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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的变迁全文阅读

作者:浓雾行者     大宋的变迁txt下载     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20章 登陆琉球(下)

    叶志平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把蜜饯塞进口里大嚼了起来,边吃边一脸陶醉的样子,学着吴梦那般连声道:“甜蜜蜜滴,大大的好吃。”说罢又将蜜饯伸到与那平嘴边。

    与那平见叶志平嚼的津津有味,欲待不吃,又惧怕他兜里的神器,想着眼前这人也吃了,想必定是无毒,于是半推半就的张开嘴巴将蜜饯含进了口里咀嚼起来。

    与那平嚼着嚼着了半天,才发现这蜜饯真是好吃,他吃过日本人带过来的糖,但那只有甜味,这蜜饯酸酸甜甜的可是好吃许多,他三口两口便吞了下去,目光却下意识的望向叶志平手中的纸包。

    叶志平笑眯眯的将纸包递给他,与那平接过纸包拿起蜜饯细细看了两眼,才发现这是果儿做的,是个吃食,不是什么毒药,连忙抓起一颗大嚼了起来,边吃边连连点头,意思味道真好。

    马良驹见这蜜饯外交起了作用,折下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大大的“唐”字,然后指了指身边所有的人,与那平别的汉字肯定是不认识的,但那“唐”字他可是知道的,他的祖先留下来的传说就言道大海的西边有个强大无比的国家,国号就是“唐”。

    与那平仔细看了看“唐”字,又指了指宋军,叶志平使劲点了点头,与那平哈哈笑了起来,拿着纸包“嗖”的一下从洞里钻了进去,想必是去唤人了。

    叶志平长吁了一口气道:“马都头,找个军士去请梅参军和金师兄吧,这里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马良驹呵呵笑道:“叶都管的蜜饯可是起了大作用了,看来对于这些蛮人,甜枣还是比弓箭管用许多。”

    叶志平叹道:“马都头,那‘唐’字也比‘宋’字管用许多,天下人无不知晓煌煌大唐,我大宋想要鼎立天下,重复汉唐荣光,还得多加努力啊。”

    两人正在互相吹捧,梅鼎臣和金世明赶来了,与那平带着几个寨子里的耆老与叶志平和马良驹几个人互相打着手势,彼此之间满脸笑容,这里面有两个耆老还能讲几句粗浅的汉语,双方有了共同语言,气氛便融洽起来。

    到了夜里,寨子前燃起了数堆篝火,宋军和寨子里的琉球土著们围着在火堆边边喝着美酒边烤肉,寨子里的姑娘小伙子们跳着看不懂的草裙舞招待西边来的贵客。

    叶志平和金世明使尽浑身解数,什么海外香料、烤肉、烈酒、果酒都搬了出来,少年时代学会的烤肉技巧倒是派上了外交用场。

    这一顿把琉球土著们吃的是流连忘返,他们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好的美酒和烤肉,一个个醉的歪七裂八,最后都是就地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日叶志平和金世明起都起不来了,梅鼎臣再接再厉,将土著邀请参观蒸汽船,这些土著哪里见过冒着黑烟就可自己行走如飞的战船,一个个跪倒在蒸汽机舱里直呼“神灵”。

    梅鼎臣给与那平和几个耆老每人一套台湾府的老三样礼品“镜子、玻璃杯、火柴”,这几个家伙看到礼品后眼睛绿的和狼眼一般,搂在怀里死不放手。

    梅鼎臣顺势就将舆图拿出来连比带划,用五套酒具外加十块金币换下了他想要的一千多亩地,又送给他们一人一口亮闪闪的短刀。

    这些田地是梅鼎臣特意规划出来的,并不是这些土著们的田地,而是不适合种水稻的沙地,与那平一看想都不想就点头了,这些地给他们都没用,能换到这样的奇珍异宝和宝刀怎么算都值了。

    半个月后,从台湾府来了两百多工匠和五百多凯达格兰俘虏,带着牛和农具来到了岛上开垦荒地、兴修水利,种植甘蔗,与那平的八百多族人与汉人接触后,发现了一个好处,宋人虽然武器犀利,军队十分凶悍,稍不注意就会挨鞭子,但是从不故意欺负人,只要听话就不会挨打。

    而且帮着汉人干活有太多的好处,各式各样的零食玩意层出不穷,什么蜜饯、火柴、小镜子、雪盐、粉条、面条,压缩干粮、锋利无比的小刀,还有能把身上洗的干干净净香喷喷的香皂。干的活多了,也可集体兑换打谷机和镰刀、耧车,于是这些土著们一有农闲时日就跑来帮宋人做活,慢慢的也接受了宋人的生活方式和文字。

    在台湾府的带动下,琉球岛上的百姓脱离刀耕火种,慢慢走向近代文明,而台湾则收获了一大片种植甘蔗的基地。

    ............

    却说王小娘子与刘从德的亲事订下以后,王蒙正也算是皇亲国戚,且正式搭上了刘太后的线,越发得意,如今他时常出入刘国舅府邸,与罗崇勋、张耆等人称兄道弟,在京城里四处结交官吏,请吃请喝,好不快哉。

    待得刘从德婚事完毕,刘娥对这门姻亲倒是很照顾,在她的授意下,王蒙正的资历已经报上审官院,就待荫补入官。

    王蒙正闻讯后在东京城里更加趾高气扬,什么朝廷命官,高官大臣,只要不合他意者一概不放在眼里,再大你还能比太后大么,而一些胆小怕事的官员对于王蒙正是能忍就忍,更加放纵了王蒙正的嚣张。

    王蒙正的老家是梓州路泸州人,泸州领泸川、合江、江安三县外加淯井一监,泸州山地众多,可耕作之地甚少,好在此处产井盐甚多,川蜀之地独特的地理位置导致中原的雪盐无法大量运入,许多百姓的私人盐井便是全家人的生活来源。

    王蒙正一直对泸川、合川一带百姓们的盐井垂涎三尺,总想着夺百姓的盐井为己用,组建大规模的盐井产业,再想法子得到雪盐制法,那就正是大赚特赚了,女儿的婚事一完,他便收拾好行李,匆匆赶回了泸州。

    按说这其实是个好方式,联合生产当然比私人单打独斗不管是生产效率和井盐的质量都有保障,是未来的发展趋势,但是以王蒙正这种利欲熏心的德性,即便弄出个集团式的盐场,只怕也是个血汗作坊。

421章 泸州盐井(上)

    时年十月末,大宋泸川军节度泸州州衙,泸州知州郑昭度去职后知州的位置一直空缺待补,眼下在泸州主政的是通判刘立之。

    王蒙回到泸州后打着太后姻亲的牌子求见通判刘立之,太后如今是垂帘听政,刘立之无法拒绝,只好在知事厅接待了王蒙正。

    双方见礼后分宾主坐定,书吏上前奉茶,刘立之抱拳道:“泸州贫穷之地,王员外不在京师享福,来泸州有何贵干?”

    王蒙正就要荫补入官,对刘立之用‘员外’一词来称呼他颇为不中听,他抱拳回礼道:“在下家乡便是此处,此次回乡省亲,有些要事想与通判官人商议一番,那可是利国之大事,若是成了,通判升迁也是指日可待。”

    刘立之早就听过王蒙正贪婪的名声,对他甚是不屑,勉强应付道:“好说好说,不知王员外何以教我。”

    王蒙正做出正人君子的嘴脸道:“通判,朝廷如今虽是岁入日增,可西北支出甚多,太后与陛下节衣缩食,只为朝廷能多省下些银钱,在下身为太后姻亲,眼看太后与陛下如此节俭,殊为不忍,欲待为太后分忧,尽一份绵薄之力为朝廷多收些赋税。”

    刘立之半信半疑的问道:“不知王员外有何良策,泸州除了盐井,可是并无其他产业。”

    王蒙正笑道:“通判,在下倒有一策,可使泸州的盐税倍增。”

    刘立之来了精神,忙问道:“王员外但有良策尽管道来,本官当尽力施为。”

    王蒙正胸有成竹的说道:“泸州盐井如今都是些平民百姓自挖自采,还偷漏税赋,在下以为当集中一起由一家统管,如此税赋便不会偷漏。通判,苏州和京师上的房地产可是日进斗金,这便是台湾府所说的那什么大规模经营的好处,在下以为泸州的盐井也当如此。”

    刘立之还以为他真有什么良策,听到此处大失所望,泸州共有三百六十一处盐井,有官营也有民营的,他早就想过此事,便摇头道:“此事本官并非没有想过,只是州衙财力匮乏,无力赎买百姓手中的盐井而已。”

    王蒙正呵呵笑道:“通判勿忧,这统管盐井何须州衙出面,在下愿出钱赎买泸州百姓的盐井,住建泸州盐业工坊,在下再求太后赐予雪盐之法,这不就让官府的赋税倍增么?通判,当初苏州可也是靠着雪盐一步步繁华起来,我泸州也可为之。”

    刘立之听后大为警惕,这法子听着当然是好,可王蒙正此人本性甚贪,在川蜀一地兼并了不少田地,不少主户被迫成为王蒙正家中的佃农。北宋的佃农对地主本无人身依附的关系,可在落后的川蜀一地,天高皇帝远,地主们勾结官府的吏员,以种种手段迫使佃农成为半奴隶的身份,不得到地主的允许,佃农是无法摆脱地主对他们的人身约束。

    如果王蒙正兼并了泸州的私人盐井,以他那贪婪的个性,可以想到的必然是大量盐农会失业,泸州薄弱的财政根本无力来保证失业盐民的生计,定然会造成大批流民,危及社会秩序,刘立之当然不会答应他,可太后哪里又如何交代。

    刘立之闭目思考了一阵,缓缓说道:“王员外,此事本官不能立即答复与你,你可先与百姓商议一番,看看百姓的意愿如何,我等地方上的父母官,当然希望地方太平,故不能过分违拗百姓的想法。”

    王蒙正的眼里百姓都是蝼蚁,哪有他们说话的份,闻言便道:“通判,那在下就先去活动一番,那些百姓们又何必放在心上,我等组建了大盐场,他们可以来盐场做工,并非断了他们的生计。”

    刘立之懒得理会他了,与王蒙正闲聊了几句,借口政务繁忙,将他打发走了,至于什么去赴宴之类,刘立之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了。

    泸州泸川县有一家盐户,他家的大口盐井就位于宅子的后院,主家周四牛是个憨厚的小老板,与浑家生了大郎周笄、二郎周径两个儿子,家中只有两三亩薄田,全靠后院的盐井过活,忙的时候也雇上几个短工帮忙,闲时就是周四牛和两个儿子自己下井挖盐,一年辛苦到头,交了赋税后也只能赚个肚饱。

    这一日周四牛一家正在灶屋里吃早饭,川蜀的普通百姓人家哪能吃上三餐,都是辰时末吃一顿,申时中吃一顿,这一日就算是过完了。周四牛正往口里扒的正欢,忽然听到外面的有人推柴扉进了院子,大呼小叫的喊着他的名字。周四牛连忙放下饭碗,走出了灶屋去招呼来人。

    来到院子里,却发现是乡司和里正一脸掐媚的簇拥着一个身穿锦袍的员外站在院子里,四周围着几个衙役,周四牛慌忙上前见礼道:“不知几位官人光临寒舍,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乡司对着周四牛介绍道:“这位员外可是来历不凡啊,乃是当朝太后的姻亲,本州的大户王蒙正王员外。”

    周四牛怕是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衙的县尉,哪里听闻过背景如此强大的官人,战战兢兢的叉手行礼道:“小人周四牛见过王员外。”

    王蒙正鼻子轻轻“唔”了一声,神色倨傲的问道:“周四牛,听闻你这后院的盐井出盐不少,且带我等前去一观,有一桩好事会说与你听。”

    周四牛一头雾水,自己一介平民百姓,这富贵员外能有什么好事关照自己,但又不敢不从,当即进了杂屋取了钥匙带着一行人走到了后院,拿出钥匙打开了院门,躬着身子站在门边,恭请王员外入内。

    王蒙正见院子里黄泥遍地,皱了皱眉,将锦袍的下摆扎起,跨入了院子,自从他成了太后的姻亲,对自己的穿着打扮尤为注重,唯恐堕了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

    几人走进院子里,王蒙正转了一圈,摇了摇井架上的辘轳,探头探脑察看一番,开口问道:“周四牛,你这口盐井每岁可出盐多少啊。”

    周四牛不敢不答,其实就是他不答官府那里也有记录,他仔细在脑海里统计了一番,抱拳对着王蒙正说道:“启禀员外,在下这大口盐井岁出卤水也不多,去岁熬好的井盐估摸一万八千斤。”

    王蒙正点了点头,这盐井和其他百姓的私有盐井大致产量都差不多,于是说道:“周四牛,州衙可是有了新政,要赎买百姓的盐井,全部纳入统一的盐场,由本官来当监官,你这盐井也是征收范围。”

