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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的变迁全文阅读

作者:浓雾行者     大宋的变迁txt下载     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10章 终得消息

    两人回到耶律府,丁睿跑了一天身子乏了,吃了晚饭早早就上床歇息了,耶律奇拉着自己的二儿子问了问丁睿今天的行踪。

    待耶律古详述了丁睿的一言一行,耶律奇叹道:“此子将来又是一大奇才,南朝真是能人辈出。二郎,你可知这丁小哥逛市场、去百姓家是为了何事?”

    耶律古道:“无非是探查我契丹的民情。”

    耶律奇摇头叹道:“这是你眼光太浅,丁小哥是在比较南朝与我朝各项制度,并非仅仅是民情这般简单。你还不知,在南朝皇帝中秋夜宴上,这丁小哥与南朝太子把副使搞得灰头土脸,差点下不了台。小小年纪,诗词歌赋,民生制度、格物数算,无所不通,我契丹怎的无此神童。”

    耶律古道:“父亲,既然丁小哥如此人才,何不劝说他留在契丹,想当初外叔祖不也是汉人,后来还成了我朝的大丞相。”

    耶律奇略略思索了下答道:“没那么容易,丁小哥定是要回大宋的,再说如今朝中对汉人甚是排斥,这些守旧的昔日贵族个个鼠目寸光,死守着游牧制度,不向大宋学习农耕和文治,奢侈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怕日后与大宋的差距越来越大。算了,朝廷大事就不考虑了。”

    说罢又小声道:“你且多与丁小哥交往交往,你身上也有一半汉人血统,将来可为咱家留条后路。你大哥是个莽夫,切不可告诉他。”

    耶律古顿时觉得肩膀上压了副重担,可想想自己家的处境也不好,自从外叔祖韩德让去世后,韩家的处境就越来越不好,于是咬咬牙道:“父亲放心,儿子省得。”

    想了想又道:“父亲,要不要向舅舅说说此事。”

    耶律奇捋了捋胡须沉吟了一会说道:“有这个必要,待明日为父去趟燕王府,与你舅舅分说一番。”

    南京燕王府位于析津府皇宫北侧,现今南京留守为燕王韩制心,韩制心的契丹名为耶律遂贞,韩德崇子,契丹汉人丞相韩德让之侄。

    耶律奇坐着马车来到了王府大门口,门口守卫的兵丁一看是耶律奇,连忙上前见礼道:“舅老爷来了,燕王此时正在府内。”

    耶律奇随手赏了他一点碎银,兵丁眼睛都笑咪了,连忙把耶律奇迎进了府带到了大厅。

    仆人送上茶水,耶律奇刚刚喝了几口,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一个身躯魁梧,满脸胡髯的大汉走了进来,耶律奇忙起身行礼道:“见过燕王。”

    燕王韩制心摆摆手道:“你是某家的大舅子,客气什么,坐坐,今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耶律奇笑笑,一语双关道:“燕王,是一阵南风把下官吹来了。”

    韩制心皱了皱眉道:“某说了不必见外,老是把些官场称呼带到家里来。”

    耶律奇抱拳笑道:“二兄不见外就好,某来是有些与南朝的生意想与二兄商量。”

    韩制心诧异道:“与南朝做生意有何奇怪,朝廷王公贵族几个不做的,何须与为兄商议。”

    耶律奇便将遇到丁睿,双方商定在武清设置一榷场,直接在海上贸易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韩制心道:“与南朝互榷本是好事,陛下也不会反对,可与大宋的榷场不是一直开的好好的么,何必在武清再开一榷场?”

    耶律奇道:“牛羊运去中原甚是不便,何况还得过海才能到达台湾,路途遥远,还未到地方只怕都已死伤无数,故丁小哥提出再开榷场,专司海上贸易。“

    韩制心沉吟了一下,问道:“不过是个黄口孺子,说话能管用么?”

    耶律奇笑笑,将丁睿的来历讲了一遍,又将中秋夜宴上发生的故事详述出来,韩制心听完捧腹哈哈大笑。

    笑了好一阵才道:“前些日子萧善与程翥回到南京,与某细说了此事,某实在是忍不住,当场发笑。现下听来还是忍不住好笑,这萧善也是个呆瓜,跑到南朝那文人窝里卖弄什么文采,分明是自取其辱。”

    韩制心喝了口茶水,又道:“不过那双腿残废之人还真是个奇才,丁小哥是他的弟子,想来也不差,如若是南朝皇帝待若上宾,那羁縻之州想来也甚是重要,不妨答应与他,不过互榷的物品可要有讲究,我大辽缺铁锅、布匹,得要他们多弄些来。”

    耶律奇问道:“丁小哥在家中吃酒时已说过台湾有上好的布匹,铁锅却不得而知,南朝禁止铁器出榷,不知是否能行。”

    韩制心瞧着自己的大舅子摇了摇头,大舅子是个实诚君子,待自己的堂妹又好,就是太过迂腐,远不及他那做生意的兄弟,这完全可以当做一个条件来谈,不能卖出铁锅你台湾自然要给点其他的好处。

    韩制心想了想说道:“大舅子,你可以提出此事,如若不行,有了布匹也不错,但他们不能卖出铁锅,那总得弄些什么硫磺、明矾之类的东西过来,我等打开榷场让他们赚钱,他们好歹也得给大辽点好处,须知这榷场可是台湾提出来开设的,并非我大辽有求于台湾。”

    一句话点醒了耶律奇,他连连点头道:“在下知道了,多谢二兄提醒,这就回去与丁小哥细谈。”

    韩制心道:“且慢,为兄还有些事与你细说。”

    当下屏退了左右,小声道:“这丁小哥可是南朝要紧人士。”

    耶律奇内心一紧,忙问道:“二兄问此事何意?”

