎的腿上的纱布,对他道:“怎么样,医师怎么说?”
常玉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才缓过劲来道:“医师说夹子从我骨头上擦过去,没给我夹断算是运气好的了,不用上夹板,里面清理干净之后上药,敷上几天便行。”
王中乐了:“听起来竟然不算很严重,昨天看你流了那么多血,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常玉郎也暂时没了那么多客套,连忙道:“昨天没死,刚才差点没死了,你知道吗,那小姑娘拿着一根近尺许长的针就在我这伤口上戳,我都不敢看,还拿盐水泼,差点没痛死我。”
常玉郎说的心酸苦痛至极,似乎遭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不过王中却没理他,反而是对他的另一侧努了努嘴。
常玉郎回头一看,名为红儿的小姑娘正一脸寒霜的看着他,手里还端着一个药碗,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不过这回红儿姑娘却没怎么搭理他,只是将碗往他身前一伸:“不想死就赶紧喝了。”
常玉郎慌不迭的从她手里抓了过来,仰头就干,一饮而尽,完了才觉得苦,又在那龇牙咧嘴的哈气,同时将碗递了回去。
红儿姑娘却揉捏着刚才被他抓痛的手指,瞪了他一眼,然后才一把抢过药碗:“德性!”
瞥了常玉郎一眼之后,这姑娘才自顾着的要走。
王中看得一阵好笑,这货也忒怕死了些,不过他连忙唤住了红儿姑娘:“姑娘,我这朋友什么时候能够下地走路?”
红儿姑娘头一边收拾着旁边的东西一边头也不回的道:“快则三五天,少则半月,中间再换一次药,保证活蹦乱跳。”
“那坐车呢?”王中追问道。
红儿姑娘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的驴子和车架:“就这?只要他颠着不喊痛,随你们。”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红儿姑娘留下一个不屑的眼神之后离开,留下王中与常玉郎两人面面相觑。
期期艾艾半晌之后,常玉郎终于忍不住道:“恩公的事情若是不急,要不咱们就在这里盘桓两日再上路如何?”
王中被这厮逗的想笑,不过现在惠景博也成了通缉犯,他确实也不急着赶路了,但这都灵,他只怕也是不用去了,到时候直接转道梧州府,然后去往南陵道好了。
于是他便随口应付道:“我那朋友现在怕是不用找了,都灵我也就不打算去了,后面的路我还没想好怎么走,在这镇上先住两天也无妨。”
常玉郎听得一愣,怎么之前还好好的,出去一趟就变卦了,这荒僻小镇,还能突然来个飞鸽传书不成?他有些疑惑,不过王中改变主意其实对他也没多大影响,而且毕竟是别人的私事,他也不好刨根究底的追问,所以只是礼节性的回了一句,表示关怀。
“这样啊,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王中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没什么,对了,你在这先躺会,我再去找个客栈,不然你总不能住在这医馆里,对了,医生,诊金多少?”
那中年医生正在药柜与人抓药,听得王中这一声喊,忍不住皱了下眉头:红儿怎么回事,汤药都端上了,钱还没收?
他刚想回话,后面的门帘子一掀,原来是红儿姑娘听到了吆喝,跑了出来:“诚惠,诊金,汤药工本费一起,不多不少,二十两银子。”
常玉郎自然是没有钱的,他这一番折腾,连包袱都丢了个一干二净,就剩一个光人了,这钱自然就只能是王中出了。
从怀里摸了一锭银子出来,交到了红儿姑娘手上后,王中也开始有些发愁了,之前他不怎么需要钱,所以没怎么在意钱,后来是有钱不用在意,但现在是需要钱却快没钱,就让人有点犯难了。
交了这二十两医药费之后,他身上就只剩下三十两出头的散碎银子了,这一路到南陵道绝对不够花,刚才去买干粮,都感受到物价有明显的上涨,看来还得找个机会捞点银子才行。
红儿姑娘收了银子,拿着狠狠的瞅了半晌,才心满意足的收进了怀里,同时奚落了常玉郎两眼,似乎在说,没想到你不仅是个怂汉子,还是个穷光蛋。
常玉郎气得咬牙切齿,但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把头偏过去,在心里安慰自己,不用跟一个女人计较。
不过王中面上的疑难之色,还是露在了他的眼里,看来这救他的人,兜里也不富裕,再者,一想到他自己身上现在确实好像身无分文,这挣钱的事情,也暗自落在了心里。
王中却没注意这么多,付完钱之后,径直道:“姑娘,我这朋友在这里躺会,我去找个客栈,一会就回来接他。”
或许是收了银子,红儿觉得这汉子脸上的伤疤也没那么恐怖了,立刻笑着道:“没事,你快去快回就成。对了,镇上就一家福来客栈,就在前面的路口拐弯,你直接去便是。”
“谢了!”王中得了答复,道谢之后,给了常玉郎一个眼神,转身便出去了。
过了前面大街路口往右边看,果然看到一个住的招子,走近一看,正是红儿姑娘说的福来客栈。王中到的时候,两个伙计正在门口搭梯子贴着红纸对子,客栈里生意冷冷清清,见王中过来,那扶着梯子的伙计立刻小跑了过来。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这伙计刚走,那还在上面贴着对子的伙计便摇晃起来,吓得大叫道:“大雷子,你个憨货,扶稳当啊,老子要摔下去了。”
这伙计慌不迭又跑过去将梯子给抵住,好悬没让上面的同僚掉下来。
王中忍不住笑着走了过去,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贴春联吗?”
