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5章 屠鹿者乌鸫
消息总是有着滞后性,当留里克已经组织起大军火速南下反击瓦季姆之际,获悉消息的商人们还没有抵达都城。
曾经,尹尔门湖地区的民众不得不提防斯摩棱斯克这一强大威胁。
随着时间的推移,罗斯的实力在以夸张的速度膨胀。
由于火速动员的留里克几乎一瞬间都组织出数千兵马,多达五千战兵的军队,以及可能有一万匹马、驯鹿参与战争,这一庞大数字已经超越了当地斯拉夫人对于军队数量的认知。
难道国王还能战败不成?!
呸!现在大家要考虑的是国王将用多快的速度灭掉该死的瓦季姆。
本来是为了远征法兰克而训练的军队,他们一直在接受军事训练,大量的新兵本想着要在西方的土地迎来自己的第一战,不曾想一群斯摩棱斯克人站了出来作为某种祭品。
此乃一揽子解决南方问题的机会,又是国王的御驾亲征。
事情的影响力在诺夫哥罗德地区极大无比,显然紧靠着这里的军队资源就一定能击败瓦季姆和其斯摩棱斯克军队,犯不着再去都城以及北方增兵了。
只有沃尔霍夫河与卢加河完全结冰后诺夫哥罗德与新罗斯堡才能达成快速交流的交通。
每年冬季,驻扎在诺夫哥罗德的各路商人都要囤积一批物资前往都城售卖。
今冬的情况有所区别,随着一批商人主动出借自己的雪橇和鹿以供国王用度,他们立刻赚到了一笔块钱,同时也使得今冬抵达都城的商队规模锐减。
这些人对国王有着十足自信,然对斯摩棱斯克发动冬季反击战一事,还是瞬间弄得都城满城风雨。
当然是没人绝对国王会战败,甚至军队有大的伤亡都不被大家讨论。
人们讨论最多的事情只有一个:为何如此好事不带着都城的建勇一起上?
驻扎在都城的常备军早就以训练新兵为由,在秋季就抵达了诺夫哥罗德。同时一批都城的年轻人选拔成为了常备军新兵,也离开了都城。
都城仍然驻扎着一支公民兵旗队,海军也驻扎于此。大量的闲散年轻人很希望参与到一场战争趁机发财,他们才不怕战争,怕就是战争规模不够大,使得大伙儿没机会参与。
由总督府盖起来的酒馆立刻成为各路最强王者们侃大山的舞台。
总督府在此贩售:麦酒、蜂蜜酒、格瓦斯、伏特加,以及最新到货的大量葡萄酒。
再公开销售掉一批成桶包装的葡萄酒后,另有一部分就在这酒馆里以散装酒的方式卖掉。人们会在这里聚众喝酒,逐渐喝得醉醺醺的人,因没有参与到战争而发牢骚。有的自吹自擂,有的抱怨武库,最后竟有人打了出来。而巡逻队顺手将闹事者抓走,为了避免当事人被罚做一年的“挖矿奴隶”,家属只好出资去总督府的监狱赎人。
这在以前的罗斯社会是不存在的,而今都城愈发庞大,大城市该有的诸多复杂性应运而生。
为了争论战争一事,喝醉后越说越激动的人们能互相打起来,这对在酒馆二楼的独立房间里的那两位贵客也是不小的震撼。
“真是的。人喝醉了就会发癫,可见喝酒不是好事?”
“不见得吧。这些葡萄酒可是我亲自从拿骚押运而来的。”面对耶夫洛开玩笑般的“质疑”,蓝狐故意解释。
双方之前已经聊过很多,对于耶夫洛他最希望获悉自己儿子在法兰克那边经历了什么。
原来自己派遣的芬兰精锐长弓兵的确为作战立功,儿子经历了惊心动魄的战斗,一鼓攻入了法兰克的都城,其光荣实在令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艳羡。
蓝狐自己喝红了脸,既然提及了那些远征军的将士
们,再想到现在疯传的事情,他不禁多说几句。
“大王真是有兴致,现在居然发大兵远征斯摩棱斯克。我……真的担心他耽搁了明年的西征。”
“可斯摩棱斯克人不是我们的大敌么?消息我已经获悉,当卡洛塔在南方安置据点之际,就该想到现在的战争。我看也好,趁着机会解决那些敌人,省得我们西征之际有敌人背后掣肘。”
“你说得对。所以。”蓝狐看着耶夫洛的脸:“明年战事,你愿意参加吗?”
“我?我就算了,如果有必要我会出兵帮助国王。”
“也好。明年作战是海军的光荣时刻,我们的大战舰屹立于港口,明年海上君主号可以停泊在来茵河口,届时那些法兰克贵族会震惊称呼她为方舟吧。”
提及了法兰克,耶夫洛不禁多提一嘴:“所以,你的女人呢?”
“哪个女人?”
“别装傻。你呀……”耶夫洛乐呵呵道:“有人说你不喜欢女人,想不到你这个家伙是喜欢小的。你的那只乌鸫在大神庙里待着,这些天来就不曾见你去探望。”
“无所谓。”蓝狐耸耸肩:“她就是太小了,几年后再谈嫁给我的事吧。何况,此事重大还需国王定夺。”
“真的有必要吗?”同样喝得微醉,耶夫洛话语变得粗俗:“你把她办了事情不就做事,纵使是留里克也不会说你什么。再说,你为他居功至伟,怕是你的婚事他都很关心。”
“算了吧。是我亲手把她送到大神庙,如果她不够纯洁早就被赶出来了。在说,以我的实力想要多少个女人都可以。你知道的,我可以,但没必要。”
“真看不出来。也罢,人各有志。”说罢,耶夫洛又举起酒杯,夸耀起这拿骚红葡萄酒的美味。
但,战争之事在大神庙引起轩然大波。
露米亚做梦都没想到国王突然发起了一场南征。她知道斯摩棱斯克大概在什么位置,也知道一场战争不是短时间内能结束的。尤其是以罗斯人习惯的战争节奏,与留里克做统帅时的战争艺术——只要有机会就扩大战争规模,从而尽可能捞取最大战争红利。
抵达都城的商人们除了运抵大量的诺夫哥罗德物产,大量的成品衣物被都城人民疯抢,运抵的蜂蜜来多少就销售多少,乃至装在大桶里的酸爽粘稠的黑麦格瓦斯,已经习惯这种斯拉夫人的酒精饮料,都城民众也是来多少买多少。
“可能,留里克要错过今年的大祭祀。我……至少为他做些什么。”
安静的夜里,露米亚独自一人跪在礼拜堂内向着诸神祈祷。
她故意衣着单薄跪在这寒冷房舍,以求寒冷令精神镇定,也以这样受罪的姿态向诸神展示自己的赤诚。
她尤其向着奥丁的神像祈祷,闭上双眼默默祈祷。
忽然,像是受到了神谕。她站起身目光坚毅地看着被油灯照得闪亮的神像,满意得默默低语:“我懂了,我全都懂了。”
诸神需要祭祀,只有得到了鲜血、见识到民众的诚意,才能赐予远征的大军以神力从而获得胜利。
如果一个远道而来者说明了战争一事,这或许可以理解为一个人的妄言,可以不予理睬。然所有抵达都城的人都在说国王御驾亲征斯摩棱斯克一事,那就是真实的。
它不但是真实的,而是这场远征缺乏一个必要的流程——战前祭祀。
当年讨伐丹麦、初次讨伐法兰克,出征之前可是祭祀了百头驯鹿,鹿血染红了海洋。罗斯是排斥人祭的,尤其当前的罗斯社会连奴隶的人数都极少,为了向诸神表示诚意,罗斯在牲畜祭祀上多年来就是大手笔,且罗斯的确有大肆屠鹿的资本。
第二天,大神庙大门紧闭,
全体祭司在内廷***。
年轻的祭司们窃窃私语,甚至连维莉卡也不知道母亲有何意图。
不久,露米亚头戴鹿角盔,手握宝石权杖走出帘幕,以最庄重的着装屹立在所有人面前。
“肃静!”她使劲敲一下木杖。
见聒噪已除,继续宣布:“孩子们!我们将紧急进行一次活动!我们伟大的王正在南方讨伐凶恶的敌人,斯摩棱斯克人向我们发起挑战,而国王将抓住这次机会彻底击败他们。诺夫哥罗德地方的军队在行动,但国王缺乏一次祭祀!现在时间还来得及,我们要向诸神汇报这次行动。”
说到此,话语已经引得轩然大波,露米亚再敲打一番木杖继续阻止聒噪:“今日神庙封闭,你们所有人开始准备!事不宜迟,我们将在明日清晨,在海滨祭坛完成这次祭祀。一切,就按照光明节的标准做。你们,都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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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伟大的查理,你就是查理曼的孙女吧?”
“我……我是。”乌鸫本不愿提及这些事,被问到了只好肯定答之。
“你既然是伟大战士的孙女,也该如你爷爷一样勇敢。又不是让你杀人,你怕什么。”
“好,我不怕!我不怕……”
乌鸫的紧张忐忑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疏解的,何况维莉卡将仪式说得更为极端。所谓既然是国王突然集结重兵南下,意味着这场冬季战争规模其实很大。为此就不是祭祀十头鹿这么简单,或许能有五十头鹿献祭也说不准。
甚至,是最高规格的“九十九鹿”祭仪。
罗斯大神庙的祭祀有一套标准,其最高规格是祭祀一百一十一头鹿,次级标准便是九十九头鹿。
留里克在乌普萨拉大神庙登基之际是屠了九十九鹿,现在罗斯升级为王国,等待国王御驾亲征法兰克之际可要以最高规格做一番战前祭祀。
讨伐斯摩棱斯克,那里的敌人可没有法兰克般光荣,祭祀规格要下降。
维莉卡猜得不错,露米亚的确差人牵来九十九头鹿,为此全城轰动!
原来大门紧闭的大神庙是在筹备祭祀仪式?难道南方战争的规模已经迫使祭司们拿出这样的规格去献祭奥丁了?
倒是有一个大好事,所有的鹿在祭坛放干血后,鹿皮、鹿肉、鹿骨很快就会出现在冬季集市。那可是新鲜的红肉,新鲜的皮革也能迅速制作品质不错的皮衣。
当然,依旧缺乏娱乐的民众将祭祀活动视作重大乐趣所在,由于消息传得全城都是,当天还蒙蒙亮之际,新罗斯堡的海滨祭坛区域已经人山人海。
不止如此,祭司们走出大神庙徒步前往城外祭坛,她们必然衣着盛装,在举着火把的城市守卫者的簇拥下,在乐队鼓噪下,穿行涅瓦大街走向城外。
为此丰收广场已经盘踞起大量围观民众,如此盛事自然也引得蓝狐带着部下参与其中。更在于他作为罗斯的大贵族,与耶夫洛一道和总督小科努松会和。他们干脆能跟在祭司的身后,一直跟着走入祭坛区域。
内部套上一层羊毛衣,外部穿着整体式的素白罩袍。
如此着装令乌鸫想到了那些修女,而罗斯人做得更纯粹。
所有的下级女祭司头戴新鲜松枝编成的头冠,除此外就再无对罩袍的修饰。
年轻女孩们站成两行纵队,微微勾头站在头顶鹿角盔、打扮得酷似鹿的大祭司身后。
在大祭司身边又有二女,一位是副祭司维莉卡,她由于常常被安置在大神庙门口看着奉纳钱箱,以至于城中百姓对她格外了解。
至于另一个……也许是大祭司点名培养的新副手吧。
当然那女孩是谁,蓝狐已经知晓。乌鸫到底是法兰克大贵族,即便落魄了身份依旧高贵。能有资格与大祭司同行,可见露米亚对之看中,不过这也预示着一些疯狂的事情。
蓝狐可不敢闯入祭司队伍亲自闻讯露米亚的打算,天蒙蒙亮,整个城市已经人声鼎沸人头攒动,他才不想弄得自己公开出丑,只好默默祈祷着乌鸫能做好“野蛮的工作”。
勾着头的乌鸫机械式地跟着大祭司,她希望自己是一头无情冷血的勐兽,这样杀死驯鹿就能果断行动并心安理得。
在她素白的罩袍下确实悬挂着一柄短剑,它就是仪式中当用到的法器之一。
与此同时,海滨祭坛处,九十九头鹿已经准备完毕。所有的鹿都被男人牵着缰绳,待仪式进行之际,也是这些男人将鹿按在偌大的石船祭坛中,由祭司执行杀戮。
自从国王亲自带着维莉卡施行对牲鹿的刺杀,之后历次祭祀,这一工作都有维莉卡亲自执行。
罩袍之下,维莉卡攥紧剑柄,此刻天已放蓝,她看一眼身边的乌鸫,坚毅的眼神代替了千言万语。只因前面就是聚成一团的鹿群,它们即将化作鲜肉……
一切的仪式按部就班,由于是为了留里克南征而补足的一场仪式,各种仪式项目要从简,唯有最关键的屠鹿仪式容不得一星半点的闪失,所谓骗谁都不能欺骗诸神,牲鹿的数量越多,越代表民众对诸神的崇敬。
一如历次的战前祭祀,露米亚仰望苍穹,又看向逐渐升起的太阳。
当太阳完全冲破地平线,她一声令下:“剑!开始吧!”
此乃坚实的信号,第一批的十头驯鹿都被壮汉按倒在石船祭坛里,对于在场的两位持剑祭司,要做的就是割断鹿的脖子、刺破鹿的心脏。
维莉卡干净利落处决了第一批鹿,鹿血喷得她浑身赤红,手持短剑一样在滴血,恰是这样沐浴鲜血的小姑娘竟带着笑意看向自己。
乌鸫那被努力埋藏的记忆再现了,她被吓得魂不守舍。
“你傻了吗?接下来该你了。”冲上来的维莉卡将她踢醒。
跌坐在祭坛中,素白衣服已沾满鹿血。乌鸫看到新的十头鹿和不情愿得被拽到祭坛,再被那些赤膊上阵的金发壮汉死死按住,自己持剑的胳膊也被维莉卡抓紧。
此刻,号角声与鼓声就是最明确的信号,围观的数以千计民众接连起哄欢呼。
乌鸫,完全是被维莉卡裹挟着发动一次强劲的短剑突刺,这一刺击直接刺破了鹿的心脏,热血顿时喷了她一身,而这似乎也解锁了被压抑在灵魂深处的一些事。
“它?死了?”看的鹿挣扎一番没了动静,心跳快得好似要爆炸的乌鸫气喘吁吁,手握的钢剑也随着身体的震颤而剧烈颤抖。
“基本是死了。走,下一个。”维莉卡一脸平静,显然她早已习惯这一切。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乌鸫那一度紧张抗拒的脸被鹿血好好洗了一把脸,恰是这些血污微微遮掩了她因极端的亢奋而轻轻上翘的嘴角。乌鸫就是在对“我做了一件伟大的事”而兴奋,而她并不自知。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刺杀,再这个祭祀活动中乌鸫在以极快速度成长着。
她真的如杀戮机器一般,在维莉卡的陪同下最终处决了所有的九十九头鹿。
而对于她自己,整个人仿佛就会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魔,至少乌鸫看看自己猩红的全身,以及满是腥味黏湖湖的双手,想到的只有恶魔。
法兰克的恶魔,或许在罗斯人这里就是光荣英雄吧?
她确实听到这里的民众在欢呼,仿佛……就是对自己欢呼。
她甚至看到了蓝狐的那张圆滚滚的脸,那个家伙正瞅着自己,眼神里可是没有一丝半点的嫌弃。那眼神,怎么看都是一种赞许吧。
第1336章 留里克843年西征梦的起始
就在新罗斯堡,一座高耸木塔屹立于城外的滨海祭坛处。
哪怕国王不在都城,盛大的光明节祭祀非但不可或缺,其规模之盛至少不可逊色于去年。尤其是今年有着特殊的背景,大祭司露米亚需要一场盛大祭祀活动以向全城民众宣示国王的必胜。
为此,她破天荒的下令从王室的鹿群里牵出一百一十一头鹿,以此最高的祭祀规格宣布突然爆发的“讨伐斯摩棱斯克战争”的大获全胜,即便到现在并没有王师凯旋的信号。
这并不是问题,难道王师还有重大损失的可能性?
第一次沐浴鲜血的乌鸫,在那场祭祀后洗净一身血污,她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当天夜里愣是保持清醒直到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她因过度的精神刺激三十个小时没睡觉,再在极度疲惫下又经历了一次漫长睡眠。
当她再度苏醒后,一些事情已经悄然改变——她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似乎拥有了一种母狼的质感。
维莉卡能感觉到这位同床共枕姐妹的变化,变得更像是一位瓦尔基里。
当她发觉杀戮并不可怕,虽不至于喜爱上这种事,若是再度参与祭祀活动亲自处决祭品,乌鸫已不再畏惧。
光明节大祭司,燃烧的火塔恍若灯塔,又如人们在深夜里创造出的太阳。火光照得全城发亮,炙热烤干了祭坛处的所有积雪,一大片区域积雪荡然无存,土地也被烤得干燥。
就在火塔之下,碍于它的炙热,所有祭司都换上夏季祭司的那一身素白单衣。
维莉卡和乌鸫双双成为“持剑人”,她们舒展着光熘熘的胳膊,将绳索束缚着的一百一十一头雄鹿挨个放血。
“很简单,只要我将剑刺入鹿的心脏,一切都完事了。”乌鸫这么想,她也是这么做。
任何人都想不到,那位与维莉卡一同协作、扎着简单双马尾的女孩,她的真正身份竟是法兰克的小公主。
谁知道她是谁?也许是留里克的另一个女儿也说不定。
国王留里克妻妾极多,英勇的国王素有“四月蛮牛”的戏称,可见民众对其男人气概达成公司。民间自有笑谈,所谓“恐怕国王也数不清楚他有多少个孩子”。
民众还是关注祭祀活动能否顺利完成,这毕竟关系到全新一年一切生活的运势。
而神庙方面拿出最高规格祭祀,弄得祭坛处成了弥漫厚重腥气的屠宰现场,足见神庙的虔诚与国王的虔诚。
当然,这些被屠的鹿被全城百姓抢购一空。
一方面,无数盏孔明灯带着民众书写的话语飘向夜空,大家先相信这样能够与失去的、已经在阿斯加德复生的祖先沟通。
另一方面,围绕着炙热火塔,聚集的民众旋即展开一场盛大的烤肉盛会。屠鹿腥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油腻烤肉那特有的焦香,整个新罗斯堡就弥漫在这诱人香味中,迎来全新的公元843年。
而在遥远南方的斯摩棱斯克,一坨特殊的烤肉最终化作了齑粉与尘埃。
涅瓦河入海口的新罗斯堡,与南方斯摩棱斯克的格涅兹多沃大祭坛,双方的直线距离已经长达六百公里!
两地只见没有笔直通路,罗斯军主力从诺夫哥罗德出发,几经辗转,在不断战斗中边打边推进,前前后后愣是奔袭了长达八百公里!
不过,身处其中的战士却不觉得自己真的走过漫长遥远的旅途。
奔走、战斗、休整,联军战士们不断重复这一过程,最终在斯摩棱斯克赢得南下作战的重大胜利。
也是在这里,罗斯联军迎来崭新的843年。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然罗斯人自己摆弄出的烂摊子最终还是要自己去消化吸收。
旧时的斯摩棱斯克贵族体系土崩瓦解,本地又有大量的人口损失,连锁反应殃及一片巨大的区域。战争破坏却给了一些人做大的机会,维亚季奇首领赫多达敏锐的意识到,依傍着强大的罗斯人,自己完全可以趁机做大。
有的人从来不想成为一方霸主,希望保持自己家族在部族中的统治地位,希望不断攫取利益使得生活更好。
赫多达就是这样的首领,如果可以定期向罗斯人缴纳一笔贡品就能避免战争破坏,这笔钱交了也无妨。毕竟真正出钱的会是普通部落民,身为部族首领,自从现在有了罗斯国王撑腰,难道还担心竞争者破坏自己家族的统治么?
格涅兹多沃的烈火逐渐熄灭,没有人再在乎瓦季姆的遗骸——唯有其人的脑袋冻得瓷实。
瓦季姆的头颅安置在木箱中,它将被留里克亲自护送着抵达诺夫哥罗德,以向老奥托宣示胜利成果。
该如何回家呢?沿着一条既定路线回家?
还有选择一条奇妙的新路?
留里克选择了后者,因为他想看看里加湾,以全新角度看看已经纳入版图的里加城市,和当地归顺的拉脱维亚人。
堂兄阿里克已经以斯摩棱斯克总督的身份上任,那些第一旗队的老兵也高高兴兴的在新地域留驻,趁机在战后继续捞取利益。
留里克太知道自己族人的习惯,尤其是第一旗队的这些老家伙,因为本质上他们根本不是农民、也不愿老实做农民,部族时代的那些习惯由他们这些人延续,远行与劫掠是大家最喜闻乐见的事,为此突然告别家人和孩子,自己在遥远南方再组织起“小家庭”也并不不妥。
一个男人可以有多个妻子和很多奴隶,能拥有多少全看这个人的本事。如果其人够强,也可模彷国王留里克弄出“十八妻”的局面。
当年,一群部族年轻人跟着阿里克发动罗斯部族的首次军事行动,大浪淘沙至今,当年的四百余名勇士仍有很多人员活着。后续成长的年轻人多半也加入第一旗队,他们正是阿里克的拥趸。
不过彼时部族里往往不足十岁的男孩,他们与留里克是同龄人,自然追随起这位有神相助的孩子王。
曾经的青年现在纷纷接近四十岁,他们依旧富有强劲的进取心,现在待在斯摩棱斯克抓紧时间就地寻觅年轻女子,以充裕的食物为诱惑,引诱其曾为自己的妻子,就在本地组织起小家。
本地人对这种上杆子的联姻行为是复杂的。
有的村庄可耻之,认为此乃征服者对大家的进一步蹂躏,谁会愿意将自己漂亮的女儿交给那些野蛮瓦良格人?
也有的村庄很识时务,他们不觉得那些名为罗斯的瓦良格人是纯粹恶人,恰恰听过进贡女儿的行为能夺取瓦良格人的宽容。而这,不正是以柔克刚的机会吗?难道那些男人真的能避免耳边风的频频鼓噪?
要知道一个男人为了讨好自己年轻的妻子,往往会出卖很多,为此嫁出去的女儿不一定会受苦,而娘家粗壮怕是能源源不断得到生产生活极为关键的铁器了。
阿里克是总督,当地丹麦小社区的头目哈康做起顾问。
一批从里加湾千里迢迢而来的丹麦移民,决定就在空旷的、充满机会的斯摩棱斯克定居下来,从而躲开人口已经颇为稠密的里加湾的商业竞争。
斯摩棱斯克遂在罗斯人的治下迎来全新的开始,它基于旧的丹麦社区重建一座新城。只是罗斯治下的这座城想恢复过去的地区领导力,目前仍旧是任重道远,毕竟还有一些远方的定居点并未向总督阿里克效忠。
这一切留里克决定放手不管了。
基于现在的局面,留里克确实管不到过于遥远的南方世界,他只能委托堂兄权力代行管理。至于没有给堂兄封爵,实在也是为自己未来的直接统治留一个后门。
现在,时间已经是儒略历的一月份,全年最冷的时期就是现在!
斯摩棱斯克地区身在东欧内陆,当前并没有风雪袭击,夜晚温度降到零下十度。空气如刀子,一阵小风袭来就足以令户外逗留的人难受,唯有以厚实皮衣裹住身子才能人手。
罗斯人又不是超人,彼时参与冬季狩猎的人们固然会前往更加极寒的北极圈,由于穿着的尽是驯鹿皮衣,感觉反倒很微妙。
却说拉运雪橇的庞大鹿群,从诺夫哥罗德地区千里迢迢走到这里,对于它们不过是一场再成长不过的冬季迁徙罢了。
尤其对于驯鹿,冬季迁徙正是它们在自然状态下再正常不过的事,反倒在人类驯养下这一天性被澹化。不变的依旧是它们生长出的厚实毛皮,且说这一身毛皮纵使户外达到了零下五十度,驯鹿自己的感觉竟可能是燥热。
它们盘着身子跪趴在雪地,每一头驯鹿都保持着一定距离,并非领地意识,实在因为鹿与鹿贴着身子睡觉未免过于燥热了。倘若是纯粹野生鹿群,它们为了安全起见睡觉时会扎堆,这批鹿群完全适应被人类驯养,泰然自若的它们直接将偌大的祭坛处空地当做睡觉场所。
罗斯联军重点要照顾的实在是那些长着厚实冬季鬃毛的突厥马,所有骑手必须照顾好自己的坐骑,只因它们还将在未来经历一场属于自己的、跨时代的奇幻冒险。
蒙古骑兵从没有抵达过西欧,至多有拔都汗的偏师误打误撞进入到神罗势力范围的边缘村庄。
但蒙古骑兵坐骑的马匹,其祖先品种跑得更远。
阿瓦尔人的骑兵已经抵达了法兰克的东方边境,并进入图林根地区,彼时还是查理曼在为时期,法兰克王国兵强马壮东征西讨,伟大的王不允许有敌人挑战、破坏自己的霸权。
骑乘着罗马马的法兰克军队在图林根击败了骑着突厥马的阿瓦尔人,迫使后者在805年称臣纳贡。
那已经是近乎四十年前的事情了。
四十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事!
查理曼治下的法兰克辉煌一时,然其人亡政息,尤他缔造的强大军队正以隼鹰俯冲般的速度滑坡。
彼时战败承认的阿瓦尔人也没有恢复他们曾经的强盛,各路草原竞争者、尤其是远道而来的匈牙利人,已经将其势力蚕食了个七七八八。
再过去的二十年里,遥远北方正酝酿的一种趋势,各路说着诺斯语的人们希望出现一位信仰奥丁的雄主,希望这个男人领着北方人摆脱法兰克的控制、在北方达成一种统一,至少也要消弭纷争。
丹麦首领哈夫根这么做了,此人是大大小小丹麦领主驱逐了他们的“法兰克代理人”后推举的王者,但这一时代不属于哈夫根。
罗斯横空出世,一个全新的北方王国崛起了——一切又仿佛墨洛温王朝时期的法兰克从微小变得巨大。
现在,留里克决定亲率一支大军直达萨克森公国的汉堡,再从此地继续进军,以罗斯王的名义正式介入法兰克内战。
哪怕当前的时代已经与过去的历史进程有很大偏移,留里克依旧看中843年这一时间节点。
他始终觉得这一点一定是法兰克内战的最关键节点。
“如果两个王子大打出手后分出胜负并私自签署了条约弄得内战终止,我还能攫取巨大利益么?如果迟到了,我已经在筹备的远征计划岂不是一场闹剧,引得全国民众抓紧时间储备的军资,巨大的资金投入岂不是打水漂?!”
一想到这些,强烈的急迫感就令留里克觉得必须抓紧时间。
但在进军之前,斯摩棱斯克战争之后的一些事宜仍需安排。
好在,战略安排早已施行,现在需要的正是留里克做出认证。
就在儒略历的843年一月七日,留里克故意选定这一日子,远征军开始特殊的返程。
此乃俄历的圣诞节,但在当前并不为人看中,它只是一月份再平常的一天罢了,如今它的特别之处仅体现在军队主力的撤军。
一度熙熙攘攘的格涅兹多沃迅速冷清下来,由于当地居民不是被杀就是被掠走为奴,随着占领军的离开,整个祭坛区陷入死寂,唯有斯维涅茨河畔的那些被破坏的坟墓,无数安宁被打破的怨灵在悲惨哀嚎。
“你听,是鬼魂在痛哭呢。”
“我看未必,不过是风声。”
“万一是鬼魂呢?我们可是刨了他们的墓,被陪葬的宝石都拿走了。”
“无所谓,我会杀死敌人,如果有鬼魂站在我面前,我仍会用剑再杀死他一次。这样,该死的鬼魂只能在冥界徘回,永远别想去阿斯加德了……”
骑马的战士们互相闲聊,很多人确实对大规模破坏坟墓的行为心有余季,随着他们离开格涅兹多沃,向着奥尔沙营地的方向进发,这种顾虑随着空间的改变消散了。
一座新城从无到有!