    韩制心愈发小声道:“若是要紧人士,当可深交,自叔父去世,我韩家可是备受猜忌,家世虽然昌盛,可盛极而衰乃是天地至理。

    大舅子若是觉得这丁小哥不错,不妨让古儿与他多多联系,必要时让古儿去台湾探个究竟,也好为韩家子孙多弄出一条退路,三国时诸葛家三兄弟分属魏蜀吴,就是这个理儿。”

    耶律奇也小声道:“二兄与小弟想到一起去了,昨日夜里小弟与古儿已经说到此事。”

    韩制心赞许的点点头道:“既如此,开榷场一事就交于二兄吧,待某向陛下进一奏疏,连年征战,国库空虚,有钱财上贡陛下哪有不允的。”

    耶律奇回到家中,将韩制心的想法与自己的浑家细细说了一遍,韩氏想了想道:“那你可得好生把这榷场看好了,不过二兄若是日后迁往外地为官,又当如何是好?”

    耶律奇摇摇头道:“无妨,一旦榷场生意兴隆,陛下见有钱财进账,定然不会随意关闭榷场。我等也无须去把持榷场之事,只赚些钱财,不揽大权,定是无恙。”

    夜里待到丁睿回来,耶律奇便告诉了他南京留守燕王同意开设武清榷场,允许台湾府海船进入武清港交易。

    丁睿笑道:“劳烦耶律官人了,如此小子就在贵府呆到开春时再走,不过就是太麻烦耶律官人一家了。”

    耶律奇笑道:“这有何麻烦,睿哥儿教会了厨师炒菜,那是赚钱的妙法,算起来还是我耶律家赚的多了。可燕王提出要些铁锅,南朝又对铁器禁榷,却是个为难之事。”

    丁睿在榷场就知晓契丹不但缺铁,铸造铁锅的本事也差,眼珠儿一转,笑道:“此事待我回台湾后禀明舅舅,看当如何处置,从海上过来,我朝巡检司无法搜捡,少量带点应是可以的。”

    耶律奇大喜,连连吩咐仆人设宴,庆祝互榷口头草签。

    丁睿安心在析津府里住了下来,时不时出去转悠一趟,还教会了城外百姓用火坑烧枯草树叶来取暖。

    ............

    这半月来丁睿在析津府里是优哉游哉,他却不知千里之外的陈琳和林贵平一直是夜不能寐。

    却说京师皇城司密探四处出击,南下北上,几日之间也不知多少江洋大盗、帮派大佬和江湖宵小不少都遭了秧,皇城司牢狱内关了一大片,大牢里拷问嚎哭的声音此起彼伏。

    皇城司的逻卒抓获了京师明教的香主后,陈琳闻讯亲自过来拷问,林贵平则在牢狱大堂焦急的转来转去,一碗茶水碰到没有碰。

    忽然间陈琳用袍袖擦拭着汗水从里间出来,这冬日时节能把他累得出汗,看来那犯人只怕够呛了,林贵平忙上前行礼问道:“都都知,睿哥儿有消息了吗?

    陈琳如释重负道:“终于问出来了,那明教总坛主叫什么李成骥,是当年李筠的小孙子,前年皇城司四处搜捕明教教众,逻卒将李成骥之父砍掉了脑袋,李成骥的浑家即是那苏州的分坛主,被你们抓住关在大牢内。他们原是想绑架太子换回李成骥的浑家,谁知误打误撞绑了睿哥儿。”

    “都都知,可曾供出将睿哥儿绑往何处。”林贵平一喜,忙问道。

    “应是朝北边边境去了,明教还与契丹新城榷场似有勾当,你速带几名得力部众前往,我与你令牌,可调动五百名禁军和皇城司所有密谍,契丹境内皇城司密谍所在之处亦会全力探查,此事万勿保密,不可泄露出去。实在不行干脆放风给明教,说我等愿意用李成骥的浑家把睿哥儿换回来吧。”陈琳喝了口茶水道。

    “都都知,万万不可,若是李成骥知晓我等愿意用他浑家交换,便知睿哥儿身份不一般,这不是陷他于险境么?我等还是另想他法为妙。”林贵平劝道。

    陈琳思索了片刻,情知林贵平所言非虚,当下按捺住焦急的心思,让林贵平速速北上。

    林贵平修书一封去了台湾,将来龙去脉告知智能大师,并叮嘱他切勿外传,一定要稳住场面,他便北上去了雄州。

    林贵平在边境转了半个月,大雪纷飞之时乔装打扮进入新城榷场,此处的皇城司密谍告知确实有个少年来过,后来又跑了,明教教众也在搜捕,林贵平一无所获,心中难过之极,

    他又不知如何交差,心中想若是睿哥儿有个三长两短便自尽谢罪。

    等他失魂落魄回到东京城皇城司,陈琳却一脸笑呵呵的,告诉他已找到丁睿的下落。

    帮丁睿送信的的大宋商贩就是皇城司密谍,一看到丁睿就猜到是要搜寻之人,他和其他析津府的密谍细细盯梢,发现丁睿就住在南京留守判官府,而留守判官耶律奇待丁睿如上宾,便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将丁睿的家书编写成密码送回了东京。

    林贵平得知长舒了一口气,叹道:“这孩子真是吉人天相,竟然甩掉明教的高手还能摆脱贼人,也不枉属下和智能和尚传他拳脚。”

    陈琳日常接触朝臣,眼光比林贵平高多了:“贵平啊,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孩子真是天纵奇才,你只知他已平安,又知他为何不急着回大宋么?“

    林贵平摇头表示不知,陈琳道:“这其中有两个目的,一是新城必是有明教的耳目,睿哥儿定是明白这其中的玄机,故出其不意转头北上,贼人便寻他不到。

    二是耶律奇为析津府留守司判官,其弟是契丹上京城的大商贾,睿哥儿来信索要酒水便是与其互榷,台湾将来种种奇珍异货去往契丹就有了商路。“

    林贵平恍然大悟,这孩子真是个机灵鬼,身处险境还能想着把生意做了,便问道:“都都知,那某如何行事才好。”

    “回苏州准备酒水,有多少拿多少,一开春便用那什么轴承大车拉去榷场,大车和酒水定会卖的一干二净。契丹人保证是喜多嫌少,你也无须收现钱,日后再算账,暂且卖个好给耶律奇。”陈琳面授机宜。