    周四牛一听便呆住了,这盐井虽然产量也不算高,可一年下来也能收入一千多贯(铁钱),去掉帮工的工钱和柴禾、工具的损耗,好歹也能留下接近六七百贯,这可是全家人的生计,怎可随意说卖就卖。周四牛连忙抱拳哀求道:“官人,这可是小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盐井,并非小人自己开采的,管人要是征收去了,小人一家四口可怎生过活啊。”

422章 泸州盐井(中)

    王蒙正呵呵笑道:“尔等好不晓事,朝廷北御契丹蛮人,西挡夏州蕃人,给百姓们一个安稳的日子,如今朝廷岁入亏空,太后和陛下节衣缩食以解国忧,尔等百姓岂可稳坐家中安享太平日子,故盐场要集中整合,朝廷不会不给诸位百姓出路,每家留下一到两个丁口在盐场做工。”

    周四牛听完顿时委顿在地,这跟官府做工还有好果子吃,有些守仓库的丢失了财物,赔的倾家荡产,干活的累死累活赚点钱养家糊口都不够,这无疑是个火坑啊,他扑向前抱住王蒙正的大腿大哭道:“官人高抬贵手啊,这祖传盐井没了,就断了小人全家的活路,这是把小人全家往死路上逼啊,官人,求你饶了小人全家吧。”

    王蒙正一看周四牛那黑漆漆的手抱住自己精致的锦袍,心中一阵心疼,抬起另外一只脚揣开了周四牛,指着他斥道:“甚为朝廷子民,毫无为朝廷分忧之心,我大宋要尔等刁民何用,来呀,将这刁民抓去衙门审一审这些年有没有贩卖私盐。”

    自己挖盐井的哪有不偷偷卖些私盐的,可在大宋,贩卖私盐可是重罪,按《宋刑统》规定,贩卖私盐重者斩首,轻者杖脊二十,于本处配役三年,想周四牛这样的从少到老一辈子做盐民的热,贩卖的私盐数量若是被深挖出来,判个斩首那是妥妥的,周四牛闻言魂飞魄散,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

    如狼似虎的衙役上前抓住周四牛,将他绑缚便丢上了牛车,往县衙押去。乡司和里正看到王蒙正如此心狠手辣,大腿根直打颤,王蒙正一人塞上几百文钱,安慰道:“两位差人不必担心,本员外只对不识时务之辈才会行此下策,只要紧跟本员外左右的,本员外定会让他过上好日子。”

    乡司和里正连连点头,像个哈巴狗似的领着王蒙正去本乡另外一处盐井。却说周四牛的浑家听到自己丈夫被抓走了,往地上一瘫,好似天都塌了,半晌才凄厉的喊道:“老天爷啊,我周家一家人老老实实,从不做那伤天害理之事,如何遭此弥天大祸。”

    报信的乡邻愤然道:“定是官府有人看上了你家的盐井,想据为己有,才以四牛贩卖私盐为由押入大牢,为今之计还是尽快去县衙打探一番消息为妙,若真是如此,还不如丢井保命,好过连命都没了。”

    周家两个孩子都不大,闻言都吓傻了,呆呆的看着众人不知如何行事,四周围观的百姓无不扼腕痛心,纷纷唾骂官人的贪得无厌和横行霸道。周四牛的浑家黄氏无奈,只得带了些不舍得用的铜钱,让周径在家里守屋,带着大儿子周笄往泸川县衙而去。

    一路上黄氏惴惴不安,对着周笄道:“大郎啊,你爹爹真是命苦啊,一辈子辛辛苦苦,没享过福,临到老了还遭此大难,要是把你爹爹救了出来,我等全家还是离开泸州,去中原谋生吧。”一边说一边抹着心酸的泪水。

    周笄才十五岁,从未出过泸川县,又没有念过书,对世事懵懂的很,闻言不由一阵迷茫,中原是个什么样子呢,又不好拂逆了母亲的意思,只好连连点头道:“孩儿谨遵母亲之言,待把父亲救出来,我们把宅子卖了就去中原吧。”

    母子两人进了城,来到县衙,黄氏看着县衙门口那两个面目狰狞的石头狮子有些胆怯,想起自己的丈夫,还是壮着胆子畏畏缩缩的走近了大门,对着守卫县衙的弓手福了一福问道:“官爷,奴家的夫君被抓到了县衙,奴家还知晓是何事,官员可否为奴家打听一番。”

    弓手倒也没有为难她,问道:“这位娘子,你家夫君姓甚名谁,是哪个村里的?”

    黄氏连忙回答道:“回官爷的话,奴家的夫君叫做周四牛,是城西十里外盐井村的。”

    弓手道:“那你等等,待某进去替你问问。”

    黄氏连声感谢,弓手转身去了县衙里面,稍顷便出来了,他低声道:“这位娘子,你家夫君得罪了大人物,那可是当今太后的姻亲王蒙正王员外,衙门的知县老爷都没法为你做主,你转过县衙后面那条街,再往东边走上两三百步,有一栋大宅,那就是王员外家,你赶紧去找他,只要他发话,县衙就会放人。”

    黄氏闻言谢过了好心的弓手,带着周笄往王家大宅走去,周笄一脸不解的问道:“娘亲,为何县衙的事情还要一个员外来做主,县里不是知县最大么?”

    黄氏叹道:“儿啊,你还小,这世间的事情哪里说得清楚,王员外是当今太后的姻亲,知县哪里敢得罪他,不要多言了,还是快点去求王员外把你爹爹放出来吧。”

    母子俩来到王蒙正的老宅门口,这一片大宅四周都是高墙,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大门高耸,门板上的铜钉闪闪发光,显示着此处主人的富有,黄氏上前拍了拍大门的铜环,没过多久,一个仆役打扮的中年人过来开了门,看到黄氏不过是个农妇,倨傲的问道:“兀那娘子,此处可是王府,你莫非是找错了地方,我王府可是没有穷苦的亲戚。”

    黄氏福了一福道:“这位大哥,奴家是盐井村的百姓,我家夫君周四牛不知何事得罪了王员外,现下被抓到了县衙,奴家特意上门来赔罪,请王员外高抬贵手。”

    仆役上上下下打量了黄氏几眼,估计是看到黄氏的模样也弄不出什么油水,不耐烦的说道:“那你在门外等等,待某去通报员外。”说罢就“呯”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黄氏和周笄两人只得站在门外等待,周笄小小年纪,第一次见识到了人世间的世态炎凉和身份高低带来的差距,不由心生沮丧,少年的心灵对这个天下充满了恐惧。

    等了许久,大门才晃悠悠的打开,那仆役道:“我家员外吩咐了,他不可随意见嫌犯之家眷,给你写了封书信,你带去给县衙的人,就能见到周四牛。看到你也可怜,某给你出个主意吧,你去了县衙与周四牛好生商议一番,若是交出盐井,以往买卖私盐的事就不追究了,若是不从,这贩卖私盐的底子掀了出来,只怕性命不保。”

    黄氏心中悲苦,这周家祖传的盐井怕真的是保不住了,俗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这太后的姻亲又比他们身份又高了不少,蝼蚁般的百姓哪有这般能耐去抵抗如此之大的势力。周笄咬牙切齿道:“娘,孩儿你买把菜刀,躲在这附近,待那王员外出来,就跟他拼了。”

    黄氏慌忙拉着周笄的手道:“儿啊,千万不可如此,这王员外家长仆役众多,你怎么能近得了身,就算能杀掉这个恶霸,你可是要偿命的,为娘宁可不要那盐井,也不能让你们兄弟俩有个闪失。我等还是与你爹爹商议一番,破财免灾吧。”

    黄氏带着周笄走到衙门处,将书信递给刚才那个弓手,弓手怜悯的看了看这对可怜的母子,摇摇头叹口气带着他们进了县衙的留置牢房,县衙只能暂押犯人,不可长期羁押,故这县衙的留置牢房里犯人很少,只有寥寥数人里面呆着。狱卒走到一个牢房门口,大声吆喝道:“周四牛,起来,有人来看你了。”

423章 泸州盐井(下)

    周四牛闻言从稻草堆里站了起来,一瞧是自己的浑家和大儿子,他连忙扑到栅栏边,问道:“娃他娘,你们怎么进来的,这里的衙役没有为难你们吧。”

    黄氏伸手将周四牛发髻上的一根稻草扯掉,安慰他道:“这里的官人还是挺好,并未为难我母子二人,只是那王员外一口咬定周家贩卖私盐,这可如何是好。”

    周四牛摇了摇头道:“自己开盐井的,有几人没卖过私盐,这事情本是民不举官不究,可这王员外显见是瞧上了我周家的祖传盐井,如今是用私盐之事来威逼,我等又没后台,如之奈何。娃他娘,你速速带着大郎二郎离开这里去中原算了,免得被为夫连累。”

    周笄两眼通红手道:“爹,你说的没错,那王员外告诉母亲说只要把盐井给他,就可以把父亲放出来了。

    周四牛重重的叹了口气,脸色黯然道:“祖宗的产业在我周四牛手中未能保住,真是愧对周家列祖列宗。”

    黄氏泪流双颊道:“当家的,别想太多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奴家和大郎商量了,我等全家都去中原谋生,就不信这天下没有周家的容身之地。”

    周笄双拳紧握,少年的心里充满了愤怒,这天下难道就真的是官官相护么。

    周四牛为了家里的安危,只好妥协,在王蒙正的契约上签字具结,没有得到一文钱,被迫将祖传的盐井转让给了王蒙正。签完契约后周四牛便被衙门放了出来。

    周四牛带着全家在盐井边烧香祭奠了列祖列宗,周四牛哽咽道:“不肖子孙周四牛敬告祖宗,周四牛未能保住祖宗的产业,愧对列祖列宗,周四牛带着全家远赴中原,终有一日周家子孙要收回这处盐井。”说罢嚎啕大哭,黄氏也在旁边泣不成声,两个孩子两眼红肿,恨不得与王家同归于尽。

    周四牛花了几日光阴将三亩水田转交给邻居种植,将工钱结了帮工,又将家里收拾了一番,七日后趁着天色刚刚放亮,周四牛一家带着细软离开了村庄,往泸州的码头而去。走出村庄后,周四牛转头回望着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又是一阵嚎啕大哭,最后在浑家和周笄的搀扶下才勉强离开村庄走向远方。

    失魂落魄的周四牛和全家人来到了泸州码头,准备乘船去往夔州,换乘江船沿着大江顺流而下到襄州,再去京师。四人刚刚坐在码头上等船,黄氏去买了几个果子,周四牛根本吃不下去,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忽然间官道上马蹄声声,三四个衙差骑着快马狂奔而来,进了码头便大叫道:“周四牛、周四牛,谁是周四牛,通判老爷有请,速速出来。”

    周四牛吓得果子都掉到了地上,连声对着浑家和孩子们说道:“你们三人快走,不要管爹爹了。”说罢赶紧将身上的包袱解下塞给浑家,拼命的推着三人往外走,浑家和两个孩子眼泪汪汪的看着周四牛,说什么也不肯走。周四牛一家的动静不小,衙差在人群中看到后骑着马儿就跑了过来,一旁的百姓们纷纷躲避。

    周四牛眼看走不脱了,转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拳道:“官爷,贩卖私盐都是小人一人所为,小人愿意归案,只请官爷放过小人的家人。”

    衙差跳下马来,诧异道:“什么私盐不私盐,跟我等有何关系,我等是奉通判老爷之命,请你去州衙,你那盐井被王蒙正霸占,通判老爷昨日夜里已勒令王员外归还,我等今日一早就去了盐井村,若不是你那好心的邻居告诉我等,你岂不是连盐井都不要就跑了。”

    周四牛却是不信,嘴里连连求饶道:“官爷,要抓就抓小人一个,莫哄骗我家人了。”

    三个衙差望着他哭笑不得,领头的衙差道:“周四牛,我等若是想抓你们全家,用得着哄骗你么,这一上来直接抓捕就是,你看看我等谁带了镣铐枷锁。”

    周四牛抬头一看,还真是,这三个衙差除了腰间的铁尺,没带任何东西,黄氏上前福了一福问道:“官爷,可那王员外是太后的姻亲,通判老爷下令他能听从吗?”