留驻在奥尔沙的人们已经为最初的营地快速拼装出一圈防风为主的木墙,乍一看去真的是滨河雪地屹立起一座坚城。
奥尔沙城本不至于在843年初屹立于大地,她实在是位于琥珀之路的传统路径的南北交通线必经之路上。这条路的存在是的基辅、佩切涅格商人没必要临时绕道斯摩棱斯克,但漫长的旅途实在需要一个中继站,奥尔沙城的拔地而起必将大大改变交通局面。
显而易见的是,押运这一大批战俘的佩切涅格人盟友很欣赏这座城,格查尔和努尔格决意安排人员就在这里驻守。
他们从战俘中选出的尽是青壮年,尤其是年轻的、有生育经验的斯拉夫女俘,这些女人被妥善照顾,在保暖与伙食上并未被亏待,佩切涅格人的态度非常干脆,她们必须安全的抵达遥远伏尔加河入海口的大营地,妥善交到可汗卡甘的手里,再当众拍卖被部民买走。
这些女人就是给予草原客人的重大报酬,归根结底当前时代的佩切涅格人十二部族的人口还是太少,为了得到能安稳生孩子的女人,他们各自心狠手辣的事都敢做,只为避免被其他草原势力消灭。
于是,留里克屹立在冰封的奥尔沙察河口。
向南是冰层下静静流淌的第聂伯河,向北沿着奥尔沙察河最多三天时间即可回到维捷布斯克。
由大量驯鹿雪橇拉运着大量战利品的浩荡队伍,大军已不可能如进军之际保持着高速。战士们变成战利品的押运方,为了保证这些物资的安全,大家不得不谨慎一些。
也在于战士的心态,无论年轻还是人到中年,得胜后的战士并不能持续紧绷着那根神经。何况何必继续紧绷精神呢?大家不是胜利了么?
全军下意识得拖延步伐,为此留里克其实也并不着急,因为着急也没用。
他的西征行动必然有着海军参与,且海军必为进军主力,届时罗斯军的最强战舰海上君主号,最早也要在四月份离开满是碎冰的喀琅施塔得泊地、带领舰队离开芬兰湾。
现在才是一月份,距离正式西征最短还有一百天的时间。
这一百天,远征得胜的大军可以闲庭信步,当前大军抵达奥尔沙,有必要做一番休整、吃上几顿热饭。
在此,留里克也不得不和一些朋友做暂时的告别了……
第1337章 留里克的骑兵行动计划
一批足以御寒的木屋于围墙内建成,奥尔沙屹立于冰封河畔。
站在这里,一位中年人迎来属于他的新生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的萨列马岛海盗特拉朗。
彼时整个萨列马岛居民归附罗斯,作为各路流亡者的聚居地,小小岛屿浓缩起各路豪杰。他们是凶狠的海盗,也是最纯粹的维京人。
他们的父辈祖辈在部族里犯了罪,被判处驱逐的惩罚,无可奈何的人们只好四海漂流。
萨列马岛是一个选择地,除此外在波罗的海南岸还有很多据点可供选择。只是除该岛以外的定居点,尽是一些丹麦游商的殖民据点,那些人尚未来得及推举出自己的首领,却都排斥不安常理做事之人,尤其是被驱逐的罪犯。
面对更富有组织、更有战斗力的罗斯人的海上力量,摆在萨列马岛居民面前的就只有一个选择——归附。
海盗被招安,摇身一变成为罗斯海军的一部分。
很多人祖上背负着罪孽,其中就不乏曾被罗斯部族驱逐的罪犯。掌权后的留里克当然不会因为招安而赦免这些罪人后裔的原罪,他们需要一个功绩与罪孽做抵消。
这些人尤其参与到了罗斯针对旧时丹麦、侵入萨克森地区的战争,至此罪孽得以洗刷。
即便如此留里克并没有太高看他们,碍于现在的形势,自己仍要对之大加利用。从中选出一名强者,在新世界扶持之,这样其他册封势力是一种牵制,基于“被提拔”这件事想必被提拔者也会恩德而好好做事吧。
被提拔的人正是海盗特拉朗,这个天生有些口吃怎么看都是憨憨糙货的男人终成一城之主、一位地方总督。
当然这份恩德也只降临其本人身上,儿子、孙子是否还能继续担任奥尔沙总督,一切尽看后效。毕竟奥尔沙城的地理位置关键,其与斯摩棱斯克一样,都是留里克希望未来能直接统治之地,只是现在的精力、实力有限,只能做委托治理的权宜之计。
就在这里,特拉朗被正式委任为总督。
他将带领一小批萨列马人驻扎于此,这无疑是对萨列马岛伯爵、老罗斯人、伟大探险家的斯普尤特的人员拆分。
毕竟斯普尤特已经把府邸安置在西德维纳河入海口的里加城市,并与当地的丹麦移民、拉脱维亚人达成了同盟,其实力已极为强大,这并不是留里克希望看到的。
当年给斯普尤特封爵的最大目的,正是安排其人带着一众招安海盗在南波罗的海武装执法。他们负责打击肆虐的海盗活动,作为执法者打击其他势力船只,唯独确保罗斯本部商船,与丹麦盟友商船的正常航行。
多年来的打击南波罗的海还有多少真正海盗?再说,难道罗斯需要一个牢牢控制着南波罗的海海域的大军阀么?
还不如趁着南方战争后的机会,对萨列马岛伯国进行一次权力的拆分。
譬如,里加丹麦社区的斯特坎德,其人在战争中立下功劳是一定要赏赐的。当如何赏赐他?也许不必赐予一枚银币,只要赐予其爵位就好。
想到这一点,留里克就愈发觉得事不宜迟。
遂在奥尔沙的城墙内,留里克不止是将剑敲打在捂着胸膛半跪面王的特拉朗双肩与额头,同样经历这样册封仪式的,还有已经胡子一把的斯特坎德。
前者是奥尔沙总督,后者就是拉脱维亚总督了!
毕竟斯特坎德和他的社区不知从何而起就与当地拉脱维亚诸部混居,这个家伙说着诺斯语,怕是身心也成了半个拉脱维亚人。由其担任拉脱维亚首领,想必那些人也是可以接受的。
如此一来,实力强盛一时的斯普尤特,仅仅一年时间后就回归了他本来的实力。
留里克在瞧瞧注意这位老家伙的反应,已经四十多岁的斯普尤特并没有愤慨,反而是公开对着特拉朗、斯特坎德祝贺,他真的欣然接受这种安排吗?
也许,真的是岁月侵蚀令开始衰老的人想到了安心养老?
斯普尤特是老的,倒是他的儿子埃里克·斯普尤特松,身形单薄的男孩经历了属于他的血战,男孩眼神中的稚气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酷似成人的坚毅。
这个“小斯普尤特”在解救波洛茨克堡垒的作战中表现不错,留里克想了想,也许斯普尤特的释然主要就在于自己儿子的成长——年轻人很快将取代他的父亲并做得更好。
简短的册封仪式结束,一场预示着分别的军事会议就在城里那最大的木屋召开。
在此陋室,一位又一位穿着厚实皮衣的男人女人聚集一处,他们或是罗斯的大贵族、或是罗斯的封疆大吏,乃至对罗斯至关重要的盟友。
佩切涅格人格查尔摆弄着胡须,战争到现在,自己一方所分享到的利益足以令大家满意。
“罗斯大军即将北返,我们草原人就不走了。那些得到的物资还有奴隶,全部暂时安质在这座城,由我的族弟努尔格代为看管,再过些日子我的人就回家。”他说。
如此结果在留里克的预料内,他故作惋惜道:“这样的话,你们就将错过对法兰克的远征。”
“法兰克?太遥远了。”格查尔笑着摇摇头,继续恭维道:“大汗有雄心壮志,但遥远的西方对我们草原人而言过于新奇。我的使命是维系我们两国的贸易,我想我还是应当安分守己。”
“是这个道理,我不能反对。可我喜欢你们的战士、喜欢你们的骑兵。这次远征法兰克,本王将采取海陆并进的模式,骑兵军队不再坐船,而是直接骑着马走到法兰克世界。”
当留里克信誓旦旦说完最后一句话,此乃他绝对再合理不过的决定,在众人看来可是惊世骇俗的主张。不只一人使劲抠抠耳屎,希望国王再做一番解释。
“大王,我没有听错。您……是打算令骑兵直接走到法兰克?”说话者是诺夫哥罗德总督梅德韦特。
“你觉得怪异么?”留里克白了他一眼。
“不敢。”
“也许。”留里克再环顾四周,尤其凝视一番所有面带难色的人:“你们只知道这个世界的庞大,可能也忽略了这个世界并非很大。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些日子我们持续作战,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都走过了太过遥远的距离?”
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
因为没有人说得清楚这些日子全军走了多远旅程,它一定非常遥远,全军就是并没有费太多的力气坚持下来了。
留里克拍着胸膛,趁此机会就安排一下全军下一步的计划:“我已经决定了,我军主力最终抵达里加。既然那座城臣服于罗斯,我倒要在当地看看那些人们,让他们看清楚我这张脸。
一批军队、尤其是骑兵将在里加城市驻扎。其余部队跟着我沿着海岸线返程,甚至我们可以借道普斯科夫,沿着冰封的楚德湖抵达芬兰湾,再顺路抵达卢加河入海口,探访一下本王封的乌斯基卢加伯爵,最后抵达新罗斯堡……”
甚至这条勾勒出的全新返程路,在留里克信誓旦旦之下仿佛已经是极为成熟的路线。
斯特坎德就在这里,他很吃惊于国王对于普斯科夫的了解:“大王,您真的知道普斯科夫?”
留里克瞧他一眼,自信解释:“先前确实有误打误撞漂移到都城的普斯科夫访客,我获悉当地首领也是个丹麦人,名叫高尔还是别的什么。”
“就是高尔。”
“哦?你认识此人?”
“略知一二。”斯特坎德实话实说:“只是,大王竟然还知道那座大湖?乃至知道大湖通向哪里?我都不知道。”
“当然。本王甚至知道世界的构造,如此才能带着你们在看似陌生的地方进退自如。本王并不清楚很多细节,然哪里有海湾、海岸线的构造,尤其是通向法兰克世界的路,本王是知道的。你们不要做任何怀疑,只要按照要求做即可。”
留里克说得言之凿凿,十多年的战争事实也是在应征着他的说法——罗斯军的进军从来都有着目的性,哪怕大家对新征地区缺乏了解,偏偏留里克就是知道很多,以至于军队从未迷路过。
想必全新的战争,罗斯军采取“骑兵丈量大地”的进军方案也不会迷路。
这就令格查尔很诧异,他一直在努力学习诺斯语目前初见成效,他基本听懂了留里克的解释,自己不敢开玩笑但对罗斯王的“吹嘘”非常好奇。“所以,大王知道这个世界的构造,莫非对于罗马、对于可萨,乃至对于我们的近亲乌古斯也是了解的?”
像是挑衅?也许只是好奇?
留里克昂起胸膛:“我知道一条河,名为伏尔加河。我们罗斯人一直在寻找它,估计很快即可找到它的主河道!而且,我们不是已经令维亚季奇人臣服了吗?我敢说,那些人控制的区域内,一定有通向伏尔加河的水道,最终……”
“如何?你们的长船真的可以一路漂到我的营帐?”
“这是必然的。伏尔加河与顿河,水道连接着里海与黑海。当我们的船只抵达黑海,即可直接进抵罗马人的城市赫尔松。到了那个时候……”介绍起一批新名词的留里克,眼神渐渐流露凶光:“曾经我是仰慕罗马的,但我们已经很强大了。当我们正式面对赫尔松(今塞瓦斯托波尔)港口的罗马人该是怎样的态度?那些罗马人会傲慢得对待我们?还是……当最初的见面,就用火与剑告知他们我们的强大,从而获得更好的贸易特权?乃至……我们直接武装占领那座城。”
“只要打赢,就一定是发财的好机会。还能令可萨人腹背受敌。”格查尔旋即补充。
“不错。但这并非我们现在要考虑的。”说罢,留里克有看了一眼基辅当地首领之子瓦迪斯拉夫:“朋友,你们的南方不就是可萨人?等到未来真的对那边动手,你们基辅的克里维奇诸部也要行动起来。”
虽然就是很遥远的事情,看似留里克在说一些不切实际的话。瓦迪斯拉夫不可否认罗斯王的强大行动力,收起自己的质疑,当即表示:“我可以保证,只要大王有需求,我们基辅社群会全力配合。”
讨伐斯摩棱斯克的战争,就是罗斯与东方盟友们的协同作战,战争实在证明了罗斯失去了海洋与船只,去打一场纯粹的陆战,依旧保有强大的实力。
它就像是对远征法兰克的预演,胜利后的留里克有了充足自信——我的军队完全可以与法兰克正规军在内陆作战。
而内陆作战最关键之物就是战马。
奈何现在的罗斯依旧战马奇缺,或曰现有战马尚不能支撑起大量消耗,除非是维持一支小规模的骑兵力量。
遂在这座奥尔沙城,留里克做出一个大胆设想:就地买下佩切涅格与基辅人的马匹。
不可能全部买下来,尽可能扩充罗斯本部的马群也是好的。
三方一番商议还是达成了妥协方案。
买马是可以的,作为交换罗斯必须拿出大量驯鹿,就以五鹿换一马的方案进行兑换。
驯鹿在罗斯国内不稀奇,同样乘骑马在佩切涅格也不稀奇。驯鹿能在南方生活,突厥马在北方生活也没问题。
只是格查尔不可能自废武功得将所有坐骑交出,一百匹战马,这就是他能接受的最大方案。剩下的草原骑兵必须保持战斗力之下限,方可护送战利品与战俘抵达基辅。对于这一轮的贸易,春季返程的草原人就不得不在基辅逗留,并派出使者快马加鞭冲到伏尔加河下游的“大营帐”,催促可汗卡甘再派一些兄弟抵达基辅,接走所有滞留物资与人员了。
这是草原人的如意算盘,为了尽可能的方便,草原骑兵主力就守在奥尔沙城,努尔格带着兄弟们驻扎以躲过最寒冷的一月份。
至此罗斯军与草原人、基辅马客分道扬镳。
分别是暂时的,奥尔沙与维捷布斯克两城已经诞生出顺畅交通线,两城都是从无到有,她们皆屹立在琥珀之路的关键南北交通线上,优越的地理位置使之成为天然的十字路口,繁荣的未来等待双城。
失去了一些盟友,倒是得到了一百匹经过训练、实战正式了其耐力极强的突厥马,罗斯骑兵的实力就是有所提升。
骑兵方面的事宜还不算完,奥斯塔拉骑兵将继续以附庸军队的身份,与罗斯骑兵协同作战。卡洛塔自己可以不参与、安心来治理战后的波洛茨克与维捷布斯克,但自己的儿子小卡尔一定要参与。
小卡尔即便是一个孩子,毕竟是下一代的奥斯塔拉公爵。留里克才不求自己的这个儿子在全新的战场立功,卡尔要做的就是参与到战争中来,如此“讨伐法兰克”的履历就是他未来的统治资本这一。
“真的?卡尔真的有资格远征?”
“当然。而你……你若愿意也可亲自带兵远征。”
“我就算了吧。即便我很希望,可我的奥斯塔拉需要有人收拾战后局面。”
卡洛塔的主张在留里克的预料内,也不愧是自己的妻子、兼名义上的姐姐。“我会尽可能拿出我方战马资助你,既然骑兵会在里加驻扎,我的战马会尽可能在春季集结于此,我再拿出一支精锐助战。你尽可拿去,可不能让我们的卡尔缺乏光荣……”
就在返程维捷布斯克的路上,留里克与卡洛塔已经把骑兵的事商量完毕。
留里克掐着手指算着数量,首先是罗斯本部的四支骑兵旗队,它将完成满编达到一千两百骑。另有册封的德米扬斯克女伯爵、草原公主、自己妻子之一的贝雅希尔,她有着五十骑,战士个个是精锐骑射手。
最后正是卡洛塔的奥斯塔拉骑兵,她的实力本就不强,拿出一百名骑兵不太可能,五十骑倒是可能。
从里加硬生生沿着海岸线走到汉堡,骑兵战士真就一人一马,怕不是很多战马一路上因各种原因蒙受损失,罗斯为此不得不增加容错余地。
两千匹战马!
留里克做出大胆主张,除了到处搜罗马匹,为了凑够这个数量,哪怕毁了刚刚崛起的罗斯马政也在所不惜。失去的马匹与破坏掉了的新一年的马匹繁殖季,一切尽可由后续的对草原贸易弥补。毕竟佩切涅格人长久时间里最有价值的出口商品就是马匹了。
马政受到重大损失能重建,法兰克内战的浑水摸鱼机会,失去后可就不好再创造了。
留里克决定赌一把,他已经开始执行了。
第1338章 进军里加的罗斯王与奇怪的挡路者
经历一段并不长时间的行军,罗斯军主力回到了战争起始地的维捷布斯克堡垒。
最近结束的降雪进一步掩盖战争的创伤,雪层之下依旧有着数以千计的死尸,死者硬得如石头,尽化作雪层中微微凸起的存在。
要立刻清理这些尸体是费劲,死者都与冰封大地融为一体,一切都要等到开春时的翻浆季将之全部移除,这些工作就都成了维捷布斯克当地驻军的工作了。
罗斯大军携大量战利品归来,不得不说在强大的罗斯有着大量奇奇怪怪的宝贝,军队从斯摩棱斯克当地掠夺到的奢侈品莫过于一些宝石,在所有战利品中规模最大、最务实的就是那些粮食了。
贵族宅邸仓库的粮食被一扫而空,胜利者将之做了划分,绝大部分就成为了罗斯军的军粮。
一路返程人吃马嚼,缴获最多的燕麦正在大量消耗。
一场胜利可不会意味着五千规模的大军能得到足够半年时间耗损的粮食,留里克不得不面对陆路作战特色的后勤压力。
完全不同于罗斯军过去惯常的大规模海军行动,战士们基本以“海军陆战队”的形式出现,无论是海战还是内河作战,军队行动严重依赖水域。这使得罗斯军有着极强的机动性,同时也少了很多军粮考虑。
现在,战马必须吃精粮方可维持充足战斗力。大地被冰雪覆盖,如此环境对驯鹿群不是问题,它们很擅长拨开积雪啃食雪下枯草,偏偏战马缺乏这样的能力。
在维捷布斯克,全军在平整地域扎营。
趁着机会留里克审视一番所有卸下驯鹿的雪橇,对剩下的粮食做一番评估。
阳光照得世界发白发亮,待在户外的人们忍着一月份的极寒,纷纷戴上木框墨镜保护双眼。
维捷布斯克的重建与扩建并未开始,且在较为长远的时期,只怕这里并不会生活很多人口。
绝非此地的地理条件不佳,恰恰相反其位置对罗斯非常重要,身处交通要冲的这座堡垒的周遭环境实际很适合放牧与开垦。它目前的劣势恰恰在于堡垒草创,它才刚开始开发就遭遇战争破坏,远远不及已经被开发得颇为成熟的、位于其下游的波洛塔河地区。
波洛茨克当地人因战争破坏而死者十之八九,剩下的遗民也基本被迁徙到维捷布斯克——毕竟这个冬季唯有这一最近定居点可确保难民活命。
波洛茨克成了地名概念,旧定居点的断壁残垣完全可以推倒重建,而它的政治中心也让位于由罗斯的奥斯塔拉公国兴建的新波洛茨克堡垒了。
空气中弥漫着煮麦的香气,也有人凿冰钻孔后释放鱼线,从冰封西德维纳河下钓上一些欧鲈后在营地烤制。煮燕麦陪着鱼肉,哪怕不放盐战士们也喜欢这种吃食,不过罗斯军并不缺盐,盐或刻意腌制的咸鱼,是与谷物同样地位的军粮储备。
战士们的伙食依旧不错,当前待在维捷布斯克内城堡垒暂住的留里克,生活状况就更好了。
身边有两位“瓦尔基里”陪伴,卡洛塔和贝雅希尔,唯独在自己的男人面前她们不再有战场上的弑杀英武,有的尽是女人的妩媚。
生育,是这个时代女性贵族最大的义务。
即便是兼顾着作战的维京女人也是一样的,而对于这两位女贵族,她们身为女人的特质,与身份爵位决定了不可以找别的男人借种。
当然,彪悍的罗斯女人可以这么做,只是生下来的男孩也是“野种”不至于被处决,却只能以庶民、奴隶的身份活着,甚至连成为战士咸鱼翻身的资格几乎也没有。奇妙的是,这样生育而出的女孩则不同,女孩会被原家庭接纳,只是这样的女孩会以女奴的身份活着。
整体而言罗斯以及其他维京部族的社会不欢迎这种事情,却也不是极端的排斥。
二女考虑到自己崇高的地位和颜面,想要更多孩子稳固权势,就必须从留里克身上索取。对于留里克他不仅乐见于这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欢愉,也明白令自己麾下的女性军事贵族忙着怀孕与育儿,就是对其封国的变相强大管控。
当前解决了斯摩棱斯克问题,罗斯有必要在东方地区将统治规范。
国王与两位女贵族的“彪悍”私生活,其他贵族与将领们识趣得不予过问。
贵族们私下里聊聊天、说说荤段子可是大家喜闻乐见的。
全军要在维捷布斯克再做一番较长时间的休整,之后大军又将拆散。
一座坚固又温暖的内城大长屋,这里本是守军的宿舍之一,由于其足够宽敞,大通铺既然能并排睡上二十余人,也就能满足一众贵族开会的需求。
通铺是双排的,留里克独自坐在一侧,其余与会贵族坐在另一侧。
大家基本获悉大军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现在就在这里洗耳恭听国王正式的安排了。
留里克使劲清清嗓子,有感而发得先长叹一口气。
“这场战争从维捷布斯克起,战争已经告一段落,我们回到了这个战争的开始点。我想,你们现在安静下来回首过去的几个月,乃至过去的十年,一定会有感而发于一些事。
瓦季姆终于死了,敌对的斯摩棱斯克也不复存在。始终给予伊尔门湖地区威胁的这一势力消失,我们罗斯的版图也彻底扩张到了第聂伯河。
所以,接下来该这么办?”
留里克刻意顿了顿气,就是给大家各抒己见的机会。
不过大家能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呢?在场的人们一个二个都在赞誉这次南下战争的伟大,对于未来还能如何?自然是照常过日子罢了。
“你怎么看?梅德韦特。”留里克特别提了自己大舅子的名:“你可是整个伊尔门斯拉夫人的代表,自古以来你们与南方斯摩棱斯克是敌对关系。现在呢?恨意还在吗?”
“嘿嘿。何谈恨意呢?”梅德韦特畅快得笑道:“如果我们把胜利消息带回去,整个伊尔门湖会轰动。依我看,那些住在斯摩棱斯克的普通人不算什么,关键在于那些贵族,一切战争都由那些人挑头。敌对贵族被我们斩草除根,被我们烧成了灰、化作烟,仇恨也如这些消散的烟尘一般不存了。”
“这就好。”留里克继续畅所欲言:“我希望未来的你们不要歧视南方的幸存者们。你要明白,如果仅凭伊尔门斯拉夫的力量,你们不可能战胜斯摩棱斯克,甚至你出生的白树庄园依旧被瓦季姆那个家伙压制着。是我!是我们罗斯。是罗斯改变了这一切,这片地域也只有罗斯能到处征伐。”
“我。我明白。”
“你也必须明白。”留里克再度强调。考虑到自己的语气言重了些,他态度稍稍舒缓:“所以,远征法兰克的军事行动,你的斯拉夫旗队就不要参加了。”
听得,梅德韦特内心有一些不自在,不过再考虑一下自身的地位与处境,也只能点头称是了。
留里克继续:“甚至接下来的行动你的军队也不要参与。斯拉夫军与奥斯塔拉军将北返,本王将带着罗斯军主力继续向里加湾进军。”
言至于此,留里克也看一眼自己的卡洛塔,言辞正式道:“奥斯塔拉公爵。”
“唔?”卡洛塔猛抬头,一刹那还以为叫的不是自己。
“你可以继续暂时待在维捷布斯克,也可带着你的军队回大卢基或新奥斯塔拉城。很抱歉,前往里加的旅途我就不带你了。”
“这……我还想跟着你一起。”卡洛塔咬咬嘴唇她才不想过早缺席。
“就这样安排了,我不许你质疑。再说,你的奥斯塔拉公国非常脆弱,现在终止你方的军事行动。想想卡尔,还是本王新封的那个女孩。或许……”
留里克想了想,一拍大腿道:“本王会回到都城和诺夫哥罗德,选择的返程路会有些特别。你先于梅德韦特回去,这次你们特别带上瓦季姆的头颅,一定要将之献给我们的老国王奥托,再把瓦季姆的头颅在整个环湖地区做巡回展示。”
梅德韦特毫无异议,他非常高兴可以由自己做头颅的押运者。
见状,卡洛塔不安又有些不甘的磨蹭双腿,咬着嘴唇只好同意留里克的安排。
而在场的另一位女贵族贝雅希尔,这位被封为德米扬斯克女伯爵的草原公主,则继续享有与国王独处的机会。
羡慕是真的羡慕,自己又能如何呢?卡洛塔只要压着内心的一丝极度,默默期望:“我的妹妹啊,你可要再给留里克生一个男孩。这是你的机会。”
草原公主贝雅希尔的最大劣势,正是她现在图有名义的封地却连部众都没有——未来会从伊尔门湖的各村庄抽出男女迁移哈芬(Yavon)河流域建城定居。
她也有巨大的优势,即是其麾下五十名经验丰富的草原骑兵。可汗卡甘给了自己小妹补了一批嫁妆,其中最丰厚的部分就是这批骑奴战士。
拥有这支精兵傍身,留里克不得不高看贝雅希尔,当然她本人也不愧为女中豪杰。
罗斯军在维捷布斯克做大分兵,作战力量骤然缩减了多达一千三百人规模。
因为战争打赢了,现在会诺夫哥罗德的捷径,就是从本堡垒出发后一路向北,找到冰封洛瓦季河后沿河道进军就行了。那些亲自带着雪橇帮助留里克打仗的诺夫哥罗德民众,他们在战时算是民兵,而今战争结束,他们迫切希望带着自己掠夺的战利品回家。
倘若没有这场冬季战争,这些人会带着货物、驱赶自家的驯鹿雪橇去都城赚一笔。放弃去都城而是冒险参战,如此赌命的行为换来极大收益。一想到这些钱财物资没有安置在家中,他们就害怕丢失、害怕彪悍的战士发了狠突然将自己的财物“征用”。
于是,罗斯军的实力缩减达三分之一!