这种习俗他只在历史课本与旧日的视频之中见过,真正看到,还是头一遭。
当初他也曾零星的听崔子辰说过,第二人生是以古华夏世界为背景创立的世界,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其中的一个体现。但这样一来,眼前世界的真实与虚幻,又越发的纠缠不清了。
那梯子上的伙计低头一看,原来是来客了,一张圆润的小脸看上去比这扶梯子的伙计年轻不少,但说话却老气横秋的,立刻堆笑道:“哟,客官,您来了,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掌柜的寻思着反正店里没生意,索性想着改换改换门脸儿,这两边的对子都贴新的,沾点喜气。”
这伙计一边说着,一边往下爬,对联已经贴好,王中左右一看,财酒尽饮饮出万家富庶,福楼喜聚聚齐八方祥和,配合着大红色的背景,看着倒确实挺喜庆的。
不过他更在意的是,这伙计刚才说的一句话:快过年了。
他刚进来的时候,这里头好像还是六月还是七月,没想到一转眼,半年就要过去了,眼下都要过年了。
心思复杂的叹了口气,王中转头不再去想这些,对两个伙计道:“住店,要两间房,我还有个朋友等会去接来,估计要住个三五天的,你们给安排一下,定金多少?”
那刚爬下来的伙计立刻道:“嘿,还真是贴上喜字儿就有喜事儿到,客官您里边请,两间上房,住个五天,也就十两银子不到,定钱付一半,咱还包您一日三餐,保证让您宾至如归,小的现在就带您去看看房间如何?”
王中听着心中暗自捉急,这没钱的时候才知道物价这么离谱,当初在安州县,一只羊才一两银子,如今住一天客栈,就得花一只羊了,也不知道是物价真的变贵了,或者还是自己现在没钱了对这些敏感了。
不过镇上只有这一家客栈,不住也没办法,当下只好先随这伙计前去缴了定金,领了牌号,然后再回转医馆去接常玉郎。
虽然他和常玉郎只是萍水相逢,但救人救到一半,忽然把人扔下自己走了也不像个事儿,所以他才跟着耽误几天。
反正都灵不能去了,转道南陵也得详细谋划谋划,也不差这点时日了。最主要的是,救这小子没触发任务,那多半应该没什么特殊的事件,搭把手结个善缘也无妨。
回到医馆的时候,常玉郎正躺在椅子上,两只眼睛对着外面的世界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到王中走来,他立刻大喜着坐了起来。
不过这股喜庆没坚持两个呼吸,牵动伤势之痛,立刻让他倒抽了一口凉气,过了半晌才回过气来。
“走吧,客栈倒是不远!”王中走近,径直打着招呼道。
常玉郎点头应了,勉力站了起来,不过动作幅度过大,疼的又是直抽抽。
王中扶着他,忍不住皱眉道:“有这么夸张吗?”
一个大男人,不就是受了点创伤吗?都包扎好了,怎么还这样婆婆妈妈的,也难怪连人家小姑娘都看不起了。
“恩公,你不知道,这药,这药,哎哟,比昨天还疼!”常玉郎一边挪动着一边苦瓜脸道。
这时,那红儿姑娘正好上前边来抓药,听到他这话,忍不住又嘲笑起来:“你这人还不识好歹,这可是我爹的独门金创秘方,不就是痛了点吗?痛才是为了你好,说明你的肉还没有烂,真要是不痛了,你这腿就砍了吧。”
王中这才晓得,原来是这药的原因,常玉郎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忍不住倒也不稀奇了。不过他听红儿姑娘这么一说,心里头却有了些想法,若是这药真的好用,过几天走的时候兴许可以买点在身上。
虽然他做为玩家的体质有些特殊,恢复能力似乎要比常人快一些,但日后行走江湖难免受到刀剑创伤,随身带一点药力不错的金疮药,也是很有必要的。不过这些都要看到药力药效才行,眼下这常玉郎倒是一个很好的小白鼠了。
王中想了想,便又转头对红儿姑娘道:“比之东顺码头无痕居的如何?”