    衙差鼻子一哼道:“这天下再大也大不过一个‘理’字,通判老爷清正廉明,定会还你家公道。周家娘子你和孩子们回村吧,周四牛和我等去州衙就好。”

    待衙差带着周四牛回到衙门二堂时,趾高气扬的王蒙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堂下,看到周四牛时嘿嘿冷笑,周四牛吓的腿一软,若不是旁边的衙差扶住,只怕便会瘫倒在地。堂下还站了七八个和周四牛一般模样的百姓,都是低着头不敢吭声,双腿微微颤抖,面如土色,周四牛小心翼翼的大量了一下,有好几个认识的,都是家中有盐井的盐户。

    忽然间外面鼓声大作,两排衙役从外面进来,列队两侧,用水火棍敲击着地面大声好到:“升堂...恶无...“

    盐民们吓得双腿一颤,跪倒在堂下,他们和周四牛一般情形,都是贩卖过私盐,如今进了衙门如何不怕。王蒙正满脸不屑,这帮刁民果然是胆小,能奈我何。刘立之一身绯袍,头戴双翅幞头,一脸威严的上堂升座,坐下后他看了看堂下的情形,眉头一皱道:“本官尚未审案,尔等还未定罪为何下跪,成何体统,速速起来。”

    盐民们互相看了看,通判有令又不敢不从,于是互相搀扶着起来,王蒙正抱拳道:“刘通判,这些刁民贩卖私盐,在我大宋乃是重罪,通判可不要包庇罪民,在下可是能上奏朝廷,禀明此事。”

    刘立之大怒,惊堂木一拍,喝道:“公堂之上,哪有无官无职之人的座位,左右,速速给本官撤座。”

    两个衙差上前将王蒙正扶起,抽走了靠背椅,王蒙正气的满脸通红,指着刘立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他没法反驳,按例他当然是不能坐在堂下,这要是碰上个掐媚的官吏,当然不会管他,说不定还会奉上一杯热茶,可他今日出门没看天色,碰上的是刘立之。

    刘立之和颜悦色的问盐民道:“尔等都是与这王蒙正王员外签了契约,不用给一文钱就将盐井转让给他么?”

    众盐民都有贩私盐的经历,闻言哪敢做声,一个个低着头沉默不语。王蒙正顿时嚣张起来,对着刘立之道:“通判,在下与他们是白纸黑字签订的契约,大宋律法没有哪一条规定非要有转让金,这些盐户经营不善,还得顶着赋税,故愿意将盐井转让给在下而已。”

    刘立之冷笑道:“来呀,将王蒙正先押入后堂,待本官将盐民审一审便知端倪。”

    王蒙正脸色大变,吼道:“刘立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某可是太后姻亲,你这通判莫非不想当了么?”

    刘立之站起身来凛然道:“太平盛世、郎朗乾坤,岂容宵小作恶,即便本官不当这通判,也不能让你这般小人为祸乡里。”

    刘立之表明态度,还将王蒙正给押入后堂,盐民们本就是口服心不服,看到刘立之大义凛然,纷纷跪倒在公堂上大哭了起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详述。刘立之一声长叹,太后怎么会寻上这样的姻亲,真丢大宋皇室的脸。

    川蜀一地私人的盐井哪有不卖私盐的,只要不是太出格,别卖的太多,地方官一般睁只眼闭只眼,这王蒙正半月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赎买百姓的盐井,想不到却是想法子霸占百姓的盐井,要不是刘立之安插在县衙的耳目通报了此事,他此时还蒙在鼓里。

    刘立之温言道:“诸位盐民不必惊慌,本官自会给诸位做主,尔等回去照样采盐,不必理会那契约。”

    待盐民们兴高采烈的回家后,刘立之立即上书朝廷,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详述了一遍,同时令衙差和厢军跟随王蒙正回到府内将契约取出烧毁。王蒙正吃了眼前亏后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发誓要和刘立之不共戴天,他修书一封给了亲家刘美,请他出山狠狠惩戒刘立之,最好是罢免他的通判一职。

424章 民用规划

    天圣三年(1024年)的八月十五中秋过后,新组建的台湾府住建务正式开门办事,吏员们行色匆匆的进进出出,忙着勘测地形,设计规划图,营造基隆县第一批住宅小区。

    首批住宅将面向工厂的工匠们发售,从大宋本土请来的画师将效果图画的惟妙惟肖,一群趁着午休时辰跑出来的工匠们簇拥在一起评头论足。

    古语云“筑城以卫君,造郭以守民”,中国古代筑城墙首先是为了护卫官府,次一级便是守卫百姓的财产,但是在基隆根本就没有城墙。

    十一世纪初的东海和南海海岛逃亡的流民比海盗还多,根本用不着防卫,且吴梦对海防的想法是蒸汽战船御敌于海上,所以台湾府只是在港口那边有一些守卫海港的投石机和床弩的要塞。

    没有城墙的城市规划起来就容易了,且基隆将来的定位是工业城市,农田是绝对不会再垦殖了,故吴梦完全是按照后世的模子来制定基隆的城市规划,与后世不同的是城市绿地和百姓们活动场所将会大面积保留,绝对不会搞得满城都是钢筋水泥的丛林,高楼耸立绝对不是什么现代化象征,是人类自己把自己束缚住了。

    吴梦坐在海边小筑内指点江山,用铅笔一笔笔的勾勒出登陆基隆后的第二次大开发计划。

    经过数年的采掘,海港附近的浅表煤层已经发掘殆尽,此处濒临大海,地势平坦,风景宜人,是规划房地产小区的最好位置,吴梦看了看舆图上的八斗子煤矿,大手一挥,将石炭矿场整体搬迁到八斗子岛上。

    此时的八斗子还未与台湾岛相连,隔着一个又窄又浅的海峡,填海是没有可能的,直接在海峡两端用蒸汽机绞盘拉动运煤的船舶是个最好的选择。

    现在围绕基隆港四周都是挖的千疮百孔的海边煤场,可以重新平整后就作为住宅小区,再修建两条铁路,一条是沿着东边八斗子到西边寮山的东西向铁路,一条是自基隆港穿过狮岭隧道后延伸到基隆河码头的南北向铁路,蒸汽机虽然动力不怎样,没有电气化也不好调度,不过拖个一两节木制车厢,拉上十吨上下的货物还是能够做到的。

    至于住宅小区以四层的楼房为主,基隆不缺钢材,吴梦就不会用那什么竹筋水泥了,全部采用钢筋水泥现浇主梁,楼层预制板来制作,小区的绿化会比苏州和东京城里搞得更好,透明的玻璃全是标配,第一期工程里面暂时没有别业,基隆百姓还没有那个购买力。

    建设好小区还得有配套的家具、装潢、物业等等配套措施,成立几个家具厂已经势在必行、

    如今台湾府的家具都是百姓们自己去砍树制作的简易家具,别看基隆和淡水百姓口袋里有钱,家里的布置实在是太差劲了,清一色粗糙不堪的桌椅板凳,坐上去摇摇晃晃嘎吱作响。

    懒一点的人干脆就锯个树墩子当作板凳,不少人家中歪七劣八的柜子上面偏偏还挂着一面昂贵的玻璃镜子,实在是不伦不类。

    包括吴梦自己的海边小筑同样是粗糙不堪,而府衙大堂上的案几活像个杀猪的案板,燕肃的知府椅便是几块木板用钢钉打制的,只有李太后的行宫用的是大宋皇家的家具,显得富丽堂皇。

    如今建设新的住宅小区,当然不能再用那些土制的家具,总得搞些新鲜玩意出来,否则怎么掏空台湾百姓口袋里的银钱。

    吴梦将司运参军许彦先和周良史唤了过来问道:“大郎,如今的海运规模越来越大,也须成立几个船队了,船队是官营的产业,置于司运衙门下面管辖,你的航海经验是最丰富的的,就由你和许参军来一起组建。某也要问问你日后的定位了,是立足于船场,还是着眼于海运?”

    周良史抓耳挠腮好生为难,航海是他的爱好,可如今船场里上了三台蒸汽机,大量的木工机械上马,他也爱不释手,不想放弃。

    许彦先笑道:“周都管,本官还是以为都管搞航海的好,呆在船场里可是不能纵横四海了,无趣的紧啊。”

    周良史想了良久才见艰难的说道:“先生,这船场下官还是忍痛割爱吧,去船队算了。”

    吴梦知道他的为难,于是说道:“船场你不任都管了,并不意味着不理会船场,船队是船场最大的主顾,你对海船有什么建言都可以向船场提出。按某的意思,台湾府将逐渐北方航运务、南方航运务、以福建路南北为界,南方航运务主司台湾本岛、福建路、广南两路、南洋海运,北方航运务主司大宋其他地界和辽国、高丽、日本、渤海国的海运。再组建一个内河航运务,负责岛上各河流的航运。”

    许彦先抱拳道:“先生,那几个航运务的提举用何人来任职为好。”

    吴梦道:“内举不避亲吧,言福浩任南方航运务提举,大郎任北方航运务提举,仲安调往水军,内河提举大郎先兼任,找到合适的人手再说。大郎,某再给你个发财的机会,北方航运务明年改制为官督商办,称为北方航运公司,提举改为掌柜,公司掌柜可拿出钱财来购买半成股份,你须得好好干,干得不好可别怪某换人。“

    周良史又是一阵为难,他家中有的是钱,在台湾府的俸禄又不低,不愁吃不愁喝,且台湾府的风气根本不是以财富论英雄,而是以知识技能和对社会和百姓的贡献论英雄,优秀教师、学生、劳动模范才是万人簇拥的对象,他哪里还会想着赚钱。

    他抱拳说道:“先生,某还是不干这个提举吧,在下对赚钱早就不感兴趣了,还是弄些实在的事情好,不如和仲安换换,某去水军如何?”

    许彦先哈哈笑道:“都管怕是想扬名四海吧,说的也是,这钱财在台湾府其实意义不大,生老病死都有府衙管了,没有后顾之忧,谁不想弄个名垂青史。”

    吴梦点头道:“也罢,你去水军可以,但是那三十几个弟子受那佛理熏陶日久,似乎无人对钱财有太多兴趣,何昌与应盛搞了几年才算有点经济意识,还是让仲安去船场担任都管,再兼任内河航运一阵,北方航务你且先监管一阵,找到合适的人再说。”

    许彦先抱拳揶揄道:“日后可要换称呼了,周将军你说是吧。”

    周良史给了许彦先一拳道:“参军老爷,你少来寒碜某家了。”

425章 台湾制度的奠定

    吴梦从柜子里翻出一本修改过的航务条例递给许彦先道:“许参军,这里有些航运的草案,包括海上事故的处理法子,你和周大郎先参详参详,制定条例出来,待言福浩、仲安两人回来后,互相琢磨一番没有遗漏便报给燕知府。”

    说罢又对着周良史道:“仲安没有回来前,大郎还须做一件事情,船场里分离出一个家具厂出来,找个机灵的人来当掌柜,和香水作坊一样实行官督商办,可购买一成分子,如果没钱也不要紧,可以在日后的分红中扣除,这个家具厂的生意会相当火爆,所以选人千万要小心在意。“

    吴梦想了想又交待许彦先道:“许参军你这里要监督好人选,回去衙门后转告尹洙,派个好的账房先生过去,加强对家具厂的财务监管。还有件事,朝廷的御史派出来没有,这御史台的组建必须尽快,台湾府日趋富庶,贪墨之人不会在少数,查办**当势在必行。”

    许彦先苦笑道:“听燕知府言称朝廷里对御史的人选争得脸红脖子粗,闹得不可开交,王相公和曹枢相两人在承明殿上都打了起来,殿内群臣拉都拉不住,最后还是八王爷和王德用王老将军劝开的。”

    吴梦听的目瞪口呆,王曾和曹利用不和他是知道的,想不到两人闹到这个地步,直接在太后和陛下面前斗殴,连忙问道:“不就是个御史人选么,枢相又不管御史台,曹枢相何故与王相公争执。”

    许彦先道:“王相公先是提议派个少壮派的大臣过去,曹枢相却上奏称台湾府过于激进,应该派个老成持重的臣子过来缓一缓,他推荐太常博士、左正言孔道辅担任台湾府御史,王相公便道这老臣子过于迂腐,只知道因循守旧,摆老资格,台湾府如初升之朝阳,怎可让一个老眼昏花的人去担任。曹枢相大怒,以为王相公是影射己身,便与王相公争执起来,两人口角难分高下,便来了个拳脚分雌雄了。”

    吴梦哈哈大笑,想不到曹利用还真是喜欢摆老资格,脾气也火爆,不过他的建议其实还是可行的,这些老学究秉性持正,当主官肯定是不合适的,但是作为御史其实很好,改革派也需要保守派来踩一踩刹车。

    党争想避免是避免不了的,只要是君子之争那就无所谓,真理越辩越明是亘古不变的至理名言。但是曹利用和王曾这一斗殴,吴梦却又不好提出让孔道辅来台湾府了,这不是让王曾难堪么。

    周良史道:“先生,御史衙门确实要搞了,船场采买就发现了好几桩收受钱财的事件,某已经把贪腐的采买打发去种田了,可我等主官日日忙得晕头转向,哪有精力去查处这些事情。”