211章 牵动众人心

    天禧五年十二月,大宋台湾岛基隆港,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乌云落向海面,凉凉的东北风吹拂海面,星星点点的波澜来回荡漾,沙滩上一群群孩童嬉笑打闹,无忧无虑的享受着纯真的童年生涯。

    基隆在后世被称为雨都,冬季的雨水甚多,最近几日太阳却时不时出来普照大地,当真是难得的好天气,基隆港上人头攒动,滑轮吊杆上的货物左右摆动,卸货装货的海船进进出出,海面上白帆点点。

    冬季海上太平,是运输的黄金季节,基隆港每隔两三日便有一艘大船满载台湾的钢材、轴承、弓弩、、玻璃、粉条、干汤饼发往苏州和南通,从工坊区、食品厂到基隆港的铸造铁轨已铺设了七成路段,一辆辆满载货物的轨道车来回奔驰。

    工坊区里干的热火朝天,铁场里炉火熊熊,机械工坊隆隆声此起彼伏,新组建的武备工坊工匠们埋头苦干装配床弩......

    工坊的工匠们虽辛苦,但从九月底开始每月都有赏钱,腰包鼓起来了,自然个个是眉开眼笑。

    台湾岛上十一月里已丈量土地分田到户,家家户户乐得飞起,此处土地肥沃又有鸟粪石,当真是比苏州高产许多。

    农场饲养着成群的猪、羊、鸡,提供了大量肉食,农户时不时来农场买些新鲜肉打打牙祭,这般日子百姓们在昆山的时候想都不敢想。

    百姓们一片欢笑,营田司衙门里的智能和尚却是浓眉紧蹙,脸上阴云密布,他刚才看完林贵平的书信,方知丁睿已是下落不明,丁睿是他和吴梦、王夫子三人心血的结晶,也是大宋未来之希望所在,若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又该如何是好?

    他长叹了一口气,放下书信走到窗前,眺望远处的山脉,嘴里喃喃念道:“师尊从未有过序言,但愿此次睿哥儿能逢凶化吉......”

    正愣神间,杨展进来,抱拳道:“大师,朝廷三司派了官人过来催货,京师弹簧钢告急!”

    智能和尚转过身来,收敛神色,苦笑道:“杨都头,朝廷催又有何用,人手不够,产量只有些许,这些日子船场的大车工坊已停工,全部给了朝廷,还能如何?”

    杨展回道:“大师,那三司的官人说陛下有令,过了明岁上元节,会再遣五百工匠上岛。”

    智能和尚心情不佳,本来是不欲见三司的官吏,被别人逼着要货实在是难堪。

    此刻一听有工匠上岛,精神一振,忙道:“大大的好事,速速去令食堂布置一桌好酒宴,贫僧陪三司的官人好好饮上几杯。”

    杨展忙躬身领命而去。

    ............

    苏州吴山村,渡口附近的村民已搬入新村,此处的市场占地已有七八百亩,场内清一色的竹筋水泥房屋,修筑的井井有条,道路四通八达。

    靠近渡口处便是肉类的集散市场,里面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活禽活畜区鸡鸣羊咩,风一吹过,便带来一阵粪臭,商贾们却毫不在意,市场里依然人进人出,车水马龙。

    紧挨着的肉市里充斥着牛羊肉的膻味,屠夫们大声吆喝招揽顾客。王嘉言一身便装,带着两个随从四处打量。

    走过活禽区后,王嘉言靴子底沾了些牲畜粪便,他皱了皱眉头对跟随而来的鲁五道:“鲁五,你须得多招募些帮工,把此处打扫干净,如此腌臜,怎生做买卖?”

    鲁五忙不迭抱拳点头道:“知县放心,小的明日定然将此处清扫一番。”

    王嘉言摇头道:“不是明日,须得时时清扫,街道上不可有牛屎羊粪,明白了么。”

    鲁五躬身道:“小的一定照办。”

    王嘉言点了点头,出了市场,往丁大胜府上而去。

    丁府厅堂,吴梦问道道:“知县,你钜野县族人如今在台湾可好?。”

    王嘉言笑道:“多承先生和智能大师关照,他们来信称在台湾很好,多谢先生挂怀。”

    “那知县来此还有何事?莫非来与某家和丁员外喝酒不成。”吴梦笑道

    “呵呵,喝酒自然何以,在下来是想请先生到新建的小区瞧瞧,指点指点玻璃安装,顺便帮在下看看还有哪些不足之处。”王嘉言笑道。

    搞了半天,这家伙是来找免费劳动力来了,吴梦本就打算帮他一把,呵呵一笑便答应了他。

    翌日,吴梦和李五、景灵来到了苏州城外依山傍水修筑的住宅小区,小区已经接近完工,基本按照苏州园林来修筑,全是整整齐齐独栋的小别业。

    里面小桥流水和假山凉亭修筑的小巧灵秀,四处都是曲径通幽的亭台楼榭,初冬时分主干道两旁的香樟树的枝干挺拔,树冠常绿,花坛里的梅花不畏寒风依然挺立,只有银杏树上挂着一片片黄叶。

    景灵羡慕的说道:“小区秀丽如斯,若是住在此处真真是修身养性。”

    吴梦笑道:“放心,台湾等上几年也会有的。”

    此后吴梦一直呆在小区内,凭着自己后世的记忆对小区不甚合理的地方指点工匠们改建。

    腊月二十六,丁府厅堂,丁大胜和林氏心神不宁的在堂上踱来踱去,两人不时向着院子里伸头张望,嘴里念叨着就要过年了,林贵平和丁睿怎么还不见归来,书信也没有一封。

    林氏手抚胸口道:“官人,昨夜我作梦,梦见睿儿满脸是血,莫不是有甚子意外,奴家甚是担心。”

    丁大胜啐道:“呸、呸、呸,莫胡说,大师曾言睿儿是人中俊杰,无端端怎会出意外?”