当初巧遇无痕居,对方也曾自夸过,金创一绝,甚至能不留疤痕,可惜当当时王中与众人一起行动,没想到这一层,这里离蒙冲县其实不算很远,同为杏林,说不定两者应该熟识,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哪知道他话音刚落,那红儿姑娘却像是被捉到痛脚了一般,娇叱道:“哼,无痕居那等不要脸的,专会挑些好听的话说而已,自己东西不成就偷别人的秘方,与他做比,我还嫌丢了脸面。”
王中没想到还有这茬,忍不住呆了一下,不过这背后的故事,想来又是另一场龌龊了。
红儿姑娘似还要再说两句,不料里头的医师忽然喝了一句,将她唤了进去,王中与常玉郎两人没了故事听,便只得彼此看了一眼,然后赶着驴车往客栈去了。
医馆内,称好的药包包好,让病人拿走,屋里暂时没了客人,中年医师忍不住便对女儿训诫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好好干活,话这么多做什么?无痕居怎么样,与咱们有什么关系,以后不许再提他。”
红儿却忍不住顶嘴道:“凭什么就不能说,当初他这么对咱们,难不成还不允许我骂回去了?”
医师立刻厉声道:“骂两句又有什么用?很光彩么?女孩子家家,哪来那么多波浪心思?好好磨你的药粉便是。”
医师的话或许是过于严厉,红儿姑娘立刻眼珠都红了,噙着泪道:“哼,你就是这么偏心,难道他是你生的,我就不是你生的不成?”
说完,小姑娘直接呜咽着掀起帘子跑到后堂去了,留下医师一个人独自在堂前叹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只是有的家里的经,念出来就是丑闻了。
不说医馆内的一些小风波,王中带着常玉郎到了福来客栈安置,客栈里没什么生意,几个伙计伺候两个人,自是手到擒来,就连那头驴子,都过的舒舒服服的。
转眼之间,三天便过去了,王中问了一下伙计,知道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再过十天就要过年了,临近过年,镇子里总算有了些喜庆,来往赶集的人多了起来不说,破天荒的居然还有人杂耍卖艺,舞龙晃灯。
由于镇子不大,街道也就两三条,客栈门口的这条路上也多了不少生意,王中与常玉郎两人住的房间,正好能看到街上,有两次,他还看到了医馆的红儿姑娘在这附近转悠,买了些大小东西提回去,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客栈之中,王中正拿着狼牙刀练刀法,虽然说没有足够的真气,刀法练了也发挥不出很大的威力,但练总比不练好。
至于自然功,每天练习也是有极限的。
王中正在揣摩着如果没有足够真气的情况下,如何尽可能的将自身的劲力与刀法结合得更紧密一些,然后将刀法的威力发挥出来。
有着狼牙刀在手,他练习起来也颇为实际一些。
就在他运转如风的时候,旁边房间之内的常玉郎却忽然大叫了起来。
“若不是有什么歹人?”王中赶紧提刀就冲了过去。
但推开门一看,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常玉郎一个人在不停的抓着自己腿上的绷带,嘴里还疯狂的叫喊着:“痒,痒死我了!又痛又痒,好难受!”
“咋回事?你这又是怎么了?”见是虚惊一场,王中也随意了许多,直接提着刀就走到常玉郎面前。
冰冷的刀锋在常玉郎眼前一晃,顿时让他心里一个机灵,这刀锋的锋利,甚至已经让他不由自主的引起了警觉。
而且这刀的形制,也让他心中一沉。
不过这个时候,这种心绪也只是稍微波动了一下,仅仅持续了一瞬间,连王中都没有察觉到,就被他抛诸脑后了,实在是他腿上的伤口,痒痛到让他发狂。
“这药怕不是有毒吧,我这小腿,现在感觉有一万只蚂蚁在咬一样。”常玉郎忍不住大呼道。
王中也不是很懂这些,只得半信半疑道:“要不,把这纱布拆了看看?反正医馆离这也不远,真有事,咱现在就找他去。”
常玉郎立刻道:“拆,赶紧拆,帮帮忙,王大哥,快。”
王中看他煞有其事的,以为真有什么变故,刀尖一挑,便将系得花里胡哨的绷带割开了,瞬间散的七零八落。
之前敷上去的药物,也贴着纱布掉落,除去一些边缘的斑点之外,里头便是常玉郎小腿上新生的嫩肉,甚至可以看到一层浅浅的薄膜之下,血液在**之中流转。
“啧,这不是快好了吗?”王中看着他的腿的样子,三天前还血肉模糊的样子,伤的很深,现在都快长好了,而且好像连疤都没有,说明恢复的挺不错的。
纱布解开之后,小腿暴露在空气之中,常玉郎总算感觉好受了些,不过还是有些痒痒,连忙又对着伤口不停的吹气,消解这种感觉。
但没吹两口,那原本鲜红的嫩肉,忽然之间就开始往外渗血出来,而且越来越快。
王中顿时没好气道:“这下好玩了吧,走吧,去医馆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孤松镇
“公子体质好,没什么大碍,这伤口都已经全部愈合了,原本若是忍一忍,等明天来换个药,疤痕都不会留下,现在嘛,也不用换了,就是腿上会留点疤痕,其他的倒没什么。”
医馆之中,中年医师一边给常玉郎清理着创口,一边洒上一点粉末,两撇八字胡一抖一抖的。说来也是神奇,药粉洒上之后,常玉郎的腿不痒也不疼了,连血也不流了,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看来只要等到痂一落,也就全好了。
常玉郎试着起来走了两步,除了几天不动这条腿忽然再走还有一点不适应之外,确实没什么大的问题了,看来这药效果然不是吹的。
“多谢医师,多谢医师,疤什么的无所谓,反正在腿上也看不着。”常玉郎呵呵笑着,颇有一种重新活过来了的吐气扬眉。
医师一边收拾着,一边又道:“收钱治伤,应该的,说来,这位客官要是当初受伤了能来我这里医治的话,这面上也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疤痕。”
医师说的自然是王中,言语之中甚是可惜。
常玉郎也顺势道:“确实,恩公这是遭了什么悍匪吗?下手居然这般凶恶?”