梅德韦特作为老牌总督、国王的大舅哥,当留里克不在时,他的地位确保了足够的实际权力。梅德韦特本就拥有带领一支大军独自作战的能力,有他带兵押运大量物资回诺夫哥罗德也就顺理成章了。
一个晴朗的日子,留里克亲率的罗斯军主力浩浩荡荡开始了首次里加湾进军。
四支骑兵旗队搭配四支步兵旗队,另有活到战后的全体里加湾方向援军,一行总兵力仍有三千之巨。
经历人生第一次大战的年轻人,他们拥有了作为罗斯后裔最完美的成人礼。大家也都知道,这场战争事实上成了对各旗队的选拔,究竟谁有着与国王一道远征法兰克的殊荣呢?也许是你,也许是我。也许,四支旗队皆有之。
至少全体骑兵很清楚,自己必将现身法兰克世界。
这并非大家目前要考虑的事情,里加湾与里加城市,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拉脱维亚人村庄,乃至一些住在当地却并未归附罗斯、也未曾谋面的势力,这一切大家在教材上学习过一二,而今将真正置身其中达成实践。
这对留里克也是过于新奇的行动,他对里加湾的地图勾勒无疑是正确的,奈何对当地具体的政治生态缺乏了解。至少斯普尤特和斯特坎德两位当地权势者都在军中,他们可以普及一二。
当然留里克更愿意眼见为实,他也明白自己不必等待多久。
三千人的大军浩浩荡荡开赴里加,全军队列整齐,阳光下是蓝白色的猎猎旌旗,战马与驯鹿喘息的雾气极大,骑兵与坐在雪橇上的所有步兵战士,皆保持一个较快的行军速度——约莫一天三十公里。
已经过了冬至日有段时间了,处在高纬度的西德维纳河下游区域,其白昼时间的延长也是战士们体感可知的。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白昼时间即可从仅仅六个多小时恢复到昼夜平分的十二个小时,平摊到每一天,晴朗的日子白昼时间可是天天增加十多分钟。
自出发后的第五天,留里克的军队抵达已经化作残垣断壁的波洛茨克。
至于新波洛茨克堡垒,由于它也遭遇了战争破坏,当前已经战略性人员撤离,它成了一座空荡荡的堡垒,其中贮存的物资荡然无存,有的尽是一些破败凸显的住宅。
波洛茨克定居点很快就会重建,来自北方和西方的民众将建成新社区,对于丹麦后裔的斯特坎德,他计划着回到里加就张罗移民之事。
至少断壁残垣可以抵挡风寒,军队主体就在堡垒区域扎营。
当然冰封的河面上躺着一大批与冰层合二为一的尸体,连岸上也到处是死去的人。人们都看到有狐狸和朗在悄然活动,乃至存在北极熊的魅影。这些野兽见有大军而来逃得极快,即便它们就是在忙着啃食死尸。
大家都已经见识过尸山血海的战场,哪怕营地附近仅是尸体也无人胆怯。
凡是能收尸的都已经入殓,一些战死者已经由火葬化作灰烬。
此地的肃杀感留里克不喜欢,全军在新波洛茨克逗留一个白天后再度出发。
这一次,全军不会再做长时间休整,而是计划着一路走到西德维纳河的入海口。
而根据军中的那些极少数的拉脱维亚人战士说法,只要离开了波洛茨克人过去的地盘,河流的名称就该按照波罗的人诸部共有的名称,即道加瓦河称谓了。
然而,突发情况发生了。
“大王,前方有敌人!”归来的先锋斥候紧急向骑马的留里克汇报。
行军之际派一支骑兵做斥候探路,它实在是极佳的战术,现在再一次证明它的优越性。
留里克很诧异,这里不是没有敌人了吗?敌人从何冒出的?
菲斯克攥着缰绳策马走近留里克:“大王,既然出现了敌人,就给我下任务吧。我带着一支劲旅将之消灭。”
“不可贸然行动。这事……我感觉很蹊跷。”
留里克旋即招来裹着厚实皮革、长时间坐在雪橇上有些困窘的斯特坎德,以求其提出一些见解。
摘下厚实帽子,斯特坎德被冻得瞬间精神。
年对国王的询问,他还能怎么说?
“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不应该啊。这一带不是有尚未臣服的人吗?究竟是谁胆敢堵路?”
斯特坎德急忙看看周遭地形,看到了这里存在的白雪皑皑的土丘,再好好想想:“搞不好是瑟米加利亚人的偷袭。”
“他们?不见得吧。”这时候,打扮得好似一头熊的斯普尤特笨拙谨慎得由冰面走来,“瑟米加利亚人神出鬼没,我在里加可没见过这些家伙的偷袭。”
“万一这次就偷袭了呢?他们以前确实做过。”斯特坎德肯定道。
似乎答案已经确定了,留里克点点头:“那就是瑟米加利亚人。也罢,既然大胆向我挑战,那就不要怪我凶狠了。”
“且慢!”斯特坎德还是觉得情况不对劲,他很清楚国王意欲何为。“大王。说不定是别的人。”
“还能是谁这么大胆?无所谓,胆敢堵路列阵,那就是自寻死路。”
“也可能是瑟隆人。”
“那是什么家伙?”
“一些住在山里的人。”斯特坎德对这一拉脱维亚部族之近亲也缺乏了解,对其实力倒是有清醒认知——很弱,弱到拉脱维亚与丹麦社区的同盟都懒得主动把瑟隆部族拉拢到自己的体系里。
“这就奇怪了。”留里克微微皱眉:“是瑟隆人吗?如果真的是,要么是他们太蠢要么是真的勇敢。算了,无论是谁,敢挡着我的路就该死!我们继续前进!菲斯克!”
“在。”
“带领你的骑兵队冲过去,记住,保证我军不伤亡,尽量抓活的。”
“遵命!”罢了,菲斯克一甩马鞭,伸手招呼自己的部下,三百最精锐的骑兵在斥候骑兵的向导下,向着山区方向的道加瓦河河道奔去,很快就消失在河道拐弯处的松树林。
第1339章 瑟隆人
一群身披皮革的野人聚集在道加瓦河冰封的河畔处。
这些人的出现实在是意外,毕竟一个多月前当里加湾方向的援军全力驰援受袭的波洛茨克时,雪橇大军并没有遇到其他人。
来者究竟是谁?本该对这一带了如指掌的斯特坎德也拿不定主意。
也许是瑟隆人,也许是瑟米加利亚人。对于奉旨擒拿这些野人的大将菲斯克,他对于这两个念法颇为相似的名词无很大兴趣,对真正的擒拿也无很大兴趣。
他更愿意相信暂时充当斥候的骑兵兄弟之汇报,而真正采取怎样措施,一切还当随机应变。
一支骑兵队保持高度战术戒备脱离大部队向大河下游奔袭。
战士们做好作战准备,即便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没有旗队长的命令任何人不可放哪怕一箭。
马蹄溅起无数冰屑,冰面上无疑引起极大的震动,只是所有的异响都被风声掩盖,远处的人唯有将耳朵贴在冰层方能感受到不断迫近的异常。
“他们都是战士吗?”奔袭中的菲斯克不禁询问打探到情报的兄弟。
“老大,我们不知道啊。”
“不知道?荒唐。”菲斯克顿时闷头紧锁:“既然不知道你敢告诉大王有敌人?”
“可他们真的人多。至少他们肯定不是臣服的拉脱维亚人。再说,老大你不是曾来过这里?兄弟们……都觉得你该略知一二。”
“嘁!我早就忘了!”菲斯克咬紧牙关,再问:“他们人
真的很多?”
“很多。甚至在河畔都搭建了营地。那些人好似有备而来,简直……就是为了堵住我们的路。他们甚至在冰层上布置人员,可能想突破他们的封锁,我军真的要和他们打一架。”
“难道真是瑟米加利亚人?”菲斯克只知道这个奇怪名字的族群一直令拉脱维亚人忌惮,他们住在道加瓦河的河左,所谓当前河流走向之西南岸的森林区域。
身经百战的菲斯克断不会因为斥候远眺所就完全相信其揣测得到的情报,他有一种预感,可能那些人并非武装者,而是一些平民?唯有杀入其中方能获悉吧。
他想了想,突然高举右拳对后队再度强调:“没我命令不可滥杀!管好自己的战马,优先驱赶他们。”
罗斯骑兵为了作战需要全部做了一番伪装,或者说从其建军开始,留里克考虑到罗斯所处的地理位置,就对精贵的骑兵制作起一套得体的制服。
骑兵的常服酷似他认知里的哥萨克骑兵,战士们的铁皮盔挂在马鞍上,现在为了御寒所有人戴好北极熊皮制作的Ushanka式皮帽,从而连脸颊也保护起来。
他们都戴着木框墨镜以护眼,上身躯干穿了一件板甲后,外身披上一件厚实的熊皮大衣,衣服又蒙上一层白布以做雪地迷彩。
骑兵战士追逐着整体的白色调,唯独战马依旧是黑褐色调。
正规作战的骑兵必有一些多彩装饰,但奉
命做斥候的骑兵一定做好了自己的伪装从而与环境融为一体。
放眼望去是无边际的松林,它们上白下黑,正好与骑兵的格调很相似。
恰是如此,当斥候见到那些冰面与河畔区域活动的大量人员之际,后者根本没注意到有一小撮敏锐的双眼在头盔。
那些野人仍旧做着自己的事。
就这样,对于野人们罗斯骑兵的出现毫无征兆,当他们发觉一支军队突然现身并快速逼近时,一切都晚了。
可非常奇怪的是,这些野人并没有表现得过于惶恐。
站在菲斯克的立场上,他真的看到了聚在冰封河畔的大量人员,本想着见得高扬罗斯旗帜的大军他们会四散奔逃,这种情况并未发生。
“太奇怪了,难道他们不害怕吗?”菲斯克大声质问,希望先前的斥候给个解释。
可斥候如何能解释呢?
“算了吧。我军分兵,他们不抵抗我们就不杀人。”菲斯克高举右拳,望向身边的兄弟们做起一番手势,于是全部三个百人队对怪人们发动钳形攻势。
骑兵以迅雷之势冲入野人的营地,罗斯军实在太快了,那些野人才刚开始做反应就被骑兵追上。试图逃跑的人迫于骑兵的压力纷纷又被驱赶到营地,那些都留在冰面上的人尽被驱赶到营地中。
到处的尖叫声、呼喊声,披散着头发或是穿着简陋皮衣的男男女女,他们端着以短矛为主的武器自发聚在一起。
在衣着整洁
有序的罗斯骑兵看来,已经包围的人们的确可谓之为野人。
怎样的是战士、怎样的是平民,最关键的怎样的人有战斗意志?身经百战的菲斯克一看就能明白,他从这些人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的斗志。
男人女人端着分明是鱼叉的武器,少部分人端起了盾,持斧的右手分明在颤抖。
这里还有不少的小孩子,孩子幼小到怎么看也不可能上战场,所有孩子被大人互在身后。
却说罗斯军一方,战士们贯彻老大的命令,切实做到了没有菲斯克的命令也就没人做任何的射箭、没有任何劈砍刺杀。
于是所谓的作战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人受伤,在菲斯克的要求下,双方就陷入到刻意为之的尴尬中。
野人们到底在干什么?菲斯克只要瞧瞧这些突然存在的简陋棚屋,被支起来的木架与其上悬挂的大量冻鱼,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这就是一群突然冒出来的捕鱼人。
场面进入刻意为之的安静中,罗斯军战士们纷纷保持沉默,就以这种怪异的安静令那些被包围的人们由最初的惶恐逐渐变得冷静下来。
菲斯克知道自己不必多等待,大王的主力军就在后方不远,他们很快就到。
见得时机已经成熟,他大声询问以诺斯语询问:“你们是谁?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放心,罗斯无意伤害你们。”
他估计到这群野人听不懂,特别连说三遍,倘若这群人真的不懂
,大不了自己再用斯拉夫语复述一遍。倘若还是听不懂,那就继续耗在这里,等到后方军队里的拉脱维亚人战士抵达后,一定可以真相大白。
菲斯克很快迎来惊喜。
就是那一句“罗斯无意伤害你们”,它犹如给所有野人打了一记镇定剂。
因为野人中确有懂得诺斯语之人,毕竟连其中手持斧头的人,那款式就是极具辨识度的北欧钩斧,证明着有的野人必然与瓦良格人,或曰里加湾的丹麦商人有过接触。
“瑟隆!我们是瑟隆人。”
一个矮个子的男人站出来,菲斯克居高临下大量这个矮墩墩的、穿着皮衣显得格外臃肿的人:“瑟隆人,你们就是传说中的瑟隆人?”
“是。你们……难道你们就是……罗斯?”
“哦?你听得懂我们的话,居然也知道我们的身份?”菲斯克紧绷的脸难得露出笑意:“你是何人?该不会是流落到这里的北方人?”
“不。我的名字是伊尔贝特(Irbet,斑鸠之意),是这些人的首领。我与你们瓦良格人有过交往,也……知道你们罗斯人成为了里加和拉脱维亚的主人。大人,你们……”
“呵!竟然是这样。”菲斯克依旧勾着头:“你是想问我们意欲何为?好吧,我很快告诉你。”
罢了,菲斯克再给兄弟们一番手势信号,他率先下了马,于是全军纷纷下马。如此表现充分证明一件事,即罗斯军放下了戒
备。
其实就人数而言,当前的骑兵兵力与这群确认身份为瑟隆人的渔民基本相当。哪怕后者人数多一些,由于还有很多一看就知是帮佣的村庄小孩,还有大量缺乏战力的女人,真的打起来一定是罗斯军的碾压。
于是,就在留里克亲率大军抵达现场之前,菲斯克已然从这个自称叫做伊尔贝特的瑟隆人首领嘴里知道了一切。
瑟隆人,该名字在波罗的语语境下有高地、丘陵之意,恰如这里的环境地貌。
罗斯军目前所在的区域是今拉脱维亚的东部边境区,这里有着当地唯一的丘陵山区。说是山区,实则就是大量长满了松树的坡度舒缓的土丘,仅在今陶格夫皮尔斯地区才真正存在可以谓之为“山”的大土丘。
这个时代的拉脱维亚地区有着极为广袤的森林无人区,整个环境人口极少,恰是有限人口面对相对恶劣的环境,自由的小农无法生存,唯有组成一个个村庄聚族而居,若干个村庄组成同盟互帮互助。
拉脱维亚部族同盟与丹麦移民达成以商业同盟为主体的同盟,从而共同缔造出里加这座城。
瑟隆人住在道加瓦河上游,他们住在丘陵区域不得不面对更糟糕的自然环境,各村住得相对分散,总人口也不足万人。
这个伊尔贝特带着本村的全体村民拖家带口得赶到冰封道加瓦河河畔,如果不是面临着春荒的严峻考验,他们如何会选择冒险
冬捕呢?
各村庄达成自己的联盟,奈何人口太少并不能成为一方强劲势力。加之身处偏僻,与外界交流的机会非常有限,而他们能拿得出手的富余产品就更少了,也就难以从贸易城市里加买到足够的生活用品——尤其是盐和铁器。
瑟隆人各村都有自己的生活范围,由于这片区域相对贫瘠,为了彼此和气,当一村遇到粮食危机,首先不能做的就是跑到亲戚村庄的地盘偷窃他人的资源。
伊尔贝特的村子不敢偷窃邻村物资,包括进入他们的领地范围盗捕鸟兽、去湖里偷鱼。
他也缺乏能力跑到里加,与近亲拉脱维亚部族同盟做交易。
至于越过道加瓦河跑到瑟米加利亚人的地盘偷窃,那是能够招来杀身之祸的灾难。
村民不聋不瞎,知道两个月前有一支里加湾方向的大军向着上游方向狂奔,雪橇中有亮着罗斯旗帜的,想来那就是执行军事行动的罗斯军了。
如果靠着现有的食物能确保不会闹春荒,村民才不敢在严冬窜到冰封大河畔挨冻。
伊尔贝特实在没有办法,如果自己不带着村民来捕鱼,怕是很多人就要饿死了。
因为对于瑟隆人,他们依旧秉承着祖先的生活方式,渔猎为主农耕为辅。
种植燕麦对生活是重要的补充,他们当然知道粮食的重要性,也积极地在贫瘠的丘陵区域开垦土地,只是清理松树后所得的都是灰化土,这种土壤酸性
太强,对娇气的燕麦种子是一种摧残。
瑟隆人各村也不是傻瓜,他们发现在开垦的土地塞上草木灰,起初就是烧掉疯长野草之后是故意撒灰,经验证明了这样处理的农田才能确保燕麦不绝收。
可决定麦子产量的要素实在太多了。
麦子的产出不多,相对于平原区域,这里农田更加的“看天吃饭”。842年的秋收状况不佳,整个瑟隆部族都陷入一定程度的粮食紧张。
好在伊尔贝特的村子靠近道加瓦河,他有能力做一番冒险。
到目前为止发动全村人的捕鱼行动效果斐然,他们在大肆凿冰钓鱼,因地利捕获的大量河鲈被悬挂起来成为砖头一般的冻鱼。
拉脱维亚地区的全面解冻要在三月底四月初,冬季凿冰捕鱼的手段使得捕鱼的成本很低,只要克服掉极寒危险,滨河村庄就是可以利用地利维持自己的生活到春季的大河流凌期。
逼近入海口的下游拉脱维亚人村庄都在这么做,上游的部分瑟隆人村庄也这么做并无什么特别的。
如果哪里有着巨大区别,莫过于瑟隆人并未正式向罗斯称臣。
但敌对是不可能的。
一个小体量的族群从未与拉脱维亚敌对,与里加的丹麦商人维持平和关系。
他们在偏远丘陵区活得神秘,自己不招惹他人,而他人也不曾进入丘陵区试图吞并之。
只是罗斯军队的强势出现,早就在各村内部引来警觉,由于发现罗斯
治下的拉脱维亚是酒照喝舞照跳,可能归附罗斯不啻为一种好事——至少比起被他们大军进抵问候要好,毕竟主动权在自己手里。
这就是为什么村庄首领伊尔贝特保持着恭敬的态度。
既然事情已经出现,其他的瑟隆村庄想必都没理由再探讨。
一个机会摆在面前,伊尔贝特发觉了其中的机遇。
当然,这个男人的诉求也令菲斯克十分满意。对于任何主动归降的弱势部族,罗斯贵族在心理上有着巨大的身为强者的优越感,现在的菲斯克正是如此。
当听闻罗斯的最高统治者携打赢远方斯摩棱斯克人的余威凯旋,伊尔贝特觉得自己可以成为整个瑟隆人的英雄。
不久罗斯军主力现身。
大军旌旗猎猎,放眼望去尽是蓝白色调,浩荡军队铺满冰封道加瓦河,他们排着整齐队列逐渐抵达捕鱼现场。
菲斯克已经派出信使火速告知留里克神奇的重大发现。
站在留里克的立场,基本就是一群山区野人齐刷刷跪在河畔,向高贵的罗斯王臣服。
事实上,当留里克抵达捕鱼现场时,看到的的确是一片黑黢黢的跪拜者。
伊尔贝特带着他的全体村民跪在河边,人群的背后是他们的捕鱼营地,身边又是齐刷刷列阵的罗斯军第一骑兵队。此乃菲斯克的安排,即令有意投诚的瑟隆人就以如驯鹿般的姿态、包括小孩在内所有人跪趴着面见罗斯王。
伊尔贝特才不觉得
这是某种羞辱,毕竟他们从来就是认为自己的弱者。
弱者有弱者的活法,向本地区头号强者示弱称臣,未来说不定能得到巨大利益,至少也不至于过得糟糕。
再说,他微微抬头对看到的大军无比震惊,其军势之生超越了他对于军队、战士的认知——罗斯军是神之军吗?!
遂在留里克看来,自己的大将菲斯克俘虏了一大群奴隶。
放眼望去这里毫无打斗的痕迹。“不战而屈人之兵?看来,蕞尔小邦的瑟隆人很聪明。你们呐……跪拜的样子,我很满意。”
留里克念念有词,他对初次见面的瑟隆人有着很好的第一映像,就好似初次见到的小狗没有犬吠,而是窜到自己面前摇尾磨蹭、翻过肚皮以示“您是狼王”。
他便亲自带着骑兵缓步从跪拜的人群前走过,居高临下审视这些弱者,心中有了一些想法。
第1340章 亲善与怀柔
与自己的族人一样,跪趴着的首领伊尔贝特并不知道接下来的遭遇。他微微抬头看到了传说中罗斯王的面容,又惶恐得急忙低下头。
他注意着那些罗斯骑兵,他们都踩着马镫,马鞍处悬挂的武器可谓五花八门,甚至连他们的战马都有亮闪闪的马掌。
马在拉脱维亚并不稀罕却也不多,甚至瑟隆人自己就驯养了少数的矮种马。
即便罗斯军乘骑的都是突厥马,其肩高也比本地人的马更高不少。
遂在当地只有更少数的马匹可用于骑乘,它们尽被作为拉车、拉雪橇的使役。能被大规模使用并组织起庞大骑兵,今日的伊尔贝特开了大眼。
罗斯军有庞大骑兵,更有规模更加庞大的驯鹿雪橇部队。
他们穿着分明是完全统一的衣服极具视觉震撼。即便抛开这些色彩上的一致性,罗斯军人人穿着优质衣物,再看看自己的族人用乱七八糟的粗布、皮革所攒成的衣服真是惭愧啊。
终于,留里克勒住缰绳屹立在臣服者面前。
“你们,就是瑟隆人?”他用诺斯语威严质问道。
刚刚受到强烈震撼的伊尔贝特挪动一下看似极为臃肿的身子,他不敢贸然站起来,便在冰面上跪着挪动一番,依旧勾着头介绍自己:“我……我是村庄的首领,我们都是瑟隆人。是……瑟隆的一部分。”
“原来如此,我对你们有一定的了解。怎么想瑟隆人不止你们几百人的规模。所以,你们可知我们是谁?”
“是。你们是罗斯人。”
留里克满意得点点头:“你们,对我们可有了解?”
伊尔贝特并不敢说自己了解,瑟隆人生活闭塞不意味着无知,作为村庄里的佼佼者,他急忙恭维道:“你们是罗斯人是强大的存在,是世界的征服者。一切都是命运!是神的安排!我们守在这里就是等待罗斯王的到来,我们跪在这里,向伟大的王臣服。”
说罢,这位伊尔贝特直接来了一番五体投地的表演。
在留里克看来,眼前的村民在以一种毫无尊严的方式投诚,就仿佛他们是战败者。
说实话,这种过度的谦恭令自己很不满。
不过换一种角度,他们若继续保持这样恭敬的态度对罗斯不啻为一种好事。
只要看看这里的地理环境就知道,倘若罗斯要出兵征服他们,就必须组织队伍钻入有着无尽树林与水潭的丘陵区,作战的成本实在低不了。
再看看臣服者的现状,一个个衣着五花八门,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寒酸贫穷的气息。
身为国王的自己必须考虑一个战争经济学,以武力征服瑟隆人,除了获得一个“征服者”的美名,花费大额国帑未免得不偿失。
如果就像这样,一个村庄主动投诚从而迅速发展成整个瑟隆族群的集体归附,一个机会摆在这里,自己不该放弃这一开疆拓土的“副本”。
“你,可以站起来!抬起头看我。”留里克举着马鞭说道。
“是。”
伊尔贝特奉命起身,摘下自己的帽子露出一张满是胡须的老脸,与深棕色的头发。
罗斯人与波罗的海诸部的民众在发色上有显著差异,即便留里克所率军队存在广泛混血,战士的父亲几乎都是老罗斯人或其他瑞典系移民,他们的发色已经不如其父辈般金黄,也比本地波罗的海人黄得太多。
“你是村庄的首领吗?你的名字。”
“是首领。我是伊尔贝特,是您……忠诚的仆人。”
“呵!好似你是我的老仆人。很好,你的谦恭我很喜欢。”留里克平举马鞭扫上一番:“这些就是你的村民?”
“是。”
“一个瑟隆村庄只有这点人吗?你们有多少村庄,你的村子在所有村庄中地位如何?你本人的地位如何?你们的最高首领又是谁?”
问题连珠炮一般,伊尔贝特不得不做出回答。
这位身材矮小又有些干瘦的老家伙只有穿上厚实皮衣才显得臃肿,他卑微得解释:“我们……从未推选出最伟大的首领。如果硬要我们选,唯有罗斯王,配做我们的首领。”
“你在开玩笑么?没有最高首领,我怎么接受你们全族的臣服?难道还要劳烦本王带着军队去每一个村庄亲自拜访?倒是你的恭维,本王很高兴。”
“不敢!我们不敢。”伊尔贝特哆嗦着继续解释:“倒是我们模仿丹麦人做了Altg。我想,当各村知道罗斯王降临,他们会聚集在Althg。届时,我们可以一同向您臣服。”
他说到一个留里克再熟悉不过的词——Althg。
此乃议会庭,本质上留里克在罗斯设置的“罗斯杜马”只是为了迎合王国境内人口最多的斯拉夫人,用斯拉夫语言对议事庭做的称谓。
即便如此,留里克对瑟隆人还是无知的,至于要真的了解他们自己并无太大兴趣。甚至也不知道接受了这些人臣服后,是否能安稳得从其身上榨出什么油水。
瞧瞧他们寒酸的模样,留里克甚至起了扶贫的念想。
“既然如此,你们没有最高首领像我臣服,那么我就安排一个人。就是你了。”留里克的马鞭直指伊尔贝特的鼻子:“你来做瑟隆人的最高首领。”
“啊?我?我不敢。”
“有何不敢?!”
伊尔贝特内心当然是拒绝的,现在却又不敢苍白得否决罗斯王的安排,只好诉说自己的难处:“我的村子在部族里并非最强,我做首领没人会听我的。再说,也许这并无必要。”
“难道有人敢质疑我的安排?就这么定了!我要进入你的村庄看看,看清你们的居住环境。再去你们所谓的Altg和其他的村庄首领会晤。听着,臣服者将得到安宁与美好未来,不服者将被毁灭。我很喜欢你,如果敢有村庄拒绝承认你是首领,他们就该杀。”
伊尔贝特根本就不想做首领,他从没有野心想着能对其他村子发号施令。都是乡里乡亲的,彼此都在过平静生活,他还没有心思去试图凌驾在乡亲们之上,再说自己的村子就一百多个能打斗的男人也实在没能力维持权势。
但罗斯王就在这里,看着架势倘若自己拒绝怕是他们就要发狠吧……
因为,这些出现的大军,士兵的眼睛都带着凶光——他们一定杀过人,恐怕也不介意再杀死一些人。
“好!我带你们进村。”伊尔贝特迫于形势只好硬着头皮如此。
此乃留里克临时起意,大军已经持续行军数日,未来仍有数日的行军。不过根据斯特坎德的说法,以当前的较慢速度至多再走上五天即可抵达里加。
可以晚一点抵达里加,再说就算到了当地,留下一支驻军后,留里克考虑到自己还要尝试着从普斯科夫人的地盘借道,他是知道这片大地的地理构造,很清楚现在的地理位置大地就在所谓“拉脱维亚的东部”,意味着这里距离目的地的普斯科夫湖更近。
说不定,这些活动于这片区域的瑟隆人是知晓通向普斯科夫的道路的。
起初心里只有一个念想,随着大军拐弯进入丘陵地带,他愈发觉得自己的推测很有战略意义。
而这恐怕就是看似毫无用处的瑟隆人所隐藏的巨大作用吧。
因为目标村子滨河,很快拐弯的大军进入到寒酸的村子中。
“他们,像是住在洞窟的土拨鼠……”眉头紧锁的留里克不禁吐槽。
同样的战士们也发出类似感慨,兄弟们还以为瑟隆人村子大抵和波洛茨克人或是斯摩棱斯克人相似,应该有不少体面的建筑,结果他们是一大群“穴居人”。
因为瑟隆各村的居住区几乎没有石头,他们利用湖泥制作黑陶,却没有心思烧砖头。他们住在半地穴的房子里,再用木头搭建屋顶,之后堆砌茅草,罢了再堆上一层土。
走了一路的伊尔贝特就是希望罗斯人看到自己的寒酸,因为贫穷往往是躲避灾祸的方法。大家也不必做伪装,瑟隆人的贫穷是一个事实。
半地穴的棚屋排布得杂乱无章,其规模实则较大,而村外的冬季抛荒农田现在正好是罗斯军的宿营地。
命令已经下达,随着扎营号角与鼓声,战士们纷纷卸下雪橇上安置了的搭帐篷材料,就在脚下的开阔地伸展布料,部分战士将木质帐篷支架搭起来,一座又一座有着锥形的强烈芬兰部族风格的野战帐篷快速建成,其建造速度之快实在令伊尔贝特大开眼界。
罗斯军的营地快速建成后,士兵才不管脚下是农田,他们随便挖掘大坑就埋锅做饭。
自备的木炭、火绒,再配上助燃的土硝在,一切弓钻的作用下快速点火。战士就地取雪煮水,所得的水很讲究得倒入全新的铁锅中,之后才是放入麦子烹煮。
战士们才不喜欢煮雪后的那一点渣滓。年轻战士们通过学到的文化知识获悉,每一片雪花都有一粒尘埃作为凝结核,它是肉眼看不见的,然煮雪为水后锅底的那一点味道奇怪的渣滓就是它们。
麦子倒进大锅,不久燕麦在开水中自然爆裂,随着沸腾上下翻飞,而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强烈的香味。
那是刺激人灵魂的香味!
