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断肠落日千山暮,归来入梦一烟霞
天空逐渐明亮,暗红色的火焰和浓密的黑烟渐渐消散,原来的那个天空被还了回来。
但是,已经到了昏黄时分。夕阳将沉未沉,远处的山峦被披上了一层淡红的纱衣,如出浴的美人,恬静地坐在余晖与日影之下。
炽元谷从一条红色的伤口,在天火中变成了一条流着黑色血液的伤口,最后又在冰封的河水里,化作了一条卧龙,它有些累了,沉沉睡去。
这时,天空中出现了一柄赤红色的仙剑,这把剑的剑身有些与众不同,它要比一般的仙剑宽上那么几寸。剑身上还铭刻着一些飘逸的字迹,像是诗人骚客铸就的诗篇,洋洋洒洒。
那把仙剑有些慌乱,它在天空中来回地盘旋,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那个在剑上站立着的男人也是一样,他背负着双手,眉眼却是皱起,眼神里透露着焦急与慌张。
这种情感本不该从那个男人的眼中射出,那不是属于那个男人的目光。
他寻找着,一直找到日影西沉,夜幕降临,他还在焦急地寻找着。
终于,他看到了冰面上的一个蓝色亮点。那个亮点是那样的微弱,就像一颗即将陨落的星星。
赤红的仙剑低下剑尖,从空中飞了下去,速度很快,差点让那个站在上面的男人跌落。他焦急地飞向那个蓝色亮点,就像在追逐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
近了,近了,男人从仙剑上跳了下来,一把将那个微弱的蓝色亮点抱住,就像抱着一片风中的柳叶。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她的发丝是七彩的颜色,无论是赤橙黄绿,还是青蓝紫黑,甚至是那些没有名字的颜色,也都夹在其中。它们湿漉漉的,像是海草一样在女人脸颊边展开。
女人长长的睫毛盖住,微闭着眼睛,她的眉头轻颦,好似锁着一丝霞光。那张脸原本十分明媚,能够落雁沉鱼,羞花闭月,但是此时此刻,却是那样的苍白。好似一段素绢,静静地依靠在男人宽大的手掌上。
她身上穿着水蓝色的长丝裙,曼妙的身材若隐若现。但是抱住她的男人感觉她的身体是那样的轻,像一片柳叶,一根羽毛。她的身体很冰,很冰,皮肤上还渗出一层薄薄的冰霜,白得动人心魄。
在她的身边躺着一杆长枪,却没有一点光彩,就像一块灰色的石头,没有灵力,没有仙气,平淡无奇,和死尸无异。
“霞!”那个抱着她的男人开口了,喊的是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和她的面容一样,美,美得像天边的霞光。
“你来了......”女人笑了,她笑得很艰难,就像轻轻动一下嘴角她都会撕心裂肺地疼痛一样。她的笑是那样的凄凉,却又是那样的温暖,没有人能比此时的她笑得更直指心灵。
“坚持住,我去叫老毒物来,你不能死!”男人说道,像是对女人的命令。
“不用了,我其实早已经死过一次了,对吗?”女人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淡蓝如海的眼角,海洋的蔚蓝与深蓝在她的瞳孔深处交替,美得不可一世。
“四十九年前,你也是像这样抱着我,将我投入了屠刀河中。”女人笑了,她看着男人的眼睛,像是要从中捕捉一丝情感,比如一丝微微的颤抖?
“不......不!不......”男人语无伦次,他眼里满是惊慌,像是要逃避什么。
“现在屠刀河就在我身下,你为何不放下我,再抛弃一次呢?”女人说道。
“当年我是真真正正地爱你,没有半点假情假意,若我说谎,那就五雷轰顶,暴体而亡!”男人抬起眼睛,立下毒誓。
“哈哈,爱情可真是廉价呢。”女人笑道,“曾经我也爱你爱得不惧生死,可那天晚上,当我的父兄,我的教众,甚至是我自己,化为你剑下亡魂之时,我......”女人空洞地看着天空,漫天黄昏的阴影。
“我很困惑,困惑什么才是爱。”
“如你所见的那样,四十九年过去了,我踏烟归来,变回当年的模样,只想问个明白......”
“你已经得到答案了。”男人说着,看着脚下透蓝的玄冰,玄冰里封住的是无数魔教徒的尸体,“你自己给了自己一个答复。”
“我很满意。”女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时,天空中突然开始飘雪。炽元谷千万年来从不飘雪,今天,在这个寂静的黄昏里,却突然有洁白的雪花飞舞着落下,晶莹得像透亮的心。
“仙与魔就是这样,屠刀河将他们隔开,就永远会将他们隔开。这是任何人都无法逃离的绝壁,它势必要隔开这势不两立的一切。”女人的声音很微弱。
“爱也不行。”她说道。
男人抬眼向远处望去,日落千山,天地沉寂,女人的话就像无形的绝壁,横跨在仙界的东西大陆之间。
“对不起,违者必死。”女人仰起头,把香风吹入了男人的耳朵。
一阵寒芒闪灭,男人的表情瞬间凝固,但那不是惊讶的表情,而是很释然的表情。
他低头向着自己的胸口看去,红色的花朵在绽放,像一朵迎着夜色开放的玫瑰。
“你还记得烟霞山的故事吗?‘烟’与‘霞’两位神女从天而降,在山上游玩,遇见了才华横溢的年轻书生。两位神女为了争夺书生的爱,比试美丽,要求书生为她们各作一首诗,通过诗词的韵味与美感,决定胜出者。但是书生十年苦思,未能作出满意的诗句,最后抑郁而死,两位神女也随他一同坠落人间。”女人道。
“记得。”男人笑了笑。
“我和那个神女同名呢。”女人道。
“是的,你很美。”男人说。
“也为我作首诗吧,一句也行......”女人说完,眼睛缓缓地闭上。
男人沉思片刻,看向怀中安静睡去的女人,他轻轻颂念道:
“断肠落日千山暮,归来入梦一烟霞。”
......
......
......
据记载,炽元谷一战,魔教损失两万人马,炽元宗死亡三千六百二十一人,星海阁死亡一百二十二人,云烟门死亡一人,沧浪宫死亡一人。
沧浪宫宫主将屠刀河引流,冲入炽元谷,扑灭天火,重创魔教,最后力竭战死,成为仙界正派的英雄。
魔教重创,溃退西方大陆。屠刀河横跨东西大陆之间,仙魔两立的局面继续保持。
第93章 以星海阁阁主之名
岁月如梭,白驹过隙。
炽元谷之战过去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仙界东部大陆逐渐恢复以往的模样。
紫微城和过去一样,喧嚣繁华,大街小巷都车水马龙,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
这是仙界的第一大城,坐落于仙界大陆的中原地区,城池的大小是烟城的两倍有余,繁荣程度和居住人口也远远超过烟城。
紫微城的建筑特色在于它们的“紫瓦”。工匠们在这种瓦片里加入了一种名为“紫萤”的物质。大片大片的紫色瓦片铺成了紫微城大大小小建筑的屋顶,每当夜色降临的时候,这些添加了紫萤的瓦片就会闪动亮紫色的光芒。从天上往下看去,就像每家每户都挂满了紫色的灯笼,绚烂缤纷。
因此,紫微城也常常被称作是“不夜城”,这座城池是没有夜晚的。人们的夜生活十分的丰富,有通宵营业的酒馆,有歌舞不绝的夜厅,还有烟花满地的青楼。夜里的紫微城反而比早晨的更加热闹。
据统计,紫微城中现世玩家的占比是整个仙界所有城池中最高的。城里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几乎都是现世飞升的修仙者,随便在路上揪住一个人,问他是否知道“电脑”或者“手机”之类的,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就在这样的一座大城中,还有一个众仙云集的门派——星海阁。据说,它最初就是一个《重启ii世界》的玩家在仙界创办的公会,后来随着加入公会的玩家逐渐增多,星海阁越做越大,得到正道众门派的认可,最终成为了正式的仙家门派。而星海阁也因为人数众多,成为了正派最大的门派。
直至今日,星海阁内部的管理方式还是保持以往的公会管理制度。门派对门下弟子的要求与管束并不多,几乎只要是想加入星海阁的修仙者,都是能够加入的,他们遍布天下,在阁主的一声令下,又能从四面八方召集,十分灵活。因此,星海阁成为了所有从现世飞升来的修仙者最佳的选择。
紫微城的西南方有一座大湖,称为“星海湖”,湖水湛蓝,闪着银色的微光,如同天上星海,而星海阁就建在星海湖之上。是湖心的一片蓝色建筑群,风格与紫微城的建筑迥异,里面掺杂了现世的建筑风格。湖边一共有九座长桥,通往湖心的这片蓝色的神妙建筑。
此刻,湖边岸上正聚集了一大群人,他们排成长队,正在一个个通过审核,前往星海阁入阁考试的机关道。
一个星海阁弟子拉了一张木桌摆放在队伍旁边,坐在木椅上,翘着腿,一脸不耐烦地说道:“下一个!快一点啊,今天人这么多......”
他一脸惊讶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瘦削的高个男子,他居然递了一封信过来。
“喂喂喂,你这里没问题吧?你看看别人交的是什么?入阁费啊!一共十金鼎!你不会是穷得没钱吧?没钱还想加入我们星海阁?”那个弟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斜着眼睛,很不屑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呃......那个......可是前辈说不交入阁费也行,用推荐信也能参加考试的。”高枕十分尴尬地挠了挠头,心想:方老前辈不会是坑我的吧。
“推荐信?”那个星海阁弟子懵逼了,他做这工作已经好几年了,还真是第一次遇到提出这样稀奇古怪条件的修仙者。
“喂,没钱的话就快滚啊!别耽误大伙的时间!”有人在队伍后面喊道。
“是啊,是啊!还什么推荐信!像你这样的穷人怕是连培训班都没上过吧?你还是一阶吧,我劝你在丢脸之前赶紧撤吧,就算放你进去了,你也过不了机关道,还有可能被机关直接碾死呢!”有人放声嘲笑道。
“是呀!哈哈哈!真好笑!”有人附和道。
高枕捏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愤怒说道:“请你好歹看一下吧!”
“看个屁!”那个星海阁弟子嗤之以鼻,伸手要将那封推荐信扔进湖里。
啪!突然有一只大手伸了过来,一把将他的手给捏住,停在了半空中。
“疼疼疼疼!谁啊?”星海阁弟子猛地一回头,看到自己的身后正站着一名壮汉,壮汉身穿橘红色的大衣,身上挂着成穿的金色羽毛装饰,满脸的络腮胡,眼睛里射出有神的光芒。
“朱......朱雀堂主!”星海阁弟子大惊失色,连忙将手里的信件递了过去。然后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到了壮汉身后的美丽银发女子。
“青龙堂主也在啊,小的失礼了。”他连忙弯腰向两人行礼。
青龙看也没看他一眼,银蓝色的眼睛平静地望向星海湖的湖水。
“该生成绩优异,品行优良,对仙术仙法有独到见解,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在炽元谷一战中,该生凭借其超凡的智慧与感知能力,率先发现魔教输送兵马的通道出口,立刻发出信号,并斩杀多名罪大恶极的魔教徒。他是一个阳光善良的人;他是一个品学兼优的人;他是一个......”朱雀展开手中的推荐信,大声地念了起来。
高枕听了里面的内容,恨不得把方老前辈给打一顿,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事先进行检查了。
“最后的落款是:方无悔。”朱雀念完,把推荐信合上,笑嘻嘻地看着高枕。
高枕突然觉得他这笑容有点......有点贱?
