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材地宝
村尾的后山,不仅山珍比村口的山坡丰富,就是后山的一条小溪,也鱼虾丰美,远不是村口的河里可及。
后山的溪水又清又浅,肉眼可见十几条鱼在溪水里浅游,完全不用费什么劲,刘千里就站在溪边逮了三条大鲤鱼,每一条都至少有两斤重。
刘辰星看着活蹦乱跳的鲤鱼,觉得自己昨日还争什么鱼肉汤,这一条溪水的鱼都随她吃,只恨以前太小没跟上后山,以后再来后山打猎可不能少了她!
除了寒冬腊月,刘千里几乎每个月都要来后山一趟,已经练就了丰富的野外生存技巧,还在溪水附近藏了一只裂口的土瓷盆。
三条鲤鱼刮鳞破肚,鱼身穿上树枝,架在火堆上炙烤。鱼头放进瓷盆熬汤,溪水做汤,随手采些野菌野菇佐料,再撒上来之前就备好的一小擢粗盐,烤鱼滋滋冒香,鱼汤奶白留香,刘家兄妹俩又不争气的流口水了。
若以为刘千里就这点手艺,那就错了。
等着烤鱼要熟的时候,刘千里又从背篓里拿出两个不知名的野果子,都是上山途中摘的,刘辰星当时还嘴馋的咬了一口,差点酸掉大牙。不过这会儿一见野果,她就知道要做什么了,烤鱼滴上几点青涩的野果子酸汁,更加提味。
她的阿耶,真棒!
这一天中午,父子女三人,又一次吃得满嘴流油,鱼肉塞了一肚子,鱼汤里的菌菇吃了一个饱,鱼汤更是喝得人直打嗝!
“太饱了!”刘辰星受不住地站起来,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满足地喟叹道。
刘千里看得既心酸又高兴,嘴巴快于脑子,一抽风就忘了柳氏的嘱咐,哈哈笑道:“阿星若喜欢,阿耶每月都带你上后山吃一顿!”
刘青山正吃撑了随意躺着,一听就是一个鲤鱼打滚,跳了起来,“阿耶,我也要来!”
刘辰星也生怕刘千里反悔,赶紧说道:“阿耶,说定了!每个月都要带我上后山!可不许反悔!”
刘千里笑容一僵,望着兴奋的儿女,乍然想起妻子的话,顿时只觉乌云盖顶。
“哈哈哈,以后每月都可以上后山打猎了!”
“哈哈哈,以后每月都可以吃山珍海味了!”
兄妹俩仰天大笑,欢快的笑声伴着潺潺溪水声传的老远。
吃饱喝足,又笑闹过,就该干活了。
以往是刘千里一个人来,因为要编竹篮竹篓之类卖钱,他每次上山都需要砍些竹子背回去,还要捡套住的猎物下山,根本没时间和精力再采摘菌菇这些山珍,最多顺手带些竹笋回去罢了。而且在刘千里看来,这些菌菇和刘辰星平时采的野菜没区别,不值钱,没有采摘的必要。
今天有兄妹俩带了背篓来,又见刘辰星对这些野菌野菇十分喜欢,倒是能让他们采些回去,也算是满足刘辰星的心愿。
于是刘千里就让兄妹俩在小溪附近采菌菇,并教他们辨认道:“红菌子,白杆杆,吃了背板板……记住了。颜色越鲜艳的菌菇,往往都含有毒,吃了会要人命!要找这种菌伞面平滑的。”说完,就由兄妹二人采菌菇,他在一边砍竹子。
刘辰星是野菜采摘小能手,这些长在树边的野菌野菇自然不在话下,加上漫山遍都是这些山珍,还有能卖钱的原始动力,当然采得格外卖力,没一会儿竟装了半背篼。
正准备再加一把劲,采满整背篓,忽见溪水上游不远处一大块岩石上,赫然长着一片白紫色的花。
刘辰星瞬间屏住呼吸,惊喜又难以置信的定定盯着那一片花,然后就是发足狂奔,跑去看个仔细。
石斛花!
真的是石斛花!
“阿星!你往哪儿跑!这里可不是能乱跑的!”刘青山见自家阿妹疯狂地往山上跑,吓得他扔下手里的菌菇,就追了上去。
刘辰星置若罔闻,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岩石上的白紫色小花,问道:“阿兄,我们安家村真的地处北方吗?具体属于哪个区域?”
刘青山被问的不明所以,却还是认真回道:“我们安家村当然地处北方,隶属于河北道贝州青阳县。”
河北?
果然是北方。
刘辰星兴奋发亮的眸子一下黯了。
可是不对啊,她在现代的时候,大学毕业就开始养石斛花,整整养了两年,根本不可能认错才是。
但这里若是河北,又怎么会有石斛花呢?
石斛花又名不死草、还魂草,早于汉朝《神农本草经》中已有记载,并被列为上品,与雪莲、人参、冬虫夏草等名贵中药材并称为“九大仙草”。生长在热带、亚热带原始森林及相类似的温暖湿润的环境,多附生于大的树干或岩石上。其主要分布于长江以南各地。
眼前这片花虽是长在岩石上,但这里是河北的深山里,冬天气温绝对在零下,而石斛却需要在温湿的环境才能生长……
刘辰星百思不解,又认为自己不会认错,正疑惑时,刘千里找了过来,“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跑到这来了?”
说完,见小女儿痴痴地盯着石岩上的花,想到小娘子们都喜欢花花草草,便笑道:“阿星喜欢这花?阿耶给你都采回去!”
钢铁直男显然是一个宠女儿的,还没教训几句不让乱跑的话,这就为女儿鞍前马后了。
“咦?”只是手还未采下花,只觉草鞋下的岩石有些温度,刘千里疑惑地用手去摸,果然是热的,不由纳罕道:“这岩石怎么热乎乎的?这边缝上还有水冒出,这水竟也是热的?怪了!”
闻言,刘辰星眼睛骤然一亮。
没错的,这就是石斛花!
岩石和地下冒出热水,分明就是地下有温泉。而温泉又湿又润,可也算是给生长在南方的石斛花提供了存活条件?
不管了,是不是石斛花,先采了再说!
想想这时可不是现代,石斛花因为人工养殖价格下来了不少,却依旧不是什么大路货价格。换到这落后的古代,尤其还是在几乎绝迹的北方,若真是石斛花,她拿到药铺去卖,岂不是就发了?
“哈哈哈”刘辰星叉腰大笑,穿越女果然是女主,这就让她遇上了,“阿耶!我要把它们采回去!全部采回去!”
第十七章 大丰收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有刘千里、刘青山父子一起将周围找了个遍,也就只发现了两处岩石上长有石斛。
刘辰星仔仔细细数了一遍,总共三十二株石斛,开了九十八朵花。
真是少得可怜。
好在石斛全年均可以采收,且每一部分都有药用价值,尤以春末夏初的花和秋季的茎为佳。现在四月正当期,乃是石斛花的采收期,应该能卖一个好价格。
更重要的是,她在室内养过石斛盆栽,如果将这里照料好,岂不就是一笔稳定的发财来源?
为了源源不断的生财,刘辰星忍痛没有将石斛连根拔起,只小心翼翼地将九十六朵白紫色的石斛花摘下。
刘千里见自己小女儿像宝贝一样把这些野花捧在手心,然后连口口声声称的山珍也不采了,就把半背篓空间全部留到放野花,却也不觉得女儿胡闹,只认为本该如此。他家女儿从小就不像别家小女孩喜欢花花草草,活像个让人发愁的小儿郎,如今可总算是喜欢上女孩的东西了,不由大感欣慰道:“阿星,你这么喜欢这些花,阿耶以后看到都给你摘!”
石斛花大致有两种品类,这种白紫色花朵的是金钗石斛,每年花期在四到六月间,一年到头也就当下这月能遇上。
而且河北根本就不是金钗石斛的生长地,如今能撞上一处,不是她认错了,就是奇迹发生。可以说,阿耶以后还想在安家村后山发现金钗石斛花的可能,几乎为圈圈,不用指望。
不过穷太久了,刘辰星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发财的机会,连连点头道:“阿耶,以后只要你看到这种花,或者类似的根茎,都要告诉我!”
哈哈,他的小女儿终于开始喜欢花花草草了。刘千里高兴地露出一口白牙,连声道好,只是见时辰不早,赶紧言归正传道:“好了,该下山了!最近大家忙春耕,上后山的人少,估计能套到不少野味。”
发家致富很重要,改善伙食也是刻不容缓,刘辰星立马背上自己的小背篓,精神十足地跟阿耶下山。
刘千里不愧是打猎的老手,一定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在他们沿路返回的第一个下套的地方,就套住了一只灰毛野兔。然后第二个下套的地方,更是收获颇丰,竟是一只野鸡。接下来还有两个套,运气极佳的都有收获,又是一只野鸡和两只野兔。
不说喜坏了兄妹俩,就是刘千里也极为高兴。
总的来说,这次后山之行收获颇丰,除了阿耶编竹篮竹筐的竹子外,总共有三只兔子两只鸡,相当于以往跑三趟后山的收获,另外还有一个半背篓的山珍,更重要的是找到九仙草之一的石斛。
满满当当的收获,不仅让刘辰星对后山充满了憧憬,就连酸痛的小胳膊小腿都不是问题了,只觉得前方一片光明大道,她走得步子都比来时大了。
父子女三爷子还没走近,早倚在院门口等着的小安氏,就头一个冲过来,那瞪大的眼珠子差点掉出眼眶了。
“这么多东西!一、二、三……天啊!三只野兔!这里还有两只野鸡!阿家!阿家!你快来呀!大丰收!”
小安氏一声尖叫比一声高,那激动又兴奋地声音活像现代中了五百万福利彩票,不过激动是激动,该检查的一样没少做,里里外外将父子女三人背篓和手里又看又翻找了个遍。
她身后还跟着三个叽叽喳喳“阿兄阿姐”叫个不停的儿子。这三小只一个问后山大不大,一个问后山是不是有大老虎,还有一个问掏鸟蛋没?母子四人硬生生将等在门口,担心了丈夫儿女一整天的柳氏,给挤在外面,连插嘴的机会也没有。
柳氏斯文大方,见三爷子平安归来,一时插不上话倒也不急。
刘辰星却无语,三叔每月留下的私财不少,三婶怎么比她这个穷光蛋还不矜持?一低头看到身边三个小堂弟,忽然想起阿娘有次曾说过,三叔三婶压力不小,三个儿子要娶媳妇,娶媳妇就要盖房子出聘礼,样样都要钱!何况三叔在县里当酒博士,开了眼界,至少都要送一个儿子进学,又是一笔大花销。若大伯一直考不出个名堂,头一个要闹的准是三叔三婶。
刘家一家老小都盼着他们这次上山的收获,只是不像小安氏一样抹得开面子,却也都等在院子里。
刘阿婆就听小安氏嚎第一声的时候,便立马健步如飞地冲了过来,一见二儿子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兔,两只倒三角眼就是凸得一睁,又忙去看后面,大捆竹子下面的背篼里竟然还有一只鸡两只兔。
当下喜得见牙不见眼,却不知道想到什么,一张黑瘦脸又阴了下来,质问道:“这次打了这么多野味回来,以前却最多一只兔一只鸡,该不是藏私了吧?”
看来他们二房果然不是亲生的,这次大丰收回来,竟也能被找话说。
刘辰星撇了撇嘴,真不喜欢偏心眼阿婆。
刘千里这才回到自家的农家小院里,刚把手上拴了脚的野兔野鸡放下,还没来得及卸下背篓,就听刘阿婆这样问,倒也没有生气,还乐呵呵的表功道:“这次猎物打的多,估计是阿星运气好,带上她才打了这么多野味。”说完特意从人群里找到柳氏,讨好一笑。
所以刘千里真不是蠢人,对刘阿婆的话虽没反应,却记得答应儿女以后还要上山的事,这一回家就找着机会说服柳氏。
刘阿婆眼尖,一下就瞅到刘千里那傻瓜样的讨好笑容,当下在心里“呸”了一声,懒得多理刘千山,转去查看孙儿孙女的背篓,孙子还好,一背篓不值钱的野菌野菇,可孙女这背篓是什么?