村民们碍于害怕不敢靠近罗斯人的营地,而饥饿的小孩子父母看不住就下意识得冲向那些冒泡的大锅。
就在强烈的精神紧张中,孩子的父母畏惧得之感看住剩下的孩子,至于那些自然跑远的孩子已经抓不回来了,他们只能祈求罗斯战士能不要发狠。
但……情况完全是另一回事。
年轻的战士轻易看到了嗅着香味凑过来的小孩。
一位旗队长临时命令:“不要拦着瑟隆人的小孩。给这群饥饿的崽子一点吃得,不要吝啬,泛着我们粮食多。”
相似的命令很快传开,战士们也愿意落实。
毕竟军队携带的粮食是真的多,以至于有一半的驯鹿雪橇不坐战士,仅有御夫背靠着堆叠成丘的粮食,驱赶驯鹿拉运。
再者年轻战士们家家户户都有年幼的弟弟妹妹,他们参军之前基本就是家里长子,大哥代替父母照顾年幼弟妹几乎是天经地义,再面对这一小撮瑟隆人的小孩,年轻人也都有善意。
煮熟的燕麦就用布块包着,在极寒状态下它很快就凉。
得了一包放了盐的麦子,小孩即刻捧着吃起来。他们不知道何为危险,下意识得感觉给自己饭吃的大哥哥都是好人,于是呆呆得与罗斯战士们围着铁锅站在一起埋头干饭。
这场面是瑟隆人无法想象的。
与此同时,下了马的留里克已经在首领伊尔贝特的带领下参观了一番这个村子,不参观不要紧,如今零距离的接触,甚至亲自攥紧他们黑黢黢的、靠着中心土灶坑点火取暖的家宅,一下子引起了他的一些回忆——十多年前罗斯远征芬兰地区,在科文人的地盘遇到的也尽是这样的住宅。
时过境迁,现在的科文各部的内战完全终止,曾经抵抗最凶、最有战斗力的灰松鼠部族,现在举族成为罗斯王国的北方矿工,是罗斯的冶金联合体中极为重要的一环,一度贫穷的他们摇身一变成为全罗斯最富裕者的一部分。
这群瑟隆人能做什么?不知道。现在留里克并不能从他们定居的区域想到什么发财的点子。
或许,瑟隆人最宝贵的就只是他们的人口罢了。
高贵的罗斯人钻入他们的黑暗小屋不能说是接地气,实在是接地府了。尊贵的王者还不如待在敞亮的户外,随便铺设皮毯子坐在其上对村庄首领伊尔贝特指指点点。
现在的伊尔贝特依旧乖巧,他知道自己已经“引狼入室”,全部家底都向罗斯王展示,总不至于他们对破烂木头和陶瓮还有劫掠想法吧。
留里克坐得很随性,右臂搭在右膝盖上,随意摆弄着马鞭侃侃而谈:“你们是真的贫穷,我并不诧异。想不到你们真是因为粮食不足而冒险去河道处捕鱼。呵!守在河道以等候我抵达并臣服,这是一个谎言。”
伊尔贝特如坐针毡:“我不敢。一切都是命运。”
“无妨,你村的情况我已经知晓。你的臣服我很满意。不过……你仍要对我做一番进贡。”
“是!可是,贫穷的我们……还能进贡些什么呢?”
“你们没粮食,没皮革,住在兔子洞般的房子里。你们最值钱的东西只有一个!”
“这……如果大王满意,我们愿意拿出。”
伊尔贝特已经有所预感,留里克直言:“就是人咯。”
“奴隶?让我交出一切村民,给大王做奴隶?如果这能令大王满意,我……”他咬咬牙:“我愿意。”
“不。并非奴隶。”留里克笑着摇摇手指:“你有年幼的儿子吗?年幼的女儿也行。”
“啊?是令他们服侍大王?我的女儿已经外嫁邻村,我的孙女还太小了,还没有资格侍奉大王。”
“你啊,想得太多了。你觉得我是残暴的人么?”
“不是。是光荣的人。”伊尔贝特急忙答道。
留里克自觉这话问得违心,在有的族群眼里罗斯王就是无底线的杀戮制造者,却在一些人眼里是圣王。整体而言,留里克不否认自己是“杀戮制造者”,但今天绝对不是。
“你的年幼孙子呢?全部交出来,我计划着把他们带走。你不必担心,你的孩子将学到很多,将穿上好看的衣服、每天吃上很好的食物。你的孩子将于本王的孩子一同生活,当他们长大就给你送回来,继续做你村的首领。”
这算怎样的安排?留里克的安排的确大大超越了伊尔贝特的理解,他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只是隐隐感觉是一种好事。
就是怕其不解,留里克不得不再解释一番何为质子。
能像罗斯人一样生活是好事,而孩子的安危也捏在罗斯人手里。随着伊尔贝特进一步理解此举的长远益处,他不再有任何疑虑,就信任了罗斯王的安排。
再说,考虑现在的局面,罗斯王能心平气和地坐在村庄已经是屈尊。
王的安排,作为臣服者没资格反对。
这就是留里克临时起意的怀柔政策,首先就从脚下的村子动手,将伊尔贝特的孙子孙女接到新罗斯堡的学校学习,一张白纸的小孩见识到大城市的繁华后,对待自己的家乡又是怎样看待呢?
向心力就是这样培养的,各村的首领孩子当做代理人做培养,如此未来的整个瑟隆部族出于民众心理,以及对现实物质生活的追求,他们会是罗斯很好的仆从势力。
“走吧!看看你的孩子们。”说罢留里克站起身,罢了再拍拍大腿。
卫队战士们牵着马陪着国王向村外走去,伊尔贝特步伐沉重时刻保持低头。他不得不思考很多,毕竟刚刚与罗斯王探讨的东西完全超越瑟隆人的想象,他其实不觉得罗斯王的安排是纯粹的恩惠,这世界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反倒大家像是被他们玩弄于鼓掌的小动物,现在的好意只是罗斯王当前心情好罢了。
结果,一行人却在村口看到一番盛况。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队伍里可没有小孩。那些围着我大锅的孩子,岂不是……”留里克看一眼身边惊掉下巴的伊尔贝特:“那是你村的小孩。”
“是。他们似乎在……吃你们的饭?”
“对呀。”留里克瞬间就看明白了情况,就差一拍大腿赞誉那些部下干得好了。于是将计就计:“我说过了,你的臣服我很满意。如你所见,你的军队非但不伤害你的孩子,还给小孩吃的。”
“大王仁慈,真的是神之军。”
“我已经想好了,我会赐予你们一些粮食,表彰你的臣服。”
“这……真的合适么?”伊尔贝特急忙躬身问道。
“当然,我意已决,现在就卸粮食。”
第1341章 Irpils新城与瑟隆伯国
这是伊尔贝特无法理解的事,征服者居然在赐予被征服者粮食!
但事实就这么发生了。
停止的雪橇处热热闹闹,留里克组织起一些人忙着卸下装满麦子的麻布口袋。
菲斯克实在看得新鲜,那些瑟隆人究竟是多大的脸面,值得罗斯王本尊去给他们送粮食。
他急匆匆走近督促部下搬运的留里克,一脸愁容得轻问:“大王,这是在做什么?该不会真给他们粮食?”
“对。我意已决,就给他们一些。”掐起腰的留里克说话十分硬气。
菲斯克不禁瞥一眼那些衣衫破烂的本地人,一脸不屑:“他们……他们也配?”
“你。瞧不起他们,对吧。”
“对。”
国王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奇怪的意思,菲斯克再想了想依旧维持自己的想法:“我们没有剿灭他们已经是巨大的仁慈,他们并未对我们有功,大王没必要做任何赏赐。甚至,我们当从他们手里得到一些贡品。除非……就是大王心善。”
“姑且就当做我心善吧。”留里克摇摇头,督促部下卸下一整雪橇的口袋。
甚至是粗麻布做的口袋也是一种宝贝,罗斯军从斯摩棱斯克的旧贵族手里得到它们,顺手就装着粮食离开。
战士拖曳着多达二十麻袋的粮食,每一袋都约有半个男人重。
也许一个麻袋里塞了一百磅燕麦,若给他们两千磅的麦子的确算是庞大馈赠了。
毕竟整个村庄包括幼童和婴儿在内的
人口还不足五百,给他们两千磅麦子就足以支撑这群人坚持很长一段时间。
伊尔贝特和他的族人看呆了眼,那些身材高大的瓦良格战士就是在雪地上拖曳沉重麻袋,陆续将据说满是粮食的麻袋堆成一座土丘。
高大的留里克饶有兴致的站在土丘边,在他的背后是威风赫赫的罗斯军战士,面前是一众饥饿的瑟隆人村民。
“伟大的罗斯王,这……都是粮食?”伊尔贝特颤抖着嗓音弱弱问道。
“当然!”随着剑风嗡嗡,拔剑后的留里克一箭刺向肥嘟嘟的口袋,当剑再抽出来时,放血槽上就已经铺了一层黄白色的燕麦粒。
他将剑对准伊尔贝特,带着强烈的傲慢与悲悯,刻意展示着。“你瞧,这里难道不是麦子么?”
“啊!真是麦子。”
见得罗斯王不是开玩笑,再看到了真正的麦子,村民几乎是趋于本能得向前挪步,又为罗斯军的强大气势吓得不敢再更进一步。
留里克随手一甩剑,放血槽的麦粒便洒在雪地。
如此暴殄天物的作为看呆了伊尔贝特,要知道为了得到更多粮食,在收获季男人们在前割麦,妇女和小孩就在后面弓着身子,以绝对敏锐的双眼搜罗洒落的任何一株麦穗。他们看不得有人浪费粮食,既然罗斯王如此铺张,也许真如他所言:罗斯不知道何为饥饿。
那的确是留里克基于现在王国的局面大言不惭了,搁在二十年前罗斯
部族也时常面对冬季饥饿呢。
时过境迁,远征至此的罗斯军年轻战士,他们的成长伴随着罗斯的不断崛起,年轻战士的确不知何为饥饿,也就地国王浪费粮食的行为毫无感觉了。
于是,留里克的剑再指着面前的粮食:“全都是你们的!想怎么分,一切由你们定。因为你们的臣服值得这一笔赏赐。你们……还不跪下谢恩?”
话是诺斯语说的,听得真切的伊尔贝特急忙指挥起自己的族人们。他们齐刷刷又俯首跪下,而这在围观好戏的罗斯军战士看来,大王好似在训狗耶。
其实这算是各取所需了。
本地村民急需一批粮食度过未来的春荒,罗斯战士则很喜欢身为胜利者、高贵者的荣誉感。
用二十袋掠夺来的粮食使得双方歌曲所需,留里克觉得很划算。
而且这笔账不是这么算的。
他相信人的心思都是相似的,在贫穷的时候人要想方设法的活着,此事会是极端的利己。而当富裕之后,人会有更多的想法,会做出一些看似是利他的行为,实则也是为了在未来更好的利己。
瑟隆部族可以扶持一下,成为卡在里加与波洛茨克之间的缓冲带。
留里克自诩是无法考虑到太过遥远的未来的,不过在自己统治核心区的边缘地带,扶持一批琐碎的、怎么看都不会威胁核心安全、且一定要依傍核心的经济利益过日子的附庸实力,在未来的可能半个世纪
的时间对罗斯极为重要。
至于一百年后,谁知道呢?
“难道我还能向诸神借来五百年寿命吗?”
这个村庄的小孩第一次大快朵颐吃到肚子硬邦邦,其余村民得了粮食都饱餐一顿。
伊尔贝特有一个孙子与一个孙女。他本可有更多孙辈,奈何活下来的就这两个。孙子名叫维特尼斯,孙女名叫科斯蒂斯,他们是一对兄妹,两人的年龄只差两岁,即便如此最大的男孩也不过八岁而已。
一个吃喝生活并不好的八岁男孩,他显得太过瘦弱,其妹妹情况就更糟了。
这不,伊尔贝特迅速说服自己的儿子和儿媳,面色略带凝重的双手各牵着一对孙女走近罗斯王留里克。
“大王,这就是我的两个孙子。”
留里克俯视两个过于消瘦的孩子,孩子的脸上是不尽的天真无邪,看起来两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的确是你的孙子孙女吗?”留里克问。
“是,我不敢撒谎。”
“两人,会说我们的诺斯语吗?”
“不会,但可以学。”
“好吧。”留里克耸耸肩:“孩子我会收下,但不是现在。我是仁慈的,你可以再花一些时间劝慰你的儿子。听着,我会保证两个孩子未来的安全,也会给他们机会返回你村探亲,毕竟这里距离里加很近,本王的最大城市距离里加也不远。”
“哦,那真是太谢谢大王的仁慈。”说罢,伊尔贝特急忙按着两个孩子的脑袋令其跪趴下
来谢恩,显然孩子们很不情愿。
“大礼就免了吧,今日你们已经跪得太多。本王对你还有要求,接下来,该是你派出使者去各村报信了。”
“是,我懂!”伊尔贝特拍着胸膛横下一条心:“我是罗斯王的仆人,而其他的村庄。我会告诉他们,臣服有好处,不服会死去。”
“不错,你最好明天就行动,本王会在你村逗留。不去你们的议事庭了,就在你的村子,这里就是新的议事厅。”
伊尔贝特不太清楚罗斯王所言具体描述的深意,暂时就只好硬着头皮认了。
万一有的部族出于神经过敏而发动偷袭呢?万一深入丘陵区域内部后突遭风雪后引得大军出现无意义的损失呢?
他们的一般村庄一副寒酸模样,其公共的议事庭想必也一样糟糕。
罗斯何必要迁就他们的糟糕建筑呢?高贵国王何不亲自建筑一座城,亲自突击造一间滨河的木棚就称之为全新的议事庭呢?
留里克想得长远一些,他计划为瑟隆人规划一座未来的新城、也是其统治核心之所在。
他计划册封伊尔贝特为伯爵(用诺斯语里的“战争酋长”描述)不是开玩笑,对于其他有意归附的村庄首领也有封爵,即博雅尔(相当于男爵)。
进抵村庄的罗斯大军就在这里与当地瑟隆人共度一个非常安稳的夜晚。
第二天,伊尔贝特安排好的信使坐上本村的驯鹿雪橇就向友邻村庄前进。
身
为首领的他也不能闲着,只因罗斯王有了新安排、也是一份奇妙的安排。
全体干得动活儿的农民被组织起来,罗斯军也分出一批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支联合队伍就在彼此初见的滨河捕鱼营地处搭建一座新城。或者说,是搭建一座有着浓厚传统维京风格的大长屋,再以它为核心,搭建一座有围墙保护的堡垒。
一座新的滨河定居点拔地而起,留里克甚至为它想好了名字,就以伊尔贝特的名字为词根,命名为伊尔皮尔斯(Irpils)。
新定居点的名字遵循本地人的习惯,而pils的后缀与罗斯人习惯的burg本质是一致。
从零到一是艰难的,这片区域从未有过正式的、有潜力成为城市的大定居点,若非外力干涉,只怕此地长久时间还是不能涌现出一座城。
随着确定长屋支架的松木木桩打入雪层下的松软泥地,瑟隆部族的第一座城也由此开始,他们闭塞的“田园生活”也步入历史。
因为,新生的伊尔皮尔斯坐落在非常微妙的地理位置。
等春季流凌结束,道加瓦-西德维纳河恢复通航,当里加的人们获悉斯摩棱斯克已经平定,基辅方面又是商业盟友,那么通向罗马的内河航运、整条琥珀之路传统路线上的安全威胁也大为缓解,必然引得更多好汉决定试试运气。
届时,伊尔皮尔斯的瑟隆人就可以为这些往来商船提供一些
生活服务,包括且不限于提供粮食、珍惜木材、珍惜兽皮,从而换取一些关键生活用品。
甚至,是比较极端的借种行为。
瑟隆部族与许多东欧、东北欧世界的民众有着相似的需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外来的无害旅人如果能与本族女子发生关系,这样生下来的孩子生命力似乎更加顽强。
伊尔贝特的村民就盯上了一些年轻力壮的罗斯棒小伙子,当有的女人双手不断比划着说明白自己的意图,人家年轻战士却往往不屑一顾。
开玩笑!诺夫哥罗德有着大量的漂亮姑娘,有几个年轻人会看得起这里的矮个子野女人?
自然也有大胆者,或是出于本心,或是被同伴怂恿,就被本地的女人拉进黑黢黢的“洞窟”里。
他们要做什么?留里克已经明白却也默许这种行为。
但……对于此事,罗斯军也并非有着高度的自我控制。
甚至是伊尔贝特故意怂恿自己的族人去做,他实在担心如果伺候不好这群罗斯人,倘若惹怒了罗斯王,到头来大家还是要蒙受损失。如何进一步宣示臣服,就只好出此下策了,他能想到的唯有这个。
事情没有朝着恶劣的方向发展,男女关系迅速成为民族的熔炉也没有发生。
整体而言罗斯军队瑟隆人无感,大军倒是很高兴在河畔区域扎营歇歇脚。毕竟对于广大战士而言,去里加湾扎营还是在这个新建城市扎营是一样的,
大部分战士都是过客,至多在里加休整几日、得到一批补给后,大家还要坐着雪橇摸索着前往传说中的普斯科夫。
留里克以为要等多日,他只在忙碌兴建中的新城等待了两个白天,远方的村庄首领陆续抵达。
那些人都获悉了伊尔贝特传达的威胁说法,首领们是直到罗斯人突然拿下了里加的霸权,他们对罗斯早已心生忌惮,而今罗斯大王降临并作出安排,大家不敢不从。
滨河的议事庭尚未封顶,就在这里,留里克高调接见多达二十位村庄首领。
却说瑟隆部族,他们之所以没有发展处一家独大的村庄得到霸权,就是因为各村的实力其实相当的平均。最大的村子门口仅有七百人规模,完全做不到最其他村庄的实力碾压。再说各村都在通婚,每个村子都是大规模的沾亲带故,彼此就更排斥互相倾轧了。
也恰是这个原因,自发避免与外界接触的他们不可避免的陷入到近期结婚的怪圈,客观上成了婴儿夭折率较高的原因。
至少能活下来的绝对没有影响生活的基因缺陷,大自然的残酷筛选后,瑟隆人就维持着低人口数量艰难生活。
和这些瑟隆人村长们能有多少话说得呢?
看看他们的眼睛,显然是对罗斯军的强大武威所深深震慑到。
的确,罗斯骑兵刻意在冰面列阵,步兵战士突击戴上圆盾,以盾搭建起墙。滨河处树立起很多木杆,它们
临时挂上了罗斯旗帜。
于是士兵列阵,到处是蓝白色调的猎猎旌旗,没见过世面的首领被震慑到理所当然。
事情变得很容易。
留里克面对他们犹如巨人现世,他衣着华丽又不适武威,纯金色的头发还戴上黄金桂冠。
他刻意让冬日阳光照在自己身上,于是锁子甲在阳光下烁烁放光,整个人完全成了神话传说里的大英雄——他也的确是英雄王。
反观被许可坐着倾听的各首领,他们像是把乱七八糟皮衣以粗糙手段缠绕于身以御寒的野人,谁高贵谁***高下立判。
留里克以诺斯语发号施令,身边则站着以为唯唯诺诺的拉脱维亚人战士,此人暂且充当翻译。
“从今以后,你们瑟隆人就归顺罗斯!我乃罗斯王,我册封伊尔贝特为战争酋长(伯爵),你在在坐的其他人为博雅尔(相当于男爵)。你们将因为你们的臣服而得到安全保障,你们的村子悬挂我的旗帜,从此没有人胆敢伤害你们。
以后,你们脚下之地名叫伊尔皮尔斯,就是你们瑟隆伯国的第一城市。你们过去不曾有首领,现在你们的首领就是伊尔贝特,未来的首领则是其孙子维特尼斯。
你们所有人,至少拿出一个年幼的儿子或孙子作为送给我的人质。我会善待他们,教育他们很多只是,给他们吃饱饭穿舒适衣服。未来,这个孩子将继承你们各自的位置。”
除此之外的事情都不
重要,留里克特别强调这一点,各村首领迫于罗斯军势重要俯首答应下来。
单纯这样的以大欺小,能收获的自然是被征服者的恐惧。伊尔贝特已经尝到了臣服后的甜头,对罗斯的态度完全变了,其他首领则不然,目前有的只是对罗斯的敬畏。
于是,留里克赐予各村一批粮食,不过是一村一麻袋而已。
重头戏在后面,它实则是从斯摩棱斯克人手里缴获的劣质手斧,其数量很大皆为熟铁制作,可惜现在的罗斯的普通人都在力图换上碳钢工具,对过去时代的熟铁制品已不屑了。
罗斯人视作平常物,瑟隆人就会视作圭臬。
本来缴获的一批无聊铁器是要当做特别的矿石直接回炉改造,倘若其质量不错,早就被友军作为战利品拿下,能留到现在准备回炉的尽是些生锈的劣等物。
杂物扔给瑟隆人,至少它就是铁器呀!
从没有过这种事,名为罗斯的瓦良格人居然会送礼物么?
前来开会的村庄首领果断拿之,之后虽不至于完全甘心为留里克马首是瞻,起初见面时的紧张畏惧,现在已经消散得一大半。
各村首领从不反感伊尔贝特,大家乡里乡亲,以后由这个会说诺斯语的乡亲做首领,至少在罗斯人那里也能说上话。
所有的瑟隆人本地高贵者尽在这里,他们与罗斯王国做出约定,就意味着整个瑟隆部族的归附。
一切尽在平静与和谐的氛围中展
开与结束,接触与收服的过程里双方没有任何人伤亡。
从此843年开局,留里克轻取瑟隆,瑟隆伯国就这样并入罗斯王国版图。
第1342章 爱沙尼亚与普斯科夫的消息
原本在斯特坎德的设想里,自己的东方邻居就是波洛茨克,想不到横空蹦出来一群瑟隆人。
他对瑟隆有些了解,因其弱小贫穷,整个里加丹麦社区对其虽不至于爱答不理,也有着身为强者的优越感,而今难道他们也配与自己平起平坐了?
但罗斯王就是这么安排的,在这个问题上确实不算公正。
瑟隆人之弱就不配做伯国,伊尔贝特这个家伙怎么看也不配做战争酋长。
罗斯王的安排是绝对的,斯特坎德早就过了意气用事的年龄,他要求自己人对瑟隆人以后客气,同时自己也对这些村庄首领,尤其是对伊尔贝特本人客客气气。
他必须对未来考虑,并非为了那些拉脱维亚人,而是自己的爵位、里加丹麦社区,以及未来的波洛茨克丹麦社区,乃至维捷布斯克、奥尔沙、斯摩棱斯克的丹麦社区做长远打算。
毕竟罗斯人核心距离道加瓦河有些远,罗斯王可能鞭长莫及,到时候还是丹麦移民兄弟们打着罗斯旗号在这漫长的琥珀之路上呼风唤雨。
遂在名义上,斯特坎德与瑟隆人伊尔贝特有着相同的级别,两者的实力则是两个概念。
斯特坎德要给罗斯王做足了戏份,便对伊尔贝特做了很多有益的许诺,什么以后瑟隆人可以自由进入里加、做交易绝对公平、敢有袭击瑟隆人者里加方面会立刻出动援军。
等于说羸弱的瑟隆人直接享受到里加方面的军事保护。
留里克决定再在新建市镇伊尔皮尔斯留驻,他要等待一批孩子的抵达。
对于那些获封博雅尔的村庄首领,他们尚不清楚这个词汇的意义。各村都从罗斯人手里得到了一点实惠,首领火速回家之后立刻组织全体男人开会。
罗斯人到底如何?该不会给予小恩小惠是阴谋吧?难道那孩子交过去,真的不是给他们做奴隶?
质疑声不绝于耳,可这些异议很快就被冰冷现实摧毁——倘若进入军事对抗阶段,村民无法抵抗罗斯人。
再说,恐怕别的村庄都是完全认同罗斯的统治,难道个别不合群的村子还能继续生存么?
“实在不行,我们就逃吧!”
一个偏北的村子里,一个振聋发聩的声音被喊出来。
一双双警惕的眼睛注意那位呐喊着,得到博雅尔地位的首领也不得不高看这位村中的年轻人。
“逃?我们还能逃到哪里?!”首领厉声质问。
“就是逃!带着所有的东西我们离开。”
“说得轻巧,我们能逃到哪里?难道去北方吗?”首领的话引得在场所有男人的共鸣。
这座不大的半地穴房子就是本村的议事厅,也是除小祭坛外唯一的公共建筑。整个村子里说得上话的精壮男子仅有五十人,他们穿着毛茸茸好似一大群冬眠棕熊挤在一起。
“谁能完全相信瓦良格人?”还是那位说话者,他站起身呼吁:“瑟米加利亚那边也不是不可以投诚,只是这种事我们都不愿意。去东方找到普斯科夫,那里的老大也是瓦良格人,我们不能也不该去。至于里加和罗斯人,我不信任他们。我们唯一能去的……就只有北方。”
“去埃斯提?(爱沙尼亚)”首领问道。
“也许,去那里是最好的。”
“这……”首领捋起胡须若做思考,他的确不想把自己的儿子送到罗斯当人质,毕竟包括他在内,对于罗斯的规模、实力一无所知,任凭那个年轻的罗斯王说得天花乱坠,保不齐就是扯谎。
“干脆,我们投票吧!同意北上去埃斯提的,站起来,同意留下臣服罗斯的,就坐下。”首领最后安排。
此乃很传统的村民民主,首领作为村长充其量就是推举的话事人,并没有规划村庄未来的大权。
投票的结果立刻显现,那些犹豫不决的人见得同伴已经起身,自己也就跟着站起来。
因为只有前去开会的首领见到了罗斯人,其他人有的甚至才刚知道存在一支名叫罗斯的瓦良格人集团。本着过去对瓦良格人并不算好的认知,村民更看重自己的亲戚同族,而非这些做了许诺好处的异族。
这个世界很大,但在广大村民眼里是复杂的。
仿佛只要逃到了北方爱沙尼亚部族的地盘就是逃遁到偏僻之地,大家躲起来继续过再平常不过的日子,殊不知,这种逃法不过是更加冲入了罗斯的势力范围。
这个村庄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为了避免露馅,他们迅速开始拖家带口北上。
其实这样做的村子足有三个,他们明明向留里克做了保证、跪趴下来宣示臣服,回到家后就结束所有的戏码,带着族人不约而同踏着积雪向爱沙尼亚人地盘前进了。
它会是很漫长的旅途,在极寒中前进对整个村子都是巨大考验。
三个村庄还是这么做了,而且又在北方的高亚河之一处河段相遇,之后结伴而行。三个村子组成了多达千人的北进队伍,论其人口在罗斯看来算不得什么,倘若他们全体平安进入爱沙尼亚的二十余部族的生活空间,就是很强劲的人口注入。
毕竟这个时代的爱沙尼亚全族,其人口规模也只与一海之隔的近亲苏欧米人(芬兰伯国主体)相当,区区三万余人口罢了,且居住得颇为分散。
三个村庄会硬生生走过相当于二百公里的旅途后进入爱沙尼亚,在他们看来漫长远征已经是走过半个世界,这样罗斯人总不会寻着踪迹讨伐吧?