“方无悔?是那个方毒仙吗?”有人惊讶道。
“方毒仙在哪里?他怎么会给这个人写推荐信?”有人高声问道。
“不会吧,这应该是他自己编的吧!你看信里面说话的语气多别扭啊,完全不像方毒仙那样神通广大的人写出来的!”又有人说道。
“诶诶诶,你们先别急,看看这里,我这里还有一封推荐信呢!”朱雀举起手示意众人安静,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个蓝色的卷轴,当着众人的面将其展开。
众人纷纷抬起头,踮起脚,向着朱雀高高举起的那只卷轴看去。只看了一眼,众人就都愣住了,没有一个人再敢说话,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都充满了疑惑。
只见那只卷轴上只写了一句话:“免去高枕的入阁费,直接进行考核。”
那句话的下面,是一个落款和一枚蓝色的印章。
落款写的是:“北辰”
而下方的那个印章则是一个星海的图样,对星海阁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个印章是只有星海阁阁主才有资格使用的。
星海阁的阁主为何会免去这个叫做高枕的年轻修仙者的入阁费啊!
第94章 墨家机关道
“这......”高枕看着朱雀手中的卷轴,整个人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他拼命地在大脑中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认识一个叫“北辰”的人,更想不明白这人是怎么认识自己的,为何要免去自己的入阁费用。
“奉星海阁阁主之命,将免去高枕的入阁费,直接开始考核!”朱雀大声地宣布道,将手里的那只蓝色卷轴重重地放在了那个在面前弯着腰的星海阁弟子举起的双手中。
北辰?星海阁阁主?高枕惊讶,他睁大眼睛看着朱雀和青龙。
“小子,我看好你,加油吧!”朱雀对高枕竖了个大拇指,转身和青龙一同离开。
“等等!”高枕想要把他叫住。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现在还不是你知道原因的时候。我在星海阁等你!”朱雀没有回头,他摆了摆手,和青龙一起顺着长桥走上了星海湖。
“拿着,把这个交给机关道门口的那个师姐,你就可以开始考核了。”那个星海阁弟子递给高枕一张字条,说道。
“谢谢。”高枕接过字条,向着机关道走去。
......
星海阁的入阁考试每年只举行一次,时间就在每年的春季三月份左右。考核内容就是通过一条内设有墨家机关的机关道,能从机关道的入口进去,再从出口出来,就算通过考核。
这条机关道是临时组装拼接而成的,就设在星海湖的湖边。从高处看就像一条伏在地上略有弯曲的黑色蜈蚣,蜈蚣一共分有五节,每一节的头部和尾部两侧各有一条通道,乍看上去,有点像蜈蚣的步足。
在机关道的入口处正站着一个星海阁的女弟子,她一看就是现世来的飞升者,因为她穿着一条露出两截雪白大腿的超短裙。仙界的本地女子是绝不会穿这样暴露的服装的,她们认为这样很不检点。
高枕按照之前那个人所说的那样,把手里的字条交给了这位师姐。
“上一个考核者还没有结束,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来给你讲一下机关道的规则。”师姐一只手抱在胸前,一只手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张说明图纸。
“机关道一共分成五个考核点,每个考核点都是相互独立的,也就是说,你如果中途感觉自己不行了,就可以从当前的那个考核点末尾部分的出口出来,不用继续参加下一个考核点。当然,那就相当于你放弃考核了......”
师姐噼哩啪啦地说了一大通,直到机关道里传出了一阵铃响,这代表上一个考核者已经出来了。
“好了,到你了,加油!想做我的师弟就从最后的出口出来。”师姐朝高枕抛了个媚眼,然后将机关道入口处的黑布拉开,让他进去。
高枕深吸一口气,自己虽然已经是三阶的修仙者,远远强于其他考核者,但他还是有些微微的紧张。毕竟自己将要面对的是神秘家族“墨家”所创造的机关道。
师姐在他身后关上了黑布,通道里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看了看面前的第一个考核点,高枕叹息一声,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入阁考试的难度。
这第一个机关房间布置得非常简单,里面只有两个摆动的巨型轮盘。轮盘上装有锋利的刀片,映着房间四个角落的烛台上的火光,看上去十分骇人,在高枕眼里却是如同儿戏。
这也太简单了吧,两个轮盘虽然是交错摆动的,但经过一个周期后,它们总会暴露出一个缺口。只要在那个缺口出现前就做出加速,就能顺利地通过。
高枕的眼睛紧盯着两个轮盘,心里默数着,在一个周期即将要结束的那一刻,他猛地调用丹田内的真气,使其灌注到双脚,加速飞奔,朝着两个轮盘之间的缺口冲去。
他的身形如电,飞快地从缺口处滑出,通过了两个摆动的轮盘。可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完成了第一个考核点时,突然咔哒一声轻响,自己身边黑洞洞的一个角落中突然射出了一枚弩箭。
好阴险!高枕心中一紧,但是虚空凝形剑已经飞至手中,啪的一下将那只还飞在空中的弩箭斩为两半,化解了危机。
“叮叮叮叮!”一阵铃声响起,代表他通过了第一个考核点。
高枕长舒一口气,这第一个考核点就显示出了制作者的狡猾和诡计多端,看似简单的机关,其实还暗藏着玄机。
他一边想着,一边掀开前方的黑布,进入到第二个房间。
这第二个房间就比第一个要复杂许多,中间是一个极为宽阔的深坑,跳跃是绝无可能过去的,而坑底则全是尖锐的钢刺,掉下去的话几乎就会立刻毙命。唯一能到达另一边的方法就是利用天花板上一些来回移动的木头握手。
这一关看上去很难,但这也是针对那些低阶级的修仙者来说的。高枕想都没想就站到了虚空凝形剑上,御剑飞行从深坑上经过,顺利地通过了第二关。
第三关和第四关的难度更是让高枕哭笑不得,他感觉自己使用御剑飞行的能力就像是开了外挂一样,在机关道中来回穿梭畅通无阻。
第三关说白了就是第二关的变种,同样也是深坑,但多了一些在坑中央向四周射击的自动弩机,它们会频繁地射出弩箭来干扰攀援着经过深坑上方的考核者。不过这对于高枕来说就更加简单了,他直接丢了一张符咒过去把弩机全部炸毁了,反正师姐也没说不能破坏机关道里的机关。
至于第四关,虽然比前几关稍微有了点难度,但还是让高枕在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内破解了。这第四个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张木桌,桌上刻着人体经脉图,每一条经脉都由一条凹槽来表示。
在凹槽中央有一颗钢珠,它能够在凹槽的轨道里自由移动,它代表的则是人体内的真气。只要正确地将这枚钢珠以小周天和大周天的方式在经脉轨道里移动一遍,机关就会解除。移动错了,或是太长时间没有解除,机关就会往外射出毒箭。
高枕拍拍手,掀开了最后一个房间的黑色幕布,走了进去。前面的四关他的总用时不到五分钟,所以高枕自信满满地走进了第五关,他倒想见识见识这墨家机关道的压轴关卡还能使出什么新花样来。
结果,他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魔神一样的身影。它威武得就像天上的神兵,两把巨大的弧形剑闪着寒光,刀削般尖锐的面罩上是一对红色的眼睛。
这是......墨家机关甲胄!
第95章 来自肋骨骷髅的诅咒(第二部 完)
“神经接驳已完成,神经电流工作正常!”
“‘仙动引擎’点火启动!倒数,三,二,一!点火!”
“‘仙动引擎’点火完毕,引擎启动完成!”
“各关节锁自检完成,开始解锁!”
“解锁完毕!驱动者请回话!”
“一切正常!”
“同步率稳定,‘星躯’甲胄启动完成!”
......
那是一具巨大的金属人形,身高约为3米,重量接近400公斤,浑身包裹着明亮的蓝色金属,就像一个穿着蓝色盔甲的巨人。那些蓝色的甲壳表面光滑如镜,反射着莹莹的亮光,就像有星光在其上流转一般。
巨型甲胄的头部相对于其高大的身影来说略小,由两块较窄的倒三角形金属板焊接成面罩,极为尖锐锋利,如刀削一般。在金属面罩的上方有一排密集的铜条,从铜条的后方露出的是一双眼睛,鲜血一般红色的眼睛。
金属人形身上的大部分区域都被棱角分明的甲片所覆盖,只是露出关节处的少部分内部结构,那是一些由紫色金属制成的细长管道和油光闪亮的齿轮。当关节转动之时,这些微妙的机关会发出好听的金属摩擦声和撞击声。前者就像机械腕表的轴心平静转动的声音,而后者则像钢琴内部的榔头敲击琴弦的声音。
甲胄手中的武器是两把两米长的弧形剑,剑身通体幽蓝,闪动着点点星光,如同涂抹了银河的色泽。剑脊上镶嵌着一道紫棱,那是另外一种金属,光芒更甚,像针尖一般刺痛观看者的眼睛。剑柄与护手则是金色的,被巨大的铁手紧紧握住,那铁手的每一根指头都如龙爪一样锋利,但弯曲起来又如天生连接在一起般灵活。
高枕愣在这魔神一般的身影面前,呆呆地望着,他无法想象自己居然会在这里见到这样令人胆寒的事物。他想起了南方诸岛的主岛地底,那蛛丝缠绕的神秘空间。两个威严的雕塑立在诡异石门的两侧,像两位地狱的魔兵。方老前辈告诉他说,那是古老墨家最初一代的“墨家机关甲胄”,是仙界远古时期最强的战士。
那两座雕像就是两套甲胄,由一男一女两位古代修仙者操控。他们凭借着墨家机关术的强大力量,一举推翻了仙兽的统治,让人类走上了仙界的舞台。那两位传说中的战士穿着他们的机关甲胄,永远地守护在了诡异石门的两侧。
仙界居然会有这样高科技的装备?墨家机关甲胄不是失传了吗?为什么在星海阁的入阁考试中会出现这么一台?它也是由人操控的吗?我要去打倒它吗?
无数的问题在高枕的脑海里闪过,他右手紧握着虚空凝形剑的剑柄,抬眼向着房间的左侧看去。刚刚的那些声音就是从左侧墙壁上传来的。
只见房间漆黑色的墙壁上有一块巨大的透明玻璃,玻璃的后方坐着四个人,他们面前的桌上正摆放着各异的机械,这些机械连通着机关甲胄身后的庞大固定架,当他们喊出“‘星躯’甲胄启动完成!”这句话时,蓝色的机关甲胄就从固定架上,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下来。
“你好,高枕,你的任务是在它的攻击下坚持三分钟。”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墙壁上方玻璃后面传来,没有半点感情,就像在命令一般。
“在它的攻击下坚持三分钟?”高枕愣愣地回头,他凝视着机关甲胄里的那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喃喃地重复道。
这就是最后的考核吗?
机关甲胄的胸口处突然爆发出明亮的橙红色光芒,在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凹陷,锋利的甲片围绕着将其包裹。而此刻凹陷的正中央如同点燃的熔炉一样燃烧起来,好像一只煈鬼睁开了它狰狞的魔眼。
连贯的金属叩击声发出,就像一连串炸药在爆炸。甲胄全身的甲片一阵开合,微光生动,它突然猛地突进,像一匹失去控制的奔马,直朝着高枕撞去。
那两把两米长的幽蓝色弧形剑被它交叠在一起顶在胸前,在空气中划出两道幽蓝色的弧光,瞬时间就将昏暗的房间点亮。甲胄巨大的金属足踏击着地面,每奔出一步,都要在地上留下一个碎裂的印记,如同魔神的脚印!