王中虽然也有点慨叹,但这么长时间都过来了,也习惯了,倒觉得没什么。不过这医馆的药既然如此神效,看来买一点带在身上是有必要了。
至于前事,他不想多说,便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道:“哈,只能怪我运气不好咯。对了,医生,你这金疮药怎么卖,我买上一点带着,以备日后之用。”
医师立刻便指了指常玉郎腿回道:“前次那种药液是临时配置的,多是放在医馆之中对伤者使用,这位壮士若是想要买的话,小店有炮制好的粉剂,路上带着,若是受了创伤,不想留下疤痕,三分水化开调制便是,当然,不化开也是有止血生肌之效的,只不过对消除疮疤可能就没那么好使了。”
说着,医师又走到柜台后拿出纸包、瓶装两种,接着道:“这一瓶是五钱,作价三两银子,这一包是一斤,量大,便宜些,五十两银子。用量的话,若是像这位公子昨日那种伤势,五钱药粉临时止血差不多。”
王中一听,顿时心头一叹,要是往日银票在手,定然是买上个十斤八斤了,但现在囊中羞涩,便只能买上个十钱八钱了,当真还有些懊恼。
“那劳驾,给我来三瓶吧!”
王中摸出了九两散碎银子,往柜台一放,医师看了他一眼,转身从柜台里又多摸出了两个同样大小的瓷瓶,一起包好递了过来:“一共三瓶,壮士收好。”
王中赶紧接过,揣进了怀里,此间事了,他便唤了常玉郎,准备回客栈,不过这常玉郎不知是不是因为腿脚刚好的缘故,走的不甚利索,慢吞吞的磨蹭了老久,才从医馆的前门大街消失。
等到两人都走了之后,医馆后面的帘子一掀,红儿姑娘走了出来。
医师顺势将那纸包的药粉推了过去:“还是拿去用瓶子灌了吧。”
红儿将纸包抓过,拿在手里掂了掂,忍不住撇了撇嘴道:“连着三天做了这么多,又卖不出去,这可如何是好?”
医师叹息一声,将刚收的银子也递给了她:“现在世道不好,卖不出去就留着咱们自己以备不时之需吧,银子你可都放好了,估计年一过完,咱们这医馆就开不下去了,到时候就靠着这些盘缠了。”
红儿这时候也不顶嘴了,点了点头道:“女儿省得!”说完便将两样东西都拿着往后堂去了。
医师一个人望着门外的大街,这都快过年了,镇上的热闹劲连以前的十分之一都赶不上,而且估计马上就要打仗了,这日子越发难过,看来陇川府这种边陲之地,还是没有中原来得安生啊。
回到福来客栈,王中将金疮药放好,转身便来找常玉郎:“常兄弟,你这腿也好了,之后打算怎么走,有想过没?”
常玉郎立刻问道:“恩公当真不去都灵了?”
之前王中在医馆不知道为什么随口说了句,不去都灵了,常玉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王中点了点头:“嗯,去不了了,我要找的人,现在已经不在都灵了。”
常玉郎顿时心头暗震,王中这说法,好似有人传递了什么消息给他似的,但这几天他一直都和他在一块,也没见他与什么陌生人接触,这人哪里得知的从都灵来的消息?
而且王中的身份自始至终都没有与他透露过,加上他那把暗藏的宝刀,和之前暗夜之中的试探,常玉郎越发觉得,这个半路上遇到的有些好心肠的人,十分的神秘。
常玉郎顺势问道:“那恩公接下来要去何处呢?”