    吴梦点了点头道:“大郎说的是,朝廷现下根本还没搞懂贪腐的危害究竟有多大,贪腐就是一只慢慢啃食朝廷根基的硕鼠,一旦朝廷官员都贪腐成性,上梁不正下梁歪,百姓们有样学样,天下便会只问钱财不问来处,笑贫不笑娼,如此江山社稷危矣。许参军,你回去衙门转告燕知府,六百里加急催促朝廷派出御史,孔道辅这人做台湾府御史其实还不错,不过燕知府得注意方式,万不可明言要孔道辅过来,此中关节,燕知府应当知晓如何去说道。”

    许彦先和周良史领命而去,吴梦沉下心来继续规划住宅小区。

    就在王蒙正在泸州兴风作浪时,台湾府的各项制度接二连三的出台,各司曹主官纷纷根据吴梦关于台湾府施政的纲领,制定出了各自领域内的规章制度,交给吴梦和燕肃审核。

    吴梦正看着司运参军许彦先制定的《台湾府市舶司管理方略》,看到后面市舶司还须管理港口的海船,眉头一皱,用笔将此处划去,在旁边注明道:‘海船应单独设立海事署,掌所有船舶的航运协调及事故处理,水军船只除外’。

    对于市舶司管理制度的其他条款诸如海贸关税、禁榷货物等等之类,吴梦仔细看完后觉得尚可,大笔一挥写了个‘已阅,送燕知府试行之’,顺手递给了书吏,随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喝了口茶水后继续审阅许彦先呈上来的《台湾府陆路交通管理方略》,边看边修改,将交通指挥、安全和事故界定都划进了一个范畴,注明‘成立司运衙门运输武吏署,专职管理交通、官道及其设施’。

    审阅到官道修筑的问题,吴梦又将官道的修筑管理整合为官道修造署,一项项的批改过去,不知不觉间天色又快黑了,景灵和小青、丁睿都还未回来,他随手又拿起司兵参军曾公亮的管理方略批阅了起来。

    看着看着不由皱起了眉头,曾公亮的管理制度没有和府衙的司马制度结合,这是不行的,司兵参军需要掌握后勤物资的制造,由司马负责掌控军需的发放,这里明显脱节了,他大笔一挥让曾公亮添加此项内容。

    正批阅间,景灵、小青和丁睿说说笑笑回来了,几人随意做了些菜食,就端上了桌吃喝了起来,吴梦端起杯子喝了口西瓜汁道:“睿哥儿,如今的学堂有尹洙他们兼职,你可少教授些课业,除了蒸汽机之外,还是得以自己的学业为主。”

    丁睿点了点头道:“弟子知道了,师父今夜还继续给我授课么,我看师父那案几上一大堆的方略还要批阅。”

    吴梦略略思索了一下道:“还是给你授课吧,那些方略不是一时半会能批阅完的。”

    景灵笑道:“先生,这台湾府怕是大宋所有衙门里最忙碌的,上至燕知府,下到书吏,七成以上都得去学堂教书,连那些女官都不例外。”

    吴梦道:“那有什么法子,后年学童班结业了才会轻松些,再然后就岁岁都有结业的学童,到那时台湾府就不会缺乏教书先生了,如今还是艰苦创业时期,只能是小孩当大人用,女人当男人用。”

    小青问道:“先生,那男人当什么用,当机器用么?”

    吴梦哈哈笑道:“人跟机器可是比不了,人是要吃饭的,所以男人就要当牲口用。”

    丁睿一听,笑的连白米饭都喷了出来,景灵掩嘴笑道:“这衙门的俸禄当真是不好拿,先生才是那周扒皮。”

    吴梦嘿嘿一笑,什么扒皮不扒皮的,如今事务太多,人员又少,不当牲口使唤哪里能快速拓展。

426章 房产崛起

    天圣二年(1025年)的大宋态势不错,苏州府淞江的船闸经过三年的施工,于五月正式建成,竹筋混凝土的海堤也建好了七成。

    苏州府水利建设取得了巨大成就,原来清理河道是笔巨大的开支,如今清理的淤泥反倒有不少民众来购买,节省了不少成本,河道厢军搞了个渔业务,在挖掘的湖泊养鱼养虾,补贴军用,倒也搞得有声有色。

    苏州府衙顺势取消了米粮的补贴,以渔务直接发钱来代替米粮的发放,孙冕的裱糊之法终于结束了,盛隆商铺和丁家工坊长出了一口气,这几年来粮食从一百五十文涨到了二百三十文,他们可是倒贴进去不少钱粮。

    财大气粗的苏州府如今根本看不上区区什么过税和进城税,下令全部裁撤,这些税务的裁撤更加促进了商业的繁荣,长洲、吴县、昆山如同吹气球般膨胀了起来,市场一个接着一个开设了起来,苏州府的商税收了个盆满钵满。

    东京城的房地产遍布于城外大大小小的山丘旁,王嘉言出任住建务提举后,依山傍水开发了不少房地产,一个个小山丘被他巧妙的修筑成了园林景观,小区的宅子建设多少卖出多少。

    住宅旁边的商铺是一铺难求,而每个小区到官道上都有水泥马路相连,由此带动了雇佣牛马车的发展,从东京城到各个小区的大车络绎不绝,后世俗称的第三产业被房地产完全带动起来。

    三司有了极为丰厚的商税,自天禧末年出现的岁入亏空已不复存在,尝到甜头的三司准备在杭州、洛阳开设住建务,杭州州衙和洛阳留守司、河南府衙也不是吃素的,怎会让三司独吞肥肉,屡屡上奏疏要求朝廷准许地方州府自行开办住建务。

    杭州是看到了苏州九年来的发展,以前和杭州基本一个样,甚至还不如杭州,但如今甩了杭州几十条街,并由州升府,整个城区越扩越大。

    这其中发达的工坊和商贸固然功不可没,但贡献了大部分赋税和官府收入的还是房地产,而杭州一样是商贾遍地,几年来手工作坊也渐渐增多,搞房地产完全可行。

    而洛阳有优越的地理条件,悠久的都城历史,自古就有文人赞曰“洛阳衣冠之渊薮,王公将相之圃第,鳞次而栉比”。

    洛阳城里居住着许多王公贵族,一是历代相传的贵族,比如洛阳的宁氏、刘氏自古都是官宦之家。二是太宗平定北汉后,将居民大批迁往河南府,不少官宦富户都在洛阳定居,三是一些宗室比如太祖四子赵德芳的后裔就住在洛阳,四是致仕的士大夫都乐于定居洛阳。五是留守司本身就有相应的朝廷分支机构,比如分司御史台、国子监等等,有不少官吏。

    这些王公贵族大臣们自己的府邸当然是早就有了,但他们开枝散叶的子孙后代哪有府邸,还不得自己赚钱自己去买,但如今不准土地买卖,且王公贵族们自从去看过了东京城里的别业小区后,都想着能住进这样的宅子,不少家中豪富的贵族在东京城里也买了宅子,钱惟演和刘烨就是看到了这一点,两个本来有矛盾的人才能合在一起商议弄房地产。

    要是放在几年前,这事肯定是不被允许的,守内虚外是太祖制定的既定国策,所有州府的财富都必须统统收归朝廷,以防出现地方割据。

    如今朝廷对苏州府放水养鱼后,上贡的赋税连年增加,最重要的是随着蒸汽车船的运行,朝廷禁军未来可以迅速调动,除了边远州军,有运河到达的地界朝廷根本就不怕地方政权造反,守内需外的政策实际上已经开始走向消亡。

    十一月十五日,是承明殿太后垂帘视朝的日子,杭州知州周起和洛阳留守司钱惟演、河南知府刘烨坐船赶来了京师,他们屡屡上书毫无结果,便申请回朝议事,王曾本就被这事搞得两头为难,干脆就批准了他们还朝,当面鼓对面锣讲个清楚。

    刘娥和赵祯升座,朝臣们参拜完毕,如今的大宋天下也没有什么天灾**,太太平平,朝议上每每大吵大闹的都是争权夺利的问题。王曾出列奏道:“太后、陛下,今日朝议有个要事,杭州和洛阳两地与三司争议房地产一事,请太后和陛下定夺。”

    刘烨有些忐忑,于是用眼色示意钱惟演上奏,他来到东京城上朝陛见其实有些尴尬,当年他出任权知开封府时,刘太后觉得自己家族地位太低,总想攀附一门权贵,于是单独召见他,对他说:“本位知晓你出身名门大族,想看看卿家的家谱,说不定本位和卿家出自同一家族呢。”

    刘烨当场就拒绝道:“微臣不敢和皇太后攀亲戚。”后来刘娥三番五次提及这件事,刘烨假装风眩病发作,摔倒在地被抬出宫殿,这才作罢。

    钱惟演见刘烨不出声反倒朝着自己使眼色,心下明了,便出列奏道:“太后、陛下,西京洛阳是数朝古都,王公贵族后裔不计其数,百姓富庶,房地产需求极大,故微臣与刘知府商议后上奏朝廷,太后和陛下允准洛阳举办住建务,开发小区,也好造福百姓,进贡朝廷。”

    三司使李谘闪身出列道:“此事就不必钱相公操心了,三司已有规划,打算明岁年初在洛阳开办住建务,河南府和西京留守司配合三司即可,多谢二位费心了。”

    钱惟演笑道:“李计相,此事乃是我等的分内事,并非配合三司行事,计相可千万别混为一谈。”

    李谘抱拳躬身向着赵祯说道:“太后、陛下,微臣以为这房地产兹事体大,应有三司统一规划为妥,若是任由地方衙门自行其是,必定混乱不堪,贪官污吏上下其手,百姓吃亏,朝廷也收不上应有的赋税。”

    杭州知州周起出列反驳道:“计相此言差矣,三司若是在地方开办住建务,住建务衙门里的官吏如果贪墨,三司鞭长莫及,我等地方官府又无权过问,长此以往才真正会让百姓吃亏,朝廷受损。”

    三司盐铁副使滕涉出列道:“周知州此言更是谬误,我三司自去岁大搞审计后,吏治清明,哪有知州说的那般不堪,倒是地方官府吏员贪鄙成性。况且三司开办的住建务政绩斐然,管理有方,朝廷岁入几百万贯,若是放到地方官府,只怕几万贯都收不回来。“

    刘烨忍不住了,出列说道:“滕副使此言有些偏颇,地方官府不见得就比三司差了,洛阳城若是自行开办住建务,当与三司对半分成,第一年保底上贡十万贯,以后岁岁增加十万贯如何?”

427章 争权夺利

    三司度支副使蔡齐出列道:“刘知府,我三司若是在洛阳开办住建务,分给河南府和留守司三成利润,第一年保底二十万贯,岁岁增加十万贯。”

    这就是明显的抬杠了,摆明了三司是志在必得,不可能会答应给地方官府来承办住建务,这实际是就是中央和地方财政收入的角力。宋元以后地方和中央政府的财政之争是时常发生的,大宋以前的守内虚外不存在这个问题,一切财务是由三司统筹的。

    七年前苏州府打开了口子,部分财赋留在地方使用,三年前台湾府则彻底撕破了统筹体制,如今的徐州和西北的麟州已经是相当富庶,这四个州府如果把获利和物产全部上贡,运河都要塞满,所以想恢复以前那种政策客观上已经做不到了,那么随着地方财政的崛起伴随而来的必然是中央和地方的财政岁入互相角力。

    天禧前岁入充足,年年盈余,朝堂上为了如何分配岁入吵翻天。天禧中岁入亏空,朝堂上为了如何增多获利互相推诿,如今却是拉开阵势互相争着去赚钱。

    少年天子赵祯看着僵持的场面有些失措,便目视他的钱袋子--户部副使孙冕,赵祯打了两个眼色,请他出来解围,谁知孙冕装聋作哑,站在队列里装作没看见。

    赵祯到底年少,耐不住了,朗声道:“孙卿,你是朝廷里主管住建的大臣,理应有个方略来解决此事,孙卿出列说说吧。”

    孙冕其实很为难,他自己是三司一员,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而苏州的房地产又是在他一手支持下弄起来的,与三司毫无关系,只是每年上贡而已,让他朝着哪边说话都是麻烦事,如今皇帝开口了,他不说又不行。

    孙冕想了想,出列持笏说道:“陛下,微臣实在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如这样,三司和地方官府仿照官督商办的例子,对半持有住建务的分子,派出官吏互相监督,按分子分成如何?”