    林氏横了丁大胜一眼道:“那为何君烈和睿儿至今未归,睿儿又跑去了北地,那些契丹蛮夷凶残务必,睿儿小小年纪,又怎么应付得来......”说罢泫然欲泣。

    丁大胜低头重重的坐了下来,他话里说着不会出意外,其实心里挂牵的很,格外想念那调皮捣蛋的小儿子,嘴里喃喃的念叨佛祖保佑。

    两人静静的对坐无语,脸上皆是一片愁苦之色,忠伯在门外看到,重重的叹了口气,那聪明伶俐的三郎君千万不要出事啊......

    忽然,小山带着小小山摇着尾巴钻出了侧门,随即传来一阵阵“呜呜”的叫声,忠伯大喜,只有许久未见的熟人来了,小山才会发出这般叫声。

    他赶紧跑出大门,果然是林舅爷独自一人回来了,看看脸上一片喜色,估摸三郎定是没事,上前见了礼,将林贵平引到了府内。

    林氏一见林贵平,赶紧问道:“君烈,怎的就你一人回来,睿儿呢?”

    林贵平早已心中大定,笑道:“那胆大包天的小家伙,跟随契丹南京留守判官耶律奇去了析津府,要开春后回返。”

    丁大胜却是有些不信,忙问道:“君烈,你可不要打诳语来敷衍姐姐姐夫,睿儿的事你务必实言相告。”

    “姐夫,某何时会说些虚言,睿哥儿来信,要某多带些酒水开春去雄州榷场交货,姐夫还是速速着人准备。”林贵平一屁股坐了下来,懒洋洋的说道。

    丁大胜见林贵平毫不在意,反倒放下心来,估摸自己那宝贝儿子定是安然无恙,要不这大舅子神色不会如此轻松,当下说道:“酒水好说,姐夫这就去吩咐一声。”

    此时吴梦却不在吴山村,而是在苏州城外指导长洲县的工匠们弄那小区的景观,忠伯的儿子过来传信,他才知林贵平回了苏州,忙丢下手中的活计,与李五和景灵回到了吴山村。

    吴梦甫一进门,林贵平便迎了上来,吴梦抱拳道:“君烈,别来无恙否?”

    林贵平笑呵呵回礼道:“无恙、无恙,某可是好的很哪。”

    吴梦满腹狐疑的上下打量林贵平,见他脸上的笑容不似作伪,便小声问道:“君烈,你与为兄实话实说,睿哥儿是不是出事了,那日在东京城在下就已起疑,如今又不见你与他一起回来,定是出了意外。”

    林贵平抱拳道:“昕颂兄,那日在东京城某是骗了你,睿哥儿被明教中人绑去了契丹,不过此事切勿告知某家姐姐姐夫,免得他们操心。”说罢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吴梦听得惊心动魄,想不到丁睿还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知道他无事遂放下心来,问道:“前几年被皇城司抓去的那苏州坛主,如今怎样了。”

    林贵平道:“在大牢里安生的很,本是要斩首示众,不过听都都知的意思,陛下好似心有不忍,想着留下此妇人来诏安李成骥。都都知已派人将她带去台湾关押,免得明教时不时来骚扰。”

    吴梦点了点头,略略沉吟片刻,说道:“去了台湾岛,不妨让和尚多多去讲经,瞧瞧和尚有没有本事点化那坛主,亦可让贱内去劝劝她。”

    林贵平邪魅的笑道:“昕颂兄,别看那坛主徐娘半老,那张脸,啧啧,还真不赖,你说和尚会不会春心萌动,守不住清规戒律......”

    吴梦哈哈大笑,指着林贵平道:“只有你这等邪恶之人才有会如此龌龊......”

212章 丁睿返宋

    丁睿在北地呆了一个多月,冰天雪地的析津府终于开始解冻了。元月二十五,与舅舅约定的日子快要到了,他该告别析津府南下雄州榷场与舅舅相会。

    这一日耶律奇一家将丁睿送出了城外,耶律可这个小姑娘如今却是不舍得这个日日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了,契丹女孩向来比较奔放,不似南方小娘子那般害羞,走的时候拉着丁睿的袍袖哭的泪人一般。

    丁睿哄着她道:“耶律小娘子不哭了,待我回到台湾,给你捎带来好吃的东西,你若是想去大宋玩耍,来封书信,我让爹爹派人到雄州来接你。”

    耶律可哭丧着泪脸道:“那你说话要算数,来,拉钩。”学着丁睿的样子伸出了小指,丁睿呵呵一笑,也伸出小指和她互相勾着摇了摇,这也是吴梦小时候逗丁睿的时候教他的,如今他用来逗弄这个小女孩。

    耶律奇和韩氏看到自家女儿的小模样,摇头叹了叹气,这丁小哥确实是个人中俊杰,如若两家不是分属两国,倒是可以攀上一门亲事,自己家里一边是皇亲,一边是宰执家族,配丁家应该是绰绰有余。

    其实他们是被表面现象迷糊了,若是论门当户对,丁睿不管是身份还是学识还真不是他们这家族能攀上的。

    耶律古抱拳道:“丁小哥,来日再会,你我再谈诗论赋。”

    丁睿朝着耶律古一抱拳道:“后会有期!”,翻身上了大马,和耶律真及十几个护卫朝着耶律奇一家挥挥手,纵马往南飞奔,马蹄踏得官道上的泥水四溅,丁睿归心似箭,一路疾驰远去。

    韩氏替女儿擦了擦泪水,安慰道:“下次爹爹再去南朝,带你去见睿哥儿就是啦,哭个甚子。”

    耶律可望着父亲道:“爹爹,你下次可是要带我一起去,还有,睿哥哥来榷场时也要带我去。”

    耶律奇看着自己的女儿苦笑,心道那台湾府离此处几千里之遥,哪里能见到丁睿,不过想想与丁睿弄了这海上互榷,想着这小哥应会自己过来,到时带上女儿去见一面也不错,便点了点头。

    却说乾兴元年的元日里,吴梦和景灵与丁家、林家一起过了节,丁家夫妇和吴梦担心丁睿,元日刚过,便催着林贵平速速把丁睿接回来。

    林贵平无奈,他带着二十几辆大车和五百瓶苏州老窖匆匆告别了丁大胜和吴梦夫妇,沿运河北上。

    半个月后林贵平一行进入了京畿路境内,他心急如焚,嫌拉纤太慢,索性弃舟上岸,派随从快马报上京师,他把空马车编成四组,每组买了一匹驮马拉着,用剩下的两辆马车载着酒水沿官道一路向北急行。

    二月里的春风似剪刀般来了,河北大地开始解冻,路上积水甚多,大宋的路基还算结实,刚开春出门的马车也不算多,林贵平这一路还算顺利,承重不多且装上轴承的马车轻快前行,二月初便到了雄州。

    林贵平出示令牌后将货物放进了榷场的官仓,告诉驻场守卫厢军,若是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来寻,便带来见他。然后带着随从们在榷场旁的客栈住下,专心等候丁睿。

    ............