王中想了想:“我接下来可能要去梧州府吧。”
去往南陵道虽然说从梧州府过是一条路,但也不是唯一的一条路,路上还会遇到什么情况,王中也拿不准,所以用不肯定的语气回答道。
常玉郎立刻跟上道:“此去梧州府,也是要先南下,与去往都灵还有很长一截同路,常某就厚颜与恩公一路同行如何?到了北定口,咱们再分道扬镳也不迟。”
常玉郎对王中的身份还有一点存疑,也有一点猜测,这点猜测来自于王中之前露面过的那把宝刀。为了映证心中的猜测,他还是需要同王中多相处一段时间,才能找出真正的答案,顺理成章的便要求了同行。
王中对此也无不可,本来他过来问一问,也只是讲个礼貌,常玉郎与他一不一起,他都无所谓,只是非得要今天就走,是因为还可以省两天的房钱。
钱不多了,今天换药,加买完金疮药,王中现在全身上下就只剩二十两银子都不到了,这还不算等会还得付给客栈一两,必须得扣扣索索着用了才行。
“行,那我现在就去退房,你在门口等我吧。”
见常玉郎答应,王中二话不说转身便下楼去了,看得常玉郎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走的这么急,莫非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一炷香之后,两人赶着驴车,出了福来客栈,常玉郎本来不想坐驴车的,但又不好开口推脱,加上他又没有钱,只好先将就了。
驴车很快驶过青石板的小镇街道,出了镇子口,王中回头才在镇口的石碑上察觉镇子的名字:孤松镇。
看这名字,这里应该有一棵老松树才对,但望遍了四周,王中也没有看到松树的影子,只得心下奇怪的赶着驴车走了。
将近年关,官道上冷清的很,隔着许久都遇不到一个赶路的行人,天地一片肃杀萧瑟,让人心头凄冷。
不过王中对这种情况已经习惯了,而且还时不时的有常玉郎这个家伙在车上嘀咕,两人能说上两句话,也不算太寂寞。
临近天黑的时候,前方出现一条小河,河对面还有个不小的村落,王中立刻多抽了两下驴子,晚上不用露宿野外了。
不过驴车来到桥头的时候,桥上架着两根粗大的栅栏,尖刺铁钉突出,横在了桥中央,将桥面封得死死的。
桥的另外一端,还有几个士兵镇守,显然这里成了一个简易的关卡。
看到有驴车过来,桥头的士兵不急着上前阻拦,反而转身朝着村子里跑了过去,没多久,一队十几人的人马便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桥上,搬开栅栏,拦在了王中的前面。
“嘿,赶车的,你们是干什么的?”
这十几人全都是手持刀枪不等的士兵,不过多没有甲胄,只有领头的一个,身上穿着一副半身甲。王中没看到金属的光泽,判断应该是副皮甲。
此地何名王中也不知道,这陇川府最近是个什么态势他也不清楚,所以他十分配合的扮演起了赶路的农民,抵着头也不露脸,好声好气的道:“几位兵爷,小的就是个过路的,从孤松镇来,要往都灵投亲去,还请几位兵爷行个方便。”
那领头的人听了王中的话,冷笑着不说话,只是带着人将他俩团团围住,然后又指着车上的常玉郎道:“那他呢,你又是干什么的?”
显然,后半句是对常玉郎问的。
常玉郎本来可以不应付这样的人,他也不想应付这些人,但没办法,谁叫他现在是和王中一起赶路呢?
被对方这么趾高气扬的一问,他心中虽然不舒服,但也只得下了车来,道:“回军爷,小的也是要往都灵去投军的,搭这老乡的车顺路结个伴。”
两人事先没想过会遇到这种半路上都有查卡的,所以也没有对过说辞,只能临场发挥,好在还都说的过去。
士兵对两人的回答没说什么,但看他那不屑一顾的样子,显然多半是不怎么在意的,不过王中车上还有些瓶瓶罐罐,这人也不多说,直接便指示手下道:“打开看看!”
王中连忙道:“军爷,这些都是家里头制的一些腌菜,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几个士兵哪里会理会他,直接掀开了几个坛子的封口,揭开盖子一看,酸味冲天,还真是一坛坛的腌菜。
那领头的士兵见了,连忙挥了挥手,让手下将盖子放下,接着才大摇大摆的对王中道:“咋呼什么!爷还会拿你这烂咸菜了不成?这些坛子罐子的,你自己搬走,这车和驴子,县里正在为大军征粮,缺乏车架,便征用了,过后自己到县衙去领。”
“带走!”士兵大喝了一声,边上几个手下便抢将上来要牵驴赶车,有两个直接将车上的坛子直接抱了下来,放在了地上。
常玉郎哪里见过这个,登时忍不住怒了起来,不过却没多少火气,而是十分不解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当兵的居然也抢劫吗?”