另一方面,有三个村庄拒绝履约的事留里克暂时不知,对此新晋伯爵伊尔贝特深感意外压力巨大,不知此事汇报给留里克后是否引来怒火。
滨河的新城持续建设着,罗斯军在此砍伐了不少树后顺势又搭建了一些取代帐篷的木棚,它们即便简陋于未来也是本城的永久性建筑。
伊尔皮尔斯城一副欣欣向荣的烟火气,由于带着更好的捕鱼工具,罗斯军取代凿冰钓鱼的瑟隆人,他们开始了对道加瓦河鲈鱼资源的掠夺。
各村首领陆续带着质子抵达,一个又一个男孩被送到留里克面前,被其父亲或爷爷要求着向高如巨人的大王跪下效忠。
孩子吃到了加入一点蜂蜜的煮燕麦,又有洒了盐的新鲜烤鱼。留里克实在是懂如何让小孩子放下戒心——给他们吃甜蜜又油腻的美餐。
一般的小孩子有着嗜甜如命的本能,如今的时代这刻在基因深层里的不能碍于物资匮乏被深深压抑着。所有即将作为质子离开的小孩得享一天两顿饭,且顿顿都能吃得肚子硬邦邦,这在他们的家乡是无法现象的事。
对小孩子友好,就使得那些首领们安心。
唯独伊尔贝特很紧张。
棚屋之外的人们还在忙着运输木头,空气中持续弥漫烤鱼的香气。
留里克暂居新建棚屋内,与自己的贝雅希尔待在一起。
到目前为止留在身边的妻妾就只有她一人、这个审美上相对更符合自己喜好的突厥女人。
一个贵族女性的地位最终还是由自己的子女多寡而决定,贝雅希尔在草原时所得到的家庭教育之一莫过于出嫁之后给丈夫多生育能打仗的男孩。
相比于那些草原男子,罗斯王留里克是一位北方巨人,相对于他显得自己侏儒了些。
有妻子留在身边,哪怕待在简陋的地方留里克也是舒心的,两人再趁机发生关系也无人说个不。
倒是这一天,贝雅希尔就以女伯爵的身份坐在留里克的身边,只因他有意最后召见一下伊尔贝特。
后者摘下帽子,依旧以看似很臃肿的姿态挪步进入棚屋。
留里克见其面色有些不对劲,饶有兴趣地问道:“聪明的你莫非悟到了一些事?你看起来有些紧张?”
顿时,绷不住的伊尔贝特连连道歉:“大王,我是有罪的。”
“有罪?那就赎你无罪。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是。”伊尔贝特勾着头做解释:“我已经获悉大王明日就要去里加,大王会带着所有的孩子离开,我知道大王会慷慨得给予孩子们无数的好处。”
“所以呢?我不喜欢说话拐弯抹角的人。”
“是。是有三个村庄,他们并没有交出孩子,他们的首领也拒绝前来做最后的摆放。我是有罪的,因为我嫁出去的女儿,她竟然选择离开。”
“哦?这是怎么回事?我想想。”留里克捏一下胡须大概明白了原委,顿时面色沉下来:“看来有的人欺骗了我。臣服是假的,他们选择了逃跑?!”
“正是如此。”坐着的伊尔贝特急忙叩首:“我是有罪的。”
留里克确实有些生气,撇着嘴轻蔑道:“你起来吧。有罪的不是你。我也看明白了,你们瑟隆人的确是一盘散沙,封你做伯爵而你也的确没有实力约束所有的村庄。无妨,你可知那些逃亡者去了哪里?敢在这么寒冷的日子离开,他们是真的不怕冷?还是害怕我们胜过畏惧寒冷?”
伊尔贝特已经组织过了一番语言,他即刻分析:“东方有个普斯科夫,听说那里住着一伙儿瓦良格人……”
“且慢!”留里克勃然而起:“你说什么?东方有个什么?”
“普斯科夫。”
“就是它!难道,你对普斯科夫很了解?”
“这……”伊尔贝特从未去过那边,对其的认知极为有限,却又与普斯科夫有些间接联系:“因为有普斯科夫来的瓦良格人去过里加,我在里加与那些人有过接触。我获悉,那些人要贴着山区外的河道行动,才能顺利抵达里加。”
“哦?”留里克凝重的面容露出笑意:“我本打算去里加找到懂路的人,最好直接找到客居的普斯科夫人。想不到,你们瑟隆人也可以有带路者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大抵知道方向。难道……大王还打算前往普斯科夫?”
“那是自然。此事本王本没必要告诉你,既然你提到了……倘若你们瑟隆人能提供懂路的带路人,对于本王可是大功一件。听着!”留里克使劲跺脚刻意引得伊尔贝特重视:“立功者将得到奖赏。你能拿出使者带我抵达普斯科夫,未来会有大量的粮食奖赏,另有一批更优质的铁器做奖励。”
听得,伊尔贝特兴奋颤抖得骨头都要酥了,差一点忘了自己本要检讨的失职。
不过比起自己可能立下的新功绩,那些失职行为怕是在罗斯王看来也不算什么了。
他还是继续做了分析。
那三个撤离的村庄能分析一番利弊并选择逃亡之路,作为同族、又作为一村之主的伊尔贝特一样知晓。
“他们逃跑是不理解大王的仁慈,错误认为所有的瓦良格人都是难以交流的。所以他们绝对不会逃向普斯科夫,也不会进入里加。至于前往南方瑟米加利亚就更不可能,因为大王的军队守在河道处,任何异常多年看到。他们唯独能去的,只有埃斯提。”
“埃斯提?”留里克对这个词既熟悉又陌生。
“就是北方一些的人们,说不定……”伊尔贝特大胆道:“大王知道埃斯提人。”
“该不会是Estonia?在你们拉脱维亚的北方,就只有那些家伙了,毕竟再向北就是大海,那里是本王控制的海域。说起来,罗斯与爱沙尼亚有过解除,我们的军队曾登陆袭击过他们的村庄。呵呵,那是一群会投掷标枪的人,可惜是一群弱者。他们和你们一样穷,现在还没有资格被我统治。”
留里克不禁回想起十多年前的往事,只怕已经过去十四年了。
彼时还是大哥阿里克带着兄弟们的擅自行动,由于拿着自己勾勒的粗糙地区地图,站在彼时罗斯部族的立场上有如“战场迷雾”消失了。由于曾经以为的无人区居然有着名为爱沙尼亚的土著者,本着不抢白不抢的原则,阿里克就带兵试探性的登陆打草谷,结果遭遇到当地村庄坚决却又绝望的抵抗。
“我不是参与者,从我军嘴里获悉,那些爱沙尼亚人很勇敢,可惜他们实力不济,在被我们是杀死数百人后就逃走了。也许那场战斗就不该存在,一场没有战利品的战斗,早知如此谁会发动呢?所以……”留里克略略阴险得瞪一眼伊尔贝特:“你该感谢自己,如果你们富裕一些早就被里加湾的丹麦人攻陷。到现在你们臣服于我,而我还要拿出一些礼物帮助你们挨过贫穷岁月。你该感谢自己的贫穷,但是未来,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变得富裕一些。因为只有你们富裕了,才有额外财物作为贡品交给我。”
最后一语突显留里克的目的性,也令伊尔贝特恍然大悟:原来罗斯王是在“养绵羊”?!
倘若真的富裕了,年年给罗斯一笔贡品也算什么。
这一切罗斯往事是伊尔贝特闻所未闻的,一时间信息量太大需要很多时间去思考,他没有多想,现在就继续叩首谢恩了。
哪怕是居住地偏僻,留里克万万没想到看似闭塞的瑟隆人居然还与北方一隅之地的爱沙尼亚人有着联系?甚至知道前往爱沙尼亚的路?
既然知道路,恐怕他们对爱沙尼亚的部族结构也是清楚的。
大时代如此,罗斯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庞大控制区内还有一片“被战场迷雾笼罩”的区域,就好比成周雒邑不允许临近的陆浑戎不在自己控制内。
留里克旋即给伊尔贝特提了要求,所谓未来如果远征爱沙尼亚地区,瑟隆人不必出兵参战,但一定要派出带路者。
立功有赏,伊尔贝特急忙谢恩。
“那么,你就急忙准备吧!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找到能带路去普斯科夫的使者,你最好能找到这样的人。明日罗斯军将启程去里加,我给你十天时间,你抓紧时间搜罗人才。”
“遵命。”
“我将很快抵达里加,也会在当地找到去过普斯科夫的人做向导。你最好努力办事,可不能让行将到手的功劳让位于人。看在粮食奖励的份儿上,我想,你不会怠慢。”
“是,我会竭尽所能做到。”说罢,又是这老家伙的叩首谢恩。
到目前为止罗斯王的确在践行立功有赏的原则,与罗斯军的短暂接触,村民们并未发现这些奇怪瓦良格人吝啬,恰恰相反他们居然很慷慨。
这是为什么呢?甚至里加的丹麦社区老大、一个名叫斯特坎德的男人居然对自己好言相向,这在过去是不可能的——彼时伊尔贝特到里加兜售有限的货物,遇到当地丹麦人就要绕着走,就更奢谈去见到他们的老大。
也许只能说明罗斯王留里克至高的王者吧。
第1343章 谁是里加驻军
懵懵懂懂的孩子聚在一起,他们穿着五花八门皮料、以粗糙技艺缝合而成的皮衣,以至于臃肿得活像是一群小熊,好在这身衣服足够保暖。
他们对“罗斯”本一无所知,倒是这几天的接触使得他们对罗斯都有一些不错的印象,所谓“给麦子吃的异乡人”。
罗斯王是否真的履行约定?真的照顾好这些孩子?不知道。
瑟隆人不知道的是罗斯人在里加结束一些事务后,是否再折返回伊尔皮尔斯。
至少他们离开之后,河畔的捕鱼营地完全换了样子,罗斯人居住过的房子立刻成为瑟隆人的财产。
现在,大军已经全体离开,他们的撤离一如他们突然出现,留下的是希望,以及一些白底蓝纹的旗帜。
被封为伯爵的伊尔贝特依旧不太清楚这“爵位”的重大意义,他按照罗斯王的要求在伊尔皮尔斯的营地树立大量木杆,将这些旗帜高悬——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有多大的意义。
“真是不错的布料,留着做衣服岂不是很好?”他默默想着,接着生活如故……
哪怕是罗斯人恩赐了一些粮食,指望这点恩赐就能安稳挨到春荒未免有些大可不必。
何况这些粮食,它们是食物同样也是种粮。
虽当有些村民声称:“我们可以搬出陶瓮烹煮,就可以好好吃上一段时间好饭。”
固然很多人有此想法,却被伊尔贝特回绝。
既然有了伯爵的爵位就可以堂而皇之对自己人发号施令了?似乎是这样。
他毫不犹豫得借用罗斯王的威严,回绝掉这些看似很合理的诉求。而他确实有自己的理由“”“难道这些好粮食就用来吃的?如果真的要吃,我们的种粮早就吃完了。和其他种粮一样,这些粮食全都是种子!我们春季就在这河畔区域垦荒,种植新农田,秋季我们收获更多!”
伊尔贝特固然没受过文化教育,作为一个农民倒是很清楚一些基本道理,譬如这一批天降的粮食就是瑟隆人“扩大再生产”的资本!
而且,他敏锐意识到了巨大的机遇。
罗斯军实在太强大了,只要看看他们谁敢说能击败之?河对岸的瑟米加利亚人绝对不行。
罗斯王也做了许诺,任何人敢于袭击瑟隆,就是对整个罗斯为敌,那么就将遭遇族灭的军事打击。
事到如今伊尔贝特不敢质疑罗斯军势,他对罗斯王仍有一些怀疑,但是!他绝不怀疑那个里加丹麦社区老大斯特坎德的说辞——每年那些丹麦人都要从瑟隆的地盘划船掠过,未来丹麦人的活动只会更加频繁。
既然突然有了盟友的军事保护,过去一些不敢干的事现在就能干了,譬如就在相对更肥沃的河畔区域开垦新地。
另一方面,浩浩荡荡的罗斯军队已经穿过拉脱维亚地区唯一的山区。
留里克骑着战马引领着他光荣的骑兵部队,马蹄掀起无数的冰屑,又为后方的雪橇大军碾压。
大军所过就在本该光滑的冰层上留下一串花白痕迹。
留里克放眼四顾,目光所及尽是覆雪森林,世界一片纯白,而空气中逐渐开始弥漫一些奇妙的味道——海盐的气息。
感觉敏锐的人都发觉了异常,战士们有说有笑,尤其是那些本就来自里加的战士们,他们已经在到处欢呼“我们即将到家”了。
好消息快速蔓延整个队伍,遂在最后的宿营之际,很多人激动得难以安睡。
篝火劈啪作响,留里克与他的亲密伙计们围坐在一起。
现在全军的气氛轻松自在,大家都在探讨着将在里加经历怎样的休整。
毕竟对于卷大多数战士,里加与其他的异域市镇一样都是大家这辈子首次抵达之际,只是不同于他者,里加是一座经过充分发展、规模较大的商业市镇,最重要的是里加是投靠罗斯的城市。
留里克摘下帽子,他的脸被篝火烤得炙热,而湛蓝的双眼也映射着熊熊烈火。
“看起来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好。我也是如此!等到了里加,我们可要好好休息三天。”
“三天,不该是更久么?”菲斯克饶有兴致道。
留里克看一眼老伙计的脸,笑意不减道:“对于你是如此,对于我就不是咯。”
“为什么?”他问。
“还能为什么?”留里克的脸轻轻瞥向正西方:“骑兵将沿着海岸线一直走到萨克森,有的人或许觉得这是不可思议,可这个世界并非那么遥不可及。我感觉,我们从诺夫哥罗德一路进军到斯摩棱斯克,又一路走到里加,如此漫长的旅途我们已经走下来。那么……”
“大王,您……真以为我们的骑兵能一路走到萨克森?一路走到汉堡?”
“那是当然的。所以趁着这个机会。”留里克看看左右:“我该提前安排一下谁驻扎在里加,以及驻扎里加后的吃喝用度……”
军队驻扎是一个大问题,尤其是罗斯军队相对于本地区的其他武装更加制度化、正规化。它会是一台攻击性很强的战争机器,维持它正常运转的成本也很高。
留里克册封了全新的里加贵族,即是当地丹麦社区的老大斯特坎德,而今这位仁兄就坐在这摊篝火处可与罗斯王本人四目相对。
留里克便特意给了这个男人重大命令:“斯特坎德,你即为伯爵,就该为本王履行一些任务。”
听得,斯特坎德已经猜得到国王的一切意图。说实话他有些忧虑,但想想摆在大伙儿面前的巨大机遇,任何的安排他都远落实。
“我会完成大王的一切要求。”说罢,他便猛地敲打胸膛宣誓一切都没问题。
“哦?我还没说呢。”
“任何的事!我都会落实。”斯特坎德又一板一眼说道。
“真的?好吧,我相信你。我也并没有计划对你大肆索要,不过罗斯即将施行一场对法兰克的远征,那会是一场极为特殊的远征,也是你这辈子无法想象的远征。”
“是要派我继续出兵?如您所见,这次作战我们里加人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勇气,即便是拉脱维亚族的战士也在奋力作战,我们的忠心诸神可鉴。”
这番漂亮话说得留里克很满意,也令在坐的诸位感到肉麻和不自在。
“并非是让你带兵出战呐。而是你,务必调动里加的资源。因为我的军队要在里加一直驻扎到海湾解冻,之后我的大舰队还要顺路拐入海湾在里加做一番补给。”
“是为大王提供食物和淡水?”
留里克点点头:“正是。也不局限于吃的喝的。”
“大王还要什么?”
“有两种,马匹和箭矢。”
“这两种?这分明是大王的优势,难道还需要我们提供?”斯特坎德疑惑道。
“怎么?你拿不出来?”留里克故意责问。
“不全是。我们的马匹很少,如果大王强要,我还能再从拉脱维亚人手里弄到一些。至于箭矢,如果大王需要,我可以发动兄弟们抓紧时间制作。只是我们造的箭矢,质量可远不如罗斯。”
“无妨。箭矢多多益善!再说,这次作战后有大量箭矢崩裂了,剩下的箭簇正好由你们做复装。”
斯特坎德点点头:“如果是这样,自然没有问题。不过……我不太能说服所有人心甘情愿为大王做事。所以……”
“到底是生意人呐。”斯特坎德颤动的眼神会说话,留里克瞥他一眼一切皆知:“放心,我安排你做的任何事都会付钱,只可惜我现在手里缺乏银币。别担心,我不会让任何忠臣吃亏,等到明年我的大舰队抵达里加后,会支付我驻军的开支,也会购买你准备的一切军需品。”
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斯特坎德长出一口气:“既然如此,我想那些拉脱维亚首领也会完全按照大王的要求办事。”
一瞬间,这位里加丹麦社区老大成了主角,显得将御所都搬到里加的老罗斯人斯普尤特不再重要。
不过留里克话锋一转又给斯普尤特以任务。
因为身为萨列马岛伯爵的斯普尤特,其手下就有一支活跃在南波罗的海的海军力量。
不过波罗的海很大,不少区域还是罗斯人所不知的,斯普尤特舰队不会到处探索,他的任务正是维持着传统航线的安全,最主要的也是为罗斯的商船做护航。舰队主要在哥特兰岛附近海域巡逻,非必要是不会继续南下的,此绝非他们怠惰,而是对于斯普尤特,南方并没有巡逻的意义,罗斯人并不还南部海域大肆活动。
哥特兰岛附近海域已是罗斯人以及其他瑞典系势力的渔场,渔民自由打渔,罗斯王给予斯普尤特的任务只是打击海盗行为,要维持一个伯爵国过日子,他并不能充当起“海贼王”带着兄弟们过快意恩仇的日子,到头来大家还是主要靠着捞鱼过活。
而今,斯普尤特又多了倒卖琥珀的赚钱门路,只是比起里加湾的很多维京“老油条”,他的势力来势汹汹却是十足的外来者。
譬如他直到南方海岸有一些藏匿的据点,那里算是琥珀的收集场所所谓原产地,奈何并不知道其具体位置。
对于他,一切才刚刚开始,当他决定在里加大展拳脚之际,局面却在国王留里克的掌控下发生了巨变——萨列马岛伯国不可以左右里加城市的局势。
斯普尤特并非一个有意弄权者,年轻的时候喜好探险立下大功方有“伟大探险家”的公认绰号,而今是人老了,迫于身体问题才收敛了狂野内心。
当然,他看得出自己刚满十二岁的儿子小小的埃里克继承了自己的资质。
他的懊恼已经终结,现在本也不奢求自己的部队参与到罗斯远征,而光荣的机会并没有错过。
有些话留里克不愿意直接说出来,给予斯普尤特参与远征的机会,也是对他的一定补偿。而从另一个角度而言,罗斯很需要一些经验丰富的航海人才,斯普尤特和他的伙计们就是不可多得的水手呢!
留里克郑重安排:“光荣的萨列马岛伯爵,你要倾尽你的能力收罗你领地的水手。你的队伍并入罗斯大舰队,我要求你一路跟着我进入法兰克世界。尤其是你的儿子,他必须经过更多历练。你的小埃里克,将会是未来本王器重的海军将领,全新作战必须历练,就像铁甲镀上了一层黄金。”
“太好了!大王英明。”一时间斯普尤特已经不知如何感谢。
那么,谁会作为驻军驻扎在里加?
留里克给予大将“秃头”菲斯克这项任务,而留驻下来的骑兵就只有三个旗队。
且最终的驻军就只有这三个旗队。
如此安排,是在场左右贵族、军官诧异的,尤其是那几位新组建步兵旗队的年轻旗队长们。
一时间篝火处呜嚷呜嚷讨论异常,毕竟是要征讨传说中极为强大的法兰克,参与者会得到大量财富与光荣,都是尚武之人谁愿意与荣耀失之交臂?
“都闭嘴吧。”留里克使劲拍起大腿勒令安静:“第一、第三、第四骑兵队留驻,其余所有军队在里加留驻三天,之后跟着我去普斯科夫!”
场面已经安静,一位闭嘴多时的年轻人布罗迪突然问道:“我呢?大王,我的第二队难道要与远征失之交臂?”这一刻布罗迪甚至急得尿急,他急需大王的一个解释。
“这怎么可能?全体骑兵必须参与远征,而且我还嫌大家的战马不够呢!布罗迪!”留里克觉得这小子的顾虑太过于好笑。
“在。”
留里克瞪着部下的脸:“下一步本王要去普斯科夫,我获悉他们的首领名叫高尔。我不知道此人对罗斯的态度是怎样,只是从他们的使者嘴里获悉,普斯科夫人对我们并无恶意。我不能全信使者的话,也不能全信使者将本王的善意带给那个高尔。还是做好最坏的准备吧!反正本王是要走一条新路回都城,这次必须绕道普斯科夫湖与楚德湖,这就必须从高尔的地盘过境。所以……”
按照罗斯过去做过的事,在场的诸位已经明白留里克刻意隐去的话。
菲斯克虽被排除在外,他还是很在意:“那个高尔如何与我们结盟自然是好事,如果他不同意,我们就用武力让他同意!甚至,杀了他,让活下来的人臣服。”
“你啊。”留里克看一眼这位老兄弟,摇摇头:“不要太极端。”
“真极端么?不然呢?在做的诸位全是勇士。可惜啊,我是不能出现在现场咯。”
留里克耸耸肩:“其实也确实是如此。所以为了避免最坏的情况、避免一场不合时宜的大战,我就带着大军去拜访。我想,那个高尔见到我军应该会与我结盟,他也不想稀里糊涂打一仗的。毕竟暂时我不奢求他臣服,他可以不服,只要在我军远征之际保持安静即可。未来,普斯科夫一定会向我效忠。”
即便留下三个旗队,未来“远征”普斯科夫借道回家的罗斯军仍是一支庞然大物。
四支步兵旗队与一支骑兵旗队,另有一批额外战斗人员。即便战争之后军队因为撤军方向不同进行了缩编(譬如伤兵等非战斗减员者在维捷布斯克就跟着北返的军队回家),将会进军普斯科夫的仍有两千之巨。
两千名经过大战并活下来的战兵,如此规模在如今的东欧就是横着走的存在,何况广大世界曾经最大的敌手斯摩棱斯克已被打服,甚至令留里克觉得胜利来得颇为容易。
甚至!他一度担心的四支年轻崽子构成的旗队战斗力不强,事实是自己低估了这些混血新罗斯人的意志与身体素质。他们固然是非常年轻,各方面的素质可是胜过那些三十岁的斯摩棱斯克农民兵,从小接受军事化训练,由是为了远征法兰克而做的军事集训,一切的努力突然用在了讨伐斯摩棱斯克人身上。
他们在战争中的表现着实惊艳了留里克:“恐怕现在的这群崽子都有能力和勇气和那些法兰克重甲战士对砍了把。”
谁会留驻里加?里加方面当在全新的时代做些什么?在新远征中里加的地位又是什么?
留里克已经做出一番安排,任何人也都看得出,新的远征里加就是海陆并进罗斯军的一处重大后勤基地与行军中继站。
它在接下来战争中如此,也会在未来长久的时代里作为向南方继续扩张的起始点之一——毕竟这里就是琥珀产地兼最大的琥珀等宝石贸易集散地。
一切已经做好安排,新的一天罗斯军进军。
“所有人!整顿好衣物!将你们的脸用雪擦干净!高举所有的旗帜,排好最整齐的队列,以最光荣的姿态进入里加!”留里克如此命令,他决定以主人的姿态进入忠诚于自己的里加。
第1344章 留里克治下的拉脱维亚与特殊的繁荣
斯特坎德已然派出使者提前赶回里加,使者里又丹麦社群的老家伙,亦有参与行动的当地拉脱维亚人。
里加方面之前火速派兵支援受袭的波洛茨克实际已经彰显了当地人的态度,而今高扬着罗斯旗帜的雪橇抵达,顿时震动了整个城市。
波洛茨克保卫战胜利了!罗斯王御驾亲征,轻易就征服了斯摩棱斯克!战争的主谋被罗斯王亲自斩首!
而光荣的罗斯王明日就将抵达他忠诚的里加,罗斯王的大军已经在城外不远了。
获悉消息的民众翘首以盼,他们都获悉罗斯王是一位英俊高大的年轻人,其人极为整洁,有着如黄金般的头发和深邃的眼眸,他的形象就恍若传说中住在阿斯加德的神人。
于是,当留里克的大军沿着冰封道加瓦河正式不如滨海之城里加之际,他看到的就是早已等候的大量民众,继而远远就听到欢呼声。
“真的是在欢迎我?看来这里到处是聪明人。”留里克对斯特坎德说。
“当然。大王的光荣毋庸置疑,他们是真心欢迎。”
斯特坎德抓住机会说好话,留里克也以满意笑容回应之:“如此一来我就安心了。他们定会为战争做好充足准备,而我,也会为他们未来的付出支付一笔大家都满意的钱财。走吧,昂起胸膛!”
说罢,留里克再吩咐随行的号手和鼓手。
于是这些经受过训练的战士,很讲究地以北欧乐器吹起《掷弹
兵进行曲》的旋律,当然而今这曲调被定名为《战士进行曲》了。
步兵全部下雪橇,排成行军纵队,骑兵与步兵一道伴随着节奏感十足的曲调、步伐踩着鼓点,很多战士扛着猎猎旌旗走向里加。
这是里加人闻所未闻的!他们一时间都不知道那快速逼近的看白色调之物是一支军队,直到对方逼近后才看清楚细节。
这就是真正的罗斯军?队伍之整齐所有人都秉持着相同动作,这种整齐让看热闹的人第一时间想到了“盾墙”以及“同时划桨”,而罗斯军能把整齐感贯彻下来。
大军就在民众的竭诚欢迎下走过,一双双眼睛能看清罗斯军的一切细节!
他们甚至连衣服都是整齐划一了,圆盾涂装也完全相同,一顶顶款式相同的帽子上都插着硕大羽毛,乍一看去连他们的长相都一样。
他们一直流露着威严气氛,使得里加人只敢观摩他们的武威,可没有人擅自抬腿走步接近。
聪明人觉察到一些微妙,或者说是一种杀气,一想到这支军队刚刚完成一次胜利远征,一切都说得通了。
从未有过这种情况,一支威风凛凛的武装集团以绝对的兵力优势进驻里加。
要知道纠集整个大定居点的武装,里加也拿不出三千军队。就算把一切能战斗的人员组织起来勉强凑够三千,那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可话又说回来,里加方面为何要对罗斯军紧张?
那些紧张者们不过是一群不知事务的蠢材,殊不知这支罗斯军,高低也能算作己方的大军。
因为里加方面的最强战力、丹麦社区的武装商人,他们在于斯摩棱斯克的一系列冲突中已经蒙受很大损失,超过一百名精壮战死,又有多达百人受伤。
一百人可能算不得什么,充其量三条长船的战力。他们都是本城一等一的战兵,哪怕是里加拼凑出“庞然大物”,真正能打的其实就只有这点丹麦移民战士。
那些拉脱维亚人村庄们早就将安全外包给了丹麦社区的人们,他们在花钱购买平安,而丹麦移民以佣兵的形式保卫这些当地土生贵族与民众的安全,双方各取所需关系颇为融洽。
现在,一批拉脱维亚贵族得了信儿已经离开村子抵达里加,他们正好看到了真正罗斯军的威严。本来,他们觉得衣着颇为整齐的萨列马岛伯爵军就是罗斯军中翘楚,如今大家竟然见到了罗斯王本人!