    丁睿和耶律真两人带着十几个随从晓行夜宿,走了六七日到达了边境界河--拒马河,耶律真出具了契丹南京留守司开出的文书,两国的边军看过后都予以放行。

    丁睿和耶律真在白沟渡过了拒马河,丁睿看看天色已近正午,在耶律真家中吃吃喝喝都一个多月了,如今到了大宋境内,耶律真是客自己是主人,该自己请他们了。

    丁睿牵着马走上渡口,对着耶律真道:“大衙内,前方有个驿站,我等不妨在此处用些酒食再去榷场不迟。”

    耶律真和一众契丹护卫们用奇怪的眼光望着丁睿,丁睿被他们看得有些发毛,问道:“大衙内如何用这般目光瞄人。”

    耶律真指指天上的日头道:“丁小哥,此时驿站会有饭食与你吃么,你还以为在某家中和大辽境内的驿站,随意弄来就吃。”

    丁睿一拍脑袋,自己糊涂了,在台湾习惯了一日三餐,东京城里官家是特意吩咐给吴梦和他做三餐,到了析津府耶律奇家,他自己做饭,也是三餐。

    在契丹境内的驿站里耶律真是留守司判官的儿子,自然是大大咧咧直接闯进灶屋,自己动手。如今回到大宋可是没有这个特权了,他一下没转变过来。

    丁睿不好意思的憨笑了两下,低着头灰溜溜的骑上了马,引得耶律真一帮契丹粗豪汉子哄笑不已。耶律真从包袱取出个炊饼丢给了丁睿,丁睿接住啃了起来,一日只吃两顿实在不适应。

    走过驿站旁的市集,丁睿看到路上的汉装,感到分外亲切,承平十几年,双方来往频繁,大部分汉人对契丹人不再那么痛恨,只是视若无睹,但是有些被打过草谷的百姓们却用怀恨的眼神望着丁睿一行。

    一宋人老农经过丁睿旁边,对着丁睿吐了口唾沫,翻了个白眼。

    丁睿莫名其妙。耶律真哈哈一笑,指了指丁睿身上的衣裳,丁睿看了看身上,原来自己穿着契丹人的翻毛皮衣,戴着兽皮帽,活脱脱就是一个契丹少年,他摇头苦笑了两下,两国老百姓的矛盾还真是不小。

    过了市集后,众人策马快行,半个时辰后便到了大宋的边境重镇--雄州(今日之雄安新区),此处城池高大,戒备森严。

    这是一座古城,周庄王三年(前694年),燕桓侯徙都临易(今容城县古贤村)。春秋时期,为北燕之域,战国时为燕国易邑地,燕王喜十二年(前243年)入赵国。

    后晋天福元年(936年)归义县随燕云十六州入辽,属涿州,后周显德六年(959年)世宗亲征伐辽,收复瓦桥关置雄州,“雄“名源于此。

    丁睿一行没有进城,而是奔向了城北的榷场,来到榷场后,丁睿翻身下马,走到榷场大门守卫的厢军旁边抱拳问道:“这位军爷,在下想请问台湾营田司林提举到了此处没有,在下与他约好在此处见面。”

    守卫的厢军却是个探事司的秘密探子,他警惕的望着丁睿,想着榷场里的契丹密探也不少,便问道:“你一契丹人问林提举作甚?”

    丁睿笑道:“我不是契丹人,穿着契丹人的衣服而已,林提举是我舅舅。”

    厢军闻言放松下来,笑道:“既是如此,某找个同僚带衙内去吧,林提举交待过了你会来找他。”心道你这孩子真是弄得我等不得安宁啊,宫里直接下令到处搜寻你这小子。

    厢军叫了个同僚出来带丁睿去林贵平住的客栈,丁睿刚转身想走,蓦然一声大喝想起:“抓住这小子,这是个契丹奸细。”

    丁睿抬头望去,真是冤家路窄,对面不是那日打草谷的毛大郎还是谁,这小子的脚还没好,伤腿上打着绷带,正和吴梦一般坐在轮椅上指着丁睿大吼。

    厢军一脸疑惑的望向丁睿,转而一想不对,若是奸细,还敢去招惹林提举,那不是自投罗网么,正愣神间一伙禁军围了上来,将丁睿和耶律奇等十几人团团围住。

    厢军抱拳道:“诸位同僚,这位可是来寻皇城司林提举的,绝非奸细,诸位可千万别搞错了。”说罢用脚踢了踢自己的同僚,那同僚会意,赶紧向客栈跑去。

    毛大郎被推来过来,他指着丁睿道:“这小子居然帮着契丹妇人打断了某家的腿,不是奸细是什么?”

    丁睿冷笑道:“你这凶残之徒,连妇孺都不放过,我没把你两条腿打断就是大发慈悲了。”

    耶律真和一伙契丹护卫们一听这毛大郎竟然欺负契丹妇孺,纷纷鼓噪起来,大呼“打的好”。

    毛大郎指着丁睿一行喝道:“诸位瞧瞧,这小子穿契丹人的衣服,还和契丹武人混在一起,在我大宋境内还敢如此嚣张,不晓得仗了谁的势,欺我大宋无人耶?”