头前的王中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当杀人犯没法走路,做顺民也没法走路,这个世道,看来还真的和丁羽说的一样,已经乱了。
他也不说那么多废话了,本来装作一个普通人农夫,为的就是想路上顺畅些,但既然走不动了,那也没必要装了。
而且他狼牙刀还在车上,怎么可能让这些人将车拉走。
两个还在掰扯他手臂的士兵,立刻便被他一耸肩甩了出去,跌向一旁。
“好胆,你想造反不成?”那领头的士兵见了,立刻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钢刀,铿锵一声,雪亮刀锋一亮,周围其他士兵也将木制的长枪都端了起来,锋利的枪头竖起,看着也着实有些威势。
“造反?”王中冷哼了一声,接着便直起了身子,露出了真容,狰狞的面孔在这黄昏的日光之中,将这领头的士兵都吓了一跳。
“贺子方不是自己都要造反了吗?你们难道不是贺子方的兵?居然还有脸说别人造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一边说着,手已经伸进了车架上铺着的毛毡下面,握住了刀柄。一旁的常玉郎见他这动作,知道他已经去拿刀了,下意识的还有些期待,虽然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王中对他没什么恶意,但这人一直神秘的很,不弄清楚,他不放心也不甘心,没想到几个拦路查卡捞油水的小兵,倒给他创造了一个机会。
“放肆,什么贺子方不贺子方的?你这贼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
见王中不服,那领头之人,登时怒喝起来,只不过说到一半,他旁边的一个手下却捅了捅他,低声道:“头儿,贺子方是太守大人的名讳。”
这人立刻顺势道:“竟然敢对太守大人不敬,还说你不是反贼,给我抓起来,敢阻挠咱们征粮,真是活腻了。”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王中便已经从车里抽出了狼牙刀,幽亮的刀锋,不知为何,只从视觉上,给人的冲击便要比他手里那把钢刀要深沉的多。
那领头的士兵却恍然大悟起来:“好啊,原来还是个跑江湖的。私藏兵器,江湖人士,罪加一等,格杀勿论,给我上。”
王中懒得与他多说,他又不是来与这等小人物做辩论的,抽刀的同时便已经提刀而上,狼牙刀锋利的刀锋瞬间切过两根递过来的长枪,顿时便将之断成了两截,只剩半截木杆子在两个士兵手上。
那两个士兵吓得楞了一下,扭头就跑,周围几个还在逡巡,刚要上前,王中再往前一踏,呜咽的刀锋破空声,直接就朝那领头的士兵砍了上去。
这几个士兵都没什么手艺,都只是寻常乡里人,拿了兵器便做兵而已,拦不住他,即便是长枪有个七尺来长,但也敌不过他手里的宝刀,很快就断成了两截。
三两下之间,这群人就一哄而逃了,纯粹的乌合之众。
王中还有些懊恼,早知道这样,他连狼牙刀都不用,说不定用拳头就能搞定,也不必暴露,不过他追向那个领头士兵的脚步却不曾停下。
有些事,得找个有官府背景的人问问才行。
第一百三十五章 横水风波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有话好说,好说!”
窄小的石桥上,栅栏东倒西歪,兵器扔的到处都是,身穿皮甲的士兵被狼牙刀横在脖子上,当即就扔了钢刀跪倒在地抱拳告饶,至于他那些弟兄,早就已经鸟兽散去,不过在数十步之后,又聚集了起来,鬼鬼祟祟的,不敢上前,也不敢远离。
其中有个,已经朝着村子里去了,一看就是去搬救兵了,王中眉头一皱,看来这里也不能久留了。
旁边的常玉郎却十分平静,这会儿反而还有空将那士兵丢下来的钢刀捡起来,舞了两下,觉得不甚顺手,又随手丢在了地上,叮当做响。
王中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但也没那么多时间计较,立刻便对那士兵喝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士兵?哪个大营的?”
那士兵立刻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回答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小人只是松平县的一个小小催粮官,下乡催粮是太守府交代下来的任务,就连县尊大老爷也不能违抗啊,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啊,还望好汉开恩,饶了小的一条狗命吧。”
“你征粮就征粮,无端抢我的车架做甚?”王中有些莫名其妙,有些人真的是没事找事,好好的让他过个路不好吗?
“好汉明鉴啊,征了粮食,肯定是要车架来运的啊,但是上头催的又急,车架不够,就只能民间征用了。并非是小的要与好汉为难啊,实在是小的也是上命难违啊,小的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十几口要养……”
这士兵求起饶来,便没完没了了,王中哪里有空听他说这些,立时便没好气的动了动刀锋:“少跟我扯那些没用的,我问你答。”
士兵立刻便闭上了嘴巴,抖抖索索着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眼巴巴的看着王中。
王中想了想,若是惠景博当真回了都灵的话,他要么和其他人一样,投降贺子方,在贺子方手下做事,要么隐姓埋名不再过问世事,但新出的通缉令却将他打成了妖人余孽,显然他前两条路都没选,反而是走上了太守府的对立面。
但他势单力孤,除了身手好一点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势力长处,想要与太守府作对,何其难也,最多也就只能行刺杀之事,难道他就是因为这个被通缉的?
想到这里,王中立刻便对这士兵问道:“我来问你,太守府最近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之前可有人行刺过本府太守?”
哪知道那士兵却茫然不知,只是一个劲的求饶:“壮士饶命,小的是真不知道啊,不过小的手下有个机灵的,庄闲,他,他可能知道。”
王中顺着他的手指头看去,桥头上的还挤着的几个士兵当中,其中一个正是刚才提醒这人贺子方是太守名讳之人。
王中顺势将手一指:“你,过来!”