除了一捧菌菇垫底,上面全是一背篓野花!
“阿星!你不是傻了吧!?这采的是什么!?”刘阿婆眼睛小,心眼也小,这还惦记着刘辰星昨天晚饭时的折腾,简直和她那个就知道勾人的阿娘一样,是个讨人嫌。
第十八章 被群嘲的阿星
从生下来第一次见到刘阿婆,刘辰星就知道,刘阿婆不待见自己。
这些年她与刘阿婆也是过招惯了,知道怎么对付刘阿婆,这就学刘阿婆大惊小怪的样子道:“阿婆,你眼睛怎么了?连花都认不得了!”
“阿耶!阿星不吃肉了,把兔子和鸡都卖了吧,给阿婆看病!”刘辰星巴巴抓住刘千山的袖子,抬头瞪着一双黑溜溜的圆眼睛,显得真诚又无辜,就是一个担心祖母的好孙女。
柳氏低头忍笑,为刘阿婆骂女儿的不快消失了。
刘阿婆气煞,精气十足的叉腰怒怼道:“你阿婆眼睛好得很!这种送人都没人要的野花,我当然认得!”
“我是说你傻!”刘阿婆说着,又伸手狠狠点上刘辰星的额头,这一下可比刚才用力多了,疼得刘辰星直咧嘴,“吃饱了没事干!采一堆没人要的野花作甚!?”
刘阿婆这些年怎么挑自己的刺,柳氏觉得自己都可以忍,但一双儿女是她的底线,看到刘阿婆一而再地狠狠截女儿的额头,实在难以忍下。
“当然是卖钱啦!”刘辰星抢在柳氏冲过来护自己之前说到。
刘阿婆喜欢摆婆婆款,三个儿媳妇中,柳氏娘家最弱,刘阿婆一贯喜欢拿柳氏做伐子,时不时找柳氏麻烦好树立威信。阿娘这会儿冲过来护自己,定会在刘阿婆那落不得好。
“哈哈哈!”听刘辰星说完,不止刘阿婆笑得前俯后仰,刘家其他人也都笑得欢畅。
刘辰星在心中摊手,油然生出众人皆醉我独醒之感。
刘阿婆一双小小的倒三角眼鄙视道:“你们看是不是个傻子!拿野花卖钱!?好在你是个小娘子,天下没有嫁不出的女郎,不然还得养傻子一辈子!”
小安氏应该是刘百里在背后教过,一直都是刘阿婆的应声虫,立马笑道:“阿星人虽不灵光,但长得好,以后应该能要个好聘礼。”不知道是不是想到那聘礼,小安氏看刘辰星的眼睛阵阵发亮。
“长得好还不是个傻子!”刘宝儿横竖看刘辰星不顺眼,一个泥腿子,竟然还会背《千字文》,就像阿婆说的,和二婶一样是个不安分的!
王氏见柳氏那张水嫩的脸上已有怒色,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刘万里,想到丈夫嫌自己长得不够好,昨晚的事就又勾出来闹心,再看容貌姣好的柳氏就越发不顺心了,忽得心上一计,“哎哟”一声叫道:“阿星侄女这额头都红了!”
柳氏站在侧边,一听就忙上前,果然见刘辰星额头一片红。
王氏见了立马叫道:“阿家,你看二弟妹这心疼得!二弟又最是听二弟妹的,这不是要让二弟和阿家……”一句话没说完,但谁都知道什么意思了。
这大伯母整天拿乔作势,看着不像一些村妇粗鄙骂人,却最是面薄心苦,尤其是明里暗里给她阿娘使绊子。
都知道刘阿婆自傲自己生了三个儿子,却也最忌讳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这是一点也经不起挑拨。
果然,刘阿婆一听,就去瞅柳氏。
见柳氏在人群后,一脸焦急地垫脚瞧刘辰星,活像她这个阿婆要把孙女吃了一样!
再看自己亲生的二儿子,眼睛就没离开过妻女,那脸上的心疼就差直接吼出来了,眼里哪有自己这个阿娘!?
眼见刘阿婆发飙在即,刘辰星赶紧高声喊刘老丈,这个家里只有刘老丈能压住阿婆,“阿翁,这花长在石头缝里,阿星看是仙草神药,一定能卖钱的!”
“哈哈哈!”话还没落,众人又一阵狂笑不止。
就连人前矜持的刘万里,也忍俊不禁地嘲笑道:“阿星侄女,该是村里老媪的鬼怪故事听多了,以为石头缝里长出的花就是仙草神药,真是个……”傻子二字眼看脱口而出,不过自持斯文,咳嗽一声带过去了。
刘千里总算知道女儿为什么要采这些野花回来了,虽然也觉得这行为冒傻气,不过却不乐意大家一直笑女儿是个傻子,立马没原则的帮腔道:“我们都不认识草药,说不定这野花就是仙草能卖钱呢!”
刘万里闻言,腰间折扇“啪”地一声打开,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摇头道:“慈父多败儿!”
刘阿婆让大家一打岔,再看二儿子的做派,只觉得二儿子一家子都是傻子,自己犯不着跟一家傻子计较,更活该三个儿子里,就老二地里刨食最辛苦,人傻又不孝顺,不种地还能干什么?
刘老丈见老妻撇过脸没说话,他点了点头,老二一家虽说最没出息,但却有一身好力气。
想到这里,刘老丈和颜悦色地对刘辰星道:“阿星,这些野花你喜欢,就自己留着玩吧!”
等的就是这句话,刘辰星笑眯眯地恭维道:“阿翁真好!等卖了钱,阿星给阿翁买酒吃!”
刘老丈还是乐得子孙孝顺,听了倒是发自肺腑的笑了,却不以为刘辰星的野花能卖钱,遂说道:“有你阿耶孝敬我就行了,你的野花若卖了钱,就自己留着。”
“好嘞!”刘辰星从善如流地应了,又为自家阿兄谋福利道:“阿耶,我能卖花留了钱买零嘴,那阿兄呢?”万一石斛花认错了,卖不出去钱,她还得靠菌菇这些山珍挣钱,得先把话说定了才行。
刘青山听得咧嘴大笑,不枉他回回为阿妹打架冲到第一个,阿妹什么时候都不忘了他这个阿兄,虽然背篓里的菌菇和野菜一样不值钱。
刘老丈见刘青山对刘辰星的话很高兴,知道这孙子的性格和儿子一样,都是重情的,这便点头道:“你们年纪都小,养家还轮不到你们,卖得钱都自己留着!”
刘阿婆不高兴了,虽然都不值钱,却还是唯恐刘老丈再把什么给孙儿孙女,忙打断道:“好了!太阳都要下山了!老三家的,赶紧去帮老二把东西规整了!”
看来阿家最信任的还是自己,谁叫自己是阿家的堂侄女,当然也多亏丈夫的提醒。小安氏高兴地“哎”一声,就名为帮忙,实为监视地跟着二房一家收拾猎物。
第十九章 寸步难行的古代
也不知道刘阿婆到底在防备什么,两只野鸡三只野兔都摆在台面上了,他们二房也不能多藏一只。但等到小安氏愣是从中找出个头都较小的一只野鸡和一只野兔,说是刘老丈让送去柳家走礼的,刘辰星就不由嘴角一抽,随之感慨自己还是功底不够。
除了给柳家走礼,还剩一只鸡两只兔,炖鸡是来不及了,收拾一只野兔做兔肉羹还是可以的。虽然在刘辰星看来,活兔做四川自贡的鲜锅兔最好了,满满一锅仔姜丝、青椒、红椒等调料炒出一锅麻辣鲜香的高汤,配上鲜剥的兔肉,真是味美,肉嫩。不过现在条件有限,时人又常将肉烹制成羹,这会儿来一锅兔肉羹也不错。
以为晚上又是满足的一顿,不想刘家老两口只答应留下一只鸡炖汤,剩下的两只兔都让刘千里明日拿去县上卖。
刘千里心系岳家,不免为难道:“阿耶,我原打算明日先去岳家的,这……”
“咚”地一声,刘阿婆不等人说完,就将手里的野菜粥碗重重搁在桌上,一脸不高兴道:“想明日先去柳家也行,那就把鸡留下,后日连着两只兔一起拿去卖!”
“阿娘,你”刘千里对自家老娘的蛮横不讲理,下意识地要反驳,好在一旁的柳氏在桌底拉了他一下,让他生生把已到了嘴边的话给忍住,闷声道:“阿娘,我知道了。”
刘阿婆却不由可惜,她阿婆认为送一只野兔给柳家就够了,奈何老丈大方,非要添一只野鸡。没能趁机将野鸡扣下,刘阿婆只觉挖心一般难受,再看二房一家子越发不顺眼了。
“吃饭!”刘阿婆心里发堵,只好恶声恶气道。
刘辰星对刘阿婆撒气早就见怪不怪,何况她心思都飞到石斛花上了。
明天去县城也好,省了她晒花的功夫,不定新鲜的石斛花价格还能卖得更好。
想到马上就能赚钱了,还能去古代的县城涨见识,刘辰星高兴地看什么都顺眼,连刘阿婆那张老是拉长的黑脸都变得亲切了。
至于为什么笃定能跟去县城,当然是有洪水猛兽的后山都让去了,县城自然不在话下。而像如何央得柳氏同意她跟去县上,总归离不开小孩子的撒娇耍赖。
这一天上山又下山,刘辰星完全靠一股毅力在支撑,晚饭一吃,再一洗漱,便是倒头就睡。等到第二日醒来,早已天色大亮,还差点因为晚起,被刘千里父子丢下独自去县城。
而一早刘阿婆就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烧了一锅开水,杀鸡烫毛,鸡肉切块,菌菇洗净,然后双双下锅。天还没亮,菌菇炖鸡就在火上咕噜噜地炖起了,一早上整个院子都是鸡肉和菌子的香气,直勾的肚子里馋虫都出来了。
按这个速度炖鸡,估计不到中午,鸡汤就炖好了。等他们下午从县城回来,还能剩一碗汤就很不错了。
刘辰星在院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浓香扑鼻的野菌鸡汤,告诉自己错过今天这一顿,以后还有千顿万顿鸡汤等着她。
县城,她来了!
父子女三人,各背着一个背篓,向着东升的旭日,往县城赶去。
本县为青阳县,隶属贝州,在河北道。
他们所在的安家村离青阳县很近,不到十里地的距离,步行约半个时辰。
刘百里正因为刘家离县城近,才每日往返回家。
然而即使两地离得近,但这依旧是刘辰星穿越五年来,第一次出安家村,一路上少不了东张西望。
出了安家村后,依旧是黄土路。不过道路变宽了,至少有三四丈宽,同路的三叔说,他们走的这条路是老路,官道虽也是黄土路,但还要宽上一半。可见这个时候的陆路交通,已经较为发达。
没走多久,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大多是和他们一样的布衣打扮,不是背着背篓,就是提着篮筐,应该是青阳县下各地的村民,和他们一样到县上卖东西,或是买些物什回去。
等走到远远可见青阳县城门的时候,就有各种车马出现,以牛车为主,偶尔可见一两辆马车、驴车、驼车等。
这还是刘辰星第一次见到古代的车子,不由瞪大眼睛,下意识和现代古装电视剧里的车辆做比较,显然电视剧里的车辆被美化过了,这时的车子朴素的没有任何雕花上漆,当然也可能富贵人家的车子还没出现,毕竟这里只是一个小县城。
刘百里在酒肆当酒博士的性质使然,一来善于察言观色,二来善于适时为人讲一些所知的奇闻逸事,运气好了便能得到几个铜子的赏钱。
这会儿见刘辰星对路上车辆看得十分认真,眼里充满了好奇,便习惯性地开口说道:“我们青阳县可不是什么穷乡僻壤,与清河县比邻,都隶属贝州。”
说时一停,刘百里忽然卖关子道:“这清河县你知道么?”路上无趣,索性逗弄小侄女,他到觉得这个侄女有趣聪明,比大房的阿宝好多了,只是倒霉被柳氏连累,为他阿娘不喜。
刘辰星抬头看向三叔,见三叔一副不掩饰卖弄之心的模样,她忍俊不禁,即使知道,现在也得说不知道。于是摇了摇头,问道:“清河县有我们青阳县好吗?”