高枕黑色的瞳孔被这具名为星躯的甲胄身上闪动的蓝色光芒所点亮了,他用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像旁边跳去。他知道自己是绝没有能力接下机关甲胄这力敌千钧的一击的。仅凭它手上的两柄长剑,只需轻轻挥舞,都能轻易地将高枕身上的所有防御破除,顷刻间将他削为两段。
高枕化作一道残影,迅速地避开机关甲胄的攻击。弧形剑划破空气时产生的气流瞬间割开了高枕身后飘动的衣摆。他一脸惊愕,自己的衣服根本就没有碰到弧形剑的剑刃,却被气流划破,可见那个金属的巨人在冲锋的时候具备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和高枕预想的不同,机关甲胄在失去目标的瞬间立刻停了下来。这样的难度就好比在悬崖前勒住一匹撒开腿狂奔的野马,但是这个金属的巨人轻而易举地做到了。它的两只被蓝色甲片包裹的铁足深陷入地面,浑身发出巨大的金属绷紧声,那令人牙酸的声音就像有炸弹在铁皮下爆炸一般。机关甲胄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就从公牛似的冲锋中脱离出来,站定身躯,宛若一颗古树。
左手向上翻出,一张符咒立刻从袖子中滑下,出现在高枕手心。他迅速默念咒语,啪的一声触发,朝着机关甲胄的左肩抛了出去。这是一张改良型的冰川符咒,冰冻范围更广,触发时间更短,但是要消耗更多的真气,三阶以下的修仙者是无法使用的。
银蓝色的光芒瞬间包裹了机关甲胄的整个左肩甲,并且迅速地向四周侵蚀过去。很快,白色的寒霜出现在了甲胄脖子和左臂的关节处,这些由雪花状冰晶组成的寒霜就像食人蚁一样布满了甲片的外层,并且还在拼命地向甲胄内部侵蚀。
甲胄迟钝了一刻,高枕趁着这个机会迅速与其拉开距离,如果冰川符咒凑效的话,熬过三分钟似乎还算容易。
突然,一阵阵爆响声从机关甲胄的内部传来,胸前由甲片包围的橙红色熔炉顿时变得更加明亮。围绕着那块凹陷处的细小甲片一一张开,使得橘红色的光芒映亮了整具甲胄的全身上下。原先亮蓝色的金属板如同被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滋滋的声音响起,雪白的寒霜飞速蒸发,化作灰白色的水蒸气,消散在空中。
那些已经侵蚀进甲胄内部的冰霜本可以固定住那些紫色的管道和齿轮,使甲胄的左肩失去活动的能力。但在金属巨人胸口的熔炉爆发下,甲胄由内而外迅速发热,所有白霜化作水与蒸汽,从甲片连接的缝隙中流出,好似金属的眼泪。
幽蓝色的光芒闪灭,弧形剑划出凌厉的剑影,砍向往后退去的高枕。剑长两米,加上甲胄颀长的手臂,剑刃与高枕之间的距离疯狂缩减。冰川符咒并没有为他争取多少时间,机关甲胄凭借其熔炉中的高温热浪只用两秒钟便融化了所有的霜华,重新回到高效运转的巅峰。甲胄的爆发甚至拔高了其内部机关的转动速度,齿轮与齿轮之间擦出暗红色的火光,那声音就像竖琴的琴弦在颤抖。
“咔嚓!”银色的剑光迎了上去,与幽蓝色融为一体,碰撞声惊人,如同两头雄鹿将鹿角顶在了一起。虚空凝形剑的剑影像是最清澈的湖水,倒映出弧形剑幽蓝色的剑身和剑脊上亮紫色的细线。两把剑接触的地方有电弧似的光芒在闪烁,那是真气对冲的结果。
高枕深黑色的瞳孔里有五行的气息在流转,他拼上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浑身肌肉暴起,硬生生挥剑挡住了机关甲胄的挥击。机关甲胄尖锐面罩上的红色眼睛红得像黄昏里的蔷薇,几乎要滴出血来。那位驱动着整个金属巨人的驱动者也拼尽了全力,甲胄的力量来自于他的真气,他即是操纵者,又是供能源。
墙壁上巨大玻璃的背后原本只坐着四个人,此刻,又有一名男子走了出来,站在了四人的后方。
“‘星躯’甲胄的输出达到多少了?”男人问道,声音异常地沉稳。
“已经达到......3200匹了!这远远超过了星躯的输出峰值啊!”四人中的其中一人大声说道。
“驱动者的同步率呢?”身后的男人继续问道。
“同步率在下降!已降至53%,有失去连接的风险!”一人回答道。
“不愧是阁主看中的人啊......”男人缓缓抬头,透过厚重的玻璃,看向那个手握水晶般长剑,一身素衣的修仙者。
......
高枕觉得自己简直就在和一头巨龙较劲,他握住虚空凝形剑的双手开始有些微微的颤抖。虎口已经震裂了,鲜红的血液顺着手心留了下来。
突然,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高枕绝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的左胸心脏的位置一阵滚烫,原本覆盖在巫印上方的七星星海瞬间碎裂。巨大的蓝色光芒从胸口处绽放,高枕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被它抽走了。
一个左胸上长了十三根肋骨的骷髅猛然浮现,它在疯狂地舞蹈着,深深的眼窝里闪动着蓝色的火光,邪异得简直能够吞没一切!
一个声音在高枕的耳边响起,他的眼睛睁大,里面布满了血丝。
那个声音分明就是基德船长,他说道:“对不起,时间已经到了,再见!”
什么?!
不是说三年吗?这只过去了几个月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我会死吗?
蓝色的火光爆炸式地扩散,巨大的气浪直接将机关甲胄掀飞,重重地摔在墙壁上。
高枕感觉自己就像被火山的熔岩所包裹,他的身躯瞬间便被蓝色的巫力火海所淹没。
......
和基德船长的约定时间已经到了吗?
还是说,这就是肋骨骷髅的诅咒?
......
......
......
(第二部完)
第三部 折翼 · 楔子
那个梦来了,我听到了黑暗里的低语......
那永久的存在不会死去,而在怪异的永恒中连死亡也会死去。
——阿卜杜·阿尔-亚斯拉德,730年
我们在海中的克苏鲁,愿你的名受显扬,愿你的国来临,愿你的旨意奉行在拉莱耶,如同在伊哈·恩斯雷。
——奥洛斯·沃尔密乌斯,1228年
不要认为人类是地球上最古老和最后的支配者,也不要认为在地球上行走的全是寻常可见的生命和形体。旧日支配者过去存在、现在存在,未来也会存在。
——约翰·迪伊博士,1585年
这个世界最仁慈的地方,莫过于人类思维无法融会贯通它的全部内容。我们生活在一个名为无知的平静小岛上,被无穷无尽的黑色海洋包围,而我们本就不该扬帆远航。科学——每一种科学——都按照自己的方向勉力前行,因此几乎没有带来什么伤害;但迟早有一天,某些看似不相关的知识拼凑到一起,就会开启有关现实的恐怖景象,揭示人类在其中的可怕处境,而我们或者会发疯,或者会逃离这致命的光芒,躲进新的黑暗时代,享受那里的静谧与安全。
夏娃说服亚当吞下了禁忌的果实,伊甸园的十字架从此倒悬。肋骨刺破心脏的痛苦无法忍受,滔天的巨浪冲刷掉了殷红的鲜血。
撒旦蛊惑了最崇高的炽天使路西法,使他在黑夜里如同一颗流星般陨落。三分之一的天使追随堕落天使叛离天庭,踏上火焰炙烤的地狱之路。
苏妲己身着玉帛金丝的秀华服,翩翩起舞于宫阙楼台前。大火烧了七天七夜,玉面金毛的九尾狐自称玉藻前,轻轻摇动九尾,地动山摇,天降浩劫。
黑龙尼德霍格从腐朽的世界树根部升起,残破的双翼挂满死者的骷髅,天空被遮蔽。众神之王奥丁掷出永恒之枪昆古尼尔,势必要将死者的国度永恒地封印。
那一天终将到来,万古的神话啊,那些风雷中的神祇也将一一如星辰般陨落,祂们的梦境会织成末日的最终画卷,一切都是为了迎接主的归来。
当祂苏醒之日,世界将为之颤抖。
那是人类最深的梦境,没有人能从中醒来。大海将如黑夜一般深沉,那些在海中浸泡得腐烂发白的尸体,会化作夜色里的亮星。那些远古的生灵,它们会组成最终的唱诗班,歌唱时间尽头的乐章,词句里是重临的荣耀。
旧日支配者昔在,旧日支配者今在,旧日支配者亦将永在。不在吾等所知之空间,而在诸空间之间。彼等平静行过,彼等于初源行过,彼等位于空间之外,而吾等不能见其踪影……春夏过后就是秋冬,秋冬过后亦是春夏。彼等耐心等候,因为彼等终将再度支配此地。
我们的支配者,
我们的主人,
我们在海中沉睡的——
克苏鲁,
等待,你的苏醒。
愿你的名扬遍这斑驳的土地,
愿你的国在辉煌中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拉莱耶如同行在伊哈·恩斯雷。
......
当所有的力量回归到你的身体,
当你从长眠中醒来,
请接管,
这个世界。
......
又一个重启,
如约而至......
i'a i'a.cthulhu fhatgn!
第1章 女王的小骑士
光耀的晨星将旋转至宇宙的暗面,黑色的十字将倒悬在世界的终焉。
当圣印的颜色暗淡如死灰,当秩序的天空被堕落的流星撕裂。
我们背负的六翼将一一折断。
撒旦会从地狱的熔岩下苏醒,替我们解开封印神力的锁链。
黑色的利剑必定会贯穿天庭,
当那一天到来,
神将在血的海洋里哭泣,
而我们将在永恒的黑夜里高歌。
......
......
......
卧室的天花板用滚着金边的银条装饰,昏暗的灯光里,八岁的少年仰躺在天鹅羽填充的床垫上,他将双手交叠地枕在脑袋下,暗红色的眼睛空洞地凝望着。
女仆米莉轻轻推门进来,缓缓地走到半米高的大床边,坐在精致的黄木雕椅上。她穿着一身深黑色带白色镂空蕾丝的修身女仆裙,少女只有十四岁,身体刚刚开始发育,但是这量身定制的衣装却很自然地突显着青春独有的羞涩气息。她黑色直发上绑着的发带很长,垂在肩头,如少女神色般安静地躺着。
“少爷,睡不着么?”米莉的声音很轻。
“妈妈又去忙了?”床上躺着的男孩依然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今天有他国外交官来访,女王陛下正在蒸汽大厅会客。她很忙,一直这样。”米莉说道,她抬起手,伸向天鹅羽的大床,放在男孩的手上。
男孩一把将她的手打开,翻身转向另一边,他闷闷地说道:“她会不会忘记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有生日礼物吗?”
听男孩的话,米莉浅浅地笑了。她从身后拿出了一只木头匣子,那是一只黑色的木头匣子,表面看上去朴素异常,但是拿在手里就知道它非常珍贵,它很沉,还散发着一股花朵般的香气。
“少爷,你一定会喜欢这件礼物的。”米莉说着,轻轻推开木匣子上方的滑盖。
男孩闻声从床上跳了起来,回身看向那只木头匣子的里面。房间里的灯光昏暗得就像日影西沉,但是黑色的木匣子里一点都不暗,反而闪烁着七彩的流光。
那是一柄短剑,二尺来长,黄金打造的剑鞘上镶嵌着各色的宝石,有澄澈如海的蓝宝石,有芽尖般翠嫩的祖母绿,有殷红甚血的红宝石,还有夜色般深沉的黑玛瑙。这是一件极精妙的艺术品,珠光宝气,却不显得庸俗,反倒是和谐优雅。
男孩露出了少有的笑容,这种笑容就连陪他一同长大的米莉都很少见,他笑得很甜,是真正的八岁男孩该有的笑容。米莉知道,男孩之所以这么高兴,不是因为他喜欢这把贵重的短剑,而是对女王陛下的许诺十分满意。
“母亲大人允许我学习剑术了?”男孩兴奋地说,称呼都改变了,暗红色的瞳孔里闪着光芒。
“是的哦,女王陛下说,明天开始就让你跟着撒弗骑士学习基本骑士剑术。”米莉笑着伸手去摸男孩的头发,那是一头半长的金色头发,每一根发丝都极其的柔软。
男孩好奇地扭头朝墙上看去,那里挂着一只巨大的挂钟。挂钟的外壳是由实木雕刻而成的,里面是蒸汽驱动的机械装置。指针转动的声音很微弱,静静地在贴有菱形壁纸的墙面上画出一道道圆圈。
“现在是十一点半。”男孩说,还有半个小时就是他的生日了。
“是啊,女王陛下原本让我在转钟的时候交给你的。但见你刚才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就提前......”还没等米莉说完,男孩就兴奋地将那柄闪着七彩流光的短剑从木匣子中取出,拿在手里端详。
“我要成为一名骑士,这样我就能保护其他人了!”男孩说道,眉梢微微扬起,米莉噗嗤地笑了,他的样子就像一个小英雄。
“少爷,你为何如此期待学习剑术呢?冷兵器在机枪和大炮面前可是不堪一击的哦。”米莉和男孩开着玩笑,她经常这样,其实她时常觉得自己不是男孩的仆人,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她更多地认为自己是男孩的姐姐。
“不,米莉姐,不是这样的,”男孩坚定地摇了摇头,“剑术和机枪大炮是不一样的,剑是用来守护人的东西,而机枪和大炮是用来伤害人的。”
米莉呆呆地看着男孩,她不认为这是一个八岁男孩该说出的话。
“就像杀死恶龙,守护公主的骑士一样,他们都是拿剑的。我可没听说有人拿着机枪和大炮去屠龙!”男孩说,瞪大眼睛。
米莉松了一口气,少爷还是一个孩子。她笑了笑,打趣地问道:“那少爷你拿起宝剑,是想守护谁呢?”