那名叫做庄闲的士兵却犹犹豫豫,端着长枪逡巡不前。
王中刀下的催粮官立刻吼了起来:“庄闲你个王八蛋,还不给老子滚过来,老子要是有半根毛的闪失,定然叫朱老三砍了你的手脚,让你一辈子做个废人。”
这人一吼完,那庄闲似乎对朱老三十分害怕,甚至还多过于眼前的上官,立刻不情不愿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这催粮官又朝王中解释道:“壮士莫忧,这庄闲欠了一屁股赌债,他不敢不听话。”
说着又朝那庄闲吼道:“没点眼力劲儿,还拿着这根破棍子做什么?”
庄闲走到一半,听他这么一喊,犹豫了一下,便连手里的长枪也扔了,走过来同催粮官一道跪在了王中与常玉郎面前,拱手便喊:“两位大侠饶命啊,小人只是个当兵的苦哈哈,从来没做过坏事的,大侠明察啊,可不能杀了良民百姓啊!”
王中也不多说废话,直接道:“我问你点事情,老实答复便是,再乱呱噪,我这刀子可不认人。”
这些人开口便知是老油子,与他们废话越多,越没什么好事。两个**子闻言立刻都闭上了嘴巴。
王中立刻问道:“我来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人行刺过太守府?还发下了新的海捕公文?”
名叫庄闲的士兵闻言楞了一下,接着便道:“大侠果然消息灵通,最近几天,县里才下新下发了海捕文书呢,有个妖人余孽在境内逃窜,听从都灵回来的客商说,此人胆大包天,竟然给对太守府长公子不敬,所以才被下令捉拿的。”
王中闻言一愣,对太守府长公子不敬?这又是哪跟哪?就算惠景博想要给六扇门的同僚伸张冤屈,也应该是找太守贺子方啊?
那庄闲还在继续道:“而且听说这人不仅功夫了得,当天从都灵杀了出去,太守府的高手都没有拦住他,这人是身份好像也大有来历,不过松平县毕竟离都灵太远,具体内情小的就知之寥寥了。”
王中一想也是,这人也都是从流言中听得这样的消息,能够知道这么多已经算不错了。
只是听他这样一说,看来惠景博多半是逃出都灵了,天下这么大,找肯定是没法找的,只能先搁置了。
接着他转而又问道:“你们这大冬天的征兵伐粮,是准备和哪里开战呢?朝廷吗?”
他这句话其实主要是问的那个催粮官,但催粮官却苦着脸道:“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啊,上面只下了这个命令,小的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王中眉头一皱,旁边的庄闲立刻跟上道:“大侠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这事虽然上头没发通告,但其实也不难猜,眼下并未听说朝廷有任何兵马前来围剿,但据县兵大营的将官说,都灵大军器械供应不足,尤其是新设立的潜龙卫,兵器械消耗格外巨大,本府境内铁矿不足,但隔壁界阳府府城附近便有整个西南最大的铁矿,营山矿,太守大人若真是想……想做大事,多半会打这里的主意。”
王中一听,顿时联想起蒙冲县作为两府交界要冲之地,界阳府却都直接丢了,把兵力全都收缩到了府城附近,和这人说的倒是对得上了。
只是他又犹疑的看了这两人一眼,一个身上寸甲也无,号服都是破破烂烂的,一个却是典型的上官做派,但偏偏作为主官的催粮官一问三不知,甚至连太守的名讳都不曾记牢。
反而是这个叫做庄闲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兵,却将局势消息说的头头是道,让他总有股滑稽的不真实感。
他看了看着两人半天,忍不住对这那庄闲问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催粮官责任重大,怎么你这上官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来头?”