    守门的厢军见这毛大郎挑拨离间,一个不好就会引起斗殴,伤了丁睿他可不好交代,赶紧上前拦在丁睿前面抱拳道:“上官,这位小哥是皇城司要找的人,探事司的林提举马上就来,有事一会再说可好。”

    毛大郎跋扈惯了,哪会理这厢军,阴恻恻笑道:“你算老几,一个厢军也敢管你禁军爷爷的事,兄弟们,给我上,先抓住这个小贼再说。”

    耶律真怎么可能让这毛大郎来抓丁睿,说道:“睿哥儿,你且站在某身后,瞧瞧谁的拳头硬。”

    丁睿哪会走开,摇了摇头,身后的契丹武士们纷纷拉开架势就准备干架。

    禁军们也摩拳擦掌,守门的厢军见无法善了,唰的抽出腰刀喝道:“谁敢上前来,格杀勿论。”

    旁边看热闹的的两国商贾和百姓们个个惊诧莫名,禁军和契丹武士斗殴不是一次两次了,倒也不奇怪,可这厢军反倒帮着契丹人,真是看不懂了。

    毛大郎呵呵冷笑道:“你个小小厢军居然敢跟老子作对,知不知晓老子的姐夫可是云翼军的指挥使,你想造反啊。”

    那知这厢军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喝道:“老子管你什么指挥使,有种就放马过来。”

    耶律真喝彩道:“好汉子,真豪杰。”

    双方算是僵持住了,斗殴最多打几板子,随便动兵刃可是会杀头的,禁军齐齐望向毛大郎,不知道如何办,毛大郎气急败坏,恶向胆边生,吼道:“拿棍子,打死勿论。”

213章 平安相聚

    雄州榷场大门外,毛大郎话音刚落,只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大喝道:“某家看你才是找死。”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双眼冒出凶光的大汉带着十几个随从匆匆而来,小脸绷紧的丁睿面露喜色,高声叫道:“舅舅。”

    林贵平急步行至毛大郎身旁,指着毛大郎厉声喝道:“你这厮狗胆包天,在边境榷场竟敢聚众斗殴,还要打死某家外甥,看某家来教训教训你。”

    说罢两手提起毛大郎没有受伤的脚腕,两手一使劲,只听得“嘎啦”一声,毛大郎厉声惨呼,这条好腿也断了,眼见林贵平下手如此狠辣,跟随毛大郎一伙的禁军个个两股颤栗。

    耶律真本是经常打架斗殴的凶汉,此刻见林贵平如此凶残,不禁心下一寒,这丁小哥的舅舅可真是个猛人。

    林贵平掏出令牌晃了晃道:“皇城司办事,闲人速速退散。”围观的人群一听,鸟兽一般纷纷散去。

    林贵平对着那帮禁军斥道:“念在尔等尚未动手,赶紧滚蛋,这个断腿的贼厮鸟也带回去,告诉尔等上司,明日洒家上门拜访,敢打某家外甥,想死不成,还不快滚。”

    禁军们如蒙大赦,推着惨呼不断的毛大郎,赶紧溜之大吉。

    林贵平赶走了禁军,走到丁睿身旁,双手摸着丁睿的小脸仔细打量了一番,满脸关切的说道:“你个小家伙,搞得舅舅有多担心,让舅舅看看有没有少点什么?”

    丁睿嘿嘿笑道:“舅舅,就凭外甥这点机灵劲,当然是毫发无伤。”

    林贵平瞪了他一眼道:“吹牛。”

    他放开放手,向耶律真抱拳道:“这位兄弟,真是多谢对某外甥的照应,万分感激。”

    耶律真拱手回礼道:“区区小事,兄台不必多礼了。”

    林贵平又对那守门的厢军道:“你在此处呆不下去了,以厢军身份敢对抗禁军,身份只怕也暴露了,说吧,想回京师某家上禀都都知,去台湾就跟某家走便是了。”

    那厢军嘿嘿笑了两声道:“林提举如此英雄人物,属下自然愿意在提举手下行事。”

    林贵平点头道:“那你去与上司交割一下军务,换上便装与某一起走吧,台湾营田司自会行文皇城司。”

    厢军抱拳领命而去,林贵平向一众契丹武士吆喝道:“来来来,诸位兄弟皆是好汉,我等且去雄洲城的酒楼吃酒,今夜不醉不归。”

    契丹武士哪个不是好酒之徒,这几日赶路滴酒未沾,如今听闻有酒喝,个个大声叫好,喜滋滋的跟着林贵平往雄州城去了。

    当晚林贵平在酒楼里摆了好几桌,酒桌上你来我往,除了丁睿,个个喝的酩酊大醉。

    翌日,林贵平还真的找上了云翼军的指挥使,谁知那指挥使一见面便连连自责,还送上了一百两银子。

    原来这指挥使不敢得罪皇城司,昨夜便跑到雄州知州刘承宗府上告状。皇城司早在年前秘密行文雄州州衙找寻丁睿,刘承宗已知内情,当即把指挥使臭骂了一顿。

    指挥使灰溜溜的回到了军营,心知要保住自己的小舅子,怕是只能破财免灾。林贵平见他知趣,也见好就收,寒暄了几句,没再追究了。

    当日林贵平又来到榷场,把官仓里的货物提了出来,一一交割给耶律真点数。

    他说道:“耶律兄弟,我等做生意皆讲个信义,反正今岁冬日会在海边榷场交易,那就年底一起结账,你先拿去便是。”

    耶律真连连感谢,抱拳道:“兄台放心,我耶律家也是契丹皇族,这信义二字我等必然遵守。”

    丁睿笑道:“舅舅,你就放心吧,耶律官人可是南京留守司的判官,何况只有区区一千来贯钱。”

    林贵平道:“至于互榷之事,我方已报朝廷,当无大碍,你我双方九月初五之时互派使者来此会面,确定交易之日如何?”