“清河县,可不是我们青阳县能比的!”刘百里高谈阔论道:“清河崔氏,乃天下最著名的姓氏之一,早在上上个朝代,就被公认为‘天下第一高门,北方豪族之首’,当然现在依然显赫,当今宰相正是催氏子弟。而且自前朝开科举以来,清河县常出状元,仅本朝就有三位。”
“清河县文风昌盛,常有学子慕名而来。本县沾临近清河县之光,也有达官贵人、学子们往来,长此以往才有今日的热闹。”
刘辰星受教,又听得激动原以为到了一个穷乡僻壤,当地最大的人物就是县令,结果是到了文豪权臣辈出的地方。
“三叔,你知道的真多!”自己长见识了,刘辰星也不吝啬的夸赞道。
刘百里被夸的哈哈大笑,“我也是听到酒肆的学子说的!”说着手指前方,“好了,排队进城了!”
第二十章 青阳县城
是的,一路上黄土飞沙,吃了满嘴的灰尘,终于走到城门口,却还要排队进城。
时下户籍制度森严,老百姓只要走出本县,就要有“公验”,相当于现代的身份证。
他们之所以要排队进城,就是因为城门下有三四个执矛的守门卫兵,凡要入城的外地人,都得向这些门卒出示“公验”。
而且这些“公验”还不像现代的身份证人人都有,倒有些像天朝的六七十年代那样,走哪儿都要找人开介绍信般。
这里的“公验”就是如此,要出本县,就得找人开“公验”。若没有证明身份的“公验”过城门,就叫“私渡关津罪”,被抓住至少一年半的徒刑。
所以,这个时候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出过本县。
反正刘辰星穿越到此五年了,刘家还没有一个人出过青阳县,她至今也没见过“公验”长什么样。
只知道是一张卷纸,每过一地,都要上交给当地的官方检查盖章,走过的地方越多,前后续加的公文越长。
听说像走南闯北的商队,他们的“公验”都是一卷很长的卷纸粘在一起,因为经过了太多关卡。
好在青阳县就是一个小县城,听在县里读书的柳家舅舅说,全国像青阳县这样的小县城有一千五百多个,所以等着通关进城的队伍虽排得老长,但过得非常快,几乎都是本县的老百姓,不用检查“公验”。
像他们就托每日往来县城的三叔之福,因着三叔在门卒那早混了个眼熟,门卒就问了三叔几句他们是谁,得知是三叔的兄弟侄儿,便直接放行。
终于能进城了,刘辰星顾不得排在他们身后之人好像是外县的,能让她顺道瞧一瞧古代的“身份证”公验,就跟着父兄和三叔进了县城。
她可没忘此行目的,开眼界长见识是小,卖石斛花才是头等大事。
来的路上,她已经像三叔打听过了,青阳县城里总共有三家药铺,分别位于市的入口、中间和尾部,其中最大的药铺就是市尾部那一家。
时下实行坊市制。
坊为住宅区,市为商业区,坊市制度下住宅区和商业区分设,要求市内不住家,坊内不设店肆。而且为了方便管理,市、坊不仅严格分开,还用围墙将二者单独圈围起来,形成独立封闭的空间。
青阳县只是一个小县城,虽允许建坊设市,但只有四坊一市。该市横穿整个青阳县城,被四坊从左右两边围绕。市内有卖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各类铺子,也有酒肆、书肆、药铺等店,可谓包含了一切商业活动。
是以,他们跟三叔目的地一样,都是往青阳县唯一的市去,跟着走就是了。
走在一层不变的黄土路上,两边也是夯土垒起的围墙,总之触目所见,进了县城里除了人多一点,还是原生态的黄土。
好在没走一会儿,就到了市门。
门外围满了等着进市的人流,只待市鼓一响,市门一开,形形色色的人便如潮水般涌入土墙围起来的市内。
“阿星!阿耶抱你进去!”人太多了,刘千里唯恐女儿被挤到,忙一把将刘辰星抱起。
和淑女面子相比,还是安危重要,刘辰星笑眯眯地点头,这就从善如流地坐上自家阿耶的手臂。
上面的空气就是好,她阿耶又长得高,借着阿耶的高度,简直是一览众山小。
所以她更要努力发家致富,趁着还没定型前,吃饱吃好,争取超过前世梦寐以求的一米六。
多么卑微又渺小的希望,可就是如此难,现在全指望这背篓里的石斛花了。
刘辰星不由又伸长了脖子去瞅市口的那家药铺,心里盘算着今天该如何卖这石斛花。
一个小人儿看的这样专注,刘百里颇是好奇地跟着看过去,一见是药铺,不免哈哈大笑,看来这小侄女还惦记着野花是仙草神药。
正要打趣一番,忽然一疑:小侄女怎么认出药铺的店招?
随之想起二嫂断然拒绝长兄给青山启蒙,心中就冒出一个念头,难道二嫂的学识不错?还是那柳家小郎是块读书料?
越想越觉得后者极有可能,这柳家可和他们不同,当真是书香门第,上数三代都是能识文断字的读书人。
想到这里,不由懊悔往日就不该由着小安氏胡来,为了讨好阿娘不时挤兑柳氏,好在总归是一家人,二兄二嫂又都是实在人,应该不会介意。
刘百里一个念头在心里一转,便言语亲昵对刘千里道:“阿兄,我要赶去酒肆开门,就不陪你们了。不过今天难得见阿兄带侄儿侄女来,酒肆中午管吃的,我也在酒肆待了多年,多带几个人吃饭也没事!”
大概时辰不早了,刘百里说着就往酒肆赶,还不忘频频回头招手道:“阿兄,别吃二嫂给带的野菜蒸饼,为了俩孩子,也带到我这吃顿好了!可记住了!”
声音从人群中远远传来,也渐渐淹没在逐渐热闹的市里,只留下父子女三人还愣愣站着。
刘青山最先纳闷出声:“三叔今天怎么这样热情?”说着抬头望向才升上去的旭日,摸着后脑勺道:“不对呀!今天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
“哎呀!”刘青山忽地痛叫一声,一边摸着脑袋一边哀怨地看着自家阿耶。
儿子皮实,刘千里一点不心疼,只可惜儿子一下躲得老远,不能再给儿子头上一个爆栗子,他教训道:“三叔是长辈,不许这样说他。”
刘青山努努嘴,不说话。
刘辰星眼睛一转,忽而问道:“阿耶,你每月都要来市里卖一两次东西,三叔可有招待午食?”
闻言,刘千里凝眉不语。
刘辰星一见就知道以前没有过。
三叔是刘家三兄弟里最擅钻营的,唯利是图有些过了,却也是无利不早起的性子,忽然对他们这般热情,必有所图。
不过刘家最穷的就是他们二房,随便三叔怎么图谋也不怕。
还有酒肆里的饭菜肯定比阿娘给的蒸饼强,看来今天又能改善伙食啦。
“好了,我们也赶紧走,找个好位子摆摊!”刘千里也不多想三弟突如其来的热情,自家兄弟,何必多想,他也莫客气就是了,只笑看笑女儿一听到好吃的就笑眯眯的样子,真是乖巧极了。
第二十一章 摆摊叫卖
无意卖萌,却又萌中了钢铁直男阿耶的心。
看阿耶说完话,就立在原地一脸慈父笑的瞅着她,便知阿耶八成又王婆卖瓜,觉得她这个女儿乖巧可爱。
摊手,作为一个成年女性,刘辰星觉得自己更希望在他人眼里看到惊艳。
好在阿耶记得自己家庭负担重,上有等着交钱的耶娘,下有等着进学的儿子,还有想吃饱吃好的女儿,慈父笑脸的瞧了一阵,就赶紧拖儿带女去摆摊设点。
刘千里常年在县里摆摊,熟门熟路地就找到了摆摊的地方。
他们一开市门,就头一波人潮冲进来,应该也算是来得早的。不过周边已经有好几处被人占了,都忙着铺草席,摆今天要卖之物。
市里的人已经多起来了,刘千里让儿子牵好女儿的手,又不放心地再三嘱咐兄妹俩不要乱跑,才放下背后沉沉的背篓,开始铺草席,陈列货物。
知道在所有人眼里,自己小背篓里的石斛花就是不值钱的野花,即使对自己宠爱有加的阿耶,也得先把昨天猎的野兔卖了,才得陪自己去卖花,刘辰星索性耐住性子,好奇的环顾四望。
和现代的商业街,以及电视剧里的古代街市区别不大,都是道路两边店肆林立的样子。
刘辰星仔细观察过,在这里摆摊的大多是本县农户或小商小贩。
他们草席上摆放的货物,也大部分是自家的农副产品,其中不少是禽畜产品,像鸡蛋、鹅蛋之类。当然也少不了瓜果蔬菜,毕竟县城里可没地种这些。
在他们背后的店肆也是一些米铺油铺。
想来这一块地方,就是青阳县集中售卖农副产品的地方。
而自家阿耶估计每次都在此地摆摊,周边有不少相熟的人打招呼喊“刘二郎”,但都不是他们安家村的人,可见应该是摆摊认识的。
他们今天要卖的东西,主要除了两只被拴了腿的野兔,还有阿耶之前编的二十来双草鞋。往常还有阿耶编的竹筐竹篓等竹编物件,因着前些日子先忙着修补农具挣钱,后来又忙着春耕,便荒废了竹编的活计。不然今日就是肩挑一根长竹竿,前前后后挂满竹编物件来卖了。
除了这些要卖,还有昨天从后山采的野菌野菇。这些山珍本不算在货物内,因为整个刘家人都认为是不值钱的野菜,在村子里谁想吃遍地都可以摘。但这可是刘辰星好不容易找到的发家致富之物,不尝试一下她可不愿意。尤其昨日刘老丈还允了,山珍若卖了钱也不用上交。这诱惑委实不小,所以就央着全部带上,万一就卖到钱了呢?
刘辰星盘着两只小短腿,坐在自家摊位的草席上,开始人生第一次做生意。
日头越升越高,来往的人越来越多。
也不知道干巴巴地盘腿坐了多久,半个时辰至少是有的,却一样东西也没卖出去。
刘辰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阿耶,我们就这样坐着卖东西?”刘辰星偏头看向刘千里道。
从自家女儿的脸上,刘千里看出女儿的疑惑,他又往周边看了看,没找出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也不知道自己小女儿脑袋瓜子里成天在想什么,却还是耐心细致地笑着解说道:“阿耶每次来卖东西,都是这样坐着的。有客人见着好了,自然会上来询问。阿星放心,野兔是好东西,到关市门前准能卖出去。就是卖不出去,也可以送到你三叔上工的酒肆,他们要收野味,只是价格压得低。”
见小女儿听后越瞪越大的眼珠子,刘千里还专门指了指周围,强调道:“你看大家都这样坐着卖东西,没问题的。”
这还不是问题!?
这简直是大问题!
刘辰星深吸口气,问道:“阿耶,一只野兔你卖多少钱?”余光瞥见自家两只肥大的野兔,又补充道:“大的卖多少?小的又卖多少?”
刘千里一点不嫌女儿聒噪,继续耐心道:“没有大小的区别,野兔都卖二十八文。”
刘辰星无语望天,再三深吸口气,才开口道:“阿耶,这可是正宗的野味,才卖二十八文会不会太少?”至于不分大小,都是二十八文,她已经不想再多说了。
刘千里却摇头道:“野兔二十八文已经不少了,鸡都才三十文一只呢!”说着一笑,又道:“这两只野兔卖了,正好能买一斤盐回去。家里盐要见底了,你阿婆今早都还在叨唠买盐!”