“守护谁?”男孩愣了愣,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短剑,剑鞘是冰凉的,像一块玄冰。
“当然是守护母亲大人啊!对,还有那些弱小的人!”他突然抬起头,暗红色的眼睛从未如此明亮。
“嗡!嗡!”米莉放在女仆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有人打电话来。
是谁?有什么事?已经是深夜了,整个城堡的人都知道少爷睡觉了,而米莉陪在他的身边,谁敢打扰少爷休息呢?
“米莉!蒸汽大厅出事了!城堡出事了!快带少爷离开这里!”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米莉就算是用手捂着,也不免让男孩听见了电话那头男人的喊叫声。
“蒸汽大厅?妈妈!”男孩的脸色一沉,他啪地一声将短剑从剑鞘里抽出,从床上跳了下来。
“不,科门特,回来!”米莉的手机掉在了地上,她惊恐地大叫着,伸手抓向男孩的衣角,却被男孩躲开了。
“米莉姐,你快跑,我要去守护女王陛下了!”男孩推开卧室的门,回头对惊慌失措的米莉说道。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坚定,握剑的手没有丝毫颤抖。
“科门特!回来!”米莉向着门口的男孩扑去,却因为穿着高跟鞋行动不方便,摔在了碎花拼接的地毯上。
她眼睁睁地看着男孩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幽暗的走廊里,他只是一个孩子啊,那背影弱小,瘦削,单薄。
世界上,再没有比他更瘦小的骑士了吧!
第2章 门后的梦魇
手腕处有一些刺痛,米莉艰难地抬起手来,借助昏黄的灯光看去。原来是自己戴在左手的镯子摔碎了,碎片刺破了她的皮肤,殷红的血滴像珍珠一样滚落。
那是一只用玉石和黄金打造的镯子,由莱伊亲王亲手戴在她的左手腕上。那时的她只有七岁,而科门特才刚刚断奶。
莱伊亲王告诉她,她是在那批女孩子中唯一被选中的一个,当她戴上这只镯子,她便也是阿蒂奥家的孩子。她的任务是照顾科门特成长,直到他从一个咿呀学语的男孩长大成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这是她米莉·卡莱的荣幸。
镯子上的黄金被刻成矢车菊的形状,那是拜廷的国花,也是米莉最喜欢的花朵。它的花语是相遇和幸福,这也便是她从阿蒂奥家族得到的一切。
她曾多次向上帝祷告,感谢祂的恩泽,希望祂能永远庇护科门特和他的家族。但是,就在今天,科门特九岁生日的前夜,镯子碎裂了,那个三百年来不朽的家族与帝国也将迎来终结。
......
科门特从未感觉城堡里的走廊这般狭长,两侧挂有古老油画的墙壁似乎都要向中间挤压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每隔十米才有一盏灯,那光芒比卧室里的还要昏暗。在这里奔跑,就像行走在夜色里的街巷,寂静无人。
镶嵌着宝石的短剑已经出鞘,被科门特紧紧地握在手心。他一直在流汗,那是因体虚和害怕流出的冷汗,他第一次在夜晚的走廊里奔跑,目的地还是一个充满危险的殿堂。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强壮的孩子,也几乎不曾勇敢。虽然在智慧方面他总是突显过人的能力,可是在其他王族的孩子学习剑术的时候,他只能在一旁默默地观望。医生说他的心脏不完整,不能从事剧烈运动,生活起居也必须由人照顾。
但是今天,母亲终于答应了他的请求,而那个许诺他的人现在有危险,就算他再怎么脆弱,他也要尝试他的第一次守护。
再贫穷的公主也有她的骑士,而再弱小的骑士也有他必须守护的公主。
蒸汽大厅的大门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那是一扇填塞了鹅绒的红色大门。门上一共有三百二十颗金色的钮钉,可以从中间向里推开。
此刻的红色大门是虚掩着的,门缝里透出雪白的光线和流淌的鲜红液体。
科门特的表情凝固了,他看到了躺在门边的两具尸体,那是两位守在门外的卫士。他们身上银色铁甲被硬生生撕裂,鲜血染红了全身,一个卫士的头不见了,空荡荡的脖子像是被断头台的刀刃斩过一般整齐。
捂住嘴,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呕吐,现在还不是退缩的时候,他必须推开那扇大门。他坚信自己的母亲还在里面,她正等着自己的儿子前去救她。
警报声响起,像是地狱出逃的恶鬼在呜咽。自己来的走廊里响起了士兵们跌跌撞撞奔跑的声音,那些守在城堡外的家伙们终于带着武器来了,他们可真是迟钝啊!
尸体的血和门缝里的血汇聚在一起,化作一条红色的小溪,流过科门特的脚边。他不敢大口呼吸,他害怕闻到那种腥涩的气味,里面夹杂着阿蒂奥家族血脉的气息。有人受伤了,还是自己的亲人......
科门特后悔自己推开了那扇红色的大门,对于年仅八岁的他来说,那简直是通往地狱的大门。白色的光芒照亮了一切,所有悲痛与残忍的景象都清晰地引入眼帘。他不完整的心脏从未如此剧烈地跳动过,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灯光里站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身躯,他的皮肤诡异地凹陷,变成黄褐的颜色,紧紧地贴着瘦长的骨骼。他的眼神空洞,如同干涸的枯井,什么也没有。腥臭的血液顺着他暴突的骨刺与指甲流淌,他浑身浴血,像穿着血的纱衣。
这都不是最恐怖的,科门特愣愣地站在会议桌的侧面,他认出了这只怪物。他身上穿着带金色绳扣的无尾紧身夹克,修身长裤和齐膝皮靴,他的领口扎着碎花领巾,胸前佩戴“蒸汽与巫术”徽章。
他就算变成了怪物,科门特也认得出他。他是自己的父亲,拜廷的亲王,女王的丈夫,莱伊·阿蒂奥。
父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在屠杀!他的嘴角挂着鲜血,他刚刚咬死了一个外国的外交大臣。
科门特的手颤抖了,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寒冰的洞穴。他面对的敌人是自己的父亲,是生他养他的亲人。他被那一双空洞的眼睛久久凝视,却觉得自己像在对视恶魔,握剑的手终于松开,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个孩子。
孩子是不能守护人的,太弱小了,他根本就不该执剑,他才是被守护的对象。
怪物突然大吼一声,他浑身的骨节爆响,向科门特猛地扑出。那是他的猎物,他需要更多的鲜血来装点自己红色的纱衣。
“不!科门特!”蓝色的身影闪出,一把将科门特推开,银白的剑光上迎,和怪物抱作一团。
瘦弱的科门特摔了出去,撞在了地上一个滚落的装饰用烛台上,锋利的金属棱角刺入了他的左眼,使他眼前的一切变成一片赤红。
他呆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那个闪出的人影用长剑洞穿了怀中怪物的心脏,但是怪物仍未彻底死去,他的胸腔里发出嚯嚯的声响,紧紧抱住攻击自己的人,退向蒸汽大厅侧面的阳台。
“妈妈!”科门特大叫,那个挥剑的女人正是自己的母亲,拜廷唯一的女王,戴瑞亚·阿蒂奥。她穿着出席会议时的衣装,蓝色矢车菊般的薄纱宫廷套裙,外面罩着海水般深蓝的大氅。她的手里提着一把银色的长剑,剑上有金色的十字,那是女王陛下的随身骑士剑。
“妈妈!”科门特再一次呼喊道,他的心脏跳动得极快,冷汗和血水混在一起,他很快就会晕厥,唯一让他撑到现在的只有撕心裂肺的疼痛。
士兵们冲入大门,他们手上拿着带刺刀的冲锋枪。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惊悚的,他们高声呼喊,看着那个抱着怪物倚在阳台栏杆上的女人。
“护驾!护驾!女王陛下有危险!”有人高声大喊。
“不要过来!”女王的声音像冰山一样冰冷,她不断地喘息着,怀中怪物的鲜血也染红了她,她霜色的脸被红雾所遮盖。
“这是‘断舍离’,我受伤了,很快也会变异。”戴瑞亚女王浅浅地笑了,自己的丈夫在死前用尖锐的指甲刺入了她的腹部,温热的血淌到地上,两个人就像站在血色升腾的海面上。
“科门特,”女王轻轻地唤起他的名字,“不要怪爸爸,也不要怪妈妈,你看到的一切都不是阿蒂奥家族做出的事,嗜血和杀人是恶魔所为。等你长大吧!长大了再来......你现在只是一个孩子......你还没做好守护他人的准备......”
“你的决心还不够呢......”
女王说完,抱着丈夫从阳台上跌落,就像天界陨落的天使,是流星擦破夜色时划出火一般的痕迹。
第3章 蓝色矢车菊
“科门特!”一个声音在耳边回荡,像一只糟糕的乌鸦。
科门特缓缓地睁开眼睛,他感觉脖子有些酸疼,于是左右扭了一扭,看向面前的那个男人。他略微泛黄的白色衬衫外套着一件黑色背心,戴着一只单片水晶眼镜,头发后梳,手上戴着一块陈旧的黄铜蒸汽腕表,那是他的宝贝。
“来来来,科门特,起来回答问题!”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乌诺教授,他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龇牙咧嘴,恨不得把这个上课睡觉的少年给一口吞了。
科门特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松了松袖口上的纽扣,看也没看教授一眼,满脸不在乎的表情。
“我刚才讲的东西你都听懂了吗?你来跟大家介绍一下校具机甲的蒸汽核心。”乌诺教授得以地转身,把手背到身后,等着科门特出丑。
“校具机甲使用的是sv-ii型蒸汽核心,现称为sv2引擎,是军用机甲淘汰下来的一批蒸汽核心。蒸汽核心采用的是五缸八冲程发动机,配有四个冷却装置,四个蒸汽喷口,八个动力输出单元。材料使用的是质地柔软的山铜,韧性高,忍耐度强,不易产生裂缝......”
乌诺教授表情僵硬,他缓缓回头看着滔滔不绝的少年,嘴唇上方两撇黑色的胡须气得不停抖动。他不甘心:“那你再说说神经电路的传导吧。”
科门特斜着右眼瞟了瞟教授,他知道这是朝前的知识,教授刚刚上课的时候绝不可能讲到这些,他是想故意刁难自己。
“机甲内颈部的位置有一枚神经撞针,驾驶员在穿着机甲后,它会冲击驾驶员颈椎内部的神经枢纽,获取神经元内的神经电流。神经电流通过神经电路在机甲内传导,用的不是电线,而是称为连接液的lk ect liquid’,电流在连接液内传导不会有损失,和在人体内传导效果相当......”