    王曾首先赞同,他出列奏道:“陛下,孙副使此言甚好,三司和地方官府团结合作,上下一心,方显我天朝上国的气度。”

    首相赞同了,这事情基本就定案了,可如何分成、主官的委派又成了问题,尤其是钱惟演,完全是寸步不让,坚持住建务的提举必须是留守司派出,其实这家伙是有私心的,他无非是想为自己的嫡系谋个好差事,而周起和刘烨则是想着靠住建务让自己的亲戚做些生意,住建务的主官是自己人方便许多。

    赵祯一看事态不对,天生俱来的和稀泥本领和后天吴梦的教导顿时发挥出来,他朗声说道:“众卿不必争执了,住建务仿照州府体制,设立提举官和监当官,提举官由地方官府委派,监当官由三司委派,监当官只负责财务、采买,御史台派出御史监督二者。”

    赵祯一锤定音,群臣不免暗自赞叹,到底有名师指点,小皇帝如今和稀泥的本事越来越有水平了,这一下子平衡了三司和地方官府的利益,又搞了个三方制衡,谁也别想独得好处。

    刘娥听后半是欣慰半是忧虑,欣慰的是赵祯的成长,忧虑的是成长的太快了必然危及她的地位,她想了想道:“众位卿家,既然皇帝有了决议,那就推举一下提举官和监当官吧,住建务是我大宋的钱袋子,可马虎不得,老身想听听推举的官员是否德才兼备。”

    群臣闻弦知意,这明显是太后不想全部放权给小皇帝,要牢牢把握住人事权,钱惟演这个头号后党立马出列奏道:“太后、陛下,微臣推举一人为洛阳住建务提举官,此人是河南府主薄梅询之子梅尧臣,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且长于政务、绘画,他来规划洛阳住宅小区当是人尽其才。梅尧臣的堂兄梅鼎臣还是台湾府的司农参军,其堂兄经常来信以台湾的方略点拨于他,故梅尧臣定能胜任。“

    钱惟演与梅尧臣在西京时时作诗唱和,引为忘年交,他自然会推举自己人。梅询是刘烨的手下,他哪里好出面反对,只得附和钱惟演的提议,心下却暗自唾骂钱惟演真是个无耻小人,自己账下的子弟自然由自己来推荐,你钱惟演来做什么好人。

    刘娥在帘子后点头道:“梅询此人不错,忠厚老实,其子必然不错,就定为梅尧臣吧,梅尧臣以河南府”

    随后三司使李谘推举太常博士、直集贤院李昭述为监当官,刘娥也点头同意了。洛阳住建务两位主官的任命风平浪静的通过了,可杭州住建务的提举官就没那么容易善了,周起原本以为自己提提就算了,当下就提出杭州司户参军兼任提举官。

    刘美朝着钱惟演使了个眼色,钱惟演会意,出列奏道:“太后、陛下,这杭州地界的事情原本与臣无关,但兹事体大,臣以为还是从朝廷派遣官员过去较为合适,臣内举不避亲,推举供备库使刘从德,刘库使虽是年方弱冠,但一直跟随陛下在资善堂受名士传授圣人学说,秉性良善,学识不弱,必能将杭州住建务发扬光大。”

    周起鼻子都气歪了,自己想的好好的事,被钱惟演一棍子就搅合了,参知政事鲁宗道不愤,脸色难看的出列奏道:“太后、陛下,此事殊为不妥,臣闻言刘从德体质虚弱,前些日子还犯了风痰之症,且是刘将军独子,岂能长途跋涉去杭州任职,还望太后和陛下体恤刘将军之难。”

    刘美大义凛然的出列奏道:“多谢王相公美意,大丈夫当为朝廷分忧,岂能因父子分离而废朝廷大事,且犬子蒙太后赠以灵药,早已痊愈,太后隆恩还未回报,犬子理当为国效劳,为太后分忧。”吴梦给元儿的复方新诺明不但救活了刘美,还挽救了刘从德,这一对无能的父子居然在过期的药物治疗下保住了性命,也不知是不是天意。

    赵祯一直以为刘从德是他的“表兄”,这“舅舅”出面说话,他也不好反驳,参知政事吕夷简出列奏道:“太后、陛下,刘将军一家为国尽心尽力,微臣以为当全其一片赤子之心,微臣附议钱相公之言。”

    刘娥在帘子后脸露微笑,你们争权夺利,老婆子我自然也要弄个自己人来管管这钱袋子,于是说道:“钱卿说的甚是,从德素来忠厚,正好去江南锻炼一番。从德转为文职,在杭州州衙里挂个参军衔,出任杭州住建务提举官,周卿,你须得好生教导与他。”

    周起不敢违拗,无奈的抱拳道:“太后有令,微臣岂敢不从。”

    随后另外几个官员在众人推荐下很快瓜络蒂熟,三司和地方州府各得其所。

428章 外藩来朝(上)

    天圣三年(1025年)很快就进入了冬天,这一年里海峡两岸都很平静,除了西北的环洲知州翟继恩欺压蕃人(后有详述)弄了个灰头土脸,其他都乏善可陈。

    十月底,广州港却热闹起来了,台湾府第二次海贸船队去往南洋,吴梦派出的蒸汽车船将占城国王杨陀排、三佛齐国王伽罗摩、渤泥国王向打接到广州港,三个国王都带上家眷,前来大宋朝圣。

    今岁广州港整修了码头,将广州城破烂的城墙全部拆除,扩大了城区范围,一段一段的修筑新城墙,整个广州城变成了一个大工地。广州是冲积形成的土壤,不少螺蛳壳之类的沉积物,过去的工匠们都认为此处不好修筑城墙,待到台湾工匠们一来,指导当地的工匠们以石炭烧制砖瓦、水泥,用钢筋水泥浇筑基础。

    新城墙修筑的高大坚固,只不过进度不快,要修好整个城墙只怕需要两三年。广州城的大规模建设也带动了儋州的石炭开采,如今的儋州港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一片黑色,运煤的海船络绎不绝。

    有了整修一新的港口,陈从易很有底气,他满面春风的接待了三位国王,带着他们参观了广州的羊城八景,正在修筑中的城墙、工坊、盐场,看着眼前一片繁忙的工地,如蝼蚁般密集的工匠,三位国王不禁咂舌,天朝上国毕竟富庶,如此大规模的工程说干就干起来了。

    三位国王参观完广州城,登记贡品后随着蒸汽车船北上,车船停在丰原港加水加煤,胡宿、山遇惟亮、罗泥上前拜见,带着他们参观了丰原县,当这三个土豪国王看到丰原县那一望无际的农场,尽皆赞叹不已,对于吴梦让他们大搞农业似有所悟。

    十一月十二日,基隆港锣鼓喧天,旌旗招展,修养了半年,身子已好上许多的吴梦终于露面了,他和燕肃、林贵平等军政大臣一起到基隆港欢迎三位国君,蒸汽船一声长鸣,接近了码头,杨陀排和儿子雍尼站在船头,看到远方基隆城一排排林立的三层楼房,冒着黑烟的工坊区,不由叹道:“大宋真是天朝上国,地大物博,走了十几日都看不到头,如此兴旺,雍尼此次你定要留在基隆城里好生念书,将占城国也治理成这般模样。”

    雍尼单手抚胸道:“父亲放心,雍尼一定好好向师尊学习,不负父亲的期望。”

    蒸汽船停稳后,三位国王一下船,密集的鞭炮声和欢快的曲子同时响起,台湾军政官员同时上前拜见,双方见礼毕,台湾府在潇湘馆大摆宴席,欢迎三位国王及王后、王储来访。杨陀排是个有心人,自从去岁吴梦答应手下雍尼,他就请了汉人教雍尼汉语,见吴梦此刻有遐,便带着雍尼来到吴梦跟前道:“吴先生,我可是将儿子带来了,请先生尽管调教。”

    雍尼聪明的很,立即跪下以师礼拜之,吴梦含笑扶起了他道:“先跟着一起上东京城吧,明岁便在台湾大学堂的蕃学班上学,某有余暇便教他,忙碌时让他自行向睿哥儿和其他师兄们请教。”

    雍尼大喜,给吴梦磕了三个头才起身。旁边的两位王子看着雍尼,不由一阵艳羡,附在自己的母亲耳朵边上窃窃私语。当晚,三个使团都安排在基隆县新建的宾馆内,宾馆内那些卫生洁具和自来水让外邦人士又是一阵赞叹。

    翌日,吴梦带着三位国王参观了基隆城内的市场、街道、小区、公园、学堂及各大工坊,国王们仔细看过基隆的机械厂、纺织厂、武备工坊、蒸汽机厂、造船厂、食品厂后,纷纷请台湾府多多发货物给自己的榷场。

    十一月十五日,吴梦、丁睿和移民归化署的齐靖国陪同三位国王再一次踏上了去京师的海船,这一次景灵不放心他的身体,定要跟随他一起北上京师。

    上船前吴梦对着来送行的张岩林道:“岩林,为师此次去京师,当为你寻上一门亲事,你有何要求可向为师说说。”

    丁睿和一帮师兄弟们闻言一个个嘻嘻哈哈的望着张岩林挤眉弄眼,张岩林大囧,脸色微红道:“全凭师尊做主。”

    吴梦笑道:“那为师可不会以貌取人,若是相貌不好你可不许反悔。”

    张岩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美女如今是敬而远之,便道:“先生,弟子如今哪还敢以貌取人,只望能娶一个贤惠的浑家即可。”

    吴梦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你且在台湾静候佳音。”

    上船后,丁睿后面还跟了个小尾巴--顽皮的元儿公主,她嚷着要去东京城看望六哥,吴梦只好带上了她。

    船队经过扬州船闸后,换乘小型蒸汽战船拖曳装贡品的漕船继续北上。占城王子雍尼看着水流平缓的运河,问一旁的通译道:“官人,这条河的水流为何如此平缓?”

    通译笑道:“启禀王子,这河名为运河,乃是数百年前的隋朝所建,两头都建有船闸,且挖有大大小小十几个蓄水的湖泊,故水位一致,水流平缓。”

    外邦国王们这才知道这是几百年前开凿的人工运河,更是被中华民族的勤劳感到惊讶。

    如今的运河变了不少模样,河道宽了一些,在苏州阳澄湖的成功蓄水的影响下,江淮发运使司组织运河沿岸的州县退耕还湖,挖掘了不少蓄水湖,水位高出以前不少。

    现下运河上已经有二十几艘蒸汽车船运行,隔三差五可以看到蒸汽拖船拖曳着漕船“突、突、突”逆流上行。

    过了磨盘船闸经过洪泽湖,进入了汴水河,此处还有拉纤的厢军,杨陀排看着岸上的拉纤厢军,问道:“吴先生,我几十年前来到上国时,运河没有这般宽大,沿岸都是拉纤的厢军,如今可是变化太大了。”

    吴梦笑道:“再过数年,王上再来,可是再看不到拉纤的厢军了,你看看这些厢军脸上都再无愁容,他们都知道再熬上几年,苦日子便到头了。”

429章 外藩来朝(中)

    伽罗摩听完通译的解说,问道:“吴先生,这蒸汽船何时能为鄙国所用,大宋皇帝可是我等共同的陛下,不可只顾着大宋的子民啊。”

    另外两个国王顿时连连点头,吴梦呵呵一笑道:“这不用大宋皇帝来应允,在下可以告诉诸位王上,目前蒸汽机产能太低,不过台湾府正在努力培训工匠,估摸十年后方可满足诸位的需求,还得耐心等待些时日。但几位国王的御船倒是数年内可以先期解决。”

    心道送你们几条船倒也无所谓,反正你们不摸索个几十年是没任何可能打造出来,即算打造出来了也无法解决密封和润滑的问题,不过在煤矿里提提水倒也是可以。

    几位国王听说有蒸汽船送上,都大喜,心里均抱着仿制的念头,殊不知这仿制哪有那般容易,钢材的质量、密封的石棉盘根和活塞环、加工精度那哪是能轻易能解决的。

    吴梦知道这蒸汽机只要在大宋普及,几十年后必然会流行于全天下,想完全封锁是做不到的,还不如提前做点顺水人情。

    经过宿州后,吴梦他们第一次看到的那位拉纤壮汉已经变老了少许,他的孝顺儿子和他一起拉纤。

    这是他们拉纤的最后一年,十二月底,这一都人马将迁往扬州水道,成为扬州河道清淤厢军的一员,不用再过这日晒雨淋的苦日子了,厢军们如今拉起纤来浑身都是劲,想着扬州城的繁华,憧憬着将来的好日子。

    此刻他们正停船在河畔边稍事休息,壮汉对着身后的一个后生笑道:“还有一个月,咱们就要开拔了,去了扬州城,你小子可以娶个好媳妇了。”

    旁边的一个拉纤的厢军老汉笑道:“这小子日夜念叨扬州城里的青楼小姐,只怕是急着要去开荤了。”

    拉纤的厢军们闻言发出一阵爆笑,一个厢军诙谐的打趣道:“四郎,想不到你还是个童子鸡啊,要不要今日找个荒村野店,哥哥请你先把这身子破了。”