卖两只野兔买盐?
刘辰星觉得自己幻听了,“阿耶,盐多少钱一斤?”
刘千里知道小女儿对钱之类的事一向很关心,听到小女儿又突然问盐,倒也不意外地答道:“盐四十文一斤。”
闻言,刘辰星有一瞬间的发懵。
一只野兔二十八文,一只鸡三十文,但一斤盐要四十文!
怔了半天,忽然想起古时候的大富豪多是盐商,而盐又是生活必需品,再被一垄断,自然就价高了。
用现代的物价观念,来看古代的物价,显然有出处。
刘辰星自我调解了一番,便入乡随俗的接受了,但坐着等顾客来买东西却是不行。
天朝六七十年代,最俏的工作就是供销社和百货店,那时服务员的眼睛长到天上,他们就是等顾客来。可一旦变成了市场经济,首先下岗的就是他们。
刘辰星想了想,从草席上起身,又想着自己矮,就将背篓里的石斛花倒入阿兄的空背篓里,然后将自己的小背篓倒放,自己爬上去站在背篓底部,便学着前世大卖场的商家,一边鼓掌,一边大声叫卖道:“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真正的山珍野味!地道食材,烹制纯正美味!”
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女孩,还是软糯糯的童音,大概也没人会讨厌。
更重要的是新奇有趣。
不一会儿就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
百姓人家没有什么女子不好抛头露面的,何况这时社会风气开放,女子地位颇高,听大伯说长安城的年轻女郎们,个个以穿男装为风尚,成天一身男装跑马蹴鞠,潇洒肆意得很。他们青阳县偏远,虽赶不上长安,但女子至少能出门逛街。尤其是农副产品聚集地,更是广大青阳县妇女们的常到之所。
都是生儿育女的,看到刘辰星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儿如此卖力叫卖,都忍不住捧腹大笑,逗趣之人更是络绎不绝。
第二十二章 口齿伶俐的小娘子
“哟,好机灵的小娘子,你家耶娘教的吗?”
“还山珍野味,小小年纪可不能胡诌!”
“地道食材有多地道?”
……
围观的大娘子小娘子们,估计平时有趣的事见太少了,这会儿争先恐后地刁钻调侃。
刘辰星也不怕,反正自己现在是小孩子,正好童言无忌一番。
“哪用耶娘教,这都是肺腑之言。”
“这菌子和菇子,长于成百上千年的古树下,靠着人烟绝迹的深山露水滋养而成,当然是山珍。这些野兔吃山珍长大,是我阿耶九死一生从深山老林里猎回来的,那深山可全是凶猛的野兽!”
“地道得很!绝对是最纯正的山珍野味!”
大概都下意识的信任小孩子,加之还认为即使有大人在背后教,面对他们这些刁钻的问题,还能从善如流地逐一回答上,肯定不是背后有人教就行了的,估计这小孩说得都是真的,这些野菌野菇,还有野兔,都是从深山老林九死一生带回来的。
如此一想,都觉得错过了可惜,纷纷问起了价格准备买了。
“这野兔多少钱?”
刘辰星一听有戏,立马笑弯了眼,“不贵,就四十文。”
“这还不贵,平常一只野兔,三十文都不错了!”这人显然经常采买,对市场上的价格很熟悉。
一旁的刘千里本就被小女儿的狮子大张口吓了一跳,再听客人的反驳,顿时就想说他们只卖二十八文,都是小女儿不懂事胡说的,谁知他那小女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说道:“四十文还贵呢?那算了!”
人就是这心里,越得不到越想得到,何况周边还有那么多围观的人,可有不少想买呢。
那妇人忙道:“什么算了,你这确实卖的贵!”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若真和普通野兔不同,还是可以……买吧!”
刘辰星一脸认真道:“当然不一样了,若不是看你长得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好人,我才不说四十文呢!都说了这野兔是深山老林逮捕的,我阿耶为了给我阿兄赚学资,才冒险上去的!一般人根本不敢上去!你买的那些便宜野兔,最多是山边上的,可和这大山深处的野兔不一样!至少我这野兔的味绝对够纯!”
说完见那人还在犹豫,刘辰星转而道:“这是我阿耶冒险猎回来的,四十文最低了。要不你看看这些山珍,同样采自深山,口感营养同样一流,只要十二文一斤。”
“这野兔我要了!山珍也给我来一斤!”妇人觉得这兔子确实又大又肥,而且采自深山,那可不是一般人敢去的。更重要的是,这么多人看着,自己问了半天不买也不好,反正也贵不了多少文钱。
刘千里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
这就卖了?
二十八文的野兔卖到了四十文?
不值钱的野菌野菇卖到十二文一斤!?
刘千里倒吸一口凉气。
刘青山虽也震惊,却更是惊喜,这野菌有一半是刘辰星的,可还有一半是自己的!
反应过来后,刘青山赶紧称野菇野……不对,是阿妹说的“山珍”,称好后包在大片叶子里,也活学活现地大声道:“这是十二文钱一斤的山珍,还有这是来自深山老林的野兔!”
到底年纪大些,嗓门都要大些。
这一嗓子嚎出来,大半条街的人都要听到了。
刘辰星不由满意地看了自家阿兄一眼,真是孺子可教也。
而那妇人顶着众人的目光,也自觉骄傲,下意识地抬头挺胸,轻轻对刘辰星颔首道:“我先回去尝尝,如果味道好,下回再来买。”
这是大主顾呀,不愧自己一眼就瞧中她穿得好,多半家底殷实。
刘辰星看着这妇人,仿佛看到源源不断的铜钱,她声音都要甜到心坎里了,“好嘞,大好人娘子。我家在离县城十里地的安家村,我阿耶叫刘千里,以后每月都要来摆摊一次。你可要认准了,我们是刘氏山珍野味摊!”
听到刘辰星自报家门,敞敞亮亮的样子,妇人心里不觉更信服几分,深觉自己没有被坑,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有了第一个大买主,就不愁第二个为此买单的。
甚至有为了仅剩的唯一只野兔争吵起来的。
刘辰星本着买卖的原则,无论后面的人加价多少,都坚定卖给第一个要买的人。
口碑效应还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她还要长期摆地摊,可不能自砸口碑。
刘辰星这一招也确实见效了,让看到的人都觉得实诚,当然也有不少人觉得刘辰星傻,但不妨生出信任感的人,纷纷掏钱买余下山珍。
山珍不多,你一斤我一斤很快买完,其他围观之人没有买到不觉遗憾,便看向一旁的草鞋。
刘辰星三寸不烂之舌道:“这草鞋是蒲草编的,底子软,不硌脚。最关键是便宜,三文钱一双,五文钱两双,平常干些家务,或者爬山涉水,穿布鞋不是糟蹋吗?草鞋最好,废了都不可惜!”
确实,草鞋比布鞋便宜多了。
地上全是泥土,再一下雨,那布鞋就脏得没法看了,草鞋怎么脏倒也无所谓。
众人一下子就被刘辰星说服了,二十双草鞋转眼售罄。
于是,不到一个上午时间,除了刘辰星的石斛花,所有带来的东西都买掉了。
时下风气开放,感情丰沛外放,周边摊子的人见刘辰星一吆喝就把东西全部卖完了,也依葫芦画瓢都跟着叫卖起来,一点都没有想象中缅甸的古人样。不过多数口才没有刘辰星好,毕竟见识的少,卖出的价格也就和往日差不多。
父子女三人却没空管别人,早躲在不醒目的墙角算账了。
两只野兔,八十文。
十斤山珍,一百二十文。
二十双草鞋,因为认为五文两双划算,便大多两双起买,五十二文。
共收入二百五十二文。
知道小女儿算数好,妻子已经在耳边说过好几回小女儿有算数天份,可当听到小女儿说出总收入时,刘千里第一个反应却是算错了吧?
他自己又在心里反复算了两遍,才接受这个事实,不由深吸口气,“阿星没算错,就是二百五十二文。”
终于被肯定了自己没算错,刘辰星却不在乎,只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家阿耶。
“阿耶准备交多少给阿翁阿婆呢?”
第二十三章 羊肉汤和胡饼
刘千里一张口,下意识就要答二八分钱,刘家老两口得八,他们自留两成,可看着眼睛一眨不眨望着自己的儿女,猛地想起半个月前那晚上的谈话,他顿时张口无言。
半晌,沉默道:“按照以往的收入,给你们阿翁阿婆交帐吧。”
话说出来,才觉得并不像想象中那般难以启口。
而且说出来后,沉沉压在胸口的重量也莫名一轻。
只是一想到他们兄弟三人,自各自成家后,先是长兄有了私心,接着是三弟,现在也终于轮到了自己。
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心里五味杂成,想起粮慌时,刘家老两口省粮食给他们兄弟三人,他们兄弟又记着彼此,都舍不得多吃一口。
脑海里闪过许多旧时的记忆,最终只剩下妻子的忍辱负重,儿子渴望读书的眼神,以及小女儿半夜饿醒却强忍的样子。
刘千里心头一酸,眼眶莫名有些泛红,但是妻子柔弱,儿女又还小,他是这个小家的顶梁柱,他不能在他们面前有软弱的时候。
刘千里常年干农活粗糙的大掌,分别揉了揉儿女的头,温声道:“按以往的收入,两只野兔能卖七十六文,二十双草鞋得二十文,一共九十六文,给你们阿翁阿婆交七十七文,我们自留十九文。这次算上你们兄妹卖菌菇的收入,我们一共能留一百七十五文,就不去你们三叔那用午食了,我们去吃顿大餐!”
一百七十五文,相当于他们二房大半年的收入。
本只是算出来,让孩子们高兴一些,没想到居然有一百七十五文之多,饶是刘千里沉稳,说到这个数字时,心里还是忍不住发烫,舌头打了几个转才说出来。
刘青山一点不急没分配他卖“山珍”的钱,便是不分配也无所谓,反正耶娘也不可能亏待自己,何况他马上就要进学了,耶娘还在努力给他凑束修。
是以,刘青山只在意阿耶终于留了私房,便把心思全部落在了大餐上。
“阿耶!我要吃胡饼和羊肉汤!”刘青山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一想到要吃大餐只差高兴地跳起来。
刘辰星没有自家阿兄的粗糙,她自认为是内心细腻的小娘子。
自家阿耶虽生得五大三粗,却并不是粗笨的人,早将刘家老小的各自私心看在眼里,心里更是一门清,只是太看重父母及手足之情。如今为了阿娘还有他们兄妹,阿耶终于开始存私心了,心里怕是会觉得对不起刘家其他人。
她刚才可没错过阿耶脸上的挣扎,这会儿不去三叔那蹭免费的午食,估计一来有补偿他们兄妹的意思,一来也是才做了昧私房的事,抹不开脸或觉得愧对三叔。
可是对不起了,阿兄要进学读书,她也不想再半夜饿醒,还有阿娘一天到晚忙里忙外,若再继续下去,这样苦的日子怕是永远都到不了头。刘辰星在心里默默对自家阿耶说了一声对比起,然后小手握住阿耶的大手,虽然粗糙硌人,却也格外温暖,为她撑起了头上一片天。
“阿耶,阿星也想吃胡饼和羊肉汤。”在刘青山殷殷期盼的目光下,刘辰星无奈附和,自己陪着长大的小子,真不忍心拒绝。
这四月初夏的天,还是大中午吃羊肉汤,也算是新奇的体验。
刘辰星自我安慰过后,觉得还是要赶紧发家致富,不然一日三餐除了面食还是面食,让她这个当了二十多年川妹子的人怎么过?