    耶律真道:“如此甚是稳妥,那便就这么定了。”

    林贵平按规矩向榷场税务交了税金,其实宋辽互榷的税率相当低,杂七杂八加在一起不到一百之一。

    林贵平将文书给了耶律真,驮马也送给了他,耶律真向林贵平和丁睿抱拳告别,便带着大车和酒水原路返回析津府。

    丁睿随后把前前后后的详细经过告诉了林贵平,林贵平听的目瞪口呆,想不到丁睿这两个月来在生死线上来来回回走了三四次,忙道:“都是舅舅疏忽了,当日给你派几个护卫就好了。”

    丁睿道:“再派几个都没用,那明教怕是有二十几人,个个都是好手。他们一路上都有接应点,舅舅你赶紧把这些反贼抓起来。”

    林贵平笑道:“小家伙,你以为皇城司的密探是吃干饭的,那些接应点早被都都知下令一锅端了,李成骥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契丹吧,大宋再没他的据点。”

    说罢又道:“睿哥儿,契丹那蛮夷之地风土人情如何?”

    丁睿便把他在契丹了解到的农户税赋、劳役简述了一番,接着说道:“舅舅,契丹南京道汉人居多,风土人情与大宋无甚差矣,不过契丹人过元日与大宋不太一样。”

    林贵平饶有兴致的问道:“怎生不一样,他们不过元日么?”

    丁睿摇了摇头,将他在析津府元日经过讲述出来,和大宋最重视正月朔日(大年初一)略有不同,辽人仍保留汉、唐旧俗,兼重冬至、腊日、立春、人日、上元、春社等一系列冬春之际的节日。

    大宋称新年初一是元旦,契丹的叫法是正旦,而且契丹人有个规矩是正旦须在帐篷里渡过,以示契丹是镔铁战士,不忘游牧和骑射,于是除夕那日析津府城墙外便搭满了帐篷。

    丁睿左右无事,便跟着耶律一家去瞧热闹,耶律家的家仆用糯米饭掺和白羊髓做成拳头大小的饭团,按照契丹人的传统放了四十九枚在自家毡帐里。

    众人饮酒作乐直到五更天,外面一声号角响起,众人纷纷起身将饭团从账中随意掷出,丁睿玩心大起,抢过去抓起饭团连连投掷,边扔边哈哈大笑。

    小姑娘耶律可人矮腿短,跑过去时只剩下了一个饭团,气的拿起最后一个饭团用力抹在丁睿脸上,把他抹成了一个白脸的小曹操。

    天亮后,众人出账数地下的饭团,结果是双数,于是皆大欢喜,大摆宴席,众人弹着琵琶、吹着铋跞、短笛,奏着不知名的喜庆曲调助兴。这次可没人放过丁睿,这个十二岁的少年第一次喝醉了。

    回到城里后耶律古告诉丁睿,如果地下的饭团得单数就会有12个萨满持箭摇铃,绕帐歌呼,帐内则在炉中爆盐、烧地拍鼠,叫做“惊鬼”,此后一直要在帐中住满七日方可外出。

    丁睿不由后悔不迭,当初少扔一个饭团就好了,可以看看萨满怎生做**......

    林贵平听的津津有味,笑道:“蛮夷之众就喜欢搞些神神鬼鬼,也不知日后碰上台湾岛上的生番却是个甚子模样。”

    丁睿嘻嘻一笑,说道:“师父说台湾生番连字都不识,哪里知道什么元日,只怕连节气都不懂。”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赶紧说道:“舅舅,我那日救契丹妇孺之际,云翼军的都头阻止了毛大郎对我下毒手,怕是把那指挥使得罪了,舅舅你也把他调走吧,要不然定是有小鞋穿。”

    林贵平在丁睿的小鼻子刮了一下,说道:“你这小子,就知道给舅舅找麻烦,好吧,看在他给你银两和干粮的份上,带他一起走吧。”

    他随即吩咐手下去云翼军寻人,招那都头上门一叙。

    翌日一早,给丁睿银两的都头来到了客栈,对着林贵平恭敬的行礼道:“云翼军都头崔崛见过林提举。”

    林贵平笑道:“不必多礼了,本将还要多谢崔都头赠某外甥银两、干粮之德。”

    崔崛连连摆手道:“小小事情,提举何足怪齿,提举的外甥是位血性小哥,在下甚是钦佩。”

    林贵平问道:“崔都头为某外甥出头,得罪了那指挥使的大舅子,回来后指挥使有没有为难你。”

    崔崛摇头叹气道:“提举也是行伍中人,自然知晓我大宋军中行的是阶级之法,得罪上司如何会有好果子吃,不瞒提举,末将说不定就会被调去做个闲职也未知可否。”

    林贵平漫不经心的问道:“崔都头家是何处,可曾婚配。”

    “末将未曾婚配,就是河北人士,家中尚有父母高堂健在。”

    “那你可有兄弟姐妹?”

    “末将家中兄弟三人,还有两个妹妹。”

    “嗯,那便随某家去台湾吧,照样当你的都头,如何啊。”林贵平还是那副平平淡淡的口气。

    崔崛一惊,这提举说的轻描淡写,军中调动哪有那般容易,忙道:“末将在此处也是待不下去了,自是愿意换个地方,可若是指挥使不放怎办?”

    林贵平呵呵一笑,随意说道:“你回去收拾行装,今日便交接军务,去信给你父母,明日随某家启程前往苏州。文书便由皇城司发给云翼军,快快去吧,若不是为了你,某今日已经启程南归。”

    崔崛半信半疑的回去交接军务,谁知异常顺利,那指挥使还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依依惜别,仿佛跟他是多年好兄弟一般。

    崔崛心里清楚要不就林提举是个大人物,要不然那小哥不简单,否则指挥使哪会如此容易放过他。

214章 经营东京

    乾兴元年二月初,东京城还沉浸欢乐的新年气氛里,百姓们不管有钱没钱,见面就是一抱拳“开正纳吉”,尽皆满脸喜气。

    入内侍省值房内,陈琳听完林贵平遣来信使的禀报,点点头道:“辛苦了,下去领些赏钱,歇息一晚,明日便回台湾去吧。”

    信使忙躬身应是,退出值房。陈琳往后一靠,长长舒了口气,小家伙终于接到了,他沉吟片刻,出了值房往嘉庆殿而去。

    嘉庆殿里,赵祯和元儿正下着跳棋,李氏和罗嬷嬷笑眯眯的在一旁观看。

    玻璃棋珠是今岁台湾贺元日的贡品,共进贡了一百套,赵恒留了三十套给后宫群妃,剩下的尽皆赏赐给诸位大臣。

    元儿哪是赵祯的对手,下几盘输几盘,她不高兴的嘟起了小嘴开始耍赖皮,一开始要赵祯让一步,然后是二步、三步......