    后生脸红耳赤,对着老汉道:“张老汉,你这厮胡说什么,某不过就提了一嘴,说是还未看过扬州城里的行首是个什么模样,哪个说了要去开荤的,莫不是老汉自己想去吧,想不到老汉老当益壮,身子骨倒是健旺的很啊”

    壮汉笑道:“既然如此,你二人便同去吧,一老一少倒也合适,看那行首挑选哪一个。”拉纤的厢军们笑的更厉害了。

    壮汉的儿子忽然站起来道:“爹爹,你看,那不是台湾府的蒸汽战船么,好似坐着的是个残疾人,定是台湾府的吴先生。”

    厢军们抬起头望去,下游开过来两条蒸汽战船,各自拖着一条漕船,迎风招展的旗帜上绣着“大宋台湾府”五个大字,前面的战船船头有个坐轮椅的先生,旁边站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妇人,四周簇拥着好几个奇装异服,头戴金冠的外邦人士。

    壮汉取下脖子上的毛巾,站起来挥舞着毛巾大声喊道:“吴先生,感谢先生让我等不再拉纤了。”

    厢军们纷纷站了起来,挥舞着擦汗的手巾向吴梦致谢,吴梦在船上微笑着向厢军们挥手致意,车船一晃即过,壮汉的儿子道:“爹爹,儿子也想去台湾岛当个厢军,你与都头说说好话,让他写封荐书可好。”

    那老汉叹道:“大郎,只怕你这想法是没指望了,台湾的厢军以前可都是精锐的皇城司禁军,听闻如今招募也只在本岛上,都头在我等眼里是个大官,可在台湾府连个屁都不是。”

    壮汉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道:“爹爹去试试吧,看看文都头在台湾厢军里有否熟人。”这个孩子后来捡了个大漏,文都头不认识台湾府的厢军头领,可他认识登州水军里的头领,正好台湾府要调用登州五百名水军,这孩子便混进了登州水军,去了台湾府。

    蒸汽车船时走时停,让几位国王和家眷们参观运河两岸的风土人情,大宋百姓的彬彬有礼,衣着整洁,沿河的码头都是井井有条,军士们盔甲鲜明,给这几个外邦国王留下了深刻印象。

    十二月初五,磨磨蹭蹭的蒸汽战船终于赶在天降大雪前来到了东京城外,远远望去,平原上一片片整整齐齐刚建好的小区,小区里全部装上了玻璃窗户,让外邦国王们开眼界。

    汴河巡检司的人力巡逻车船看到台湾府的战船到来,他们早就得到了通知,知道必是外邦国王来了,连忙派出快马封堵住上游水道,勒令溯江而上的沙船靠边,让蒸汽车船先过,外邦国王穿着台湾府赠送的羽绒棉服,脚踏鹿皮靴子,头戴鹿皮保暖帽,站在船头一睹大宋都城的雄壮华丽。

    当看到汴河上那一排数里长的漕船商船,无数货物,远处那高大巍峨的城墙,方知大宋的富庶真不是吹嘘的,自广州始,见过的大城一个比一个强,扬州城虽然不似基隆城那般工业强劲,但大上好几倍,商业繁荣许多。如今眼见东京城这个庞然大物,繁华的市井、宽大的街道、如流的人群,更是繁华如斯。

    车船放倒桅杆,进入东水门,来到城内,四处旌旗招牌林立的商铺,八方大小商贩叫卖的声音,这一下更是让这些外邦国王们目不暇接,他们哪里见过如此庞大的商业都市。

    车船进入相国寺桥处的东大街处,这条主干道上的商铺冠绝整个东京城,那一字排开的台湾精品铺、唐家金银铺、温州漆器什物铺、契丹东珠铺、十方药铺、曹婆婆肉饼铺的招牌在凛冽的寒风中招展,这些招牌如今都是丝绸编织而成,色彩艳丽之极。

    蒸汽车船停在州桥处,一行人下了车船,钱四早就带着鼓吹班子在此处等待,重大礼节,钱四都是亲自出来吹奏,他的鼓吹班子如今是绝对的御用班子,凡是皇室和朝廷的庆典必会出场。钱四常驻东京城,钱家班苏州城里是张老汉主持,台湾府则交给了张小娘子负责。

    看到吴梦一行下船,他作了个手势,顿时锣鼓齐鸣,鼓钱四起腮帮,一曲迎客的《金蛇狂舞》扑面而来,外邦国王一行真正感受到了中华民族那好客的热情。

430章 外藩来朝(下)

    判鸿胪寺(外交部长)张复早就等候在此处,迎上三国国王,双方见礼后,坐上等候已久的豪华四轮马车走上了御街,前往皇城右掖门处大佛寺东边的都远西驿。

    躲在人群中的内侍阎文应向着元儿公主拼命招手,元儿笑嘻嘻的与吴梦夫妇和丁睿告别,坐上阎文应带来的马车回宫去了。

    丁睿却是缩了缩脖子,想起上次来东京城被绑架差点命丧黄泉,不禁心有余悸。

    吴梦与张复一起上了后面的马车,一路上张复简要介绍了此次正旦大朝会来朝拜诸外邦使臣的安排,交趾国使臣、真腊国本来也应该住在都亭西驿馆,可占城、交趾、真腊三国素来不睦,便把真腊国安排在宜秋门(郑门)外的瞻云馆。

    回鹘、于阗、青塘、夏州、契丹互相之间都有矛盾,全部要分开住宿,日本和高丽都来了一个亲王,青塘唃厮啰派了自己的弟弟过来,于是这三家都住在延求坊的同文馆。注辇国王拉金德拉也千里迢迢派了使臣从西域走陆路过来,还特意给吴梦带了礼物,注辇国和夏州使臣便住在西水门外的迎宾馆;

    大理国与青塘、交趾、真腊又是仇敌,边境线时有战争,故安排大理和契丹国使臣都住在都亭驿。回鹘使臣和占城、渤泥、三佛齐国一起住在都亭西驿,于阗使臣便和交趾国使臣住在景阳门东边的班荆馆。

    张复抱拳问道:“今日午后,政事堂、枢密院、三司的诸位相公们便会来拜访几位国王,老夫如此安排,不知是否妥当。”

    吴梦听着张复的解说,便觉得这外事接待太有学问了,而且实在繁琐,估摸还得考虑外邦国王、使臣的生活、饮食、服饰习惯,他抱拳还礼道:“张郎中(张复的官职为刑部郎中,差遣是判鸿胪寺)此法甚妙。”转头对着齐靖国道:“好生跟着张郎中学习学习,日后也知道如何安排来访台湾府的外邦使臣。”

    齐靖国连忙抱拳向张复道:“还请张郎中教我。”

    张郎中笑道:“小子挺机灵的,要不这几日你便跟着老夫一起接待这帮外藩使臣吧。”

    齐靖国呵呵一笑连连抱拳致谢,趁机塞上一个礼盒,张复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问道:“吴先生,你可是与这三位国王住在一起?”

    吴梦道:“在下还是喜欢迎宾馆,那处在外城,视野开阔多了,远胜这都亭西驿,待送这几位国王到了都亭西驿,在下便去迎宾馆,那处监官还未换人吧。”

    张复摇头道:“还是陈镜那小子,本来他到了任期,不过此次正旦朝会来的外邦使臣太多,便延至来年元月后,待外邦使臣走后再换人。”

    来到都亭西驿,驿馆的管勾早就在大门外等候,殷勤的将三个使团迎入了馆内,吴梦与使团暂别,让齐靖国跟着张复去帮忙,然后往迎宾馆而去。张复早就派人通知了陈镜,陈镜带着迎宾馆的官吏们在大门口迎接帝师吴梦,吴梦笑道:“为鉴啊,这可不敢当啊,劳你来门口迎接。”

    陈镜赶紧行礼道:“先生客气了,下官这壁厢有礼了,鄙馆还是安排先生住上次的房间吧。”

    吴梦道:“甚好,那就劳烦为鉴了。”

    丁睿嚷道:“陈监官,我也想住上次那个房间。”

    陈镜笑道:“自然可以,衙内请。”

    台湾进贡了少量的杜仲胶和畜力引水机,京师为了此次正旦朝会,将所有驿馆都作了改进,全部安装了水塔,用牛拉的引水机上水。

    也打造了一批锅炉专供烧热水,用铁皮管引水到每个房间,宾馆内的房间都在外墙处加了个卫生间,装上了卫生陶瓷,坐式的马桶旁也放了皱纹纸,吴梦甚是满意,可不必再用那腌臜的马桶了。

    此次正旦大朝会是大宋立国以来最盛大的一次元日大朝会,来了这么多国家,还有三个国王,朝廷上上下下感觉倍有面子。

    这几年大宋虽然还有水旱灾害,不过最容易受水灾的京师和苏州随着水利设施的完善,已经不惧一般的水灾,连年的丰收令大宋国力日盛,故一向抠门的刘娥此次大方的很,拿出内藏库的钱财来改造馆驿,举办元日大朝会的各项花费未让三司出一分钱。

    吴梦刚进房间不久,注辇国使臣闻讯便上门了,送上了拉金德拉的礼物--一个十足赤金的释迦摩尼佛像,足有十几斤重,他不喜欢这金光闪闪的东西,但又盛情难却,想着李太后礼佛,回去后正好送给她算了,便道谢后收下了拉金德拉的礼物,回送了一本台湾府的施政方略给了使臣。

    若是别的使臣看到回礼只是一本书定是嗤之以鼻,这个注辇使臣却是个识货的,又通汉语,一看书名眼睛一亮,心里万分感激,连连称谢不迭。

    宾馆里的夏州使臣闻听帝师吴梦也住在迎宾馆,心下甚为畏惧,又耐不住好奇心,想看看那个让夏州军魂飞胆丧的残疾人到底是何模样,便央求监官陈镜去知会吴梦,看能否见上一面,吴梦含笑答应了陈镜,不过自己明日得去拜祭永定陵,请夏州使臣有遐时再共进晚餐。

    这次来的所有外邦使臣对于日益发达的东京城羡慕不已,如今的大宋可不是任人宰割的,隐隐然已是东方最强盛的国家,连路上巡街的街道司武吏都是身着皮甲,腰上挂着钢制的铁尺,脚踏靴子,神气活现,更不要说那盔甲鲜明的禁军。

    契丹国此次派萧谐、李琪充当祝贺大宋正旦朝会的正副使臣,两人也不复以往那般契丹使臣盛气凌人的神情,在宋人眼里如今的大宋才算是真正与辽国平起平坐,不然军事上的薄弱老是觉得辽军压了宋军一头。

    其实宋军如今还是头纸老虎,无非仗着兵器占了少许上风,而长期的和平导致军队缺乏训练、军纪败坏,真正打起来未必就能战胜骑兵众多的辽军,不过守卫国土倒是问题不大。

431章 祭奠皇陵(上)

    入夜时分,内侍阎文应跑过来拜见吴梦,吴梦笑道:“你不是接了公主回宫么,怎的又跑过来了。”

    阎文应躬身行礼道:“启禀先生,这几日外邦国王太多,陛下应接不暇,无暇来看望老师,特派小的过来向先生致歉,还望先生见谅。”

    吴梦道:“官家忙这个某知晓,请回禀官家,不必在意某,处理好国事为重。”

    阎文应又道:“官家知晓先生明日去祭拜先帝的永定陵,那伊洛河大船不便,特意派了一艘小蒸汽船在金明池侍候,请先生乘船过去,方便许多。妙元公主未参与先帝的安葬,她和志冲大公主明日会与先生同去祭拜。”

    吴梦抱拳道:“如此就替某多谢官家了。”

    休息一日,吴梦起了个大早,元儿公主也早早来到,正和丁睿嘻嘻哈哈打闹着,十四岁的赵志冲一身道姑打扮,默默的在一边看着,旁边站着几个女护卫。

    吴梦一行人带上香烛供品,坐上了汴河巡检司的二百石蒸汽巡逻船,沿着汴河往西边河阴的黄河河口而去,他们的目的地便是河南府永安县(今巩义市)的大宋皇陵。永安县离东京城的官道有两百多里,水路更远。吴梦没让衙门派人,只是让陈镜找了个向导带路。

    蒸汽战船来到了河阴的黄河河口,此处正在兴修船闸和蓄水湖,冬日里并未全部停工,不时可以听到四下里传来火药爆破的声音,吴梦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鹿皮帽,看着河阴地带复杂的地形,丁睿问道:“师父,此处山岭众多,修建起来颇为费事,不知要浪费多少钢筋。”

    吴梦点了点头道:“没奈何啊,没有运河,上游的西北边境如何运粮?移民如何迁徙?如今的能力又不可能弄那铁路火车,只可先将水路通畅,哪怕费再大的力气也需建好船闸,有了船闸和水坝,开封府也可少遭些水灾。”

    丁睿看了看工地现状道:“不过看着眼前的进度,没有三四年只怕修筑不完。”

    吴梦笑道:“蚂蚁多了咬死大象,多耗些时日罢了,如今基隆到基隆河的隧道还不是打通了,不必再走海路,可是方便不少。”

    蒸汽战船逆流而上,在孤柏岭处转入伊洛河,船上的纲首进到舱室里,抱拳对吴梦问道:“先生,天色不早了,先生还是在永安县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去皇陵可好?”