“你给我到教室后面罚站去!敢在我的课上睡觉,你好大的胆子!”乌诺教授听不下去了,他愤愤地挥出大手,回身往讲台上走。他不能忍耐这样的学生,明明什么都懂,还跑来上课,上课又不听讲,就像蛋糕上的苍蝇一样碍眼。
科门特没有反驳,他什么也不拿,把手插在长裤的口袋里,就向着教室后方走去。他半长的金色头发碎碎地斜搭下来,半遮着左眼,那里是一个黑色的眼罩。
说实话,他喜欢到教室后面站着,那里有一扇大窗,可以眺望半边蓝天,窗前还坐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拜廷机械学院原本是王立学院,但是那个曾经被称为“蒸汽与巫术之国”的国家却在八年前彻底消失了,学院的名字也因此成了虚名,因为这座靠海的国都已更名为“欧-13庇护区”。
血与火踏破了拜廷的城门,繁荣转瞬即逝,原皇族城堡遭到恶魔的袭击,王国最后一代女王戴瑞亚·阿蒂奥战死,堕下阳台,命丧黄泉,和她的生命一同结束的还有这三百年历史的国家。
这座被海浪围绕的小国迎来了悲痛的时代,恶魔肆虐,周围的国家一一毁灭,人们流亡失所,逃往这个世界的角落。终于,在机械师们的带领下,蒸汽洗礼了这片土地,欧-13庇护区成功建立,在恶魔的利爪下保护仅剩的一批弱小的人类。
以前的王公贵族不复存在,当今真正掌权的都是那些大财阀。在这个动乱的时期,财力就是权力。那些大财阀们或是掌控了贵金属的开采,或是垄断了蒸汽机械的生产,他们盘踞在蒸汽机必备的燃料——原石的矿藏之上,钱成为了他们最最强大的武器。
这所机械学院的学生以前都是旧时代贵族的子女,他们在这里学习最新的机械技术,成为蒸汽与巫术之国伟大的机械师。他们在毕业之后,会设计庞大的蒸汽机械,小到蒸汽腕表大到蒸汽火车。在这个国家,蒸汽带来的动力是远远超出电能的,机械师们披着雪白的蒸汽,就像披着圣人的羽衣。
但是现在,在座的学生几乎都是大财阀的子女,他们前来学习机械技术,为的是制造武器,能够击杀恶魔的武器。
科门特的左眼是瞎的,但是他的右眼却格外明亮,他默默地看着坐在窗前的少女,就像是在欣赏一位艺术家的名画。
窗外的山坡上种着成片的蓝色矢车菊,此时正值开花季节,淡蓝色的花朵开满了整座山坡。它们的颜色比天空略深,但似乎又融为一体,两者的交接之处是海洋,海洋也是蓝色的。如果说天空和矢车菊的蓝是静止的,那海的蓝色就是唯一动态的,它波涛滚滚,像成群穿蓝衣的天使在奏乐,雪白的浪花是他们的翅膀。
如果说这真是艺术家的构图,那可真是禁忌,就像把不值钱的蓝色颜料随意泼洒,毫无心意与技法。但是科门特喜欢,蓝色使他想起了女王陛下丝纱的裙裾。
坐在窗前的女孩很文静,她有一头银白的长发,科门特曾经打趣地说,她的头发就像旧时代宫廷里女人们爱穿的白色纱裙,光洁无瑕,素白甚雪。不过,当时同学们听到他的比喻时都嘲笑他,说他是自诩王子的蠢货,拜廷已经不复存在了,就连他称赞的女孩也是大财阀家的孩子。
她叫伯妮斯·奥顿,那一双绿宝石般的眼睛是她的标志。她总是穿着那件深黑色的校服长裙静静地坐在窗前,有时她会侧着头望向窗外成片的蓝色矢车菊,就像是把蓝色的海水全部纳入眼帘。
“嘿,独眼龙!看什么在呢!”坐在教室最后的男孩翘起椅子,拍了拍罚站的科门特。
“科门特,我告诉你,你和伯妮斯小姐之间是没有可能的!人家是什么人?奥顿财团的大小姐啊!你以为在庇护区能一手遮天的奥顿财团会把大小姐嫁给你这样一只独眼龙?做梦吧!”
说话的是尤金·法拉德,庇护区另外一个财阀家的少爷。
第4章 生日演出
“独眼龙,你别以为伯妮斯小姐和你说几句话就是喜欢你了,尊贵的小姐是在同情你,残疾,又没有钱!小姐是善良的,她就像机械学院的天使。你能给天使幸福吗?不,你不能,你连擦皮鞋的油膏都买不起!”尤金说着,推了推身边的同伴,几个人都小声地笑着。
“你们也想站着的话,我会和乌诺教授说的。”科门特淡淡地说道。
“诶诶诶,我是有事情和你商量。”尤金摆了摆手,一双细长的眼睛看着科门特。
“刚才乌诺教授不是说了吗?明天要举行机甲操控期末考核,两两一组进行评分。我想和你一组,而且你要输给我。”尤金用一只手撑着脑袋,露出微笑。
科门特双手插在口袋里,没有说话,对着尤金的是那一只被黑色眼罩遮住的左眼。
“是这样的,明天是伯妮斯小姐的生日,我准备了一场超棒的表演,向她表白。小姐就像公主一样,她最喜欢身穿机甲的骑士了,她会拒绝一个轻松击败对手的机甲骑士的表白吗?我需要一个可怜的家伙陪我演场戏。”尤金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片,摆在桌上。
那是一张黑色的长方形卡片,只有巴掌大小,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科门特却愣住了。卡片上印着的是法拉德财团的标志,是五块菱形水晶拼成的枫叶型图案,这个大公司掌控了庇护区大部分稀有金属的开采和加工。
“拿着这张卡片去我们法拉德公司就能得到一份工作。虽然只是冶金工人,但是在大财阀手下工作是什么待遇,你这种穷人应该是知道的吧?”尤金颇耐人寻味地说道。
科门特的确知道,甚至是非常清楚,自己还有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就要从学院毕业了,以他的身世与家底,几乎不太可能在大财阀底下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当拜廷王国毁灭的那一刻,阿蒂奥家族的全部财产和权利已经几乎被分食殆尽了。大公司瞧不起他这样的穷人,尽管他具备优秀机械师该有的能力。
像他这样,也许能够进入守护军中工作。但是以他的身体素质是绝不能成为一名战士的,最多是一个后勤机甲维修员。如果真能像尤金说的那样,进入法拉德公司,就算只是当一名冶金工人,年薪也会是在守护军内的几倍。
“我建议你好好地考虑一下,”尤金双手交握,平静地说道,像是势在必得,“你只需要在明天选择我成为你的对手,就能得到这份工作。”
尤金心里很清楚,自己根本不需要提醒科门特在明天的对决中要“演戏”。这家伙是绝没可能赢他的,这个穷鬼不但瞎了一只眼睛,还有天生的残疾,他心脏生来就不完成,比正常人少了一部分,他只要剧烈运动,就会气喘吁吁,甚至晕倒。
尤金一边摸着自己手上的骨节,一边幻想着明天轻松地击败科门特,然后穿着蒸汽机甲半跪在伯妮斯的身前,张开机械的掌心,里面是一朵蓝色的矢车菊。那将是多美的画面,乳白色的蒸汽围绕着银发的少女,就像她身上穿着婚纱。
“我明天会选你做我的对手,”科门特的声音缓缓地响起,他的声音有些冷冷的,好似透着冰霜吹过的风,“我很期待明天的演出。”
尤金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这个金发的少年,他唯一的一只眼睛里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
......
街道两旁的建筑物都是翻新了的,守护军每隔几栋建筑都修建了一个补给仓。那是在恶魔冲入街巷的时候,用来给机甲骑士们补充能源与武器的设施。每一栋古老的建筑外围都加装了新型合金的挡板,在挡板后方有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平民们可以通过那些通道前往地下庇护区躲藏。
古老的欧式建筑和新时代金属机械的结合是奇妙的,就像给一匹骏马穿上厚重的装甲,既可以看到它流线型的肌肉和明亮的眼睛,又能看到带来无比安全感的金属防护。这种结合说来突兀,却又恰到好处,被恶魔践踏过的土地向来是这样奇特。
科门特将书包甩到身后,用一只手挂在肩上,另一只手则抓着一只装着新烤面包的纸袋。街边的巷口里时不时飘出几缕裹挟着润滑油气味的蒸汽,和面包的小麦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如果仔细去闻,还能从中分辨出淡淡的海风里的咸涩。
这就是欧-13庇护区,曾经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拜廷”。
离开主街区,熟练地穿过几条地上布满油污的小巷,科门特停在一家破破烂烂的小店门前。
那是一家机械维修店,店门窄小得可怜,不注意的话很容易被忽略。店门上歪歪斜斜地挂着招牌,写着:斯诺夫机械维修店。门是用几块破旧金属板焊接而成的,上面有一块小玻璃,可以看到暗沉沉的室内。边上挂了一只旧铜铃铛,作为门铃。
科门特没有去摇门铃,直接推门进去了,他是这里的常客,也可以说是“员工”。
“面包放桌上就好。”粉红色头发的女孩说道,她一边用一只巨大的扳手紧着机械装置上的一枚钮钉,一边用挂在肩膀上的毛巾擦汗。要不是闻到面包散发的小麦香气,她会立刻停止手中的工作,满脸笑容,亲切地说:“斯诺夫机械维修店,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前胸甲板?”科门特惊讶地走到女孩身边,用手抚摸她面前巨大的金属甲壳。
“稀有货,我还是第一次给这种机甲装钮钉呢。”女孩抛了抛手中的扳手,拾起另外一枚钮钉,那东西黄澄澄的,有一枚樱桃那么大。
“一整部机甲?有人会送一整部机甲到这里来维修?”科门特更加诧异了,他扣起指节敲动那块涂装斑驳的甲壳,发出清脆的声响。
“怎么?我们店里没那个资格啊?死小子,到后面来,有更稀奇的东西给你看呢!”女孩嘟起嘴巴,斜着眼睛看着科门特。
第5章 神秘的金属骑士
女孩名叫丽塔·斯诺夫,是这家机械维修店的老板古隆·斯诺夫的孙女。她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在机械维修与改装方面有着一身好手艺。那件脏兮兮的白色棉布短袖和浅色的牛仔背带裤就是她在店里的工作服,别的女孩都喜欢漂亮的丝纱长裙,蓝色的矢车菊,而丽塔最喜欢的却是连发铳,舰载炮和蒸汽机甲。
她在堆积在一起的复杂机械装置间熟练地穿梭,粉红色短发上系着的唯一的装饰是两只金色的小铃铛,随着走动,发出悦耳的轻响。店内的空间依旧非常狭窄,但是却很深,小巷两侧的房屋基本上都是这种设计,门口很小,越往里走,越是别样洞天。
店里点的是蒸汽燃灯,光线是昏黄的,科门特循着丽塔头上铃铛的声音跟了过去。
从一架用来给金属做涂装的大型机械下面穿过,丽塔掀起了一块挂在墙上的碎花厚布,露出一条幽暗的小道。小道通向一间隐藏在店后的房间,有火光从房间里闪出。
“科门特,快来看看这是什么!”隐藏房间里的人正在使用蒸汽焰枪做火焰切割,见到有人进来,他关闭了焰枪的开关,掀起脸上的金属保护面罩。
他就是斯诺夫机械维修的主人——古隆·斯诺夫,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但却对蒸汽机械有着格外的热衷。丽塔曾经告诉科门特,她爷爷常常叹息,后悔娶了丽塔的奶奶,他结婚之后才理解婚姻的真谛,他后悔自己没有娶一台蒸汽机械作为妻子。每当听古隆说起这些,丽塔就会摸出扳手嚷着要敲爷爷的脑袋。
挂在老人面前巨型金属架上的竟然是一具古奥的蒸汽机甲!