谁是真的翘楚不言自明,尤其是那位萨列马岛的斯普尤特,人们看到这位罗斯贵族在给他的王牵马。
就在人群中,几双警惕的眼睛透过人群谨慎得凝视罗斯军队、谨慎凝视传说中的罗斯王。
这些鬼鬼祟祟的家伙并非恶人,只是他们早就听说了有关罗斯和罗斯王的好事,却想不到自己在里加做生意计划着春季的播种季结束后回家,意外得就在严冬时期见到了罗斯王
本尊。
他们,就是普斯科夫商人。
而里加有普斯科夫商人存在这件事留里克早已知晓。
一切的聒噪逐渐散去,罗斯军留驻在里加,并在一处覆雪的荒地布置自己的营地。
没有人敢于阻止罗斯人的行为,城市民众就看得一片森林在无尽的噪音中短时间化作乌有。
骑兵驻扎,人要住在合适的房舍,最宝贵的战马需要住在温暖避风的马厩里。
趁着现在人手极为充足,留里克给战士们突击下达伐木令,于是带着双人锯、长柄斧的人们开始快速行动,尤其在双人锯这种“高科技”的高效率加持下,一片松树林一个白天就荡然无存了。
罗斯军并未进入城市本身,留里克可没必要劫掠臣服于自己的城市。他虽获悉里加已经崛起了一座罗斯人社区,此乃斯普尤特主持修建的、当今也住着一些萨列马岛来的移民,它作为罗斯王的行宫再合适不过,就是令大军入住很不合适——空间不足。
终究广大步兵在里加停驻三天就要撤离,留里克自我规划得大军主力就是里加的过客。
当然,大军的出现对所有人都是显而易见的威胁,即便他们保持沉默,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罗斯军有能力横扫里加随意掳掠,顺手还能将全部的拉脱维亚人村庄洗劫一边。
留里克不会蠢到这种自断双臂的做法,可他就是担心那些人数最多的拉脱维亚人害怕。
这种事并
非胡思乱想,前些日子大军留驻瑟隆人的地盘,哪怕是罗斯军好生待他们,仍旧有三个村子据悉是因为害怕而放弃家园举村逃命。
大军在城外扎营,这种行为本身立刻安定了全城民心。
留里克吩咐一些事宜后,便带着全部四支骑兵队,直接围绕整个大定居点转一圈,他们招摇过市以令当地人看清罗斯军威,罢了骑兵撤出,仅剩下留里克带着少量亲信待在罗斯社区内。
丹麦人崇拜强者,尤其是罗斯王与丹麦王的结义兄弟。
丹麦社区的男男女女他们拖家带口迅速将罗斯社区围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快乐的味道,那些上年纪的人用浑浊的双眼也看到了罗斯王的真容,不禁慨叹:“他真是王者。”
金发、黄金桂冠、眼眸深邃、很讲究的络腮胡、身材高大、衣着整洁华丽、佩剑讲究,甚至连皮靴款式都极为考究。
那些暂住城中的拉脱维亚人本土贵族们也顺应潮流来零距离瞻仰罗斯王的威仪,他们得偿所愿。这些人的到来对于自己何尝不是一个机会?留里克想着自己不必再公开喊话令本地贵族前来开会,他们不请自来,那么突击会议就在这罗斯社区的伯爵府大长屋里召开。
开会的内容已在昨夜的篝火盘探讨清楚,本族的罗斯社区必然照办,丹麦社区作为铁杆仆从也会照办。拉脱维亚人如何?他们据说可能有三万人的规模,似乎
人口很少,可如此人数与当今的时代于东北欧已经算是庞然大物。
大部分的本土贵族坐着马拉雪橇和驯鹿雪橇抵达里加,不少人还是昨日刚到。既然罗斯王要来,在国王面前亲自表忠心、至少也要露个脸,这样就是对自己的村庄安全再做一个保险。
于是留里克依旧按照老办法,所有到场的拉脱维亚人村庄首领,有一个算一个都封为博雅尔,在法理上他们要听从伯爵斯特坎德的凋零。一个丹麦老移民成为整个拉脱维亚部族的大贵族,似乎这会令当地人暴怒,实则不然,过于岁月里斯特坎德是个好人,而他手握的军事力量也是拉脱维亚人所依赖的。
难道生活改变了?说法上有所变化,本质上似乎并没变。
只是大家获悉连住在丘陵地带的瑟隆人,其地位与整个拉脱维亚部族平等,这令大家颇为意外——那些藏在山沟林地的家伙们何德何能?
反正大家与瑟隆人的接触自古不多,他们怎样于己都无所谓。
而今罗斯王给了大家发财的机会!
粮食、鱼肉干、熏制兽肉、盐、蜂蜜、布匹、皮革制品……凡是拉脱维亚人能生产制造的、有关旅行远足的必需品,它们都在罗斯的采购范围内。
甚至连修造船只的已阴干木料也在采购清单。
而重中之重的莫过于马匹和成品箭矢。
留里克罗列出清单,关于这些物资于里加湾的市场价,大家都是商场
老油条,一番探讨之后也就无谈互相讹诈。一支箭值多少钱,一匹马价格如何,一磅鱼肉干如何,一磅盐又如何,一切物资清单物资约定好价格。
由于这是里加城市有史以来得到的最大一批订单,具体而言是首次的军需品订单,哪怕是村庄老者也没见识过这种阵仗。
所有人心里有顾虑,他们不敢公然质疑罗斯王提交大订单后可能毁约,毕竟如果毁约,摩拳擦掌的拉脱维亚百姓生产制造很多又得不到利益就是很大损失。他们便采取最传统的方法,就在本城祭坛做一场小规模祭祀,以由诸神为见证者,确保罗斯王的许诺一定成真。
留里克当然是支付得起一笔银币巨款,再说,它何谈巨款?
事到如今一直在波罗的海世界流通的银币,乃至一大批法兰克银币,因罗斯扩张战争的红利纷纷流入罗斯统治核心区,罗斯持续饱尝输入型通货膨胀之苦,要缓解这种痛苦,对外扩张刻意消耗国帑与民间财富反倒是一种方法。
因为打仗就需要物资储备,人口已达三十万之巨的斯拉夫民众作为生产者从刻意制造的军需品繁荣中必然分一杯羹,烂在手里的大量热钱也开始逐渐流入这些村民手里。
给拉脱维亚人一笔他们非常匮乏的现金,这些人就敢丹麦移民们合伙儿向南方活动,银币就是整个欧洲的硬通货,在许多区域的购买力高得惊人。
拉脱维
亚的村庄首领并非朴实庄稼汉,这些土贵族已经半维京化,换一身衣服谁敢说他们是拉脱维亚人,而且一群跑内河贸易线的瓦良格人。只要有现金,就能带着它们去偏全地方购买很多物美价廉之物,到头来自己一定发大财。
双方便秉承着一种默契,当留里克亲自参与了本地人的小祭祀后,这份默契就成了契约。再令这些土贵族讶异的是,罗斯王对契约的重视度之甚,他是要将契约写在纸张上、刻在黄白色的松木板上,且一式多份形成书面文件,最后是用羽毛笔以北欧通用的传统卢恩文字签名。
遂在拉脱维亚人眼里,罗斯王基于并非光荣的大家以巨大的荣誉。人人知道自身的确切实力,承蒙罗斯王在精神上看得起大伙儿,又实实在在给了大家发财的机会,自然要对他忠诚!
因为!罗斯王已经在支付现金了!
那是从斯摩棱斯克的土贵族手里掠夺的一批银币,它们的重量并不多,按照十年前就制定的规矩,所有抢掠货币中的一半要上缴罗斯王。
战士们究竟掠夺了多少钱?留里克没时间和精力去调查,他的确将一批银币攥在手里。银币不多,感觉上保留至今的还不足五十磅。
在都城和诺夫哥罗德这笔钱依旧是巨款,对于留里克已经算不得什么,换算成官方粮食就是五万磅燕麦,而收获期的脱壳、水分含量较高的新燕麦,则可买
到八万磅。
而王室官田的粮食年收入已经达到了超过五百万磅之巨!而这,还是建立在罗斯王国暂停了收取粮食税的基础上。无他,战争掠夺的好田大部分归王室,并雇佣一批斯拉夫麦客打理,哪怕是相对粗犷的种地方式靠着足够的面积规模,收成依旧极为可观。
新农具、初步灌溉系统的使用、豆科植入引入、轮作制的运用,相对于过去时代可谓是一种精耕细作了,使得粮食的单位产量确实在稳步的、小规模的提高。
哪怕留里克依旧觉得自己方面的农业水平仍可用“稀烂”来形容,却实实在在比本地区的其他族群,仅就粮食单位产出而言可谓强上了一倍,再论抛去种粮损耗后,那就是强上三四倍了。
在并不优秀的环境下,依靠着对传统农业的改良,罗斯王国的粮食核心区的单位亩产正逼近当即科技水平的极限,毕竟留里克知道自己就算用了化肥也不能带来亩产千斤的农业奇迹——这寒冷烂地就是洒了金坷垃,再赶上大丰收年景,也至多亩产冬小麦四百斤罢了。
里加湾的农业环境与诺夫哥罗德一个级别,留里克不奢求本地人真能拿出大量粮食以充军粮。倒是可以批量制作熏制的鲱鱼肉干和粗加工的钠盐,而自古以来的老罗斯人就把鲱鱼当做主食,反倒是麦子是稀罕物。
如果罗斯大军再度以鱼肉和鱼油为主食,留里克估计
也并无不妥。
再者,罗斯军到现在都携带者大量掠夺来的粮食,当骑兵部队驻扎之际,人吃马嚼的粮食并不需要本地人提供。
不过里加的民众已经行动起来,妇女拎着篮子大胆得走近罗斯军的城外营地,兜售自制的咸奶酪、大块盐锭、已经冻干了的鱼肉干。甚至,有的年轻女人出卖色相……
女人如此,男人亦如此,当大家都明白这支罗斯大军是己方势力后,大量的拉脱维亚人想到的就是立刻赚钱,而手里都有一笔现金的、哪怕是非常年轻的罗斯战士,他们也愿意买些土特产打牙祭。毕竟,真的有凿冰捕鱼人拎着冻得硬邦邦的大鳕鱼来兜售,罗斯驻军的出现直接导致里加鲜鱼市场的萧条,或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渔获交易市场并非萧条,而是挪到了罗斯人的营地。
无他,罗斯战士是真的给钱,甚至出手阔绰!
一条大一点的鳕鱼就换来一枚银币,这在年轻罗斯战士的三观里很划算,在缺先进的拉脱维亚人眼里就是慷慨。
顿时,罗斯大军有钱任性的美名传遍整个里加,继而向附近村庄快速蔓延,于是更多的村民终止观望,带着自家的土特产就向着里加移动,生怕那些罗斯战士花光了钱财导致自己扑了个空。
这是留里克始料未及的,想想看也合理:“我们,就像是驻韩美军一样,在制造一场特殊的军需品繁荣。”
第1345章 普斯科夫人“夜行者”奥拉芬
留里克本人不会在里加多逗留,他抓紧时间观察一番这座臣服自己的城市,也带着亲信站在冰封的海岸处,他的身后是冻结的道加瓦河(西德维纳河)与覆雪的整个大定居点,面前的则是浩瀚的冰封海洋。
“太像了,很多方面都像是新罗斯堡。看来,这里的确能发展成一座良港。”
他的喃喃自语自然被随行的斯特坎德听到。
回到家里换了一身衣服的老家伙现在只想尽地主之谊把罗斯王伺候好。“大王所言极是,我一定会修善里加的港口,而且……我们甚至可以做一些过去不敢做的事。”
“什么?”
“嘿嘿。”说着,斯特坎德指着西方的一条冰封河道,“那条河。”
“它?看起来不是道加瓦河的一部分么?”
“看似像是逼近大海后分出的一条河道,实际它是另一条河。”
“哦?”留里克下意识得警觉起来:“莫非还能通向另一个部族?通向瑟米加利亚?我获悉,本地的拉脱维亚人很忌惮他们的袭击。”
“是,但不全是。这条河会穿行瑟米加利亚人的领地,在其附近还有他们的朋友奥克什泰特人。他们觊觎里加的繁荣,希望占领这座城,霸占这里的贸易资源。”
“真大胆呐!”留里克轻蔑地看一眼东方,轻轻叹口气:“那么,他们就威胁到了本王的利益。只是我现在没有功夫解决他们,暂时也没精力与他们做任何交涉。”
“这……也许大王大军出动,可以像您平定斯摩棱斯克一般轻易平定瑟米加利亚。我想这没什么问题,毕竟他们很弱。如果大王有意,现在即可出兵征战,胜利想必也是探囊取物。”
如果换做一个头脑发热的君主真就顺势而为了。
留里克对瑟米加利亚的认知都来自别人的说法,他们要这么说,恐怕一切说法都有某种目的性。罗斯军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继续作战,而是主力军进行大规模休整,恰恰要避免不必要的大战。何况一旦战事不顺,干扰的就是今年开春后的远征行动。
“很弱?”留里克稍稍一琢磨,再转过头再看向这位新封的伯爵:“斯特坎德,你既为伯爵就有自由招兵的能力。这是我赐予你的权力,你可以在拉脱维亚人处征召战士,既然那些敌人实力不济,你自可亲自消击败他们。”
斯特坎德摇摇头摆出一副苦笑的脸,他感觉到罗斯王无意贸然出兵,索性自己就不再直白撺掇。他继续道:“难道这世间还有比罗斯军更强大的么?我即便招兵也不可能独自胜利,再说拉脱维亚人对河对岸的人们是畏惧的。拉脱维亚人甚至不愿意组织自己的强大村民武装,一直以来都靠着我们丹麦商人保障他们的安全,说一句不好听的……”
“你尽可讲。”
“是。没有我们丹麦商人,里加早就被瑟米加利亚占领。我们不喜欢那些人,因
为他们不愿意支付我们佣金,真被他们占领了里加,我们的丹麦社区就不得不缴纳贡品才能做生意。所以……”
斯特坎德没有再说下去,而聪明的留里克已经悟出一切,他怕拍这位伯爵的肩膀:“那么暂时采取守势。我们会解决瑟米加利亚人,但不是今,我现在来里加是带着另一项目的而来。”
“是。我懂,是普斯科夫。”
“对。现在消息已经在城市传播,让我们拭目以待吧!看看你说的普斯科夫商人是否敢于来罗斯社区拜见本王。”
因为不同于一盘散沙的拉脱维亚的村庄联盟,住在利耶卢佩河河畔区域的瑟米加利亚人已经构筑起他们的酋邦,遂在组织度上超越了附近邻居部族。他们选出了自己的酋长,整个部族正走在自然演化的道路上,距离成为真正的“大公国”也已不远。
瑟米加利亚人的主要聚居区,距离里加城市的直线距离仅有四十公里。在这个出行主要靠双脚和划船的时代,四十公里对于习惯如此方式远足的人并非难事。它的艰难就在于两者之间存在着茂密森林与夹在其中的一批泥塘。
旅人在森林中很容易迷路,且要提防野兽尤其是熊的袭击。
倘若双方真的要做和平交流,走水路划船交流是首选方式。自然若发生军事冲突,瑟米加利亚人会联合着他们的友军奥克什泰特,乘坐大量独木舟与木筏,民兵
武装直接在里加城市登陆。
这类的偷袭行动过去有过,但随着拉脱维亚人雇佣了丹麦移民做武装保镖,里加的安全营商环境终于出现。而这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的!
当法兰克强力干涉丹麦地区政局,丹麦的本地贵族们在信仰上发生分歧乃至爆发内战,这就迫使一批丹麦人离开家乡,而前往里加海湾与附近的琥珀采集营地构筑新定居点成为可能。
现在的斯特坎德非常感谢罗斯王,因为留里克为这些背井离乡者提供了全新的身份——拉脱维亚伯国横空出世,占有统治地位的几乎都是丹麦移民。
民众与罗斯王本身说着相同的诺斯语,与继续迁移而来的罗斯人、瑞典人,大家信仰相同的北欧诸神,在里加倒也无人否定本地拉脱维亚人的信仰。
一切都在好起来,它也迅速刺激着拉脱维亚伯国的扩张野心。毕竟这里的真实统治者是丹麦系瓦良格人,大家仅仅顶着“Latga”的名号而已,扩张掠夺是一种发财的捷径,现在有强大的罗斯王国做后盾,攻灭瑟米加利亚掳掠他们的财富,现在或许做不了,怕是过几年就该动手了。
另一方面,那些观望中的普斯科夫商人,真的就在罗斯军抵达后的第二天夜晚出现在罗斯社区中。
乍一看去这些人社区里的罗斯人一样,面色相似都会说诺斯语,最明显的不同莫过于这几位的衣服有些粗犷。
当然
这份粗犷这是一份表象,他们并无意给御寒的皮大衣做进一步修饰,甚至这些驯鹿皮缝制的大衣可以当做被子,一个人穿在身上可以直接躺在雪窝里再缩成一团,只要没有冷风一直吹,旅人愣是可以睡上一夜而不冻死,因为驯鹿在冬季正是如此睡觉,即便身上覆雪,当有人发现了这一奥秘就加以模仿。
罗斯在部族时期并无这种极端的御寒需求,哪怕有,真正的御寒大衣是熊皮缝制。现在正是如此,罗斯骑兵的御寒外衣主要就是北极熊皮缝纫,才显得战士们有着大规模的白色调。
这些奇怪的拜访者也像是丹麦人,或者说他们就是另一支丹麦移民——住在普斯科夫的丹麦社区,而这一届的老大高尔已经成为当地的王者。
有一个男人脱下自己的外衣,亮出衬里的有着复杂花纹的衣服。
他高举着袍子大声叫嚷:“我们是普斯科夫人!我要见罗斯王!”
如果他不叫嚷,大抵是没有谁在大冷天得关注这几位挨冻的傻瓜,偏偏他们叫嚷了“普斯科夫”一词,这才引起慵懒战士的警觉。
执勤守卫的罗斯战士检查这到访的十人,先是与他们以诺斯语交谈,又突然间换成了斯拉夫语。这令在场的普斯科夫商人很意外,事已至此领头者也就换成了斯拉夫语。
难道还要质疑他们的身份?眼前的人不正是大王所需要的普斯科夫人?
按照惯例,即将
面王者卸下武装,考虑到男人的尊严,佩剑暂且卸下由罗斯军保管,他们防身、当餐具的匕首则要继续挂在皮带上。
各地斯拉夫人部族都很善于缝纫花布,这个时代他们不懂布面印染术,却能在源头给麻线染色,再靠着妇女的一双巧手纺织出花纹多变的布匹。
如此花布因经历复杂加工,它在普斯科夫的售价也较贵,能穿着花布衣服的人谈不上贵族,那也是当地的富户。
恰恰必须是富户,才有能力、精力和财力去跑普斯科夫-里加的贸易线,也恰是他们维系两地的经济交流,购买里加的一些关键特产赚钱致富。
留里克一直在温暖行宫等着,倘若再等不到普斯科夫人拜谒自己就要睡觉了。
在他看来,哪怕里加没有这方面的商人,自己带着兵再临瑟隆人领地,那个伊尔贝特肯定能找到几个懂得去普斯科夫道路的村民,哪怕是提供一个大致方向也行,剩下的全凭罗斯人自己去寻找。在这方面留里克有着充足的自信,他毕竟掌握着大地区的地图概况,清楚意识着拉脱维亚地区与普斯科夫并不远。
不必担心迷路,只要一路向北,哪怕找到不普斯科夫,也能一路冲到芬兰湾的冰封海滨,届时很容易就能回到都城。
就在这当空,侍卫高高兴兴来报:“大王,普斯科夫人到了。”
“哦?太好了,来者多少?”困窘的留里克立刻不困了,还
令准备侍寝的贝雅希尔再把衣服和装饰品都穿戴好。
“仅有……十人。”
“十人?不多也不少了。去告诉他们的领头者,本王许可其人进入卧室相见。至于其他人,领进来后赐予一些酒食,一切就按照招待贵客的标准做!”
“遵命。”侍卫躬身退下,很快那十人全部被领进国王行宫。
第一次,普斯科夫人进入到只见外围不知内涵的罗斯社区的“伯爵府”的内幕,当然现在它是罗斯王的行宫。
这里的防备颇为严密,穿着完全统一的战士如松树般站得笔直,一双双警惕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商人头目奥拉芬只好小声示意同伴不可左顾右看。
突然,带领他们觐见的战士停下脚步。
这位头盔插了一圈蓝色装饰性羽毛的战士是一位百夫长,仅从其装容上,奥拉芬就意识到此人是个任务。
“就到这里吧!”百夫长命令:“罗斯王又令,你们的头目作为正式使者进入国王卧室面见大王,其余人等,你们去偏屋等待,罗斯王赐予你们酒与肉。一切不必紧张,罗斯王对你们普斯科夫人是友好的。”
见多识广的奥拉芬即刻站出来,示意道:“我就是他们的头目,我是普斯科夫人,我是与我们的老大高尔算是朋友。我想我的确有资格代表普斯科夫,正式与伟大的罗斯王面见。”
仿佛奥拉芬就是真正的使者,他的话颇为正式,在感官上百夫长觉得
这是个体面的男人,即便衣着是朴素的,精神上是一位真正的战士。
“那就跟我走吧。”
再无拖沓,见面随之既然。
遂在奥拉芬看来,罗斯王与他的女人穿着华丽整洁,在昏暗的油灯下国王的金冠依旧璀璨。他们是盘腿而坐的,彼此的会面形式也基于着北方传统。
罗斯王并没有展现傲慢一面,对自己这位使者礼数很周到。
“且慢,这哪是给予我的礼数?!如果我不是普斯科夫人,一切不止于此。”
奥拉芬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时刻代表着的就是整个普斯科夫。在里加,他已经见识到了罗斯军的赫赫武威,也知道到访的大军仅是罗斯军的一部分,更知道这支大军携讨伐斯摩棱斯克大胜而来。
他们征服了斯摩棱斯克!普斯科夫人不聋不瞎,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个南方大势力,就被罗斯军儿戏一般的征服了。
再亲眼看到了罗斯王对于臣服的里加与拉脱维亚的善待政策,奥拉芬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办,也知道自己的老大高尔会怎么办——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臣服。
于是,奥拉芬面对罗斯王单膝跪地,右手扶着胸膛,脑袋深深勾下。
这是北欧通行的战士礼节,是下级战士向首领表忠心的大礼,它胜过千言万语。
“不必大礼,本王赐你坐下,你可以与我面对面交谈。”留里克心情顿时大爽。
“遵命。”这
时候,奥拉芬才真正坐好。
“你叫什么名字,你……可有一些伟大绰号?”留里克微微探头开口便问。
“是。我是奥拉芬·纳特弗雷(Oven·Nattfure)。”
“哦?你的绰号是夜行者?这么说,你有像是猫头鹰一般敏锐的夜间视力?”
“也许比不上猫头鹰,但强于一般人。”
奥拉芬并非自吹自擂,一个人的绰号诨名一般不是自己取的,它皆来自同伴们的说法,是对一个人某些行为的可观描述。
奥拉芬由此绰号,自然说明这个男人是很罕见的敢走夜路的狠人!
留里克饶有兴致得问道:“所以,我猜……你这个人很喜欢吃海豹的肝?或是鱼肝?”
奥拉芬猛抬头:“伟大的罗斯王竟然知道这个?”
“我猜的,看来我猜对了。不过,海豹的肝脏确实好吃,即便它腥气比较大,克服这些后我们就能品尝它的美味。我喜欢吃烤熟的海豹肝,再切片了撒入一些百里香碎和盐,这就是美味了。”
留里克这是虚与委蛇,他并非很喜欢吃血腥味很重的海豹肝,却知道奥拉芬夜间视力好的原因一定是因为其维生素A补充得极为充分,再见其年龄不小但皮肤质量很不错,油灯下面色红润,想必也是因海豹肝里的维生素C的助力。
留里克侃侃而谈,奥拉芬听得就在暗暗流口水。
“能在里加遇到同好,而且是伟大的罗斯王,真是我的荣
幸。”本该严肃的场面荡然无存,奥拉夫轻轻笑出声。
要想知道普斯科夫的概况,以及当地人对罗斯的态度,乃至是未来达成某种联盟,继而由这种联盟继续发展商业的可能性,留里克觉得一切都会从今晚开始。
一切,都由这个“夜行者”奥拉芬开始。
第1346章 给予带路者的赏赐
现在留里克弄清楚了来自普斯科夫的商人为何要在里加逗留整个冬季。
一切不仅仅是为了做生意发财,也在于生存。
因为里加海湾有着对于普斯科夫当地人至关重要的生活物资——盐。
整个波罗的海含盐量极低,哪怕是里加湾,它处在东地中海,其含盐量也仅有千分之七。
日德兰半岛的西海岸面对的大海,海水比东海岸海水咸味更浓,丹麦人知道这一点,不过尚不知晓其中奥秘。
这种极端低的海水咸度,并不妨碍里加的人们煮海造盐。
不过是多添一些木柴的事,何况本地区最不缺的就是树木。
在里加煮海的效率是糟糕的,然由于这里更加寒冷,普通人并没有太多机会大汗淋漓,要维持日常生活仅需要少量的盐足矣。
滨海的人们没有谁觉得盐是贵重之物,一个家庭煮上一翁卤水,首先结晶的氯化钠析出并沾黏在陶瓮壁上,剩下的苦卤倒掉,再将盐块剥离下来,如此粗制的海盐就够生活很久了。
一切都是经验,也来自人们用舌尖的试探,当感觉到析出的盐块没有糟糕苦味,这就算是好盐。哪怕有些苦味也无妨,大家可以忍耐。
里加当地人视作平常物的盐,在普斯科夫就是珍贵的。
普斯科夫人住在大湖之滨,当地并无天然盐矿,固然从牛奶里可以补充盐分,那还不如直接从盐块里补充盐分来得痛快。
在普斯科夫方面的认知里
,最近的换盐地点就在里加。
普斯科夫的统治者也是丹麦移民,他们与当地克里维奇人部族共同建设了名为普斯科夫的大定居点。而里加有着丹麦移民社区,彼此有着共同语言,做生意方面不必担心互相坑害。
在斯拉夫语的语境下,普斯科夫的意思是“两河交汇的浅滩”。
的确有两条河在相邻的位置注入大湖,河流滋养出一片水草丰美的滨湖平原,它用来种麦子和放牧都是极好的。
普斯科夫当地人对于大地的构造理解极为有限,至今也只有一支探险队误打误撞与罗斯骑兵相遇并进入芬兰湾深处的罗斯都城。
那次纯属一次偶遇,由于留里克就是当事人,此事有着极强的传奇色彩他不禁记忆犹新。
几个探险者在新罗斯堡度过了整个冬季,由于这些人有着在北欧过于普遍的名字,遂当留里克提及那几人的名字后奥拉芬马上想起了,并说明了那几位探险者回到普斯科夫后的经历。
亲切的会谈仍在持续,留里克与奥拉芬越聊越投机。
“呵呵,这么说你们的首领高尔对我们罗斯很感兴趣。他既然有着结盟之意,我的确该抓住机会与他共襄盛举。”
完全精神放松的奥拉芬愈发随性,继续恭维:“罗斯王的慷慨早已在普斯科夫流传,起初只是一个传说,现在大王如此厚待我这种普通的旅行商人,一切都应证了传说是真。”
“那当然,臣
服于罗斯的部族都将得到更好的生活。你应该清楚,罗斯非必要不会施展无力,当然罗斯从不畏惧战争。”
这番话就有着淡淡的威胁性质,留里克没有把话说明白,而聪明的奥拉芬也完全参透其中的奥义。罗斯王是在暗示一件事,所谓普斯科夫与罗斯可以结盟,但这种结盟是以普斯科夫并入罗斯王国为结局。
这就像是婚姻,普斯科夫是嫁入罗斯的,那么它在未来就不可背叛、脱离罗斯,倘若有独立之意,就会遭遇罗斯的军事讨伐。
都是聪明人,如果话说得太透彻反倒不好了,因为大家都需要一些体面。
奥拉夫以微笑掩饰着内心的盘算,他再犹豫一阵,再询问道:“那么伟大的罗斯王,当普斯科夫臣服罗斯王,您将如何对待我们的老大。是否,就像您在里加做过的那些事一般?”
“封爵?自然如此。我会封高尔为伯爵,你觉得如何?”
“我?”奥拉芬摇摇头:“我只是一介普通商人,我何德何能有任何的感觉?”