    吴梦颔首道:“那就听凭纲首安排,睿哥儿下船后去找个大点的客栈,这里也有十几号人要过夜。”

    纲首诧异道:“先生为何不在驿站歇息,此处拜祭皇陵的官人甚多,永安县和巩县都设了大驿站。”

    吴梦摇头道:“可我等都是台湾府过来的,却没带文书之类,如何能去住驿站。”

    纲首笑道:“先生说笑了,凭先生的大名哪处驿站敢将先生一行拒之门外。待船停靠永安码头后,小的告诉守卫码头的巡检使,他自会带先生前去驿站,先生就不必烦忧了。”

    吴梦笑道:“如此就叼扰纲首了。”

    纲首抱拳躬身连称“不敢当”,转身出舱。申时末,船停靠在永安县码头,纲首匆匆上岸去寻此地的巡检使。

    厢军巡丁操纵着吊杆帮着吴梦一行卸下了两辆大车和拜祭的贡品香烛,吴梦坐在码头上四处张望,永安乡码头是西京洛阳到东京开封府的必经水道,如今已有了一艘蒸汽车船在两地运送一些官府文书和物什,有些官人也搭乘车船往来东西两京。

    西京洛阳城精明的商贾看到了蒸汽车船的巨大优势,已经在伊洛河沿岸的偃师、巩县、永安县的码头上开设了数家大商铺,如今正值新年将近,什么祭灶节、元日都来临了,码头上一片人潮,百姓们都在挑选购买年节物资。

    丁睿笑道:“这些商贾们的鼻子可真灵,知晓这一两年东西两京必然开行蒸汽拖船,早早就在此处布下了商铺以待。”

    吴梦道:“这便是栽好梧桐树,引得凤凰来,以后的蒸汽车船越来越多,沿河两岸的码头不旺也不可能了。”

    景灵带着元儿和赵志冲去铺子里看了看,转身回来道:“此处还有不少台湾府产的杂物,蒸汽车船真是方便了物资流动。”

    元儿笑靥如花,说道:“铺子里还有我最喜欢的大狗娃娃,好多孩童看着大狗娃娃都不舍得走,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呵呵,可有趣了,冲姐姐你喜欢不,我去了台湾给你也带个大狗娃娃。”

    赵志冲细声细气的说道:“元儿妹妹,我可不喜欢大狗娃娃,你要带就带个猫熊娃娃,那才漂亮。”

    丁睿闻言却是啐道:“妙元公主,说的你小时候不哭一样,听官家说,你小时候时常耍赖皮要他带你溜出宫玩耍,官家不从你就又哭又闹,要不就去找先帝告状。”

    元儿脸上一红,鼻子一“哼”,说道:“那时我小,如今才不会哭了。”

    丁睿才不相信,这个女娃既调皮又爱哭,问道:“公主来了东京城,我那小小山谁来喂食?”

    元儿呵呵笑道:“自然是我娘喂食,小小山可听我娘话了,要它坐着绝对不会站着,每日里跟着我娘去服饰工厂,乖的很。我娘也很喜欢那条乖狗,每日里都喂他吃猪骨头,隔三差五给它洗澡,洗的香香的,比睿哥哥养的时候漂亮多了。”

    说罢又对着赵志冲道:“冲姐姐,你呆在京城的道观里有甚好玩的,还不如与我一起去台湾府玩耍。”

    赵志冲眼睛里冒出希冀的光芒,瞬间又黯淡下去,小声说道:“我娘身体不好,我得照顾我娘,以后再说吧。”

    景灵看着赵志冲和赵妙元两姐妹甚是有趣,一个调皮,一个文静,除了相貌相似,性格完全不像两姐妹。

    吴梦却是怜惜的看着赵志冲,他知道这个女娃娃一直在道观里修行,后来在庆历七年(1047年)去世,小娃娃能知道什么,何必与杜贵妃呆在那冰凉的道观里,看看现在的样子,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完全不似元儿那般活泼可爱。

432章 祭奠皇陵(下)

    五人正说话间,永定陵守陵使麦守恩却跑来了,原来他在码头采买物什,巡检使殷勤的邀请他进值房奉茶,他听到吴梦来了,赶紧和码头巡检使一起跑来迎接吴梦。

    双方行礼毕,吴梦听完纲首的介绍,对这个在邢州抗击过契丹的老內侍倒是颇为佩服,抱拳道:“麦使官何以如此客气,当是晚辈来拜见前辈,如此晚辈岂不是失礼。”

    麦守恩张开掉了几颗牙齿的嘴巴笑道:“两位公主在此,吴先生又是当朝帝师,前来祭扫先帝陵墓,老夫不来迎岂不是失了规矩。两位公主和吴先生今日且在镇上的驿站歇息,待老夫稍事准备,明日静候吴先生前来。”

    吴梦道:“如此就有劳前辈了,请问陈琳陈都都知可是在皇陵里?”

    麦守恩笑道:“都都知一向都在先帝陵墓旁的永定禅院内礼佛,老夫今夜便知会与他,明日都都知定会在皇陵相迎。”

    当夜吴梦一行在驿站住下,晚饭便开始吃素,丁睿吃着吃着总是感到胸口闷的慌,草草扒了几口便躺下睡觉了。

    第二日吃了素斋,一行人坐着马车往真宗皇帝的永定陵而去,永定陵在永安县东北六里的卧龙冈(今巩义芝田镇芝田村)。来到皇陵大门,麦守恩和垂垂老矣的陈琳正在大门处守候。

    众人下了马车,丁睿推着吴梦往前,元儿公主想起自己那慈爱的父亲,顿时泪流满面,景灵掏出手绢给轻轻的给她擦着眼泪,而赵志冲在一旁总是那副不悲不喜的神态。

    陈琳和麦守恩带着军士上前,给两位公主和吴梦见礼,元儿福了一福还礼,赵志冲却是打了道家的稽首。

    吴梦抱拳道:“诸位不必多礼,都都知年纪如此之大,何必亲自来迎。”

    陈琳张开一口没牙的嘴巴道:“老夫闲着也是闲着,四处走走身子还康健些,两位公主一年多未见,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睿哥儿也是长得一表人才,先帝地下有知,定然甚是欣慰。”

    丁睿云里雾里,他和真宗皇帝相处的日子不多,先帝还会记得自己这个少年郎么?

    军士们打开大门,恭迎元儿和吴梦一行进门,陵园占地甚广,据闻有一千多亩,在吴梦看来这真是浪费,不过帝王的陵墓后世亦是如此,他也无力挑战这封建恶习,也只能待后来者一代一代去改进。

    丁睿推着吴梦沿着水泥石板铺就的道路前行,一路上松柏密布,沿途都有石雕的狮子和武士守候在每一个道口,武士们都是一个个肥胖的很,表情呆滞,偏生手上拿的斧子小的可怜,吴梦暗道这莫非有寓意,这是不是宣扬大宋生活富庶,人人都吃的肥肥胖胖,斧子做的小,亦或是告诉后世子孙,大宋是爱好和平的,不愿动刀斧来打仗。

    狮子却是雕刻的栩栩如生,甚是传神,或坐、或卧、或立、或行,面容或喜或怒或平静,神态不一,摇头摆尾,活灵活现。

    真宗皇帝的陵墓是一座小山丘,前面一排整齐的手持玉笏的文臣石雕,陵前是个大大的墓碑,上书:“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赵讳恒之墓,天圣元年七月甲辰立”。按照赵氏的习俗,皇帝须在每岁七月以后下葬,故真宗皇帝停灵了十个月才下葬此处。

    众人供上祭品,点燃香烛,行三跪九叩之礼,元儿想着疼爱自己的父亲如今已经埋在这堆泥土里,越思量越悲伤,哭的泪人一般,赵志忠眼里一层水雾,看着赵恒的陵墓嘴里也不知在轻轻念叨些什么,景灵眼圈红红的扶着元儿不停安慰。

    丁睿跪在地上磕完头后胸口又是一阵疼痛,瘫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了。陈琳看见丁睿脸上一片痉挛,顿时眼睛里蒙上了一片水雾,不禁摇头叹息,赶紧命军士将他一把搀起。

    吴梦吩咐军士将他推进真宗皇帝的陵墓墓碑前,手捧着九根捻香,眼睛痴呆的望着陵墓,想着这人活在世上究竟是为什么?好也是一世、坏也是一世,任你是帝王将相、皇霸公侯,终将逃不过一个“死”字,如果人终究不免一死,那自己穿越到北宋又是干什么呢?

    天下人不管过得好还是不好,还不是人生一世草木一丘,最后的归宿便是与这冰凉的黄土为伴,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为何?自己做的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他心神恍惚间,颤抖的手好不容易才把捻香插进了砂土里。

    待吴梦转过身来,老眼昏花的陈琳却一眼瞥见了吴梦眼里散发出的隐隐死气,暗道不好,他如今也有了些佛家的修为,于是细细观察了吴梦的精气神一番,看来这吴先生的寿命只怕就在这两三年间。陈琳不由踌躇万分,若是这根定海神针去了,以后该如何办呢?

    天空飘起了绵绵的冷雨,麦守恩连忙带着众人来到守陵的禁军营房避雨,并吩咐灶屋准备中午的素斋。众人都默不作声的喝着茶水,各自想着心事,一股淡淡的哀愁在空气中飘荡。

    陈琳看着天空的细雨小了,对着吴梦道:“吴先生,老夫带两位公主祭扫下大宋皇帝的祖宗陵墓,让睿哥儿陪陪老夫吧,先生用完斋饭后到驿站等候即可。”

    吴梦没有回话,只是木然的点了点头。

    陈琳拉着丁睿和元儿、赵志冲出了门,丁睿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陈琳吩咐军士们带上香烛,坐着马车去了宋宣祖(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的永安陵、宋太祖的永昌陵、宋太宗的永熙陵祭拜了一圈。

    每到一处陈琳在地上铺上垫子,硬是按着丁睿的脑袋令他三跪九叩五体投地,行拜祭祖宗的大礼,对两位公主反倒没有要求。

    丁睿一头雾水,但看到陈琳坚决的神态,不好违拗这个忠心耿耿、放弃荣华富贵在此守陵的老人,依言行了大礼。

    一路上陈琳不住问他学了些什么,得知吴梦的学识丁睿已经学的七七八八,他终于放下心来,脸上少了阴霾,多了些舒心的笑容。

433章 巡视商铺

    第二日众人辞别陈琳和麦守恩,坐上蒸汽车船回东京城。

    经过一夜思考后,吴梦暂时放下心里的那道坎,真宗皇帝走了,他知道自己也在世上活不了多久,想那么多也没有时日让他来开悟了,只能是可做多少算多少了,问心无愧就好。只是想着自己若是走了,景灵孤身一人如何是好,不由苦恼万分,悔恨当初就不该答应她相守一生。

    当日下午回到迎宾馆码头,下了船后,两位公主自有侍卫护送回宫,吴梦一行回了房间。夜里几人草草吃了饭便回房间里歇息,一夜无话。

    翌日吴梦和景灵带着丁睿去瞧瞧台湾精品铺子。台湾精品铺子位于东京城东大街,与温州漆器铺子相邻,是今岁三月开设的。

    精品铺子面积相当之大,临街有十五丈宽的铺面,上下两层。铺子从装饰到布置都是女掌柜黄雁一手指挥,三司划拨的铺子是官营的,没有花一分钱,黄雁一来便看上了后面的院子,花下重金买下了院子,将里面稍稍装饰了一下,铺子里的伙计和小娘子们都住在里面,不必每日里从城外往东大街跑了。

    黄雁将铺子收拾的妥妥当当,又去了广州分店,当下东京城负责的是丁睿的师兄雷鹏。他本在海贸务做个主事,可年纪太小,做生意的本事实在不入流,还不如何昌、应盛这两个跟随周良勇经营岛内铺子的师兄,故被吴梦打发到此处锻炼一番,又让盛隆商铺的胡七在此做总管,辅助于他。

    雷鹏和胡七带着铺子里大大小小二十几个伙计、小娘子们在门口迎接,里面还有十几个伙计在忙活,雷鹏和胡七上前行礼道:“见过先生、夫人。”

    吴梦对着雷鹏笑道:“鹏哥儿,在东京城里呆的如何啊。”