它绝不是科门特所见过的任何一种型号的蒸汽机甲,它的造型古怪,用的是少有的亮蓝色涂装。近三米的身高使它站在人类面前就像远古的巨人,它的面甲呈倒三角形,尖锐而锋利。科门特曾在旧时代图书馆里的神话中看过所谓龙的插图,那种庞大而神秘的生物就拥有这样被尖利骨刺覆盖的面孔。
神秘蒸汽机甲是不完整的,它看上去曾经受过重创。左臂的损坏程度超过百分之九十,这就是古隆不得不用焰枪切割才能为其卸下装甲的缘故。机甲的腹部采用节扣式设计,一共三块菱形的甲片,可以自由转动。
这种设计紧紧贴合驾驶者的腹部,减少重量的同时能够增加腰部转动的灵活性。对于守护军军用的机甲,是没有采用这种设计的,它们往往看上去虎背熊腰,而科门特面前的这部机甲却看上去像是蜂腰的美人。
机甲的肋部还有一个伤口,那是一个残忍的贯穿伤。尖利的类似于骑枪的武器留下了一个黑洞洞的圆形窟窿,机甲的前胸甲板已经被拆除,露出了内部的蒸汽核心。那个贯穿伤口是紧贴着核心的,里面全是干涸的黑色血液,可见这具机甲的驾驶员一定是受了非常严重的创伤,甚至有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科门特好奇地打量着那只蒸汽核心,他居然说不上它的型号。当乌诺教授对他提出刁难的问题时,他都能对答如流,而在此时此刻,他却哑口无言。这只蒸汽核心被紫色的细铜管包裹着,看上去就像是一颗心脏。
“说来你可能不信,这玩意似乎不是用蒸汽驱动的,我甚至没找到这家伙的蒸汽背包!”古隆说着,苍老的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他拍了拍那枚核心,“我一把老骨头了,还能见到这种玩意,真是幸运啊!”
科门特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迅速地转到机甲的身后,抬头看向机甲的背部。
按理说,机甲的武器一般都会挂在背后的武器架上,如果单靠机甲本身看不出它的型号,可以从它的武器上找到突破口。比如说,守护军的标准军用机甲“白银之手”所配备的武器就是“真银剑”,而特殊的大型武装“光明使者”所配备的武器是“秘银骑枪”。
可惜的是,机甲身后的武器架是空的。
“那个我早都看过了,这家伙送到我这儿来时,武器架就是空的。哼哼,我当时还挺好奇这种高机动性能的机甲会使用大刀呢,还是锤子。”古隆揉了揉眼睛,他今天工作了一整天,老花眼都干涩了。
“它还真没有蒸汽背包。”科门特看了看机甲空荡荡的后腰。
机甲的后背上是武器架,用来挂放武器,而后腰的部位则一般设计为储存能量用的蒸汽背包,这就是军用机甲一般看上去非常厚实的原因。而这具采用节扣式腰部设计的机甲却全然没有蒸汽背包,它拥有一颗不需要蒸汽就能运转的紫色心脏,蒸汽流并非它血管里流淌的血液。
“它和驾驶员之间的连接采用的仍是lcl神经电路,那部分装置虽然也损毁了,不过我从神经撞针的后面弄到了一点残留的lcl,化验的结果是和我们使用的差不多。”丽塔甩了甩肩上的毛巾,说道。
“这东西是哪来的?”科门特问。
“昨天晚上有人匿名送来的,说是要求修好机甲的损坏部分。修理时间是无限期的,任务完成之后只要在门口插上一束蓝色矢车菊,自然就会有人来取货。”丽塔回答道,摊了摊手。
“这东西肯定不好修,很多零件都买不到。”科门特看着那只几乎被完全损坏的左手。
“这有什么难的,别人可是给了4000磅的定金啊!等任务完成,还会支付另外的4000磅,要是这个活干完,以后我们一年不开张都能吃大鱼大肉!”古隆哈哈大笑起来,露出一口黑牙,他有烟瘾,但不敢在店里抽,不做防护使用明火容易点燃蒸汽和煤油什么的。
“愣着干嘛!走,继续工作了!”丽塔说着,啪的一声将一只扳手拍入科门特的怀中,“爷爷,出来吃面包了。”她又扭头向古隆喊道,似乎她才是这里的大老板。
第6章 蒸汽里的低语
“其实这生意你们做起来还可能亏本。”科门特一边用焰枪解决那块前胸甲板断口处的毛刺,一边对身旁的丽塔说道。
“那具机甲的重要零件都是用秘银制作的,而且样式独特,市面上购买不到,只能自己用原材料加工制作。不算加工的成本,单看那军用金属秘银的价格都不是小数目。定金只有4000磅,而我看等你们通过黑市进完材料都要花上5000多磅。用便宜一点的山铜代替秘银?那也不是你们的风格吧。”科门特说。
“切,你说的这些我难道看不出来吗?都是那老家伙啦!”丽塔用手肘戳了戳科门特,用下巴指了指坐在角落里一边品尝着面包与咖啡,一边翻看着报纸的古隆。
“他老人家一见到这具奇异的机甲就激动得恨不得睡在里面了,按他的话说就是:他和机甲打了一辈子交道,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不需要蒸汽驱动的机甲,就算把维修店给赔进去了,也要研究个透彻。”丽塔耸耸肩,一脸无奈的表情。
“我还是比较好奇为什么要送到这里来维修,”科门特停下手中的活,掀起面罩,看着丽塔,“整个庇护区里有几个知道你丽塔·斯诺夫的?”
“笨蛋!你信不信我一扳手敲死你?好歹我也是拜廷机械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呢,你都没法和我比!”丽塔嘟起嘴来,恶狠狠地看着科门特。
丽塔比科门特小上一岁,以前也是拜廷机械学院的学生,但是她入学时间比科门特早,而且就读的专业是只有三年的机械制造与维修学。科门特学的是机械设计与操作学,由于涉及到蒸汽机甲的操控,所以有四年的学时。
“我明天就要参加学期末机甲操控考核了。”科门特忽然说道。
“那你快要毕业咯,考虑好以后在哪工作没?不如到我们斯诺夫机械维修店来当全职工吧,我们可以给你发比你现在多一倍的工资。只不过你学的机甲操控技术可能就要荒废了,但是可以替我们测试机甲啊,你看我们现在不也接到机甲维修的工作了吗?”丽塔兴奋地说道,但在科门特眼里像一个骗小孩的阿姨。
“有人能帮我进法拉德公司。”科门特平静地说道。
看着丽塔长大嘴巴,一脸惊讶的样子,科门特把今天尤金对他说的话告诉了她。
“法拉德公司的冶金工人?的确是很诱人的机会啊。”丽塔看着科门特暗红色的右眼,“不过那个伯妮斯小姐怎么办?她真的很漂亮吗?”
“她的全名叫伯妮斯·奥顿。”科门特说着,放下面罩,打开焰枪的开关,焦黑色的喷口里射出幽蓝色的火焰。
“奥顿财阀的大小姐?”丽塔的嘴巴张成了o形,简直可以塞下一整只新出炉的面包。
奥顿财阀是欧-13庇护区内最大的集团公司,是远高于法拉德公司之上的存在。他们垄断的是蒸汽机械的设计与制造,几乎整个庇护所的蒸汽机械都是奥顿财阀设计与生产的。像法拉德这种管理贵金属开采与冶炼的公司每年都要向奥顿财阀提供大量的金属材料,也正是这样的生意,才让他们有存活的可能。
有传言说,连守护军都是由奥顿财阀投资创办的,所有的军用机甲都是由奥顿财阀设计生产。小到民用的蒸汽机车,大到守护军编制的白银之手骑士团的全部蒸汽机甲,奥顿财阀的产业无处不在。
“说的也是,人家奥顿财阀的大小姐也只有同样是财阀公子的尤金才配得上,像科门特你这样的旧时代贵族还是省省心吧。要是我,肯定就答应了,能去大财阀公司里工作,衣食无忧,谁不愿意啊。”丽塔抛着手里的扳手,抡出一个个圆圈。
“我的确答应了,但是我明天一定会将他击败的。”科门特拿焰枪的手停顿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工作。
“为什么啊?这么好的机会放弃了,为了那个女孩?科门特,我没想到啊,你原来也是一个痴情的人。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木瓜脑袋呢,对女孩不感兴趣的那种。”丽塔瘪了瘪嘴巴,她和科门特认识也有几年了,但是科门特似乎就没有把她当女生看。
“你想多了,”科门特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给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一点颜色看看,至于以后的工作,我还是想去守护军里的。在期末的机甲操控考核里拿到的点数高,说不定到军队里可以不用当维修员。”
“守护军?你为什么这么想进守护军,去年你也是这么说的。”丽塔好奇地问道。
“因为他们与恶魔交战,还能守护弱小的人啊。”科门特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个答案他早就在心里想好了,“像真正的骑士一样。”
“哎,你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快十八岁了,还认识不到社会的残酷吗?在守护军里当一位骑士,年金也没在财团里工作高吧,米莉姐姐怎么办?你以后要是娶妻子呢?没钱的话,是娶不到漂亮女人的吧,比如那个什么伯妮斯小姐。”丽塔嘀嘀咕咕的。
“米莉最近在餐厅里打工,还有,你能不能说话不要像我妈妈一样。”科门特说。
“像你妈妈?女王陛下以前也像我这样爱唠叨么?”丽塔端正地站着,好像她就是旧时代的女王一样。
“我只是指‘妈妈’,不是戴瑞亚·阿蒂奥陛下。”科门特愣了一愣,眼神里闪过一丝特殊的感情,旋即又消失了。
“嗯?这是什么?”丽塔突然打断了科门特,她刚刚取下了前胸甲板背面的一块金属零件,露出了下面刻着的隐蔽文字。
她摇了摇头,这些文字看上去像简略的画,或直或弯,或撇或捺,她没有见过。
“是汉字。”科门特凑了过来,端详了一会儿,说道。
“汉字?这是东方机械师制造的机甲?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丽塔惊讶地问道。
“应该是机甲的名字。”科门特小时候在家庭教师那里学过一点外语,其中就包括汉字。
“星躯。”他顿了一顿,终于是认出了那两个神秘的汉字。
第7章 蒸汽与巫术之国
拜廷机械学院坐落于靠海的山崖上,被开满整个山坡的蓝色矢车菊花丛所围绕。教学楼的建筑风格保留着旧时代欧式的优美华贵,看上去就像一个古老的,用来传达神的旨意的教堂。