吃不上麻辣鲜香的川菜,总让她吃一口大米白饭解解馋。
虽然做梦都想吃一口大米白饭,但羊肉汤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食,刘辰星转过念后不觉馋嘴起来了。
这时的荤食以牛羊肉为主。
不过农耕社会,牛可是精贵的主,杀牛吃肉是犯法的,所以羊肉成了时人最主要也最普遍的肉食。而猪肉被认为是下等肉,达官贵人及地主老财不吃,多是一穷二白的老百姓桌上食。
说来,自己到古代也还没吃过一回羊肉,今日尝上一尝也是不错。
卖羊肉汤的地方不远,就在农副产品集中区的口子上,连草棚子都没搭一个,就四五张小方桌,几条长凳。
听阿耶说,这家羊肉汤摊子虽小,但已在此地摆了十多年的摊了,味正汤浓,最重要的是实诚,说是吃过的人都说肉料放的多,即使酷暑天也有人来吃羊肉汤。
他们踩的时辰好,错过了正中午的最高峰,又正好空出一个位子,父子女三人直接入座。
羊肉汤不愧是时人公认的上等肉,一碗羊肉汤竟要三文钱,都可以买一大米了,也就是现在的八斤半,一个壮丁一天才吃两升,一斗米能吃整整五天!可这羊肉汤却只能饱餐一顿。
真是太贵了!
刘辰星不由到抽口气,一时忘了现代一斤珍珠大米大约要两三元,一斗就是二十来块,差不多也是一碗羊肉汤的价格。
等想起来了,让自己吃得心安理得,却还是觉得不对,现代人又不缺粮食,可眼下粮**贵,这一换算下来明显不对等。
不过刘千里是笃定要让儿女吃羊肉汤的,不顾儿女一听价格就犹豫了,直接点了两碗羊肉汤,三个胡饼,总共花了九文钱。
按着食量分,刘青山一碗汤两个饼,刘辰星一碗汤一个饼,刘青千里则找店家要了一碗热水,拿出柳氏早上给带的野菜蒸饼当午食。
“你们阿娘带了七个野菜蒸饼,可不能浪费了!”刘千里笑呵呵地和儿女说道。
“阿耶,羊肉汤这么大一碗,我哪吃得完,阿耶得帮忙分了才行。”刘辰星拒绝了店家的热水,要了一个空碗,将碗里的汤倒出一半,又百般不舍地分了大片羊肉出来。
刘青山也是一个行动派,直接一把夺过刘千里手里的野菜蒸饼,再将一个胡饼硬塞过去,然后一大口野菜蒸饼咬下,直白道:“阿耶,我们都吃!”
事已成定局,汤也倒出来了,蒸饼也被吃了,刘千里既无奈又欣慰,“好,我们都吃。”
第二十四章 药铺
羊肉汤新鲜出炉,烫手得很。
刚才匀汤时就怕烫手,扯袖口隔着碗边,那指尖都还觉得烫。
不过当汤水倾倒的时候,那汤水真是又浓又白,略有些膻,却更多的是羊肉汤的鲜味。
即使是四月初夏的天气,也让人食欲大开。
只见粗瓷碗里,汤水奶白浓郁,上面覆了一层薄薄的羊油,大概时下还没有香菜,汤上只撒了一些葱花。
拿竹筷往汤里一捞,除了一两片羊肉,都是羊杂,仔细一看,羊肚、羊肠、羊肺可是放了许多。
这时羊杂也被视为下等食材,连肉都算不上,被称为羊下水。即使在现代,一些讲究的人,也不太看得上羊下水。
但作为根正苗红的普通老百姓,在她看来羊杂可是好东西,尤其是羊肚在现代也不比肉便宜。
真没想到在古代,吃一碗羊肉汤,能有这么多羊杂,这可都是她眼里的荤食。
刘辰星有些迫不及待了,顾不得羊肉汤正冒着热气,嘘嘘吹了几下,就忙小口在碗边抿了一口汤。
唔!
这羊肉汤里……
刘辰星瞪大眼睛。
“怎么了?可是烫到了?”见状,刘千里忙关切道。
刘辰星含着小口汤,腮帮涨鼓鼓的,可就是舍不得咽下。
她哪里是被烫到,她这是惊喜啊。
羊肉膻味重,除了姜蒜能去膻味,还有胡椒可以去膻,并且让羊肉汤更鲜,可以说胡椒和羊肉汤乃绝配。
她刚才喝下的那一口汤,虽然膻味略有点重,但仍是美味可以下口,更重要的是她尝到了胡椒!
辛辣而芳香!
正是胡椒!
刘辰星激动道:“这汤里除了盐调味,还有”
差点脱口而出胡椒时,卖羊肉汤的大伯一脸自得的骄傲道:“当然是胡椒!”
“所以大家不要嫌我卖的贵!”卖羊肉汤的大伯是个会做生意的,就趁机对自家的食客宣传道:“都知道吃羊肉要胡椒,可胡椒那可是精贵物,是从西域贩卖过来的,也就我舍得放些!其他摊子,即使羊肉放的比我多,可成本和味都比不上我!”
闻言,一位老食客就点头道:“你家羊肉汤,羊肉就两三片,其余全是羊下水,不过有了胡椒提味,确实比其他家味正,羊下水吃起来都不错。”
刘辰星悄悄吁了一口气。
她差点就把胡椒说出来了,时下胡椒又这么珍贵,阿耶肯定要问她怎么知道。
不想再出幺蛾子了,而且吃完午食她还有卖石斛花大计,刘辰星就赶紧用羊肉汤堵自己的嘴。
先一口胡饼,就是撒了芝麻的烧饼,薄脆香酥。
又一口羊肉汤,再一口羊杂,真是幸福极了。
尤其是口里那一丝胡椒的辛辣味,简直要让刘辰星吃得热泪盈眶,还一点不夸张,任谁五年如一日的调味只有盐都会这样。
大概吃得太满足了,美食激发了她发家致富的决心,用完午食,刘辰星就背着小背篓,直接向青阳县最大的药铺杀去。
“小孩子不懂事就算了!你这阿耶怎么当的?也由着你女儿胡闹!把野花当仙草卖!?真是笑话!”店里的一瘦脸学徒,可笑地瞧着刘辰星背篓里的白紫色花。
刘千里本就认为是不值钱的野花,会真到药铺来问问,也不过是架不住小女儿的央求。
这会儿听到药铺的人这样说,即使对方也不过一看就是个小学徒,也让他信了果然如此,这些就是野花,遂也不怪瘦脸学徒说话不好听,确实是他们胡闹了。
“抱歉。”
刘千里也是认过字的,又会木工,在安家村算是一个不错的人才,环境造就了他的不卑不屈,所以被当面斥责,他也不局促,反而落落大方的抱拳一礼,告辞道:“是我们胡闹,这就打扰了。”
刘辰星可指望石斛花卖钱发家,连药铺管事都没见着,就被打发走了,她可不甘心。
挣不开刘千里牵她离开的手,她就朝着药铺里面大声喊道:“我这可是从石头缝里长的仙草,花瓣白色带紫。根茎直立……”
刘辰星大声把金钗石斛外形描述出来,见还没人出来,她人却已被刘千里牵出药铺了,只好最后一嚎,“你们若不要这仙草,我们就卖给市口那家药铺!”
刘百里在青阳县最大的酒肆当酒博士,平时接触了不少三教九流,县城又不大,自然对县里的事知道不少。
就像青阳县有三家药铺,市底部的药铺时间最久也最大,但市口的那家药铺近年来发展颇为迅速,因为拥有许多珍贵药材,被青阳县城的富户所喜,近来年已有迎头赶上之势。
刘辰星早在来时的路上,向刘百里打听的清清楚楚了。
她之所以首选这家药铺,并不是看中此乃县城最大的药铺。
乃市口那家有不少珍稀药材,她的石斛花对他们而言并非不可或缺。此外,能有珍贵药材的货源,背后岂会简单?她一个小农女肯定惹不起。
而市底部这家药铺作为青阳县城老牌药铺,正面临着对手的竞争,急需珍贵药材,她的石斛花不定就能解他们燃眉之急,这样价格也好谈。
更重要的是,这家药铺口碑一贯好,尤其在老百姓那评价不错。那么她跟着做起生意来,也就更多一分保障。
所以,如果这家不愿意买的话,她第二选择便是开在市中间那家药铺,最后下下之选才是市口那家。
“等一下!容我先看看!”正遗憾地要走远了,一个留山羊胡的清瘦中年人快步从内堂步出。
刘辰星眼睛一亮,立刻止步,“阿耶,让我们等一下呢!”
刘千里无奈,警告地看了刘辰星一眼,再次拱手告歉道:“小女胡闹,不过野花而已,望见谅。”
山羊胡中年人听刘千里谈吐不是一般农户,隐约像读过书的,心里对刘辰星的描述更多了几分期盼。
以为刘千里断然拒绝自己,是为刚才的不快,忙相迎道:“望你勿要见怪,我这小徒近来家里有事,性子又急,才说话如此。还望先进药铺,容我看上一二。”
话言至此,不进药铺却不好了。
刘千里无奈地看了一眼惹事的小女儿,又回到了药铺,将小女儿背篓里的花递了一朵过去。
“石斛花!真是金钗石斛花!”
第二十五章 一两银子
山羊胡中年男子激动地抓住刘千山,“金钗石斛生长条件苛刻,一般只长在剑南道地界。就是我们河北道有石斛,也多是长途运来的干花,你们居然有新鲜的石斛花。到底从哪儿得来的?又如何培育成功的?”
刘千里本就震惊这些野花居然真是药材,而且看样子还是极为难得的一味药,犹在发怔,又被接连追问,不由更是懵了。
刘辰星却大松了一口气,她果然没认错,这就是金钗石斛。
“阿伯,我就说这是仙草,你们一开始还不信!”刘辰星抢在自家阿耶回应前,赶紧作童言童语状道:“这仙草可难得,我们将所有花都采了,才一共九十八朵!还有你也想种?根本不可能!这是仙草,要长在没人敢去的深山老林,还得花下的石头是热的,有水从地下冒出!”
似是而非的描述了一番石斛花,让人以为她是懂石斛之人,刘辰星才总结道:“我阿娘说术业有专攻,阿伯还是别自己种了!不过阿伯若能给个好价格,我们就将这些仙草都卖给你。”
留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一听,顿时就全明白过来了。
他就说他们这里怎么可能有石斛花,原来得种植于人迹罕至的深山高处,并且生长之地下面有地热和温泉,以保证石斛花生长所需的温度和湿度。
以上这些只是石斛生长的客观条件,还不算一年四季的悉心照料。
就像这小女童说的,他们采收完所有的花也才九十六朵。他估计就是这石斛极不易种活,他们培育了许多,结果只存活了三、四十株。
越想越是这个理,再联系小女童那一句“术业有专攻”,还有笃定他是不要想自己种植了,就猜刘辰星一家并非普通农户,至少家里是有识文断字,还懂得如何培育石斛的人。
山羊胡中年男子倒是一个果断不贪心的人,自己略思索一二,就断了自己培育石斛花的念头,并热情地迎父子女三人内堂相谈。
刘千里并不愚笨,这会儿已经缓过神来,也意识到小女儿误打误撞竟促成了一桩不小的买卖,忙带儿女跟着入内。
这时无论城市乡野,都是黄沙滚滚的泥土路,尤其是乡野间,走上一遭裤腿鞋子都满是泥土。
等走到内堂门口,刘千里才注意到他们父子女三人在别人光亮可鉴的方砖上,留下了不少黄沙尘土印迹,顿时略局促地立在原地,脸上也是歉意。
山羊胡中年男子看在眼里,心里自又是一番打算。
看来倒是憨厚朴实的一家,也不用担心他们以后拿乔,只要自己实心相交,这笔买卖应该能长久下去。
估计也是先祖保佑,为了不让药铺在自己手里衰落,才让这父子女三人给自己雪中送炭。
如此心思下,山羊胡中年男子更加热忱地招呼父子女三人入内堂,还一派推心置腹地说起自己眼下的困境。
原来此人叫杜世友,这间慈济药铺乃其祖辈所开,在青阳县已有七八十年之久,传到杜世友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
俗话说花无百日红,至三年前市口那家药铺开张,因其东家来自清河县,据说是某一世家大族的旁系子弟所开,此人背景深厚,不仅药材渠道十分广,还和他们青阳县令有些交情,如今药铺声势已隐约超过慈济药铺,有成为青阳县第一药铺的势头。
杜世友眼见祖传的药铺要在自己手上衰败,可谓是急得夜不能寐,已经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广找名贵药材的货源,只是苦于人脉稀薄,财帛根基不够,一直未能扭转乾坤。
尤其是最近一年,已经没有青阳县大户人家来他们的药铺了,也就靠过去的名声,接一些殷实人家和乡下土地主看病拿药的生意。
说到这里,杜世友就是一叹,和刘千里称兄道弟起来,“刘兄弟,你放心,我杜世友一定给你公道的价格,不会让你们吃亏!”