“你?你还算是普通商人么?”留里克摇摇头,“我不允许平凡人见我。你现在是博雅尔了,你是一位下级贵族。”
博雅尔,本意是“首领侍从”,通过过去数月在里加打听到的消息,奥拉芬大抵了解了罗斯人的贵族体系。
贵族分为四等,最高级的莫过于国王,即“全国领地的统治者”。
次一级的是公爵、王公,
这是从罗马世界借来的词,即第一公民。在罗斯能有这等头衔的,目前有着奥斯塔拉公爵,以及瑞典地区的那些小公国,甚至罗斯王的首席爵位也是公爵。这一切皆来自十年前的旧瑞典王的大分封,罗斯在这方面是继承当年的遗产。
再次一级即伯爵,或曰“战争酋长”,这个词奥拉芬非常清楚,因为普斯科夫的统治者高尔,在当地丹麦移民眼里就是自己的“战争酋长”。它作为一种爵位用词是大家都接受的。
但在罗斯还有一种名为“总督”的爵位,它地位与伯爵相同,可爵位并不能自由世袭,原则上这些总督区由国王直接管理,但由于国王做不到面面俱到,才将部分权力分给亲信。国王保留着随时收回权力的大权。
最次一等的就是“博雅尔”,它本意固然是侍从,在里加罗斯王突然给那些村庄首领做了大分封,拉脱维亚的村长都成了博雅尔。
奥拉芬自己成了博雅尔,它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已明晰。
“所以,您封我做博雅尔,是否会赐予我一块封地?”他试探性问道。
“封地?自然会有。我有一个设想。”
“大王尽可说。”
留里克微微探头,真切得看着奥拉芬的脸:“只有你最清楚普斯科夫到里加的路径,接下来我军也需要你作为向导。以后我们的贸易会更加频繁,我想,也许我们当在普斯科夫与里加的贸易线路之间修
造一座新城。”
这份暗示已经非常明显,奥拉芬指着自己的脸:“难道大王是要我建造一座新城?”
“正是。”
“这……”奥拉芬明显的面露难色,仪式语焉不详。
“看来是为难你了。”留里克又摇摇头:“或者说,仅仅封你为博雅尔还不够。这样吧!你若是成功建造一座城,本王就承认你为伯爵。你也不想久居在普斯科夫的高尔名下吧?想想你的未来,想想你的家人,我赏赐你家族发达的机会,聪明的你可不能错过哦?”
事已至此自己再退让就是愚蠢,奥拉芬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留里克点点头:“现在你是博雅尔,等完成任务你就是伯爵。有时候名号与头衔比实际领地要重要。”
“遵命,我会切实完成带路的任务。”奥拉芬最后拜谢道。
因为在会谈中奥拉芬已向留里克描述出前往普斯科夫的道路,道路涉及水道与陆路行动,尤其要通过一片多泥沼的森林区域,总之它是一条曲折之路。
普斯科夫与里加的交流成本较大,但为了得到盐,有的人愿意冒险。
令奥拉芬讶异的是,在罗斯王的概念里普斯科夫本该更容易与新罗斯堡走水路联络。只因罗斯王描述了一条普斯科夫人至今还闻所未闻的路径——在大湖区域一路向北,直到走到一条通向大海的河,但这条河并非卢加河。
就仿佛罗斯王知晓大地的构造,知晓庞大的普
斯科夫湖是有水道直接与大海相连的。
罗斯王说得信誓旦旦,想必真就如此。
罗斯军不会再在里加逗留,大军即将开拔。
一番会谈,“夜行者”奥拉芬带着获悉到的巨量信息以复杂的情绪退场,留里克也没亏待他,在赐予其一顿丰盛夜宵后嘱咐他放弃春季回家的打算,抓紧时间准备行囊,随着罗斯军去普斯科夫。
……
“他离开了。”一直作为旁观者的贝雅希尔默默嘟囔。
如卸重负的留里克长舒一口气:“是啊。”
“你封他做伯爵……真的合适么?他只是一个旅行者。”
“你不悦么?”
“我岂敢。只是……我是你封的德米扬斯克伯爵,我是你的女人,才有这样的资格。可是那个人,甚至不是你的族亲,你何必呢?一个博雅尔就已经是巨大的恩惠。”
留里克不好意思说自己确实因为突然头脑发热,才给奥拉芬伯爵头衔。
他只好拍着脑门找补:“毕竟,以后的贸易我们需要一个中继站。我已经想到了,既然奥拉芬提及了一个卢班斯湖的湖泊,就让他做当地伯爵好了。那里是一片空地,他可以吸引一些移民去建造一座城。他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做,不过那样的话……爵位就成了笑话。”
“你啊。”贝雅希尔差点没绷住,想到自己现在的德米扬斯克女伯爵的身份,倘若自己不带着亲信去哈芬河建造定居点,爵位也成了笑话。
她故意
问道:“所以我和那个奥拉芬是一样的,我的伯国也是一个中继站?这样,伊尔门湖的人们就能通过我的伯国,顺利抵达东方的瓦尔代湖。那个奥拉芬也是这样。”
“对。奥兰芬会是卢班斯湖的伯爵,以后普斯科夫人想要去里加做生意,一定要经过他的封地。而这,也是对普斯科夫首领权力的稀释。”
“所以,我的存在……”贝雅希尔轻轻捂住嘴小声嘀咕:“是对卡洛塔姐姐权力的稀释?”
“你觉得呢?”留里克不再多言,他起身直接抱起娇小的贝雅希尔:“事已至此,睡觉吧。”
谁会愿意久居人下?有野心的人断不会如此。
一个人的地位瞬间发生巨变,奥拉芬万万没想到自己壮着胆子面见罗斯王,等离开罗斯王的行宫,平凡的自己摇身一变成了伯爵,即是与高尔同级的“战争酋长”。
不同在于高尔手里真的有一支军队,当地的克里维奇斯拉夫人也服他。
而自己,身边只有一小撮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们,乃至兄弟们就在普斯科夫的家人。
奥拉芬年纪已经不小,他的伙计们有一些就是当年兄弟的儿子,多个年轻人还要叫他一声叔叔。这种跨越森林、沼泽、河流的贸易行为必须是旅行者组成团队,成员的关系也必须亲密。
奥拉芬的手下区区十人,他们带着两条独木舟就在温暖期漂到了里加。
之所以不使用长船实在因为它没
有必要。
大家并没有进入海洋漂行的理由,船只会在非常舒缓的河里漂流,商人们讲究的是交通工具的轻便,而这支队伍用普斯科夫花布去里加买盐,两种物资都不是特别占用空间的,就使得他们犯不着用高运量的长船。
再说,在通过唯一的森林区域时大家是要“旱地行舟”的。
小型且修长的独木舟,年轻力壮的人们以绳索拖曳,在利用那片森林多泥淖的特征,即可较为容易同行,若是长船反倒要费大力气。
回到自己在里加租住的居所,这里点燃油灯,兄弟们聚在一起,整个房间里充满快活的空气。
有好肉不能忘记兄弟,也是在偏屋吃饭的伙计们特别留了一些肉干,这番带回来与没有拜见罗斯王的伙计们分享。
一时间大家过于快乐,没有注意到老大奥拉芬多了一些心事。
直到有人问及老大未来的打算、乃至打听他与罗斯王都说了什么。
奥拉芬静坐在皮垫上,他令所有兄弟围城圆圈聚集起来,并将照明的油灯放在中心。
他最后看看左右,略显严肃道:“你们有的是与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有的是兄弟的儿子。我们在这里实际是一家人,这些年来我们有钱一起赚,有肉一起吃。”
“兄弟,你提这些干啥。”一中年人嚷嚷道。
奥拉夫清清嗓子,又问:“你们觉得罗斯王如何?”
“是个好人。”
“他给我们肉吃给酒喝,真是个
好人呐。咱们的高尔老大都不曾赏赐我们这些。”
“对。高尔不如罗斯王,听那些去过新罗斯堡的兄弟说,他们在那边吃喝更加舒服。老大,依我看以后咱们就给罗斯王办事,跟着他咱们能发财。”说话的年轻人双眼反射着油灯的火苗,活像是眼睛冒火,再配合其裂开的大嘴更显其兴奋。
一番话引得大家的共鸣,大家七嘴八舌说得尽是罗斯王的好,这里由于没有外人,大伙儿也愈发大胆得说普斯科夫老大高尔的抠门。
奥拉芬再清清嗓子,他已经明白了伙计们的态度,心里的那块石头也落了地。
“都安静吧,现在听我说!罗斯王说了,只要我带着他们顺利抵达普斯科夫,在引领罗斯王与高尔见面并结盟,我们就是立了功。这样罗斯王就封我做伯爵,我的地位就会和高尔一样。”
顿时众人瞪大了双眼。
“这是什么意思?老大,你会和高尔一样?都是战争酋长了?”一年轻人震惊道。
“正是。我们一定会成功,也必须成功。未来我打算带着家人离开,想必你们也会跟着我走。我们要在贸易线路上建造一座定居点,罗斯王会为我的安全保驾护航。再看看你们,有的年轻,有的已经老了,谁不想过得更好呢?既然罗斯王给了我们机会就该把握住。”
奥拉芬顿了顿气,他知道不能只有自己吃肉,而是大家要一起分享肥肉。如果是伯
爵,那么罗斯王就给予了伯爵在自己领地里做分封的权力,“我做伯爵,你们所有人都是博雅尔。我们直接向罗斯王效忠,以后尽是好日子。”
平凡的移民后裔突然成了小贵族,尤其是在场的年轻人,他们对于得到荣誉极为看重。博雅尔,罗斯王国里的末等贵族,哪怕一个博雅尔没有土地,到底是有一个名号,身份上也比普通人高贵。
奥拉芬继续道:“罗斯王让我自己选一片区域作为领地,它必须在贸易线路上,我已经想好了!我打算在卢班斯湖建立我的领地,你们意下如何?”
大家互相看看并无人质疑,毕竟现在的奥拉芬已经是罗斯的贵族,兄弟们跟着自己的老大沾了光,过去大伙儿就不曾质疑奥拉芬一次又一次的带路,哪怕是走夜路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怕,而今就更要听他的了。
“既然没人疑问,我们就这么干吧!”奥拉芬郑重其事道:“独木舟就仍在这里,我们抓紧时间检查全部的货物,很快我们就坐着罗斯人的雪橇离开。”
众人遵命,顿时大伙儿睡意全无,就趁着油灯昏暗的光开始整理行囊。
第1347章 瑟隆卢班斯联合
冰封的道加瓦河成为盛大的阅兵场,现在罗斯大军再在这里陈列。
与前些日子有所不同的事,这一次但凡待在里加城的人们都齐聚在冰封河畔,他们再一次窥见罗斯军容之盛,也享受着冬季难能可贵的热闹时刻。
计划留驻里加的三支骑兵队衣着盛装列阵一旁,大将菲斯克已经与国王留里克有了充足交谈,已经再无什么好说的了,留驻的战士们就以盛装面对即将离开的大军。
斯普尤特带着他的“海盗军团”,以及带着所有丹麦社区民众围观盛况的斯特坎德,这些人聚在一起,以十分有节奏的维京战吼欢送着大军的离开。
里加从未有过这样的盛况!
罗斯王即将离开,而留下的是发财的希望。
雪橇大军排成两列纵队,留里克则带着第二骑兵队、贝雅希尔的草原骑兵列阵与前。
一众带着乐器的人集中在两辆雪橇上,就由他们为即将离开的大军提供BGM。
这方面留里克有着一些恶趣味,《告别斯拉夫女人》的曲调有一种莫名的悲怆感,毕竟它的原曲是《送儿上战场》,在这个场面用木笛、号角和皮鼓演奏它的确对应气氛。
战士们穿得极为厚实,他们没有戴头盔,而是将御寒的帽子把脑袋裹得严严的,人们纷纷戴上木框墨镜,不少人还用就地购买的麻布充当围巾以此彻底裹住面部。帽子上插着蓝色羽毛,这成为坐在雪橇上成一团
又一团的罗斯战士一道亮丽风景线。
一时间蓝白色的旌旗与寒冷中猎猎作响,喂饱了的战马与驯鹿喘着浓厚雾气,它们显得躁动不安。
这里唯有留里克本人没有戴帽子,灰白色的世界里一头黄金般的头发无比刺眼,更加炫目的更是他头顶的黄金桂冠。
最终,留里克亲自骑着马再在围观的人群面前溜一圈。
于是人们看到一位高大的战士,骑着一匹看起来并不雄壮的、有着极为厚实鬃毛的黑马在自己面前掠过,这样子略显滑稽,可大家再转念一想不禁脊背发凉——罗斯人的马匹居然不畏寒冷。
毕竟拉脱维亚地区的冬季气温,很多时候反倒比南俄草原还要温暖一点。这些能耐受中亚草原冬季极寒的突厥马,也唯有它们能为罗斯王国创造一些冬季作战的奇迹,它们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拉脱维亚的冬季。
留里克回到他列阵完毕的军队,他突然大喊:“所有人!向里加致敬!至高礼仪!”
首先由他带头,继而是立刻照做的第二骑兵队,须臾所有坐雪橇的战士纷纷侧身面相里加城市、面相围观的军民。
所有人的右拳敲打在胸膛,接着拳头直指正前方。
这套模仿古罗马军团的军礼正是留里克为罗斯打造,它并不十分常用,而一旦用到就是一种很高的礼遇。
两千余人几乎同时做出相同动作,在感官上很有震撼性。
这就是所谓的“向里加致
敬”。
那些坐在一起的瑟隆人小孩静静看着罗斯人的表演,与孩子一样的待遇,坐在雪橇上的那十位普斯科夫商人,首领“夜行者”奥拉芬本以为已经很了解罗斯,现在看到罗斯王一句话就能命令两千多人立刻同时做某件事,这是他难以理解的,却有真切的发生在眼前。
奥拉芬浑身裹着一张罗斯人租借的鹿皮毯子,他踩在皮靴里的脚不禁渗出一层冷汗。
BGM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所有号手吹起同一低沉又悠扬的曲调,就像是长船拨开迷雾展露真身。
现在,留里克的目光直视道加瓦河的上游,他再做一个手势,全军展开行动。
就有他本人开始,全军头也不回的离开里加。
而那些留驻的战士们,默默注视着罗斯军主力和国王消失在森林河道中。
剩下的,就只是平静的赶路。
为了爱惜宝贵的战马,第二骑兵队战士们也纷纷坐回雪橇,仅用绳索将马匹与雪橇连接,最终苦的正是数量庞大的使役驯鹿。
现在留里克的棚屋式雪橇就是他与贝雅希尔独享的暖窝,他暂将监督全军行军的任务交给布罗迪,自己在里加百姓前大秀一番,现在的他只想蜷缩起来再补个回笼觉。
年轻小将突然肩负重任,布罗迪并未感觉到什么压力,他坐在把头的雪橇,就仿佛长船船艏的龙头,那帽子上插得花团锦簇的蓝色羽毛成为极度显眼的标识。
身为向导
的奥拉芬就坐在正后方的那辆雪橇,该如何前往瑟隆人的地盘,如果贴着他们的地盘找到正确的河流,这些事难不倒经验丰富的他。
奥拉芬想不到的是,那位年轻将领居然担任了行军总指挥,罗斯王就那么放心。
再一想,罗斯王自己也是个年轻人,器重另一个年轻人也在理。
他才获悉那位叫做布罗迪的小将曾在罗斯初次远征法兰克时立下大功,其人是纯粹的罗斯部族出身,在血统上与留里克本人有些许联系。
恐怕是因为血缘的联系才令罗斯王放心的。
奥拉芬仍在静静观察,他要尽可能了解到罗斯的全部,在对未来做更好的打算。
全军保持着匀速,一到夜晚军队就在森林边缘住宿。
在林海雪原里生火不是容易事,奥拉芬注意到罗斯人就是有办法能快速生火,他注意到这些人都在使用一些奇怪的灰白色粉末。“这是一种土硝?咦?这么珍贵的东西他们怎么这么多?”
因为丹麦人有着构筑集体厕所的习惯,才有人在厕所的粪堆附近发现一些易燃的凝块,很快无聊人士把它扔到篝火里就整个了狠活儿才知道它的不一般,继而用在钻木取火上发现它很罕见却很好用,只是丹麦这里自古以来没有人去思考这一切是为什么。
发酵粪尿以提取土硝,在罗斯它成了一种官营的技艺,到目前为止罗斯军队的弓钻取火术已经少不了它的助力—
—有它在就是事半功倍。
也是在临时宿营地,奥拉芬作为重要向导得以与罗斯王本人共进晚餐。
他才不奢求宿营时期能吃到什么好东西,可罗斯军队无视寒冷,他们就是在营地用神奇的铁锅去煮麦子。
喝酒不是稀奇事,在宿营时期还能喝酒就显得有些稀奇,尤其是那装在“水晶宝瓶”里的“可以燃烧的水”。
奥拉芬的第一次喝到麦酒不断浓缩后得到的清澈烈酒,它甚至是以燃烧状态递到自己面前。
“这一团火居然是酒?罗斯王真的到了奥丁的神力吗?看起来是真的,毕竟他的酒清澈如水却有烈火。如果我真的喝下它,岂不是也得到了奥丁的祝福。且慢,这团火会把我的肚子烧成灰烬?”奥拉芬犹豫了一下,闭着眼以一种赴死般的心态、又捂着胡须将之一饮而尽。
肚子里真的感觉燃起一团火,所有的寒冷都消散了,可很快脑子也陷入极为舒服的迷醉。
奥拉粉过着鹿皮蜷缩一团囫囵睡去,又在第二天被人使劲踢醒。
“老头子别睡了,赶紧来吃饭。”
那是一个年轻的战士,这小子动作挺粗鲁,倒是空气中弥漫着麦香,奥拉芬顿时睡意全无,嗅着气味就窜到最近的那口大锅边。
罗斯人甚至行军时也极为讲究,他们彻底颠覆了奥拉芬对于宿营的认知。
这哪里是艰苦的宿营?分明是一场舒适的游玩。
铁锅取代陶瓮,它是极为坚固、
比陶瓮轻不少、可以粗鲁扔到雪橇上、很轻松又可洗干净的炊具,哪怕它会锈蚀,只要勤着擦拭就好。
奥拉芬跟着罗斯军一起行动,他这辈子首次见到铁锅,又震惊于罗斯军队大量装备。他作为多年的老旅人太知道旅行时制作饭菜的艰辛,若是带着一口铁锅行动很多艰辛不就没了?
他渴望得到它,也获悉罗斯人其实一直在销售这种宝具。他知道罗斯王现在心情很不错,这便舔着老脸去恳求大王赐予自己一口锅。
区区一口铁锅,给即将立功之人并不不妥,甚至这口锅还能深深刺激奥拉夫卖命!留里克也就许了。
不经意间罗斯军一直在展示他们后勤方面的优势,大大小小的物件看似与作战无用,却令战士们漫长行军时期始终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而他们的士气也极为高昂。
又吃了一肚子奥拉芬感觉舒服极了,他不浪费粮食,他特地伸着舌头把木碗舔干净。
恰是这时,一只大手敲打在其肩头。
奥拉芬猛回头:“大王?有吩咐?”
“没什么,到目前为止本王还不需你工作。今天我们就要抵达瑟隆人的地界,之后……就看你的了。”
奥拉芬猛然站起:“包在我身上。”
留里克此来只是给这老家伙提个醒,他再见得战士们基本吃过丰盛晚餐,又将就地拨雪啃草根的驯鹿迁回雪橇。
很快号声与鼓声大作,训练有素的战士麻利得卷铺盖
回雪橇。
不久大军风卷残云一般消失在森林掩护中,只留下河畔营地那一片黑黢黢的篝火痕迹。
连续的好天气令人着迷,就是气温始终没有明显回升。
罗斯军顺利回到了他们出发时的伊尔皮尔斯,伯爵伊尔贝特履行了他的任务,他真的从各村中找到了知道如何前往普斯科夫的人。
一些矮小而敦实的男人被纠集起来,他们一行仅有五人,据称就是知路者,但美中不足的是这几人并不懂得诺斯语,也不懂得斯拉夫语。他们满口是本地语言,以至于利用价值大打折扣。
天气悄然就有了变化,缩减兵力后的罗斯军就在伊尔皮尔斯做最后的休整,结果当他夜里下起了阵雪。
难道它令人紧张么?
对于罗斯人,只要降雪不是暴风雪,军队都能无视之。这是源自于过去多次的冒险行军之经验,也在于全军战士们的傲气,尤其是年轻战士,他们希望做得比父辈更好,就只能直面风雪将一切胆怯、担忧藏在心底。
还是那曾开会的木屋,留里克、伊尔贝特、奥拉芬,以及其他重要人士齐聚一起再开一场会,也是罗斯军北上之前的最后一场小会。
对于伊尔贝特而言,他见得那些去了里加溜了一圈见世面的孩子都平安回来,心中万分激动也对罗斯王彻底放了心。
户外开始刮风,风中夹着雪子。
伊尔贝特与奥拉芬不愿明说,但心里对罗斯军的前途难
免有一份担忧。他们的忧虑就表现在紧锁的眉头与那颤动的双眼,无言胜过千言万语。
室内安置的青铜油灯,火苗随着人的气息不安的跳动,令室内的气氛更显诡谲。
留里克顿了顿气:“开始下雪了,也许这不是个好兆头。不过我毫无畏惧,一切就按照计划,今夜好好休整,明日上午我军就启程。伊尔贝特!”他特别看着这位瑟隆人老家伙的脸:“你怎么看?”
“大王的勇气胜过风雪。我……只能支持。”
“呵呵,我知道你是忧虑的。的确,没有谁愿意在雪中前行,尤其是上千名战士同时于雪中进军。你给我的那五个向导,他们不懂诺斯语,也许他们不能很好胜任工作。好在我的队伍里留有拉脱维亚人担任的驯鹿御夫,他们可以充当翻译。”
(留里克在里加顺手招募了一批有意打工的拉脱维亚人当了御夫,许诺他们抵达新罗斯堡后从事一些工作,春季航行后坐船再送回里加。)
“哦,既然如此就太好了。”伊尔贝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罗斯王有任何的吩咐,自己无条件照做即可,任何的主张自己无条件支持即可。
“所以,接下来……”留里克正式将奥拉芬推到前台,带着傲气的笑意郑重道:“伊尔贝特,你是一个伯爵。这位普斯科夫来客名叫奥拉芬,他也是一个伯爵。一切都是诸神的安排,令我在里加遇到了真正的
普斯科夫英雄。”
留里克给了奥拉芬多个美妙的字眼,顿时引得伊尔贝特觉得眼前坐着的上年纪的瓦良格人,在普斯科夫也是一介老贵族。
话匣子算是由此展开了,毕竟对于瑟隆人他们还是首次与普斯科夫的旅人正式相遇,过于由远观、听闻得到的一切消息都是失真的,唯有现在零距离的接触才知普斯科夫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首次接触,伊尔贝特不再觉得那些普斯科夫人需要高度提防。他们在小河中、在泥淖中、在森林中穿行,鬼鬼祟祟如同狼群。
普斯科夫人会抓奴隶吗?过去都有村子声称自己去打猎的人失踪了,还有放牧的孩子连带着羊同时消失不见。民众不太相信失踪者是被野兽害了命,那些神出鬼没的普斯科夫商人莫名其妙就背负起了“谋杀者”的名字。
莫民奇妙的矛盾误会迎刃而解。
对于奥拉芬,这群他们也不想主动打交道的瑟隆山民,想不到竞对自己有着如此非分的误解,不由得心里冒火。
好在过去的误会从未引发成直接冲突,这里有着罗斯王作为调停者和仲裁者,伊尔贝特也就代表整个瑟隆相信奥拉芬和他的伙计们是好人,也相信未来将有这个老家伙带着伙计们在瑟隆部族正北方的湖泊处建立的定居点,对于整个部族是百利无一害的。
至于普斯科夫,当地人也会对瑟隆友好么?伊尔贝特探着满是胡须的
脑袋,希望奥拉芬给个准话。
可奥拉芬如何给高尔老大代言,再说小小的瑟隆算个什么?
他才没有留里克那般在这个问题上的好脾气,便直言不讳:“普斯科夫几乎没有谁知道还有你们这群人的存在,没有谁关心你们瑟隆,连瑟米加利亚也不关心。我们要的只是盐和其他货物!若非这次罗斯王的强烈要求,我也不想进入你们的领地。”
话是真的傲慢,其中也是以诚实的态度明示了普斯科夫方面对于瑟隆的不屑一顾。
伊尔贝特是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因为出身低贱的部族,里加的丹麦人与拉脱维亚人也不可能对自己高看一眼。
罗斯王的征服人间的英雄,也唯有伟大的留里克会把瑟隆当做一方势力看待。到头来罗斯如神灵一般给了一些恩惠,除此之外也没有主动索要贡品,而今罗斯王的态度还是令瑟隆放任自流。
“如果我足够穷、住得足够偏僻就没人打我的主意。现在我投了罗斯做了贵族,举着罗斯旗帜,以后富裕了也不会引得别人觊觎吧。”
伊尔贝特如此想着,趁着机会也急忙与奥拉芬构建起和平友善的同盟关系。
于是就在留里克的见证下,两个小型伯爵国缔结盟约,约定里的最重要一条正是:任何时候双方不可互相征伐。
第1348章 卢班斯湖畔的奥拉芬斯塔德与维利卡亚河之路
对于瑟隆人,他们定居点的东北方向有一座大湖名为卢班斯,又曰卢班纳。
瑟隆人知道那片区域已经脱离丘陵区域,一片滨湖之地或许更容易定居,但瑟隆人并没有大规模搬迁,整体显得对它不屑一顾。
实际的原因非常干脆,所谓春季融雪开始,湖水水位会暴涨,到了夏季一旦降雨频繁,扩张的水体会把辛苦开垦的农田毁掉。以至于卢班斯湖区域现在并无人居住,哪怕是那三个举村逃亡的村子也不可能在卢班斯湖畔建立新家园。
这些事还得是伊尔贝特亲口说明留里克才知道其中的奥秘,可如此一来奥拉芬在湖畔建立定居点、兴建自己的伯国不就是自讨苦吃?
留里克想不到的是,这些情况奥拉芬一清二楚!