    雷鹏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抱拳道:“先生,在下到了东京城后,才发现书本里学的真是纸上谈兵,在此处胡总管教了我不少,自觉如今比以前进步多了。”

    吴梦点了点头道:“不错,知道凡事要躬行了,除了专司钻研儒家思想这般学问的,其他实学之术必须要实践。但也不可一昧从现实中吸取所有经验,这大宋天下还是有不少糟粕的东西,还须不断看圣人之言,行事迫于无奈可以顺应世俗,但心灵务必保持纯净,此所谓外圆而内方。”

    雷鹏躬身道:“谨遵师尊训示。”

    吴梦又笑眯眯的跟店里的小厮和小娘子们一一打过招呼,他们一半来自台湾府,一半是东京城里招募的,东京城里的小娘子们都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个神话般的帝师。

    吴梦笑道:“姑娘们,某就是一个脑袋两手两脚,并非神仙妖怪,不必如此惊奇。”

    小娘子们不好意思的掩嘴大笑,吴梦进了铺子里细细看了看玻璃柜台里面的商品,摆放的还颇为整齐,台湾产的笔墨纸砚处挂有学士孙奭的题词,一股浓浓的书香韵味扑面而来;

    金银首饰、香水用红色的丝绸和玻璃支架烘托的格外华贵,而各式菜刀、搪瓷缸、勺子、火锅、灶具以及木制的调味碟或挂或放,整整齐齐布置在一个蜂窝煤炉灶台四周,完全是模拟家中的厨房布置。

    南货柜台上则用玻璃瓶装着东平县的椰子果脯、椰子糖、冷榨椰子油,丰原县的芋头粉条、油炸面条、剁椒,基隆的各色果脯,淡水的水果罐头,真是五颜六色,看上去便让人食指大动。

    服饰柜台更是人头簇拥,李氏的各式宫廷服饰大行其道,挤满了来看衣裳的京城小娘子们和贵妇,如果看中了还可上楼去试穿,那里有数面穿衣大镜可自我欣赏。

    宫廷服饰把前两年大行其道的基隆鹿皮大衣风头压了下去,尤其是那白毛领的红色袄子特别受京师小娘子和贵妇的青睐。

    看到这一切吴梦很是满意,景灵道:“黄雁这个女掌柜先生还是没看错,香水作坊和铺子构思的都不错,若是让你来弄只怕弄出个四不像来。”

    吴梦摸了摸鼻子道:“术业有专攻,为夫连个衣服都穿不好,干这事岂不是贻笑大方。”

    接着又笑呵呵的勉励了众人几句,问雷鹏道:“如今那姓柳的小娘子没来过此处了吧。”

    一提起此事雷鹏顿时一脸气愤说道:“这个贱人如今攀上了金枝,老早就去王府享福了,哪还会在此处受罪。可怜大师兄一往深情,换来的却是如此结局。”

    丁睿大有同感,说道:“即便她不走,也须把她赶走,她的家人不如也离开台湾,迁来东京城攀龙附凤,何必呆在这种人眼里的蛮荒之地。”

    雷鹏嗤笑道:“小师弟,你就莫操心了,人家一大家子上月全搬到京师来了,眼见就要做皇亲国戚了。”

    吴梦摇了摇头道:“睿哥儿,祸不及家人,切不可爱屋及乌,也不可恨屋及乌,当以平常心待之。你大师兄如今也未想及此事了,为师瞧瞧京城里哪个王公大臣家的丫头知书达礼,给他说上一门亲事,好好让他出口气。”

    景灵笑道:“先生真是想做媒婆了。”

    雷鹏道:“师尊出马,定能马到功成,届时到东京城里来迎亲,让那瞎了眼的柳娘子看看师兄是何等英雄人物。”

    吴梦笑了笑点了点头道:“好了,鹏哥儿且去做事,为师和睿哥儿还到处转转,有了消息让你也去瞧瞧未来的师嫂是何等模样,不过有个前提,不可做那撬大师兄墙角之事。”

    雷鹏拍着胸脯道:“先生放心,学生岂是那等人,只会好生替大师兄看着,免得煮熟的鸭子飞了。”

    丁睿推着吴梦走出了店铺,景灵走在一侧,后面跟着十个护卫,随意的在大街上漫步,吴梦看到街上的士子,想起一事,问道:“睿哥儿,你二兄明岁发解试,准备的如何了。”

    丁睿撇撇嘴巴道:“我那二兄可是狗屁的很,说自己必中进士不可,简直是牛气冲天,现下也不知道在那处游学。这家伙若是落第了,我看他如何有脸面去见吴山村的父老乡亲。”

    吴梦笑道:“进文儒学不错,数算格物都有基础,中个进士还是有七八成把握的,只盼他将来能好好为官,莫与这大宋官场的贪官污吏混在一起就好。”

    丁睿挥了挥拳头道:“若是他敢贪赃枉法,我就揍他,就他那文弱书生,经不起我几拳。”

    吴梦和景灵看着丁睿那小模样,同时大笑了起来。东京城大街上顶着寒风有不少沿街叫卖的商贩,四处商铺里皆是人流如织,景灵看着这般繁华的景象道:“如今东京城里可是比以前更加热闹,百姓越来越多,商机只怕也多了不少。”

    吴梦微微叹息道:“这是好事,不过朝廷也应多多教化百姓,万不可钱赚的多了,将老祖宗传下来的‘仁义礼智信’都给弄丢了。大宋日益富强是定然了,就是怕日后钱财越来越多,人人言“利”不言“义”,道德沦丧、世风日下,贫富分化加剧,那我等辛辛苦苦的改制方略就是大错特错了,某是真怕有那一天啊。”

    丁睿道:“师父,台湾府皆是公有土地,师父又要求官私合营,贫富分化不会太大,如今教化百姓也抓的甚紧,律法严谨,应该不会有此等现象出现,大宋本土就很难说了。”

    吴梦道:“这就是师父为何要你考进士之故,将来整顿大宋这副重担就靠你来挑动了。”

    丁睿装出一副不堪重负的模样,蹲了下来龇牙咧嘴道:“师父,弟子还小,怕是挑不起这幅重担。”

    吴梦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笑道:“你都十六岁了,怎的还如此调皮。”

434章 京师乞丐(上)

    话说吴梦、景灵、丁睿三人带着护卫在京师街头随意漫步,随着说笑,一股股白气自口中吐出,丁睿道:“瞧这模样,只怕又要下大雪了。”

    吴梦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道:“瞧这天色,十之**会下大雪,如今开封城到处都是冒着黑烟的煤球炉,漕船一船船从西北运来了石炭,倒是不愁冬日取暖。”

    景灵道:“先生此举可是做了件大好事,北地苦寒,冬日可是难熬,此处的木材又砍伐已禁,若是没有石炭也不知如何取暖。”

    丁睿笑道:“前些年我去了契丹,那处的百姓买不起石炭,还不是四处寻些茅草取暖,还是我教他们砌土坑采暖。大宋是先帝不准私人开采石炭,又强行令官营石炭铺子压低了卖价,否则百姓除非几家人合用,也是一般买不起石炭。”

    吴梦点了点头,示意丁睿说的对,后世很多人对官营企业存在偏见,其实像后世的移动通讯、邮政、电力等行业确实存在效率低下、不公平竞争、员工福利过高的问题,但若是完全市场化,边远山区和乡村就无法拥有这些服务,这些偏远的角落里无论什么行业都是亏损的,以盈利为目的的民企哪会去这些地区运营。

    封建社会若是指望商贾发善心那更是毫无可能,这帮黑心的商贾绝对会趁着大雪发国难财,大中祥符年间大雪冻住了开封府,黑心的木炭商们涨价十余倍就是铁证。

    景灵道:“昨日吃饭时听闻三司盐铁司也在大搞水力制作煤球,日后这石炭会越来越便宜,百姓有福了。”

    吴梦笑道:“还是不可搞的太快了,东京城的工坊还不够多,没活干的厢军和工匠一旦不打煤球如何生活,这帮人若是去种地怕是不太愿意了。朝廷当下既不缺钱又不缺粮,这些年连年丰收,三司仓库里陈粮只怕不少。石炭上亏点又无所谓,反正也只是用来补贴西北军费而已,故这机械化还是得循序渐进,逐步改进。”

    三人正说话间,忽然听到州桥下一片喧哗,丁睿好事,连忙跑到桥栏杆处探身往下看了一会,转回头来说道:“师父,好似是衙门的差人在驱赶桥下避寒的乞丐。”

    吴梦略略沉吟了一下说道:“走,去看看怎么回事。”

    丁睿推着吴梦的轮椅转了个大弯来到桥底下,只见十几个武吏正在驱赶二三十个乞丐从桥洞子里出来,这些乞丐蓬头垢面,瘦骨嶙峋,大冷天里衣不蔽体,一个个面有菜色。吴梦瞧着不禁眉头一皱,他自己当过乞丐,自然同情这些衣食无着的叫花子。大宋有乞丐很正常,但开封府如今岁入几百万贯,粮食多的是,不可能养不起乞丐,尤其是这天寒地冻时更不应该让乞丐放任自流,这里面定有蹊跷。

    吴梦扭头对护卫的厢军十将道:“你且让这些武吏住手,再带那武吏领头的和几个乞丐过来,某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十将领命来到一个都头模样的武吏跟前,伸手止住他殴打乞丐的动作,说道:“尔等速速停手,我家先生请你过去一趟,说说是怎么回事。”

    那武吏都头转头一看,发现是个盔甲鲜明,身背钢弩的厢军十将,不敢怠慢,抱拳道:“军爷,某可是奉了开封知府之令,将城中的乞丐赶到城外去,军爷也应知晓,如今来了不少番邦国王和使臣,这些乞丐呆在城中,实在有碍观瞻,请军爷勿要妨碍我等。”

    十将蛮横的一把拽住他就往吴梦那边拖去,喝道:“开封知府算老几,我家先生何等人物,让你这厮过去问话还敢聒噪,再啰嗦洒家大耳朵刮子抽不死你。”

    那十将力气极大,武吏都头一时动弹不得,只得乖乖被十将抓着往吴梦这边而来,武吏们张大了嘴巴愕然万分,这厢军怎么比皇城司的禁军还要嚣张,可看到这伙厢军背后的钢弩又不敢动手。开封城内的衙役武吏与厢军、禁军时有冲突,衙役们也不是吃素的,对上了巡检厢军和普通禁军双方都是以拳头绝胜负,只有在皇城司探事卒子和上四军面前老实的很。

    跟随着十将身后的厢军也不理这些武吏,顺手拎起两个乞丐往吴梦身边走去。十将将武吏都头往吴梦跟前一推,恭敬的抱拳道:“先生,这是请来的武吏都头。”

    吴梦看着慌乱的武吏都头,和颜悦色的说道:“你是哪个衙门的都头,三司不是去岁就成立了居养院么?这些乞丐为何无居养院收留。”

    都头见这伙人仪表非凡,也不敢耍官腔,抱拳道:“这位官人,小的是开封府左军巡院街道司的武吏都头,今岁不少番邦使臣来了东京城,知府有令,乞丐有碍观瞻,务必驱赶出城。”

    吴梦奇道:“街道司不是归三司河渠司管辖么,怎么开封府又冒出个街道司?”

    都头媚笑道:“官人有所不知,今岁朝廷下令将开封街道司划归开封府左军巡院,听闻是学那台湾府的方略。”

    吴梦明白了,政事堂早就发现了街道司和开封府的政令和施政屡有冲突,后来看了台湾府的奏疏,发觉这城市管理交给当地衙门效率要高上许多,且可避免政出多门、职责交叉,故将街道司从三司河渠司划出,交于开封府管辖。

    以前大宋除了河北和西北驻有重兵,其他地方都是守内虚外,就是怕有地方专权作乱,一旦有动乱朝廷大军得数月才能抵达,太远的地方完全是鞭长莫及。

    故州府收县衙的权,朝廷收州府的权,以前连东京城里负责城市管理的街道司都划归朝廷的三司直管。如今蒸汽车船投入运行,朝廷大军快速出动即将成为现实,大宋朝廷已开始逐步放权给地方。

    吴梦问道:“那有没有收留这些乞丐的地方,难道任由这些乞丐冻饿而死?”

    都头挠头道:“先生,这可不是我等的职责,我等只是奉命驱赶,收养乞丐可是居养院的事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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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的变迁介绍:
为民请命,大宋革新。北宋大中祥符三年,皇宫李氏诞下双胎,大孩儿被皇后抱为己子,小的却传说是一团状似狸猫的肉块......十数年后一名穿越者带着弟子们在海外逐步崛起,北宋的科技、经济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剧变之下皇室、官吏、商贾、地主、百姓的权利如何保证、又如何制衡?各种思潮的碰撞日趋尖锐......本书三观极正,弘扬人间正气和团队精神。大宋的变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的变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