刘千里虽不认识杜世友,却也知道慈济药铺的名声,他们杜家人世代行医,一贯仁心仁术,在他们老百姓心里是不错的医者。
依过往的印象,加之杜世友现在的热忱,刘千里已经倾向于和杜世友长期合作,回头见坐在身旁的小女儿作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知道是任自己拿主意,便道:“杜兄客气,我在家行二,你唤我刘二就是。以后若再有石斛,我们定卖给杜兄。”
这种场合,可没有小儿插嘴的余地。
两个当家作主的成人一说定即可。
已经先叙过感情,接着就是正儿八经谈生意。
刘辰星背篓里的新鲜石斛花虽然难得,但委实量少,九十八朵花加在一起都不及半斤,是以总共只卖了一千文。
想到一千文在当下的购买力,刘辰星心里还是热乎乎的。
而且这才只卖了石斛的花,接下来还有石斛的茎可以卖,其药效更好,刘辰星一点不觉得一千文卖少了。
不过石斛花可以拿村里阿婆们的鬼怪故事糊弄,有关石斛的其他事宜却不好推说了,刘辰星便笑眯眯的请教道:“杜伯伯,你一看就是熟通药理的名医,仙草这么珍贵,万一被我们采摘时不小弄坏怎么办?你再给我们说说仙草的事吧。”
心头大事解决,杜世友可谓心情大好,再一听刘辰星夸他名医,顿时哈哈大笑,愣是从头到尾将金钗石斛详详细细讲解了一遍。
等父子女三人从慈济药铺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在临走前,刘辰星还闹了一个笑话。
她知道一文为一个钱,一千文为一贯,就是一两银子。
她还没见过古代的银子,以前看电视剧,男女主角一出手就是白银成百上千两,她便想将一贯钱换成一两银子,一来满足下好奇心,更重要的是一千个铜板沉甸甸的,抱在怀里都一大包,回去还不被刘家人发现。
谁知她才提出来要白银,就将杜世友吓了一跳,还做贼般地在药铺门口四处瞧了瞧,才小声道:“阿星,杜伯这店小,可不敢藏银子。你若嫌一贯铜钱沉,杜伯给你换成绢帛,可好?”
开玩笑,绢帛就是布,哪能跟真金白银相比?
刘辰星摇头摆手连连拒绝。
后等详细一问,杜世友才隐晦地告诉她,时下炼银技术低,银子不是进贡给长安城大明宫里的皇帝,就是在朝廷库房存着。
是以,时下的大额交易可以用金子,最常用的是铜钱,中等额度交易用的是绢帛。至于白银,那在民间就是一个传说,一个弄不好还以为是偷盗了朝廷库银。
经此一科普,刘辰星终于明白了。
并暗暗警醒自己,以后还得更谨言慎行才是,不能再将前世固定的印象套入现在,免得徒生是非。
第二十六章 财大气粗的阿星
没得银子可换,又都不愿意换成绢帛,父子女三人就背着卖石斛花的一贯钱,即一千文,以及卖农副产品的二百五十二文从药铺走出来。
这时的铜钱,外圆内方,直径八分,重量一钱,相当于现在的四克。
一千二百五十二文,就是十斤。
刘千里背着沉甸甸的十斤铜钱,只觉脚下虚浮,有些轻飘飘的。
不仅刘千里这样,就是刘辰星也好不到哪去。
作为一个现代人,以往出门不是手机就是银行卡,身上大多时候都是不超过一百元的现金,现在却带着十斤钱招摇过市,那感受是真复杂,不是怕掉了,就是怕被偷了,完完全全不复她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是一个市井小民的心态。
不过这会儿时辰不早了,太阳下山就要闭市,天黑就有夜禁,他们若不赶在天黑前出城,可是要被巡夜的武侯,也就是古代的小片警,抓去吃个一年以上的牢饭。再倒霉点,说不定还要吃上一顿板子,到时是残是废就不好说了。
所以,父子女三人也没有多余时间体会当下的心情,就赶紧背着十斤铜钱去买刘阿婆交代的东西。
刘家老两口是真没什么钱了,就让买两三样零碎的生活必需品,在农副产品集中区就可以一趟子买完。
吃了盐才有力气,刘家老老小小有十五口人,盐吃得格外快,家里盐眼看要见底了,遂称盐一斤四十文。
刘老丈是土生土长的河北道人,河北最地道的乡土菜就是醋芹,刘老丈每天除了要喝一碗浊酒外,就是要吃一碟儿醋芹,故打了一升醋五文钱。
此外,即使再怎么节约灯油,一家四户夜里都要点灯,是以又买了半斤灯油五十文。
将刘阿婆交代的东西买完,总共花了九十五文。
但他们按以往所得只该交七十七文,如今却花了九十五,也就是要贴十八文。
这贴的数额,好巧不巧正和阿耶原先跑一趟该分的钱相差无几。而走时,刘阿婆只交代了要买的东西,却没有给一文钱。按以往的经验看,阿耶卖农副产品应得的钱,每五六回,总有一回要垫给刘阿婆交代买的东西上,却从没有见刘阿婆事后补给阿耶一次。
也就是说,如果这次没有她帮着叫卖货物多挣了些钱,阿耶这趟忙里忙外最终只能落得一文钱的回报。
刘辰星想了想,他们不能这样回去。
一贯钱的目标实在太大了,直接回去准被充公。
她绞尽脑汁地开源创收,可不想到头来白忙活一场。
不过在这之前得先确定一件事。
从油铺出来,刘辰星便问道:“阿耶,石斛花卖了一贯钱,这钱阿耶打算怎么分?”
小女儿是什么性子,刘千山再粗枝大叶,还是清楚。
一听小女儿这样问,就知道是何意了,刘千山无奈又好笑地摸着小女儿的头,道:“放心吧,阿耶不会把这钱交给你们阿翁阿婆的。”
得到肯定回复,刘辰星一下子笑开了怀,心满意足道:“本就不该交给阿翁阿婆!昨天可是阿翁阿婆自己说的,无论仙草和山珍卖多少钱,他们一文都不要。”不过若知道能卖这么多钱,即便好面子如刘老丈,还是会改口的。
所以,得把这些钱先处置了再说。
想到这里,刘辰星心里已有了打算,就问刘千山道:“阿耶,这次挣的钱可以让阿星处理吗?”
石斛花和山珍所得,本就是意外收获。何况没有小女儿的坚持,也根本不可能挣这么多钱。刘千里想的明白,又是一个宠女儿的,故不假思考便允了道:“你们阿翁阿婆都不要这钱,阿耶更不会要。所以阿星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阿耶最好了!”
没想到自家阿耶这么大方,完全没有现代没收小孩压岁钱的那种坏习惯,刘辰星高兴地盘算起怎么花钱了,“阿星想先买一套笔墨纸砚给阿兄。阿兄启蒙已经四五年了,今年又要进学了,可是至今都没有在纸上写过一个字。阿星曾和阿兄约定过,等挣了钱,一定要给阿兄买套笔墨纸砚!”
小女儿最是爱吃,刘千山还以为小女儿会要吃的,却没想到首先要给大儿子买一套笔墨纸砚,而且想得比他这个阿耶还周到,这让刘千山脸上有些发烫。
刘辰星没注意刘千山的异样,她正扳着指头一一数道:“还有大伯母和三婶每年都有新衣裳,可我却从来没见阿娘穿过一次新衣。阿娘长得好,十里八村都是数得上的好颜色,正好要入夏了,就给阿娘买一身鲜艳的衣裳。”
天地良心,刘辰星可没故意说这些话让阿耶难过,却生生截得刘千山心肝直疼,让他更是愧疚难言了。
刘辰星还在接着道:“还有阿耶,你是家里的当家人,这些年我也就见阿耶穿过一回新衣,这可不行!你是我们二房的脸面,怎么也得做身像样的衣裳!对了,现在能读书的都有家底,阿兄进学没一身好衣裳可不行,也得做一身……”
话还没落下,刘辰星又赶紧摇头道:“一身怕是不行,脏了总要换洗,所以阿兄还得多做一身。”
扳着指头算下来,刘辰星就是愁眉一叹。
原以为发大财了,可一样一样算下来,这一贯钱哪里够?
刘千里看着小女儿头头是道说了一个遍,把家里每个人都想到了,却唯独漏了自己,一时骄傲、欣慰、心酸、疼惜……什么感受都有。
“好孩子。”刘千里疼惜地再次抚上小女儿的头,“你阿娘织了不少土布,阿耶用土布做新衣就是了,不用”
话未说完,刘辰星已干脆打断道:“阿娘织的布,根本就是半成品,卖到布庄都还要浆洗、晾晒十天半月,要怎么做衣服!?”
小女儿有理有据,竟让人无法反驳。
刘千山“但是”了半天,也嘴笨得没找到说法,倒是刘青山少了些顾及,直接承情道:“阿妹!阿兄一定读书出来,以后让你月月有新衣,日日有肉吃!”
不愧是自己陪着长大的小孩,就是懂她,刘辰星听得笑眯了眼,大手一挥,财大气粗道:“阿耶、阿兄,我们走!现在要做的就是买!买!买!”
第二十七章 背锅的柳阿舅
扣扣索索当了五年的贫家小农女,终于能大手大脚一回了。
即使没有一样是要给自己的,刘辰星也买得兴致勃勃。
那种撒钱购物的爽快感,真是难以言喻的好。
不过沉甸甸的十斤钱,真是看上去多,听上去更惊人,但实际上一点都不经花。
没办法,谁让所买之物都是古代奢侈品呢?
一张好点的纸张要三文,这个自然不可能买,于是买最便宜的,发黄又粗糙。就这也不便宜,一百张粗纸要六十文,够吃二十碗羊肉汤了。
然后是毛笔,也是最普通那种,一管要二十文。
墨,十五文,但只有一两,还是连成条成块的墨锭都不是,就是一堆黑乎乎的碎片。
最后是砚台,当然也少不了砚子,总不能用手指搅墨粉弄得满手污黑,于是买了砚台,又要买砚子。
这时的砚台大多是陶制,属于手工艺品,价格可想而知。
想想一个粗陶碗,都要三十文。
一方砚台和一个砚子相比起来也就不算贵了,一百八十文。
所以,这时候读书就是奢侈的行为,笔墨纸砚买齐,还是最便宜的次等货,一共都要二百七十五文。
剩下的钱再定做衣服是不成了,外面的裁缝做一件男士袍衫就要五百文,刘辰星果断的选择扯布,自己阿娘女红不错,相信阿娘也舍不得花钱在外做衣服。
质量较好的绢要五百文一匹,一匹宽一尺八,长四十尺,做两套衣服没问题,但现在要做四套衣服,这钱就不够买绢了。
而粗布虽便宜,一匹才一百文,但比自家织的土布也强不了多少,洗不到两水,就颜色掉的差不多了,买这还不如用自家的土布。
这时老百姓的衣服面料以葛麻为主,又有规定,庶民衣服为白、黄二色,正好是葛麻的本色,所以路上见到的人多是身穿白衣或黄衣。不过又不是立国之初,现在都已经历了三四任皇帝,早没当初那么严苛的规定。尤其是女子,衣服颜色越发五彩斑斓,都以明亮鲜艳为风尚。只是贫家小户,穿不起那色彩鲜艳的绫罗绸缎,多是一身本色的粗布麻衣。
想到这些,刘辰星一咬牙,还是买了一匹嫣红色的粗绢。
柳氏还不到三十,在现代还是轻熟女一枚,这时不打扮,难道等到七老八十再打扮?