建筑群围绕着中央礼堂展开,它们相互对称,形成花朵般的模样。中央礼堂被称为“紫玫瑰殿”,它因为其内部的八只紫玫瑰花窗而得名。玫瑰窗是少要有的旧时代保留下来的痕迹,它们不像那些树立在庭院里的大理石雕像,在恶魔来袭的时候,它们凭借难以触及的高度而躲过一劫。
除此之外,紫玫瑰殿最受欢迎的便是那四条由尖肋拱顶支撑起的走廊。这种形式古怪的拱顶就像旧时代教皇头戴的高帽,圆弧形的尖顶让人感觉空间宽阔而高大。穹顶上被十字形的线条划分成小格,涂着不同但鲜艳的颜色,就像图画书中伊甸的天空。
这种建筑风格在旧时代里被称为“哥特式”,无论是玫瑰花窗还是尖肋拱顶走廊的穹顶,那些绚丽的颜色给人极强的视角冲击力,但是建筑上的尖锐塔林和形式复杂的雕花柱却又给人压抑与幽暗的感觉。
好在这里生活的是一群年轻的孩子,他们常常带着欢声笑语从走廊间经过,女孩们讨论着矢车菊的花期,而男孩子们则讨论着女孩们飘扬的裙带。微风拂过整条走廊,花香四溢,盖住那些不太好闻的润滑油,原石蒸汽的气息。
紫玫瑰殿的西面有一个露天的广场,广场四周的巨石花坛旁设立着大型的装载机械。毕业年级的学生们围在广场周围,那里是即将要举行期末机甲操控考核的场地。
“现在我来宣布一下考核规则,”乌诺教授站在巨石花坛的边缘,挥着手召集所有学生,他是机械设计与操作专业的专业主任,也是这次期末考核的考核官,“由于学校的校具机甲有限,毕业生考核只能两个两个来,你们可以自由分组,但是一旦填写完报名表格就不能更改。”
“规则很简单,以击打对方要害处的强度与次数为标准,记录得分点数。获胜者可以得到额外的点数加成,胜出的条件有三种:对方再起不能;将对方打出考核场地;对方主动认输。考核中使用的武器是未开刃的骑士剑,切勿伤害对方驾驶员,否则将以违规处理。”
学生们主动地分成了两支队伍,排在登记处的两侧,他们多数是主动和相互要好的同伴组成一组,这样在比赛时,双方都会故意让出机会给对面击打,从而在比赛结束时都能得到差不多的高分。学院并不禁止这种做法,对打考核看中的主要还是对机械的操作,而不是战斗的技巧,他们也不想看到有人因考试而受伤,毕竟等到这些学生毕业之后进入守护军,他们的敌人将是恶魔,而不是同伴。
等到学生们分组完毕,老师们清点完人数,乌诺教授点点头,示意助手们可以开始工作了。几个穿白色工作服的人跑到巨大的装载机械旁边,合力扯开覆盖在上面的深色遮盖布,终于是让其下威武的金属人形暴露在阳光中。
学生们纷纷欢呼起来,那是两具校具机甲。
其实这里面有一大部分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机甲,他们平时都是在悬空的驾驶舱内模拟练习。真正的蒸汽机甲对他们来说只是书本上的图片,当他们第一次站在这样伟大的机械面前自然会发出来自心底的赞叹。
蒸汽机甲,又称为钢铁骑士,是早在旧时代就存在的神秘机械。相传,三百多年前,拜廷还只是一座城邦,那时候城里最流行的东西还是被称为“巫术”的古代魔法,当时城里最多的就是巫师。身为城主的席弗尔斯·阿蒂奥也是一位著名的巫师,他和当时的巫师协会关系密切,将自己唯一的女儿苔丝·阿蒂奥嫁给了协会里最强大的巫师之一的道夫曼·伊格尼。
席弗尔斯死后,苔丝继承了他的城主之位,拜廷城邦在她手下不断壮大,最终由她建立了拜廷王国,自己成为了王国的第一代君主。王国也因此流行女性君主,一直延续了三百多年。
但是奇怪的是,女王陛下并不喜好巫术,她也根本就不具备使用魔法的能力。她不像她身为大巫师的父亲与丈夫,反而热衷于蒸汽与机械。她在机械设计与制造方面有着独到见解,她带领王国的子民们修建机械工厂,发明新式的蒸汽机,一时间让拜廷成为了欧洲最发达的蒸汽王国。
拜廷王国被称为“蒸汽与巫术之国”,国徽的设计也遵循于此,中间是一个圆形的金属齿轮,它代表着蒸汽与机械,齿轮的中央则是一轮代表着巫术的红色满月,而四周则围绕着海浪的图案,表示拜廷王国是一个靠海的王国。
据说,王国的第一台蒸汽机甲就是出自苔丝女王陛下之手,当时的这种天神一般的机械只能被当做终极秘密武器,生产成本极高,而且没有较大的利用价值,在机枪和巨炮面前,它简直就是一个活靶子。所以,据说女王的设计在被制造出来的第一天起就被封在了国库当中,蒙上了历史的尘埃。
直到八年前的那一天,恶魔降临,王国的电力系统被全方位破坏,人类的生活区域被极致缩小。王权彻底覆灭,大财阀掌权,在与恶魔的多次较量下,蒸汽机械崭露头角,被封藏在国库深处的设计公之于众,最终成为对抗恶魔的主力武器。
但是,守护军内的机甲编队人数一直都处于剧烈波动状态,其中的原因不是财阀们造不出更多的蒸汽机甲,而是因为真正适合驾驶机甲的人少之又少。按照苔丝女王陛下的设计,机甲的全部控制系统是与驾驶员的神觉系统完全接驳的,由被称为lcl的连接液相互沟通。但是这一设计对驾驶员本身的神觉耐受度有极大的考验。
正常人与机甲的同步率只能达到20%左右,而要成为一个合格的驾驶员,同步率必须超过40%。40%这个数字被称之为“天选之数”,达到这个数字的人往往被称之为“天选的适格者”。
第8章 最终的挑战者(感谢山石之力的打赏,谢谢大佬!)
由于几乎所有的考核者都和自己的对手商量好了互相让分的规则,考核的对战过程看上去并不让人热血沸腾。但是不少学生都愿意盯着浓密的乳白色蒸汽和刺鼻的润滑油气味,围在考核场地四周观看着机甲骑士们之间的对决。
专业的毕业班里自然也有女生,其中不乏美艳亮丽者,比如说伯妮斯·奥顿小姐。这些女孩子学习机械设计与操作专业当然不是因为要进入守护军里就职,虽然以她们的身份在守护军内也可以混到一个骑士长或者更高的头衔,但是她们可不像那些男孩子一样能够吃苦耐劳。未来她们更多会成为部队的上级秘书,参谋或者在财阀公司里当机械师,甚至继承家业。
对他们这些有背景的人来说,考核成绩和毕业证书可能只是一个头衔,能让他们未来的道路更宽更光明。至于那些可怜到甚至无人理会的家伙,成绩单上每多一分,都可能增加他们最后的年薪收入。
女孩们围在伯妮斯小姐身边,她们都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小姐的身份是她们中间最为华贵的,容貌也远远凌驾于她们之上。早在入学的那一天,伯妮斯小姐就成为了男生和女生们公认的班花,没有男人可以抵得住她那一头海浪般的银色长发的诱惑,包括讲课时阴阳怪气的乌诺教授,所有男人都不例外。
那些家庭不太富裕的女孩想和她拉好关系,这样的话,尊贵的伯妮斯小姐也许会为她们毕业后的就职提供帮助。谁都知道她是奥顿财阀的大小姐,奥顿财阀在庇护区里说要往西,就没有人敢往东,她们以为得到伯妮斯小姐的认可,就相当于得到了庇护区真正的掌权者的认可。
但是伯妮斯小姐的态度却让她们出乎意料,她总是淡淡地微笑,既不拒绝,也不继续深入交流。她对待任何人似乎都是这副模样,无论是同为大财阀家的子女,还是那个被称为旧时代垃圾的独眼少年。
今天是她的生日,但她仍然根据学院规定穿着那件深黑色的校服裙。这条规定在学院里早就形同虚设,财阀家的男孩子们经常穿着家族为他们私人定制的考究西服,而女孩子们则喜欢用各式各样长短不一的纱裙装饰自己的美丽。伯妮斯的穿着反倒成为了特色,用有品位的男孩的话说,那叫做“清纯”,后来也便有不少女孩也学着她的样子穿起了校服裙。
但是整个学校,唯一一个每天都穿校服西装来上学的男生,只有科门特·阿蒂奥。他除了校服西装几乎没有别的衣服了。
此时此刻,他正站在蒸汽机甲旁边,瘦削的身影看上去就像依靠着一个巨人。
“到最后一组了?”乌诺教授扭头问站在一旁的白衣助手。
“是的,最后一组的考核者是尤金·法拉德和科......”
助手还没有说完就被乌诺教授打断了,“尤金少爷?走,我们快到他那边去,法拉德家的少爷是要好生关照一下的。明年冶金课程要的教学用贵金属还要从法拉德公司购买,关照一下他们家的少爷,以后采购费用可以缩减大半了。”
“好的。”抱着厚厚文件本的助手推了推眼镜,跟在乌诺教授后面往考核场地对面的装载机械走去。
“等会调试机甲的时候一定要仔细,不能出差错,考核时出问题了要及时喊停,不能让尤金少爷受伤。他要是擦破了一点皮,你就可以滚了......”乌诺教授双手插在燕尾服的口袋里,反复强调道。
“喂,那个谁,上机甲了!”有人在科门特身后喊道。
几个粗鲁的助手正在慌慌忙忙地给校具机甲更换新的蒸汽背包,这是最后一组考核,结束后他们就能回家休息了。可气的是,这最后一位参加的考核者居然没给他们小费!之前的每一位考核者在上机甲前都会交给机械师们几枚金币作为小费,拿到钱财,助手们就会轻声和气地与他们说话,提醒他们操作机甲的注意事项,并且专心为他们调试机甲。
可是这最后一个瘦削的考核者居然两手空空的来了,考核前还呆呆地站在机甲旁边一动不动,他们抱着报复心理省略了调试机甲的几个步骤,也不想给那个戴着眼罩的金发少年好脸色。
近三米高的校具机甲弯腰半跪在地上,就像臣服的远古巨人。它弧形的金属面罩上有两个漆黑的孔洞,那是巨人的眼睛。科门特来到它的身边,伸手轻轻在它冰凉的金属甲壳上摩挲,一股寒意从指尖传来,使他不禁有些哆嗦。
脑海里回想起昨晚在斯诺夫机械维修店里见到的那具亮蓝色的诡异机甲,面前的这具校具机甲看上去简直就是臃肿的胖子。它的威武瞬间减去了好多,粗大的手臂谈不上灵活,厚实的腰背就像满身的肥膘。至于那种常用的黑色涂装,科门特叹息一声,简直就像刚从泥塘里捞出来一样。
“你到底上不上啊,快点啊,我们要下班了!”助手们又不耐烦地催促道。
科门特没说什么,他默默地爬上装载机械旁的金属梯,扶在机甲的头部侧面。
助手嘟囔了一声,拉下机械上的一只扳手式开关。嗤的一声响起,乳白色的蒸汽喷出,机甲头部的弧形面罩上翻,露出了里面空心的驾驶舱,机甲的前胸甲板也配合着略微张开,为驾驶员进入内部提供更多空间。
科门特翻过梯子,跳了进去,机甲的胸部,头部,手部和腿部都是空心的,驾驶员刚好将身体伸展在其中,就像武装着一件比古代骑士装甲更厚的盔甲,而且这件盔甲是由蒸汽机械驱动的。
调整好位置,科门特点了点头,助手再次扳动开关,前胸甲板合拢,最后面罩下滑,武装完毕。
“准备开始神觉电路接驳!倒数,三,二,一!”