跪着的两人闻言一惊,听说有些江湖大侠行侠仗义,专门挑着官员杀,难不成眼前这人也是?那催粮官立刻吓得抖若筛糠起来。
庄闲犹豫了一下,王中将刀锋微微提了一下,这人立刻便道:“大侠饶命,王头儿其实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催粮官立刻跟着道:“对对,小的也是贫苦人家出身,大侠明鉴明鉴啊,小的一家五代贫农……”
王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想到居然还是本家姓氏,立刻喝道:“没让你说。”说着又把眼神对这庄闲示意了一下。
庄闲没得办法,只得抿了抿嘴唇,继续道:“王头儿以前是给县里的赌坊做账房先生的,最近县尊新纳了一房妾室,乃是王头儿的妹妹,这横水村又是他家祖坟所在之地,所以这次县里征粮,王头儿才主动请缨求了这个差事来的,这不,福星高照,就遇到大侠了嘛,也算是缘分,缘分呐。”
催粮官立刻打蛇随棍上:“对对,缘分,缘分呐,好汉,这都是缘分呐,咱们这不是叫不打……”
王中立刻喝道:“你若是嫌活的不够长就继续呱噪。”
这人闭了嘴之后,王中又玩味的看着这两人。一个催粮官以前是给赌坊做账房的,看着年轻,想不到还是个识字的,这庄闲倒好,多半以前还是这赌坊的常客,这名字也叫的,不是庄就是闲,多半上一辈也是赌棍,也不是什么好鸟,还真是蛇鼠一窝。
不过这些人是什么样的东西,与他都没什么关系,既然问清了一些疑团,他也就不再耽搁,转手两刀在这两人脑门一拍,便全都晕了过去。
旁边的常玉郎还以为王中会将这两人直接杀了呢,没想到王中只是将两人打晕了。不过王中接下来的动作,又让他大吃一惊。
王中居然顺手将两人的钱袋扯了下来,连这催粮官脖子里面挂的一块玉都给掏了出来,不是王中拉出那红绳来,他甚至都没发现。
得,这下倒真是,这俩抢劫的没抢着,反倒被这个被抢的给抢了。
搜刮完这两个人之后,王中略微看了一下,不多,也就多了十两银子不到,倒是这玉,也不知道能不能换两个钱。
想到这,他又会过去看了一眼常玉郎,他那块玉若是当了,应该值不烧钱,吓得后者赶紧将腰上的玉佩给塞进了腰带里去。这个时候的王中,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王中见他这幅做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小子,没看出来还是个小气的主,这么多天白吃白喝,也不知道掏点钱出来,当真是不当人子。
将钱财收起,王中直接刷刷两刀,把驴子身上的车架给卸了下来,牵着便走,常玉郎这时候倒不怕了,一个闪身赶紧跟上。
桥头那几个还在犹犹豫豫的士兵,见王中将上官和庄闲两刀砍倒在地,还以为两人都被杀了,见得王中走过来,登时作鸟兽散了,这一次是散的干干净净,连不远处放着的粮车都不顾了。
“呵呵,正好!”王中立刻笑着走了过去,又是解下一头牲畜来,不过这里的牲畜都是驴子黄牛之类的,没有一匹马。
王中解了一头驴递给常玉郎,自己也翻身上了驴子,对他道:“赶紧跑吧,一会追兵就该来了。”
常玉郎这时候才开口道:“可我见恩公不慌不忙的样子,还以为恩公不怕这些人呢。”
王中忍不住撇了撇嘴:“这几个普通人当然不怕,等来了正规大军,我又不是铁打,赶紧,先跑路。”
或许是经过催粮一闹,村里头都没什么声气,百姓应该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王中和常玉郎从村子西头跑出来,也没见到半个人影,天很快就黑了下来,两人骑着驴子虽然跑不快,但天一黑,后面的追兵多半也就没辙了。
等到两人离开了约有小半个时辰,一队百十人顶盔带甲的正规士兵,才姗姗来迟,只不过村子里已经乱了,催粮官不见,征来的粮食放在路口许久没人管,百姓们又一股脑的疯抢起来。
士兵忙着弹压,恢复秩序,等到找到征粮官和庄闲,将他们弄醒,已经都是半夜了。
不过待得问清楚过路行凶的是两个跑江湖的强人,而且是打西边出去之后,士兵又慌忙回报给县里去了,大部队连夜打起火把便往西边赶。
横水村往西的大路并不通往松平县城,而是通往郭伯河,县尊今日正在郭伯河祭拜河神呢,要是让这两个强人冲撞了县尊,他们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陇川府之前已经将江湖人都肃清了一遍,这个时节还敢在外面晃荡的,多半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这样的人,可不是好对付的。
君不见,那刚刚下发的通缉令上,在都灵犯的事,如此重犯,都没被抓住,可见一斑。
且说王中和常玉郎两人,出了横水村,望西面而走,一直走了两个多时辰,才稍微缓些下来。
一来是驴子累了,二来是人也累了。
驴子累是正常的,这玩意儿本来就不是快速奔袭的坐骑,能一路小跑这么久已经算不错了。
人累主要是因为驴子没有配鞍鞯,骑在上头着实费劲,不仅是常玉郎,就连王中都没想到骑个畜生这么麻烦。
天黑路滑的,即便是王中临时做了两个火把,也不顶事,好几次差点摔出去,最后没办法,两人只得在一处破庙里先歇了,就算真有追兵也顾不得了。
破庙之中,王中也不生火,拿了点干粮与常玉郎,两人吃了之后便倚着泥墙休息。
王中不怎么怕冷,常玉郎却冻得直打哆嗦,寻摸了好几层干草堆着挤在墙角,才勉强好受一些。
王中便道:“明日咱们就分道扬镳吧,我现在身份败露了,再跟着我,怕要牵连你很多。”
常玉郎颤抖着摇头道:“恩公,别,别这么说,这又不是恩公的错,我也不打算去都灵,便先跟着恩公一起离开这里吧。”
王中有些奇怪:“你不是要去都灵投奔太守府么?怎么又变卦了?”
常玉郎叹息道:“世道艰辛,本来想着陇川府气象一新,投奔过去应该还能有些作为,也能有些安生日子过的,但现在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不去也罢。而且这马上也要打仗了,也不太平,我还是找个安稳地方,做个山野闲人好了,对了,还不知道恩公接下来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