想一想自家江南美人般的娘亲,一身嫣红的罗裙的样子,刘辰星就觉得这三百六十文一匹的粗绢,真是千值万值。
至于阿耶和阿兄,都是男子,衣料也不用什么花哨的颜色,烂大街的白色就紧够了,这便节约了一大笔,只需要选穿上身舒适的即可。
两百文一匹的细布正好,用四百文买上两匹,可做四身男子长袍。
阿耶平时农活多,又要做木工和上山打猎,还是短衣束腿裤方便,长袍偶尔才穿一次,有一身就够了。
阿兄要进学,穿长袍的时候多,至少需要两身换洗。
柳家舅舅也是一个书生,平时也多穿袍衫,这些年每次从学馆回来,就要给阿兄授课,她也旁听了不少,这多的一身长袍给柳家舅舅刚好,正所谓有来有往也。
钱财有限,刘辰星可是算得仔仔细细。
一匹粗绢,两匹细布,就是七百六十文。
再加上买笔墨纸砚的两百七十五,一共一贯三十五文。
山珍卖了一百二十文,其中有一半是她采的,就该分六十文,还有石斛花卖的一贯钱,总共一贯六十文。
也就是说,扣除买这些的钱,她还能剩三十文。
当然钱还是放在阿耶那里,不过再除开吃饭,以及刘阿婆让买的东西,阿耶那里现在也只剩一百一十三文,一斤重都还差点,藏在阿耶衣襟裤腰里完全没问题。
即使有三婶监视,总归男女有别,三婶也不可能对阿耶搜身。
哎。
点点钱,都要机关算尽。
刘辰星也觉得累。
好在总算将该买的买了,对策也一一想好了。
这时天上的日头也渐渐西沉,眼看关市在即,刘千山背着三匹绢布以及刘阿婆让买的东西,刘青山背着自己的笔墨纸砚,刘辰星也背着她的空背篓,父子女三人赶紧出城归家。
刘百里先一步出城,正等在城门外的榆树下,一见父子女三人,就赶紧招手唤他们过去,然后就一如刘辰星所想,惊诧不已,连声追问:“两匹细布?这还有绢!?”
“这又是什么!?天!一整套笔墨纸砚!”
“阿翁阿娘不是说没钱了么?又哪来的钱让阿兄买这些?”
看来她猜中了刘家人会惊讶,却没猜中刘家人压根没怀疑是他们二房自己花钱买的东西,或是大家根本就觉得他们二房不可能挣到钱买这些。
这样也好,这才方便他们攒私房。
刘辰星一点也不为自家被看扁闷气,她笑嘻嘻地抢先回答道:“三叔,就一斤盐、一升醋、半斤灯油,是阿婆让买的,而且我阿耶还垫了十八文钱呢!”
吃了亏,总得让人知道。
更重要的是,这也好先堵住刘家人的嘴。
刘辰星想好了对策,便原原本本将刘阿婆的算计说了出来,让刘百里顿时沉默了下来,一脸的尴尬和难为情。
刘辰星只当没看见,这才解释起布匹的来源,道:“我们在市里,遇上了我阿舅,我阿舅的字和大伯一样,都被赞有大家之风,卖了不少钱。于是给阿娘买了绢,给阿耶和阿兄买了细布,让他们做衣裳呢!”
随之又解释笔墨纸砚的来源,“我阿兄开蒙也有好几年了,我阿舅说阿兄是个读书的料,他很希望阿兄能读书,所以专门买了这套笔墨纸砚给阿兄。”
听完刘辰星的解释,刘百里怀疑的目光在父子女三人身上转了又转,才问道:“那柳小……”没说完,忽得咳嗽一声,改口问:“那柳大郎人呢?”
刘辰星理所当然道:“我阿舅在学馆读书,当然回学馆去了。”
刘百里被话一堵,噎了一下,才又问,“你大伯的墨宝卖的钱,才够买一只炙鹅和女人的……小物,怎么你阿舅就卖了这么多钱?”
刘辰星回答的更流畅了,“这还用问?肯定是我阿舅的字比大伯的字好!”
刘百里再次被一噎,又见委实问不出什么,而二兄父子又是避而不谈,任由刘辰星一个小人儿回他,想来二兄是不打算解惑,或者真是柳小郎给买的?
第二十八章 回家保卫战
进入春夏,天时也一天天长了。
在外跑了一天,不觉归心似箭,或是各有心思,当然主要是刘百里看上去颇有些心事,也就一路无话,只专心走路。
不过小半个时辰,一行四人已到家。
此时天上还是一片火烧云,地上的人家也正炊烟袅袅,他们算是赶在了饭点前回来。
三婶不愧是刘阿婆的左右手,和昨天打猎回来一样,老远就见三婶扒在刘家的篱笆小院门口,噼里啪啦地一阵问“东西都卖完了没?卖了多少钱?”又一边扯着嗓门通知刘阿婆人回来,等见到背篓里的布匹,那就更是不得了。
三叔今天很奇怪,以前见三婶这样,即使面上有些无奈不赞同的样子,但也懒得多管,这会儿居然按住三婶要拿绢布的手,就往院子里拉。
刘千里和小安氏不仅有弟媳这层关系,还是有血缘的表兄妹,两家又都在一个村子里,刘千里身为兄长,少不得要让着小安氏。有些事成了习惯,也就不好改了,这会儿没了小安氏的纠缠,刘千里只觉大松了一口气,他没有亲妹子,小安氏算是他半个妹子了,他还真有些拿小安氏没办法。
如此,父子女三人这才进了院子。
刘阿婆却已经闻讯而至,一双精明的倒三角眼早发现了小儿子夫妻的异样,更越过刘千山壮如大山一样的身板,发现了背篓里的绢和布,二话不说,就直冲向刘千山的背篓。
被刘百里强拉在一旁的小安氏见状,眼睛顿时一亮,心里算盘拨得噼啪响。
那绢颜色那么鲜亮,阿家是不会穿的,得了肯定给她!
“阿婆,你要拿什么?”刘阿婆是貔貅属性,只进不出,刘辰星可不敢让刘阿婆碰到背篓,忙张开双臂挡在前面。
被挡住去路,刘阿婆恶狠狠地瞪了刘辰星一眼。
又是这个小讨厌人嫌!
不过她阿婆现在才没空搭理,绕开刘辰星就要伸手去抓背篓。
刘辰星眼见斯文的办法不行,继而双足发力,冲上去一把抱住刘阿婆的腿,喊道:“阿兄,你把我们阿舅买的布匹抱好了!阿舅说了,这次给我们买的东西再不能让阿婆得去了!”
“阿妹,放心!这是阿舅买给我们的,若阿婆硬要抢,阿兄就去找村正阿翁!”刘青山也知道自家阿婆的性子,关键是和刘辰星兄妹一条心,两人默契极了,刘辰星才抱住刘阿婆的腿,他就已经跑去把三匹衣料牢牢地抱在怀里。
他可不是自家阿耶,会老实站着任剥削,只要刘阿婆追过来硬抢,他就敢抱着布匹去村正阿翁家,反正就是不能让刘阿婆碰一下,不然任何东西都是有去无回,这些都是以往的血泪经验。
刘阿婆见自己被孙女抱住脚,孙子更是抱着布匹跑到院门口了,她气得没法,一个劲得捶胸跺足,直呼心肝疼。
什么柳小郎买的东西,进了她刘家门,就都是她阿婆的!
刘阿婆见管不住两个小的,但二儿子就是一个怂包,她阿婆还不信管不住!
“刘千里,你个孽子!没看见你这两个小畜生怎么气我的么?”刘阿婆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要让他们气死我才高兴!?还不快将东西给我拿来!”
在刘千里看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儿女这样对刘阿婆确实不大妥当,毕竟刘阿婆再不好,也是他们的长辈。可听到刘阿婆骂自己一双儿女的是小畜生,想到小女儿的乖巧懂事,刘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存了私房,有了第一次违背刘阿婆,当下也就有了第二次,他站在当场,并没有去阻止儿女。
刘百里看得眉头微皱,若有所思起来,二兄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尚未想明白,他的老娘已经火冒三丈。
刘阿婆见一向孝顺的二儿子竟然不理睬自己的话,她简直气到了极点,腿上一下来了力气,把腿从刘辰星的怀里猛地抽出,就是恶狠狠地用力去踹刘辰星。
“阿星!”柳氏从灶房听到动静出来,就见到这惊心动魄地一幕,忙飞扑向地上的小女儿。
刘青山看到阿婆去踹自己的阿妹,一双眼睛瞪的通红,双手也死死攥着布料,但他这次没有向以往一样,凡刘辰星受到任何一点伤害,他就冲动地上去和人拼命。
他见阿娘已经第一时间冲过去抱起阿妹,就只死死地盯着还要上前抢布的刘阿婆,发狠道:“我这就去找村正阿伯,让大家都知道阿婆是怎么抢我舅家的东西,还揣伤我阿妹!”
“站住!”刘老丈一声怒吼。
到底是一家之主,一声就震住了所有人。
刘老丈步下院子,远远地盯着已经和自己一样高的孙子,问道:“家丑不可外扬,你真要告你阿婆的状?别忘了她是你阿婆,告她状,你也讨不到好。”
刘青山今年就要十岁了,读书识字也有好几年,不是天真的小儿,明白刘老丈的意思,他倔强地红着眼睛,只看着柳氏怀里的刘辰星没有说话。
刘阿婆见刘青山不开腔,只以为刘青山怕了,不由洋洋得意。
没有她,就没有这群不孝子孙,还想去村正那告她,不先脱了他们的皮才怪。
刘老丈却是一叹,用眼神遏制老妻再作妖,走到刘辰星跟前,好声好语道:“阿星,给阿翁说,你没事吧?”
以往小打小闹的时候,刘阿婆也是知道轻重,刘辰星没想到这次刘阿婆会不管不顾地就拿她出气,看了一眼脸色铁青杵在当场的阿耶,她心里隐约有几分明白。
刘阿婆当几个儿子的家惯了,尤其是死死把刘千里拿捏在手上,刚才多半是阿耶没听其吩咐,这才让刘阿婆大为火光,失去了理智下狠手。
念头一闪而过,庆幸一开始也恐刘阿婆伤到自己,所以一直暗暗留心着,所以刚才刘阿婆一挣脱出腿,她就下意识往后仰,使得看上去跌倒在地上老远,其实根本没让刘阿婆踢到什么。
不过机会难得,她得抓住刘老丈出面调和的机会。
刘辰星继续靠在自家阿娘的怀里,声音委屈道:“阿翁,那是阿舅给我们买的,阿婆为什么每次都要抢?”
闻言,刘老丈看了一眼孙子手里的布匹,却是沉默不语。
第二十九章 阿耶的改变
刘辰星心里蓦地一惊。
她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实。
以往刘老丈至少面子上还要一碗水端平,勉强也算公正,怎么现在……
来不及多想,刘辰星警觉道:“村正阿伯是村子里最有地位的人,他什么都懂,我们就问问村正阿伯好了,阿婆为什么要抢阿舅买的东西?也是……”
话未说完,只见刘老丈目光有一瞬间的冰冷。
那目光不像看自己的小孙女,倒像是看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
刘辰星一愣,待再去看,刘老丈的目光又好似正常,她也只得暂时将此抛到脑后,继续道:“……也是要抢给大伯的么?”
“阿星!”事关自己的名声,哪怕知道是抢给自己的,刘万里也不会认,他一听头一个跳出来,捍卫自己的名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你这不是坏大伯的声誉么!?”
刘辰星才不管一旁蹦的大伯,她只盯着刘老丈。
都将刘老丈最在意的东西说出来了,刘老丈总该有个决定了吧。
刘老丈看着一脸稚嫩的小孙女。
找村正阿伯讨要公道吗?