“所以,我们要趁着即将到来的枯水期抵达卢班斯湖,继而走河流进入大河抵达里加。本来我们也是打算在春季开始的融雪季划船回普斯科夫的,现在只好改主意咯。”奥拉芬如是说,又从中再做一番解释。
只有长期跑贸易的人才对旅途的风险一清二楚,也会利用大自然的变化使得交通成本尽可能降低。
湖水泛滥并非意味着只是坏事,毕竟普斯科夫的丹麦移民并未忘记祖先的航行技术,哪怕是独木舟也敢硬闯潜水。
急剧扩大的湖面会将水灌入大量的低洼地,于是大片的沼泽地诞生。那种沼泽的水深往往才摸过腰,这就足
够独木舟硬闯了。
泛滥的卢班斯湖只会表现在湖面积急剧扩大,而它的名字来自对于“浅水”的描述,涨水了但河水并不湍急,只要划桨的时候多出一份力就抵消掉了河水增长的流速,从而顺利从大水道走小水道进入卢班斯湖。
只要进入这座湖泊就万事大吉了,接着只要向着日出的方向前进,从沼泽与森林中穿越,旅人所见到的第一条河,它就是完美的通途。
似乎通向普斯科夫的道路已经非常明细,里加与之没有直接通路,旅人必须走一条曲折路径方可抵达,对于奥拉芬这样的旅行,在冰天雪地的现在再走一次以探明的道路依旧有着不小的风险。
留里克愿意听信这个男人,也相信再在对本地区地理较为了解的瑟隆人之路下,罗斯军可以安全抵达目的地。
留里克再自我盘算一下,自己确实有赌下去的资本。
甚至论及去赌,自己还能尝试一些更疯狂的作为,一个可能改变大军认知的新探险。
现在奥拉芬成为留里克的座上宾,他得以赞住进罗斯王的棚屋式雪橇里,在这有内置有管道火炉的神奇雪橇中为罗斯王指引方向。
这些日子他已经见识到太多的新奇玩意,从最初的震惊到接受,而今已经逐渐习惯于罗斯人的生活方式,譬如他也戴上一副木框墨镜。
阳光下刺眼的雪白世界已不会照得双眼生疼,世界变得暗淡不少,冒雪前进
的人们再不用眯起双眼了。
不过现在排成狭长中队的马匹、驯鹿雪橇大军是在灰蒙蒙天气下冒着小雪行动,气温又降低不少,再因担忧天气进一步恶化,那些再勇敢的人也不禁担心其中风险。
再说行动中的罗斯军,前些日子大军进军里加时就发现道加瓦河的右岸突然冒出一个支流的河口区域。
极寒将那支流冻得十分瓷实,河道被乍看去墨色的冰层覆盖,其上又有无尽的花纹,看似冰层裂开了,实则冰层厚度惊人,恐怕压迫得仅有河底的薄薄一层活水。
罗斯军整体现在正陆续拐弯进入这条河。
“河的名字是什么?!”站在雪橇的户外台基留里克直面冷风,为抵消耳畔呼呼风声之噪音,他扯着嗓子对同样吹冷风的奥拉芬大声质问。
“是东河。”奥拉芬道。
“东河?以方向命名?如此的随便。”留里克不想吐槽什么,只是这样的明明太过于随便。
剩下的行军定然充斥着无聊,即便吹着冷风,奥拉芬想要一点乐子,就轻轻调侃:“河流本没名字,反正这条河的旅人除了我们这点普斯科夫人,就在还有大王的庞大军队了。也许,大王可以为它赐名。”
“赐名吗?”留里克瞥一眼身边这个捂着很严实的男人:“干脆,就以你的名字命名。就叫它奥拉芬河。”
“这样啊?也好……”
“就这样定了。”留里克再稍稍一想:“本王给你安
排的领地就在河源的湖泊,大湖既然有明确的名字,这条河也必须有。对了,干脆你兴建的定居点也该有个名字。”
“依旧以我的名字命名?”
“正是。就以我们北方人的习惯,叫它奥拉芬斯塔德。”
反正是闲聊,奥拉芬来了十足的精神:“卢班斯湖畔的Ovonsitadt?似乎,它已经是存在许久的定居点了,哪怕现在我们甚至没有打下一片桩基。”
“无妨,我们会选定一个宿营地,以后你就以我军的宿营地为起始点建造你的城。”
“遵命。这样……我得为大王的军队选一个好的宿营地。”说罢,奥拉芬的双眼继续注视着前方。
却说这条向东北方向眼神的河流,它本该叫做Aiviekste(艾维克斯特河),只因一个叫做艾维克的传教士在河口区域建立了一个小修道院,一个毫无名称的河流就有了名字。
在这个时空,是普斯科夫游商的名字成为了河流名,但河流与湖泊的本质不变。
没有人能阻止卢班斯湖枯水期与丰水期极度夸张的河面伸缩,现在毕竟是寒冬中的枯水期之极致,被冰覆盖的湖面积仅是丰水期全盛期的不足20%。
即便是丰水期,这条河也是水流舒缓,侧面也表明着它河道很浅、河面宽阔。
区区一介支流,罗斯军依旧可以堂而皇之摆出两列纵队前进,各旗队完全不必担心雪橇会发生碰撞。
钢制马蹄与包了铁皮的雪橇辙,它们在冰面摩擦而发出很大动静,再伴随着挂在驯鹿脖子上的铜铃、驯鹿的粗喘气、坐雪橇人的闲聊,使得大军一直发出很大的动静,军队所到大兽小兽逃之夭夭,不冬眠的鸟儿也都飞走避祸。
如此状况罗斯战士们是连就地狩猎打牙祭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他们意外发现了这条河的冰层下,似乎很容易就捞到鱼。
事情的这样的,当全军照例开始在平坦河畔地区扎下临时营地,有着一身力气无处发泄的人们,就带着斧头、铁签铁锤和“人力钻头”在冰面上凿洞。
在冻瓷实的海冰上凿洞后抓海豹、钓鳕鱼,这是罗斯部族自古以来的拿手好戏,身为罗斯后裔的大量混血战士,他们也从老罗斯人的父亲手里继承这套生存技艺。
一根铁杆上以热焊的形式“粘”上了三片刀片,它们成均匀的螺旋排列,铁杆的末端又有曲柄,渔民双手操纵它,三片刀刃即可不断剐蹭冰面最后直接钻破冰层,之后释放一些烂肉鱼肉干打窝,再释放真正的鱼饵、麻绳鱼线就静候佳音了。
本是抱着试试看心态的战士们纷纷看到那些鲈鱼发了疯使得钻到刚凿出的孔洞。
傍晚时分的营地弥漫起烤鱼香气,留里克也得意就地享用一番本地物产。
任凭稠密雪子的侵蚀,战士们一个个躲在帐篷的安乐窝里等来了新一天。他们甚至突击堆
砌雪墙,给所有的战马在森林里做了防风屏障,确保这一夜后没有任何马匹冬季。
至于那些驯鹿,唯有它们完全不必担忧。
自进入支流后,罗斯军硬是走了三天的冰路,终于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片极为庞大的冰原。
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夹杂着雪子的冷风吹打人的面庞,所有人放眼四顾,在一片巨大的空间里森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覆雪的平地,看似平地之上有着大量的雪垛,奋力拨开又可看到大量的芦苇。
留里克下了雪橇,昂起高傲的头颅四处张望。
奥拉芬与其他几位瑟隆人向导就候在身边。
“这里该不会就是卢班斯湖?”留里克问。
“正是。是我们每年都会经历的地方。”奥拉芬顿顿气:“而且,大王现在所站着的地方,在丰水期就是河面一部分了。”
“哦?”留里克不禁缩了脚,生怕这地方的冰层不够瓷实弄得靴子陷进去裹上一层泥。
奥拉夫喘着粗气到处指着:“那里!还有那里!我敢说再过三个月全都是水域。这地方的湖床泥泞至极,绝大多数地方根本不适合建立定居点。”
“哦?那我们当如何?”
“跨越湖泊,我军继续向东,直到抵达我确认的地方。唔,至少那附近要有树林。”
留里克捏着胡须若有所思,他恍然大悟:“对呀。只有湖水不能淹没之地才有森林存在。而你,也的确需要大量木材营造你
的城。”
“正是。”
“嘁。”留里克泄了气一般摇摇头:“还以为只要到了大湖我们就能扎下永久营地,看来只能在这个倒霉的地方暂住。这糟糕的地方没有大面积平地,唉……”留里克已经预想到此地丰水期时的景象了——一片泽国。
这一刻留里克深刻意识到,哪怕自己知道了大地的基本构造,对于细节的了解依旧一无所知。
他知道拉脱维亚,知道这地方到处的森林,却不知道还有个名叫卢班斯湖的“怪物”。
第二天,经历一夜并不舒服的休息,罗斯军顶着疲倦与内心的懊恼,开始在卢班斯湖的主要部分快速推进。
他们一直推进到看似的坦途之地,可向导奥拉芬说决不能停,大家也就只要不断进军了。
事实上他们在枯水期被冰层彻底覆盖的湖床上走了整个白天,所有人都感觉大家只是在无聊赶路,而所谓的湖区好似漫无边际。
他们硬生生跨越了大湖,历程也切实达到了惊人的四十公里。
“就到这里了!”终于,奥拉芬把的很严实的嘴巴松了口。
大军抢在太阳落山前抵达了奥拉芬所指认的一片森林之边缘,颠簸一整天的人们浑身酸痛,一个个精神萎靡不振甚至连搭帐篷的心思都没了。
留里克抱着被折腾不轻的贝雅希尔下了雪橇,所有人都站在平地上使劲跺跺脚蹦蹦跳跳。
真的安静下来留里克也注意到这里相对于别处的
确地势较高,背后就是一片巨大呈现团状的森林,这样的环境的确适合修造一处有木墙包围的堡垒。
于是,计划中的卢班斯湖畔奥拉芬斯塔德城,就从罗斯军今晚的营地开始。
不过大军仅会在这里留驻一晚,给予战士们的福利至多是明日晚一点再启程。
他们会留下大量的生火做饭痕迹,顺手再砍伐一些松树,削尖一头砸如冰冷泥土里充当桩基,这在形式上就算是罗斯王留里克对新城镇、新伯爵的御所奠基了。
篝火劈啪作响,留里克一边以手扣着烤鲈鱼的鲜美鱼肉,一边听着精神舒畅的奥拉芬继续描述美妙前途。
“接下来该怎么走?直接冲向东方,硬着穿越森林?”留里克问。
“对。大王不必担心,哪怕白雪皑皑,您可不要忽略我的绰号。我是夜行者,走夜路都不会迷路,区区覆雪而已,我甚至闭着眼睛都知道如何正确穿越森林,请一定相信我。”说着,奥拉芬不停敲打胸膛。
“我相信你,所以,我们会消耗多少时间?你知道的,我不想再磨蹭下去了。”
“是。以罗斯军的速度,我想只要一天时间就够了。”
“这么快?”
“只是,穿越了森林抵达那条无名之河后……”
“有隐情?”
奥拉芬摇摇头:“确实有隐情。那是一条小河,届时大王的雪橇队就只能拍成的单列纵队了。我们这些旅人最快要用七天的时间,从普斯科夫
划船抵达小河畔,之后再走陆路穿越森林抵达卢班斯湖。大王雪橇队有神速,也许不至于七天时间。”
“这样啊。那就五天?”留里克捏着胡须思索道。
“但愿如此。也许在前两天我们熬过了糟糕的小河,在进入大河之后……我们就能像是在道加瓦河、在以我命名的奥拉芬河上飚速了。”
“哦!是一个好消息,所以你所谓的未来大河,它将直接通向普斯科夫?”
“正是。”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你,的确是优秀的向导。”留里克不得不赞誉道。
因为俄联邦与拉脱维亚国家的绝大部分边境就是通过一条小河确定,该河正是奥拉芬所谓的正确通路。小河没有名字,在奥拉芬看来它有没有名字都无所谓,兄弟们都是粗略称呼为“通向里加的小河”而已。
毕竟对于普斯科夫人而言,鲜有人知道这条河的意义,即便无论是当地的丹麦移民和克里维奇斯拉夫人移民,他们成了无人区的原住民,由此普斯科夫诞生,先期移民的后裔却悄然忘却了祖先的移民之路。
只有少数人直到它,又因或这或那的关系,普斯科夫方面始终没有与里加建立长足的贸易关系,就只有一些少数派经营这条隐蔽的贸易线。
最终,这条曲折的小河会注入维利卡亚河,而今它已经有着这个名字了。
毕竟这个词的本质来自于北欧语境下的“祭祀”。两河之地的普斯
科夫,它因一个祭坛而成为各路人等的聚居区。
“什么?通向普斯科夫的大河名叫维利卡亚?”
奥拉芬根本想不到自己阐述一个事实,罗斯王就显得莫名的兴奋?
“大王喜欢这个名字?”
“岂止是喜欢。”留里克忍着笑意,“我的长女叫做维莉卡,和你所谓的大河一定来自同一个名字。”
“这……都是因为祭祀吗?果然,一切都是神的安排。”奥拉芬讶异得捂着嘴,看到留里克笑出声,自己也松开手豪放得发出杠铃般的笑容。
第1349章 留里克在捻庄
连续的行军并没有再消磨战士的经历,因为河道在逐渐变宽,一切都在好转。
甚至连阵雪也停止了,消失多日的太阳重新现身,战士们也不得不再把装起来的墨镜戴上。
终于,迎在罗斯军面前的是一条宽阔大河!
留里克跳下雪橇摘下墨镜,他在河的左岸眺望右岸,凭感觉估测它的宽度,不禁感慨:“不可思议,这就是维利卡亚河?感觉有莱茵河那么宽阔。”
“这就是维利卡亚,它是一条长河。”奥拉芬补充道。
奥拉芬也是极度兴奋的,河道在基本成南北走向,他的大手指向北方:“我们继续走,最终即可抵达普斯科夫大城。”他的大手又指向南方:“如果向南走,我们还能遇到多个小型的克里维奇人定居点。”
“克里维奇?”
“就是他们。”
“果然到处都是他们呐。”留里克不禁捏着胡须,至今他已深刻了解到克里维奇人部族的力量——似乎只有他们才是四处开花的东欧斯拉夫人主力。
他再想一想:“那么,我们现在的位置究竟在下游……还是在上游?”
“这里已经是下游了。大王,如果我们继续南下将很快遇到村庄。”奥拉芬指认道。
“村庄,如果我们先现在出发,今日即可抵达?”
“不。最快也要明天。”
留里克觉得这家伙就是旅行无聊了,说话好似开玩笑。“什么叫做很快?我们还不是要再走一个白天?”
奥拉
芬看得出罗斯王是憋着笑,自己也叫好意笑道:“确实如此。不过走一天时间遇到村庄并不算什么,再说过去的日子里我们不一直在无人区摸索?大王尽可相信我的话。”
“好吧。庞大的普斯科夫啊……”留里克的眼神再朝向北方,不禁喃喃自语:“看来你与我理解的很快是两个意思。你们这里村庄的密度太分散了!远不及本王的伊尔门湖的人口稠密。”
奥拉芬如兔子般竖着耳朵,罗斯王的嘀咕他听得真切。“我知道有个叫伊尔门的存在,既然大王提及它,还说那是大王的湖,也许我该寻找机会亲自去瞧一瞧。”
“哦?你真的听说过。”留里克猛回头一脸喜悦:“难道说,你们普斯科夫人过去曾去过伊尔门湖?奇怪,如果你们真去过,过去的十多年时间我怎么不知道。”
“我实话实话。只是听说而已。”奥拉芬答得干脆。
东欧世界空旷广大,每一个定居点都是难能可贵的,也恰是定居点相对太稀少,民众就要依傍着河流兴建一个有一个距离相距甚远的定居点,每一个定居点作为中心,再有一批小型村庄如行星环伺般存在,形成一个较大型的聚落。
根据奥拉芬的自述,普斯科夫人通过里加民众、波洛茨克人以及斯摩棱斯克人知晓了北方还有一群伊尔门人。
普斯科夫当地斯拉夫人对那些伊尔门人是有一点感情的,一切都来
自斯摩棱斯克人的描述:一群部族里的叛逆举村逃跑,他们是克里维奇人,却和伊尔门湖当地人住在一起。
奥拉芬自述这些过往,不禁问道:“大王,难道您的大湖也有克里维奇人吗?”
“有。当然是有的。”留里克就差捧腹大笑了,随手给那些将战马拴在雪橇的骑兵,随口念到几个明显斯拉夫化的男性人名。
多为战士得令离开大军休息的临时营地,纷纷站在留里克面前。
“你瞧。”他对奥拉芬说:“这些人都是我所喜爱的,他们就是你听说的北方克里维奇人后裔,他们的村庄的首领,一个个都是博雅尔的儿子,未来他们也会继承博雅尔爵位。”
“啊?!也就是说,这些日子我和他们一起行军?”奥拉芬完全没想到还可以如此。
“正是如此。”留里克自豪道,罢了又令这几位退下休息。
他再看着奥拉芬的脸:“任何的事我们今晚休息时好好谈,现在你只要告诉我,如果我军顺流而下,遭遇的那个村子是否能接受我们的到来?我是说,我很担心他们看到大军会本能逃跑。”
“大王担心的事,不过我可以作为说客让他们安心。而大王……或许也该如对待里加的时候那样,大军就在村外空地扎营。”
留里克点点头:“我不会惊动树林的鸟儿,那些村民可以安心。对了,村子叫什么名字?”
“波克鲁蒂谢。”
“绕口的名字啊。
何意?”
“就是……将多根麻线捻成一股。当地人种植亚麻,很会制作绳子。”
听得奥拉芬的描述,留里克心里默默琢磨:“麻线捻成绳子,这是一种重要的手艺啊!他们的村庄,岂不就是捻庄。”
留里克为阶段性目标起了个言简意赅的名字——捻庄。
或用北欧的说法,直接谓之为“绳村”。
“难道,那些村民靠做绳子生活吗?”
“他们自然也种地。”奥拉芬急忙补充,“只靠做绳子怎么可能生存。”他又猛地想到罗斯王既然问及此事,只怕对那个村子有所图之:“所以,大王打算得到当地人的绳子?”
“未尝不可。而且,我的远征的确需要大量的绳子。我不在乎谁生产的,只要能造出来、能为我所有,这种人就该赏。”
奥拉芬一点就透,便立刻拍打胸膛:“大王请放心,就请任命我为使者,我会说服波克鲁蒂谢村向您臣服。而且,也会说服他们将所有的绳子卖给罗斯。”
“很好,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因为对于航海行为而言,缆绳是极为重要的消耗品。细缆绳编制成大网,即可做成巨型网兜施行拖网捕鱼作业,此乃当今时代大肆捕捞波罗的海真鳕的最有效率手段甚至没有之一。
无数的物资产品需要绳子进行捆扎,船只的升降帆需要它才能实现,水手们在夜里就睡在绳子编制的睡袋、悬挂着如同蚕茧睡觉。甚至它还是
战争武器的一部分!因为罗斯军的最泛用重型装备之扭力弹弓,它的威力就来自麻绳的扭力。
每一次大规模作战罗斯军必然消耗掉大量绳子。
固然在伊尔门湖区,有的博雅尔带着其领地的民众以广泛种植亚麻,湖区各村也都开始了亚麻种植,但所有有识之士都意识到,罗斯自产的亚麻根本无法满足自身需求。
尤其是,亚麻产能无法完全满足军队的需要。
也亏得罗斯王国自古以来的皮革技艺,在制作衣服上并未如人口最多的斯拉夫人那般向着麻纺织倾斜。羊毛纺织与皮革裁减,大大缓解制衣产业的麻布供应不足。
只要罗斯继续对伊尔门湖区的开发,对土壤要求不高的亚麻即可疯长,时间会弥合各种麻烦。
只是时局不等人呐。
“不知道那个捻庄能有多大的库存。我带着和平交易的态度对待他们,那些村民应该不会恐惧我的大军吧。反正,这些人未来都将接受我的统治,他们不表现出明显敌对态度,我也没理由对他们动粗。”留里克有着这样的心态。
也是秉承着这样的心态,当大军又在傍晚时分于一处平坦河畔地扎营,他将麾下的各旗队长招揽到自己取暖的篝火边,向着自己的爱将们声明自己的“王者主张”。
极为旗队长乃至更下级的军官,大家尽是罗斯王教育、提拔的青年才俊,从小时候接受教育到现在为国王效力,他们
是吃着国家财富长大,罗斯王令他们做什么,兄弟们洗耳恭听并照吩咐办事即可。
大家皆发誓:“我们绝不会肆意妄为,没有大王命令,绝不会进入村子。违者甘愿受死!”
各将领言之凿凿,以向导身份得以持续待在留里克身边的奥拉芬实在震撼。按理说一个不设防的村庄,大军所到抢了就抢了,罗斯王何意?竟还要花钱去跟村民交易?
奥拉芬固然打赢了罗斯王的要求,其本人对那个村子并无恶意,对当地村民的情况了如指掌——村民们都效忠普斯科夫的老大高尔,靠着当地的丹麦移民社区的军事力量保护。
不过,一旦遇到战争危机,高尔老大真的会带着兄弟们为一个小村庄出头?
过去的时代里从从未听说过有军队袭击村庄,村民们首要做的是准备一些武器抗击偷偷潜入村子偷吃、袭击人员的熊。除此外便是每年准备一批粮食、绳子作为贡品交给高尔老大。
某种意义上,高尔老大把那个村子当做了定期割羊毛的绵羊了。
奥拉芬并不为波克鲁蒂谢村惋惜,那些人过得是好是歹与自己这种游商有何关系?他完全想不到,罗斯王明明可以用兵威之盛逼着当地人缴纳一笔贡品,现在要花钱去购买未免太仁慈了。
这种仁慈甚至并非国王的个人态度,全军被逼着保持仁慈。“难道罗斯王手下都成了善良好人了?据说他们不是才在斯
摩棱斯克做了野蛮杀戮吗?我真是搞不懂……”奥拉芬搞不懂,现在也没心思去理解。
现在全军照例扎营休息,战士们的技术已经极为熟练,能迅速搭建个人帐篷,离开之际又可迅速拆掉、打包好。他很高兴有罗斯战士为自己和履行的同伴们搭好了帐篷,还有大锅为伙计们熬煮香喷喷麦粥。
什么都不用亲自动手,即可过着饭来张口的舒服的旅行生活。
而代价……仅仅是告诉罗斯王旅行者们所了解的有关普斯科夫的一切。
奥拉芬注意到,罗斯王特别想要弄清楚围绕着普斯科夫人母亲之河的韦利卡亚河,依傍该河与其主要支流的分别有哪些定居点。
于是,有几个罗斯军当前宿营地的河流上游定居点之名号,被奥拉芬一一列举出来。
奥斯特罗瓦,一座建立在河中岛上的村庄。
弗雷夫,一座在上游河道畔的河右丘陵之顶建立的村庄。
维尔耶,一座处在上游支流尽头的河边村庄。
留里克还希望奥拉芬说明更多的村庄,可这个老家伙就只能说明这三个。
“难道就没有更多吗?还是说……你在刻意保留什么?”
面对罗斯王的质问,奥拉芬不得不发誓:“我所知道的上游村子就是这些,或许当大王的军队抵达到维利卡亚河的劲头,您会发现更多的村庄。而那边我从未去过。”
留里克不为难这个男人,恐怕此人的真不知道,毕竟这个男人
与其伙计们的主营业务是到里加做食盐生意的。倘若这伙儿人是狩猎为业,才有动力向茂密的河区森林钻。
或许,上游就该是人迹罕至的。
再据说奥拉芬所言,普斯科夫人绝大多数就住在滨湖的城市,那里有着两条大河冲出来的一大片肥沃草地,这么多年来完全不担心湖水泛滥破坏场地,就在那片坦途大量村庄拔地而起。
这个解释非常充分,一片滨湖的平坦肥沃之农垦区,是本时代东北欧的斯拉夫人们能找到的最肥沃的农田。
新的一天在平静中到来。
气候依旧寒冷,却也没了先前的那种刺骨,人人都能感觉到大地在发生某种异变,好似春天就要到了。
实际东北欧的春季还要在整个两个月后才能到来。
算着日子现在的确到了儒略历的一月份的尾巴。
漫长的陆路行动,即便驯鹿大军在各种冰封河道上狂奔还是浪费了太多时间,远不及温暖时期飙船来得痛快。
罗斯军保持匀速奔向留里克所获悉的那个波克鲁蒂谢村,即是自己戏谑称呼为的捻庄。
奥拉芬和他的伙计们先行一步,坐着驯鹿雪橇就冲入村庄。
这个村子的民众仅有四百余人,在这个时代的普斯科夫地区已经堪称“大型定居点”。
自古以来村民们对于冬季的态度就是尽可能待在家里保持温暖,因为他们是克里维奇移民,对着建造木屋有着执念,只不过碍于生产工具的劣
质,所建造的木屋过于漏风了,民众用苔藓、枯草乃至是麻布破绳子头将缝隙塞住,却又因为不善制作烟囱,使得他们冬季烹煮麦子、冻鱼之际,总是弄得一屋子烟熏火燎。
村民早就适应了这种生活,他们不知道诸如罗斯的新罗斯堡、诺夫哥罗德的当地人住着有木地板、有壁炉的好房子,他们所知道的是住在普斯科夫的高尔老大,那个强力男人也住在瓦良格人惯常的大长屋里。
也许诸神对所有人是一视同仁的,哪怕是高贵的高尔老大,平常也得睡在土地上。
不同在于,村民睡在茅草与麻布毯子上,高尔老大睡在皮毯上。
村民对于奥拉芬一伙儿颇为熟悉,或者说他们对所有的游商都是熟悉的。
带上罗斯王计划赏赐的一批铁质斧头、矛头,乃至一包铁质箭簇(先前战争的断箭),重量约有一磅的银币(成色上不好),奥拉芬为了行动的成功率,也带上约莫五磅盐,进入到毫无设防的村庄。
期初,冬季劳作的些许村民对突然出现的驯鹿雪橇很警惕。可见一张熟悉的面孔,顿时就化警惕为快乐。
波克鲁蒂谢村是很多村民小家庭抱团取暖的结果,这里没有实权的村长家族,任何的事情就是各家各户出一个人,大家坐在一起商量着来。
“喂!这不是夜行者奥拉芬吗?你不是去西方的遥远世界买盐,怎么在冬季就回来了?”
“你怎么
坐着雪橇?你从哪儿搞到的驯鹿?你的船呢?”
“难道西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好像很急。”
“兄弟们别刁难他了。喂!奥拉芬兄弟,这次带来什么好东西了?我们能买到多少?”
……
闻讯而来的村民陆续离开住处包围住了带着一批物资进村的奥拉芬。这个老家伙的确对留里克隐藏了不少事,所谓他能准确提及的村子就是他曾亲自去过的。
在这个空旷的世界,各村不会蠢到袭击带着货物做生意的游商,他们尤其会为了换盐拿出大量的土特产去兑换。站在村民立场,他们巴不得商人频繁光顾自己的偏远村子。
奥拉芬与这些村民只是普通的买房卖房关系,可朴素的村民可没把这个福星当外人。
不过,当老家伙提及一直庞大的军队已经陈兵村外之际,无疑令村民大吃一惊。
由于从未见识过兵燹,村民们所能想到的是,所谓一群更强大的瓦良格人来了,他们所来会如高尔老大一般索要贡品。可恶的是秋季时期大家已经缴纳一批贡品了,难道还要给新的外来强人一批贡品?
面对着七嘴八舌的愈发悲观的讨论,奥拉芬站在雪橇上对所有村民呼吁:“大家不要惊慌。你们面对的是北方世界的征服者、瓦良格的罗斯大王!罗斯大王是仁慈的,所以他的大军才在村外驻扎。大王向诸神发誓却不进入你们的村子,绝不侵害你们的生活。
你
们再瞧!我这里的东西都是罗斯大王送给你们的礼物!罗斯大王非常喜欢你们,如果你们能宣誓忠诚于罗斯大王,就能得到它们。看看吧!这里有铁斧、有矛头、有箭簇、还有盐。甚至还有钱!”
奥拉芬陆续展示他带来的东西,每展示一个都会强调“这是礼物”。
他的每一次展示都会引得民众一阵惊呼,最初讶异的气氛逐渐消弭,取而代之是欢呼。
“但是,你们仍要缴纳一批贡品,证明你们真心臣服罗斯大王。大王要的东西非常简单,那就是绳子!反正你们也要在春季把绳子卖到普斯科夫,只要你们把手里的绳子全部带到罗斯大军营地,罗斯王会给你们更多的好东西。我的朋友们!看在我们多年做生意的份儿上请务必相信我一次,只要臣服罗斯大王,一切都更好。”
对于极度缺乏铁器的村子,没有谁比他们更知道铁斧与铁矛头的意义,仅这两项就是极为厚重的礼物。为此有的家庭为了得到斧头,宁可付出卖掉亲生骨肉的代价。
毕竟在村民看来,养个新孩子就是多消耗一些粮食,而一把好斧头可令无数大树化作木柴,可保全家冬季不冻死,这种交易他们觉得很划算。
然而,奥拉芬展示的铁器之多已经超越村民想象——看起来每一家都能分一杯羹,而代价只是宣誓臣服罗斯王,并把不值钱的绳子交给大王而已。
这是大好事
!村民们没有怀疑,遂立刻将之前图举出的村长即话事人,令其代表全村先行跟着老游商奥拉芬去上游不远处罗斯军的营地,去向罗斯大王宣誓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