啪!金属撞针从机甲后颈椎处刺出,敲击在科门特的脖子上。
他的眼睛猛地眨了一下,感受到lcl像泉水一般流过,那种液体铁离子含量极高,有一股血腥味,机甲驾驶员在操纵机甲的时候必须时刻忍受着这种气息,就像在浴血作战一样。
第9章 燃烧的骑士道(求票)
校用机甲沉重的装甲板内发出混浊的声响,就像巨人的拳头在微微地捏合。乳白色的蒸汽从蒸汽排口中涌出,嗤嗤的声响里,庞大的身躯好似打着响鼻的公牛。
驾驶舱内,科门特的双脚踩着一对金属踏板,复杂且精密的传动装置能将他的一切细微动作传导到巨大金属人形身上的每一个零件,使其做出和人类一模一样的动作,甚至是人类无法做出的动作。
纤细的双手伸向机甲的金属义肢,被蒸汽烧得温热的山铜装甲与皮肤紧密贴合,驾驶员像是被机甲拥入怀中,由金属的外壳包裹。十指伸入尖锐的锥刺状铁手里,力量一节节地打通,润滑油嘶嘶作响,整只铁手随着科门特的动作握紧又放松,放松又握紧。
“独眼龙,很荣幸成为你的对手。”啪嗒一声巨响,透过落下的金属面罩上的铜条缝隙,科门特看到了白色蒸汽里走出的身影。
尤金等不及了,率先走进了测试场地。他的动作熟练,绝不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般那样蹒跚。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穿上这套机甲了,凭借他家族产业与学校的合作关系,他自然受到过特殊照顾。现在的他,穿上这具由sv2引擎驱动的沉重铁家伙,就像穿着自己的燕尾服。
走上测试场地的他就像走上一场舞会,他面对的也不是他的对手,而是他事先挑选好的舞伴。
他是来表演的,表演是有剧本的。
“祝你好运。”尤金·法拉德少爷露出微笑,他透过面罩和蒸汽望向那个任然站在蒸汽里的金属人形,里面正是他那个独眼的“舞伴”。
要不是他是一个独眼龙,又先天心脏缺省,也没资格和他法拉德家族的大少爷“跳舞”。
腰间的蒸汽喷口喷出浓密的乳白色蒸汽,漆黑的身影终于移动了。里面的少年走出了一步,强壮的机械腿部也跟随着运转。
尤金突然间恍惚了一下,他似乎看到了对面机甲面罩后面的那只眼睛,一只血红色的眼睛,一闪而过。他摇了摇头,甩动自己被蒸汽打湿的褐色头发,定睛再次看去。
黑色的人形走出了蒸汽,虽然相较紫玫瑰殿矮小了许多,但却无由地给人一种压迫感。那具黑色的校具机甲抬起右臂,回转地伸向背后,抽出了那柄专配的未开刃的直剑。
机甲操作测试当然是考验学生对机甲操纵的熟悉程度,而不是机甲比武的技巧。校方也不愿这些财阀家的少爷小姐们受伤,于是给两具校具机甲都配备着专门的未开刃直剑。这种直剑与三米来高的机甲体型相称,剑长两米半,由坚硬的紫铜打造,折射着金紫色的光芒。
黑色的机甲从身后的武器架上抽出了直剑,突然将执剑的手臂笔直前伸,剑面朝天,剑尖指向对面。然后手臂关节里漏出细小的蒸汽流,它转动手臂,又将剑刃朝天。
它侧着身子,直立在那里,执剑前指,铁黑色的假面凝固,好似要审判自己的对手。
科门特疯了?他这是要干嘛?尤金少爷在机甲里愣住了,他全然不明白科门特的这个动作有什么含义。他一切都设想好了,却在刚一开始乱了阵脚,舞伴的舞步和自己的简直是背道而驰,从一开始,自己请来的演员就没有按照剧本上指示的饰演。
乌诺教授也愣住了,他垫起脚尖向着测试场地的对面张望。他根本就不知道对面的测试者究竟是谁,他被这种怪异的开场弄得满头雾水。
“是骑士决斗前的礼仪。”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在乌诺教授的身后响起,他急忙又回头张望,却什么人也没有瞧见。
骑士道?旧时代遗留的垃圾吗?乌诺教授摇了摇头,他立刻将眼前怪异的一幕与脑海中极厌恶的一个瘦削身影联系在了一起。
“独眼龙,别装模作样了,你以为你是谁啊!”尤金少爷浑身打了一颤,从茫然中惊醒,他驱动起金属的装甲,白色的蒸汽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向着对面那具摆出古怪姿势的机甲滑行而去。
蒸汽机甲的脚后跟上都装有一个可以折叠的金属滚轮,在较为光滑的作战场地上行动时,折叠的支架就会下落,金属滚轮就会代替传统的迈步成为蒸汽机甲移动的工具。利用滚轮滑行虽然无法再做出诸如踢腿,跳跃等动作,但是却能大大提升沉重且庞大的机甲的移动速度,使它们可以达到机车的移动水平。
同样是身后武器架上的紫铜直剑,尤金熟练地将它抽出,紧握在金属铁手中。他一边高速滑行一边调整自己挥砍的角度。他的父亲,法拉德财团的领袖,纳鲁·法拉德曾请来了优秀的机甲驾驶员作为他的教练,教练曾费尽心思地教他挥好他挥出的每一剑。
真正的战士,挥出的每一剑都必须斩落敌人的头颅,哪怕是无心的一挑,也要折断空中飞过的鸟儿的羽翼。
科门特没有移动脚步,他仍旧是挡在尤金的面前,两米半长的紫金色剑光闪过,直剑挥至胸前,挡住了自己最重要的部位。那是校具机甲的蒸汽核心,一个圆形的,烧得红热的窟窿。
轰!巨大的声音在测试场地的中央炸响,就像一颗压缩蒸汽的炸弹爆炸开来,雪白的蒸汽像翻涌的浪花铺天盖地地喷出,涌入场地四周观看的人群,它们在男孩的皮鞋上跳舞,在女孩们的裙下流连。
带着腥涩气息的海风吹过,蒸汽云被吹散,露出了撞击在一起的两具机甲。它们各自紧握着手中的紫金色长剑,顿口的剑刃摩擦出亮晶晶的火花,它们的金属面罩几乎触碰到了一起,两个驾驶员可以轻易地穿过面罩上铜条的缝隙看到对面的眼睛。
“科门特你疯了?我可不想在这里卸掉你的一条胳膊!”尤金感觉到了对方源源不断的出力,在那些密集的铜条后方,他看到了一只浴火的暗红眼睛。
第10章 机甲的崩坏(求票)
“那张黑卡!你会为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的,为了你痴情的妄想,你要丢掉一份在法拉德财团的工作?”尤金愤愤地说道,但他的声音很小,只有与他兵刃相对的科门特才能听到。
“癞蛤蟆是吃不到天鹅肉的。”他深吸一口气,放平语气说道,如同父辈在教育一个屡教不改的调皮孩子。
驾驶对面黑色机甲的人没有说话,他安静得就像一只暴风雨中的鸟,火红色的瞳仁更加明亮了。他将一切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剑上,尤金的话是改变不了他的心意的。
嚯嚯的刺耳摩擦声传出,两把紫金色的直剑撕扯开蒸汽的帷幕,跳动的火花像是在礁石上激起的浪花,它们肆意地在两剑摩擦处跃动,飞舞。
科门特机甲脚跟部的折叠轮也已经落下,同尤金的一起高速转动着。当两具蒸汽机甲比剑对峙之时,双方都是靠滚轮的转动和蒸汽喷口喷射的反作用力对垒的。地面被磨出长长的黑色痕迹,散发着焦糊味,混入空气中。
两具机甲的sv2引擎都在高负荷工作,它们通红如锅炉,又像两只角斗的公牛涨红的脸。嗡嗡的巨响声在测试场地内扩散,这种蒸汽引擎虽然是军部退役下来的淘汰品,但这毕竟是安装在恐怖的战斗兵器上的心脏。当它轰鸣之时,能够压过数十台蒸汽机车的声响。
前面的考核中还没出过如此暴力和骇人的场面,场地外围观的学生们纷纷议论起来,男孩们欢呼地看着热闹,女孩们捂住耳朵,皱着眉头,替英俊的尤金少爷担忧。
“科门特,你别想毁了我今天的表白,你就是条狗,一条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狗。”尤金少爷咬着牙,从齿缝间蹦出难听的词汇。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又以为伯妮斯小姐是什么人?是的,在旧时代,你是王子,是我们尊敬的殿下。但是你的母亲呢?王室呢?国家呢?旧时代的一切都被一场火烧没了!现在的庇护区是财团的天下,我们是精英,是人上人,因为我们有资源,我们有钱,所以我们就有权利,有一切!”
“王权已经结束了,科门特,你现在就是一条独眼的,半颗心脏的废狗!你在这里苦苦挣扎做什么?你是想博得伯妮斯小姐的同情么?你觉得她会喜欢你?你要是娶了她,连一天都给不了她。你知道尊贵的伯妮斯小姐每天用的香皂需要多少榜吗?你能支付得起小姐一晚的夜宵吗?你连给小姐买一双丝袜的钱都没有!你这连自己上学的学费都要靠打工来攒的穷鬼!”
“科门特,任命吧,做好一条狗就足够了。好好地在我们法拉德财团当一名冶金工人,带着你们家那老头和仆人去街头巷尾吃黑麦面包!你本来连穿上蒸汽机甲的资格都不应该有,我现在就把你从这铁家伙中揪出来。”
尤金看着铜条后科门特的眼睛,破口大骂,他浪费这么多口舌当然不是为了发泄,他知道科门特身体素质极差,就凭他那残缺不全的心脏,围着操场跑上一圈就要扑倒在地上,别说穿上蒸汽机甲了,他能够坚持十分钟都是他的极限。
尤金故意挑着自己褐色的眉毛,一边与科门特对峙,一边用言语刺激他,他在等他愤怒起来。人一旦愤怒了,就会失控,驾驶员失控了,机甲也会失控,lcl的连接维持不了神经电流的传输,科门特将会直接被机甲排斥。到那时,他心脏的缺陷将成为他最大的负担,他会在驾驶舱内吐血,血会顺着铜条的缝隙渗出,被蒸汽吹得满测试场都是,就像盛开的粉色花朵。
这些知识在王力机械学院里是不会教授的,尤金自然是从父亲为自己请的教练那里听说。要想成为军部机甲编队中的一员,必然要通过精神压力的测试。lcl带来的神经连接是灵敏的,同样也是脆弱的。没有人敢让一个情绪随时都会失控的人穿着机甲冲入战场,那和一枚被点燃了引线的炸弹无异。
嘭!强大的力量在测试场中央爆响,橙黄色的光芒炸裂。两具校具机甲都高负荷运转,引擎已经过热,输出临近峰值,在保险栓的作用下,双方引擎同时熄火,肩部的喷口逆向喷射,使双方之间的距离拉开,为引擎的恢复争取时间和空间。
两个黑色魁梧的身影终于分开了,围观者的视线全被蒸汽所笼罩,他们惊异地寻找这最后的两个测试者,想要知道考核是否已经分出胜负。
“尤金少爷......”乌诺教授再次前进了一步,他向着场地内部张望,眉头锁起。他已经认出尤金的对手就是那个曾在课堂中频频使自己难堪的独眼男孩,那个叫科门特的男孩总是在课上睡觉,却每次都能准确回答他提出的问题,无论是课上教授的,还是他故意刁难的。
他那一头金子般耀眼的头发总是斜斜地搭下来,遮住被黑色眼罩蒙住的左眼。他经常侧着脑袋,抑郁似的看着窗外,窗外是那些从旧时代就种植在那的蓝色矢车菊。乌诺教授非常看不惯这个男孩,他的种种行为就像自己眼中的尖刺,令他不安,令他心烦。
他是知道科门特心脏的缺陷的,他本以为科门特会很快倒下,提前结束自己的机甲操控考核。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独眼的家伙居然选择和尤金少爷一组,甚至还在测试场上坚持了这么久。
一阵海风吹过,带着海水的腥味,再一次将白色蒸汽的帷幕撕开。战士们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舞台之上。
尤金少爷抡起直剑,自斜上方向下砍去,在他的面前,科门特的机甲半跪在地上,直剑斜斜地插在一旁,它左肩处的蒸汽喷口已经脱落了,原石蒸汽正在大量泄漏,乳白色的气流就像喷涌而出的血液,溅到尤金少爷的身上。
乌诺教授嘴角一勾,冷冷地笑了,他看出了端倪。科门特的机甲检修不完备,蒸汽喷口处的螺丝根本就没上紧,在逆向喷射的一瞬间,直接脱落了。
那小子没给助手小费,这是自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