先是二孙子这样威胁,又是懵懂的小孙女这样说,到底是他们自己想到的,还是背后有人在教?
拿野花当仙草一样宝贝的傻孙女,会想到这些?
心里的怀疑一点点扩大,刘老丈目光掠过低头不语的二儿媳,转头看向身后的二儿子。
和以前真不一样了,老妻一吵闹,二儿子总要先顺了老妻的意,可这会二儿子只盯着小孙女,也不管老妻现在有多憋屈多生气。
这还是最实诚孝顺的二儿子么?
刘老丈在心中衡量了一下闹到村正那的可能性,然后对刘辰星回应道:“以前不知道是柳小郎给买的,现在知道了,以后柳小郎给你们的东西,你们阿婆都不会要了。”
“老丈!”
尾音未落,刘阿婆已经气地直跺脚,冲到刘老丈跟前,恨道:“老丈糊涂!那是绢和细布,拿到市上卖至少五六百文少不了!可是大半贯钱呢!”
刘老丈眉头深锁,又往自家院门口看了一眼,二孙子一脸愤怒地抱着三匹布,那样子只要他说个不,二孙子就能夺门而出,他深吸口气,训斥老妻道:“那是柳小郎给他们买的,再值钱也不是我们的,你休再胡搅蛮缠!”
都在斥责刘阿婆了,就知道这些好东西是不会充公了。
一时间,除了刘辰星他们一家四口,其余人隐约都有些可惜。
刘辰星却乐坏了,差点没忍住脸上大大的笑脸,继续不耻一脸懵懂地装小道:“阿翁,那以后阿舅给我们买的东西,阿婆都不会再抢了么?如果还要抢,我就让阿舅不送了,反正也到不了我们手上。”说着就赌气的嘟囔起来。
刘万里不高兴刚才刘辰星的话,尤其还被无视了一番,这会儿逮到机会,就白衣宽袖一甩,端着长辈的架子斥道:“你阿婆不过看看,你竟然用抢?真是目无尊长!”
刘辰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继续无视。
刘老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极力回忆柳小郎的样子,就是一个腼腆的柔弱少年,能有多大本事挣钱?
虽能识文断字,可他们老大读了十多二十年书,也没见给家里挣一文钱,何况柳家小子?
柳家唯一强上点的,就是地多,还有不少的书籍。
今天的绢布,估计都是用这些老本买的。
二房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孙,即便以后大家再也沾不到好了,总归也没便宜外人。
如此一想,刘老丈心气顺了不少,对刘辰星露了一个笑脸,“以后你们阿舅给的东西,都是你们自己的。”说罢转身,却是不掩失望地看着刘千里,苦笑道:“老二,从此往后你就放心吧,我和你阿娘不会沾你们什么好了。”
刘千里心里难受,却说不出这些东西该孝敬他们的话,他不能再拿妻子儿女的利益来满足父母了,是以双唇嚅动半晌,只道:“儿子的命是耶娘给的,该孝顺耶娘。”心里想着,一定要多挣钱,孝敬双亲,两个老人都年过半百都不容易。
刘阿婆却听得冷哼,道:“说得好听!真孝顺就把绢布给我们。”
刘千山低头不言。
刘阿婆的脸瞬间拉得又黑又长,但也没忘了本来的正事,又问刘千里东西卖的怎么养了?她交代的东西买了没?
刘千里想让刘阿婆顺气,赶紧按商量好的回答了,又将背篓取下来,把买的东西给刘阿婆看。
刘阿婆把东西仔仔细细看了一个遍,再对比以往的收入,认为刘千里说了实话,又觉占了十八文的便宜,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就直接提了背篓,便看也不看刘千里一样,径直转身回屋,“都是祖宗!还等着老娘把暮食给你们端到手上不成?吃饭!”
小安氏不甘又眼馋的看了一眼那嫣红色的绢,越看越喜欢,可却落不到自己手上,心头就厌烦,正好瞅见刘辰星给柳氏说绢的事,当下就没忍住嘲讽道:“阿星呀,你那仙草可卖出去了?”
刘辰星从柳氏怀里下来,笑眯眯地仰头望着小安氏,“既然是仙草,当然卖出去了。”
小安氏才不信,但也觉得和一个小孩计较没意思,主要是刘百里还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只好冷嘲热讽道:“那就多采点野花卖!”说完,就跟着回正堂用暮食。
刘阿婆掌管家里的口粮,出了刚才那一场事,刘辰星一家四口简直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早上的鸡汤自是连个鸡头也不可能分给他们。
好在今天父子女三人在县城吃了个饱,刘阿婆想着又要占二儿子卖货物的钱,早上和中午的这两顿,都给柳氏分了不少菌菇炖山鸡,柳氏倒也喝了两碗鸡汤,菌菇更是吃了个饱,至于鸡肉也有五六块尝了个味。
是以,刘辰星一家四口都不在意晚上这顿。
但等到晚上,一家四口终于回到自己的屋子,刘辰星还来不及分享今天的经历,柳氏已经化身母夜叉,双手叉腰,冷冷笑道:“我阿弟是不可能送布料的。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这三匹衣料,还有这套笔墨纸砚,你们是怎么得来的?”
第三十章 水蛭一样的刘家人
听完父子女三人这一天的经历,柳氏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们说了什么。
她暗自掐了掐大腿,疼得她“嘶”了一声。
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她听错了。
小女儿的野花真是仙草,卖了一贯钱。
而且秋后还可以采收其根,据说药效更好,也就能卖更多的钱。
如果这些仙草以后年年都长出来,那就是一笔固定的收入了。
还有小女儿采的野菌野菇,虽比不得仙草值钱,可一年四季都有,如今被小女儿叫卖到十二文一斤,若每个月再多卖几回,一年下来挣的钱应不比仙草少。
柳氏一想到这些收入,长子读书的钱就不用愁了,只觉得心里滚烫烫的,可目光一转见到那一匹红绢两匹细布,便想起一贯钱还没见着就已经没了。
深深吐一口气,告诉自己这都是小女儿的孝心,丈夫虽由着女儿胡来,但比起以前强多了,终于知道为他们这个小家做打算,竟然没有向刘阿婆全盘托出。
一番心理建设后,柳氏觉得自己终于可以面对一贯钱被转瞬花没的事实,只是一开口还是忍不住念道:“这绢多贵,以后别乱花钱了。”话是这样说,却爱不释手地来回抚摸桌上的红绢。
说刘千里是钢铁直男,这会儿却又懂女人的心,他忙对柳氏道:“惠娘,你嫁给我十年,也跟我过了十年苦日子。今天如果不是阿星要给你做新衣,我还……”话没说下去,手却已覆上柳氏抚摸红绢的手,“从今往后,我定会努力挣钱,让你和孩子们过上好日子,每年,不,每月都有新衣穿。”
比起儿女的孝顺,丈夫的疼爱怜惜又不一样。
在刘千里绵绵情话下,柳氏不觉杏眸含情,一低头一转眸,都是道不尽的风情。
她轻启朱唇道:“二郎,惠娘从未后悔嫁给你。二郎待我情深义重,儿女孝顺懂事,惠娘此生足矣。”说时低低一笑,又偏首斜斜乜了刘千里一眼,这一眼直叫刘千里三魂七魄都要飞过去了,“不过每月穿新衣可不行,太浪费了,一年一身新衣就紧够了。”
刘千里此时早已色令智昏,无论柳氏说什么,估计都会说好,这不就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一年一身新衣。”
柳氏看着丈夫那一副呆样,又轻笑出声,勾得刘千里更移不开眼了。
刘辰星在一旁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当了两辈子的女人
好吧,这世还只是小女孩,却也从没有见过像柳氏这般有女人味的,也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女随母,像柳氏一样举手投足都是浓浓的女人风情。
想到自己对一个还不知何长相的男子娇滴滴,刘辰星就是一身恶寒,当下打了一个激灵,“天啦!”她还是当女汉子好了。
这莫名其妙地一声叫喊,终于将沉浸在二人世界的父母拉回了现实。
刘千里有些烦,但见是自己的小乖女,委实舍不得呵斥一声,便干巴巴问道:“阿星,怎么了?”
刘辰星当然不会说实话了,于是胡诌了一个借口,“阿星困了。”
被结婚十年的丈夫还深深爱慕的女人,就是温柔似水,柳氏此刻就格外温柔,笑得如沐春风道:“在外跑了一天,是该累了。不过,应该还剩一百一十三文,这钱呢?”
刘千山一听,这才记起还没交账,赶紧从怀里把钱掏了出来。
一百多枚铜钱,哗啦啦摆在桌上。
即使桌子上只有黑乎乎的小油灯,那铜钱也明亮极了。
柳氏眉梢眼角都带着笑,一枚一枚的来回数了两遍,见准确无误,才满意地抿嘴笑道:“这钱阿娘就给你们存起,青山的六十文,阿星的三十文,都给你们存到聘礼和嫁妆里。现在,就早些睡吧,明一早还要去你们外家。”
看着柳氏将一百来文钱仔仔细细地包起来,刘辰星默默望天,她就知道这钱一定会被没收,所以干脆没自己拿着,直接让刘千里一路揣回来。
不过虽然遗憾一文钱都没留住,但总算找到了发家致富的方向,就是那种家有余钱心不慌的感觉。
这天晚上刘辰星睡了黑甜的一觉,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
为了早点出门去娘家,柳氏更是起了一个大早,给刘家一家老小做朝食。
看到自家阿娘又这样忙里忙外,刘辰星真是不明白,刘阿婆是长辈不做饭也说得过去,可都是儿媳妇,为什么烧火做饭的永远是阿娘,就连饭后的碗筷也是阿娘洗。
为了这事,她也找阿娘说了好几次,可是阿娘身为当事人都不在乎,她也没办法。
且说柳氏真是心灵手巧,见昨日炖鸡的菌菇还有不少,又听菌菇在县城卖了一个好价,便认为这些菌菇不一般,于是早上就做了野菌汤,又将野菇剁碎包在粗面里做蒸饼。
关键是昨日炖鸡的时候,留了一些鸡油下来,菌汤里加黄油油的鸡油提鲜,蒸饼里加了鸡油更食香软,吃得刘家人唇齿留香。
但就吃着香喷喷的朝食,还是不能堵了他们的嘴。
刘万里道:“听三弟说,柳小郎昨还给青山买了一套笔墨纸砚?”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带进去,刘百里不由皱眉,下意识地看刘阿婆一眼,心里有些后悔昨日不该如实回刘阿婆的。
果然,二兄一听,就看了他一眼。
“是呀!但大伯你问这个做什么?”知道自家阿耶是不愿意说谎的人,让他隐瞒已经极难得了,刘辰星于是抢先道:“你昨日可说了,不会要我们的东西。”
刘万里被一噎,觉得刘辰星真是没自家女儿乖巧伶俐,他咳嗽道:“我自不会抢亲侄儿的东西,只是觉得青山又没进学,有一套笔墨纸砚也浪费,我这正好缺……”
“大伯,你错啦!”不等刘万里说完,刘辰星已笑眯眯打断道:“我阿兄早跟我阿舅进学了,我阿舅见我阿兄是读书的料,才特意送一套笔墨纸砚给他。所以,大伯就不要打这套笔墨纸砚的主意了。”
刘万里爱面子,被刘辰星如此直白的话语一呛,即使再想要,也不好开口了,只得斥几声作罢。
被说几句又不会少一块肉,刘辰星才不会在意。
只是无奈刘阿婆真不讲理,大概见昨日没讨得好,在他们出门时硬生生扣下一只走礼的野兔。
而刘老丈一用完朝食就出门了,再没人能牵制得了刘阿婆。
刘辰星却实在怀疑,刘老丈是故意躲出去的,她可还记得刘老丈那一瞬间冰冷的目光。
哎。
水蛭一样的刘家人。
摊手,摆脱不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好在外家不错,刘辰星欢欢喜喜地把外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