    让到第四步时她终于赢了一局,高兴的拍手大笑。

    赵祯不禁失笑,起身道:“元儿妹妹赢了,为兄该回资善堂去温书。”

    元儿一蹦而起,拽着他的胳膊摇晃道:“好哥哥,再来几局可好。”

    李氏阻止道:“元儿勿调皮,太子还要念书,为娘来陪你下吧。”

    元儿却死赖着哥哥不放,赵祯无奈,只得又坐了下来,正在此时,侍儿上前禀报陈琳求见。

    李氏心下一喜,估摸是丁睿回来了,忙走向大殿。前些日子陈琳终于据实告知丁睿被掳掠到了契丹,正在契丹南京留守司判官府,李氏心里七上八下,担心不已。

    陈琳进到殿内,行礼参见了李氏,李氏问道:“可是那丁小哥回来了?”

    陈琳笑呵呵的点点头道:“正是,启禀才人,睿哥儿回到雄州榷场,和台湾营田司林提举已经汇合。”

    李氏脸上喜形于色,拍了拍胸脯道:“天可怜见,奴家是天天担惊受怕,就怕他出个意外。”

    赵祯闻声从里间出来,看到陈琳忙问道:“都都知,听闻三司在东京城里弄了个大商城,是也不是。”

    陈琳躬身道:“老臣参见太子殿下,三司确有其事,听闻这几日就会发卖。”

    赵祯一听这几日商场便会发卖,跳棋也顾不得下了,匆匆告别李氏和元儿,往资善堂而去寻辛楚。

    ............

    东京城的大街小巷里。三司户部的吏员四处散发户部新建商铺的预售预租小广告纸片,东京城的商贾们拿着小纸片三五成群的议论纷纷。

    东大街的温州漆器铺新年还没有开张,去岁生意越发兴旺,东家潘兴泰便没有回温州老家祭祖,就在东京城里过了个年,正月里酒宴不断,喝得他头昏脑涨,赶紧出了府躲避酒宴的邀请。

    他甫一出自己院子的小巷,便碰到一个三司的小吏递给他一张纸片,潘老板稀里糊涂的接过来一看,却是三司户部的招商小广告,兴国坊原来弓弩院的位置上会建设一座三层的商铺,全部是钢筋水泥结构。

    潘兴泰心中一动,这可是个好地方啊,紧挨着皇城的右掖门,做宫里的生意也极为方便。

    如今的东京城越发繁华,内城的商铺都是一铺难求,租金都喊到天上去了还没有人愿意退出。潘兴泰租的东大街那处店铺租金是每个月三百贯,房东还言称两岁后到期续租还得涨价,想买下来房东根本不干。

    仔细看了看这里面大致的条款,有一年、三年、五年、十年、三十年和五十年几个档次,潘兴泰对长租非常感兴趣,这就意味着三五十年内就是自己的铺子了,和买铺子差距并不大。

    他连忙拉住小吏问道:“官人请了,兴国坊的商铺是个什么样子,可有图案?”

    小吏笑道:“这位掌柜,你可去兴国坊实地看看,我三司户部修造案在那处弄了个沙盘,与日后建好的商铺一模一样,掌柜何不赶紧去,去晚了只怕人多拥挤。”

    潘兴泰心中一急,要是被别人预定一空哪还有自己的份,他赶紧叫了辆马车往兴国坊赶去。来到兴国坊时却见门口的厅堂里人声鼎沸,里面商贾打扮的掌柜们摩肩接踵,围着厅堂中央的一个大沙盘评头论足。潘兴泰使尽浑身解数才挤到沙盘跟前。

    他擦了擦额头上挤出来的汗珠,只见这模型做的惟妙惟肖,三层的商铺是个四合院子的形状,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广场用来停放马车,临街的首层的一圈商铺都有前后门,前门大街后门是广场。

    潘兴泰一眼就看中了首层的商铺,赶紧挤出人群找了个书吏一问,才知晓租赁商铺在后院,他又匆匆跑向后院,谁知后院排着一长溜的队伍,潘兴泰没奈何只得跟随着人群往前移动。

    孙冕和户部判官黄宗旦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求购的商贾排成了长龙,两人皆是笑容满面。

    孙冕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道:“吴先生的法子还真是管用,老夫准备了不少吴先生所说的‘托儿’,这还没用上,东京的商贾们就将此处围满了。”

    黄宗旦道:“副使在东京城呆的日子不久,故不清楚东京城商铺之状况,如今的东京城可真是一铺难求,租金喊到几百贯一月,还租不到好地方。如今这般好的地盘,还可长租,这些商贾们岂不是前赴后继而来。”

    孙冕点了点头道:“叔才啊,你说这要是内城的禁军都搬出内城,那可有多少地界来修筑商铺,岂不是一大笔收入?“

    黄宗旦哈哈笑道:“副使好大的手笔,这须得陛下同意才行。如果真的把内城的禁军迁出,我三司宅店务一岁收租只怕有百万贯以上。”

    说罢觉得不对,忽然自己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孙冕道:“副使,这可是一大笔岁入啊,商铺一多,商税也多上不少,东京城往外一扩张,人口岂不是更多,又可收到更多的税,住宅小区也可卖的更多......“

    孙冕见黄宗旦的眼睛活像两个金元宝在闪烁,笑道:“不必惊讶,这些事情已经在苏州得以验证。”

    黄宗旦满目期待说道:“副使,我等何不给陛下上个奏疏,从西北军坊中迁出一些军户,内城里有个一两万禁军足以。”

    孙冕笑了笑,拍拍黄宗旦的肩膀道:“叔才勿急,饭要一口一口吃,先把商铺搞好了,陛下看到了钱,自然会同意禁军外迁,如今还没有收入,口说无凭。”

    潘兴泰终于如愿以偿拿下一楼的五丈宽大商铺,他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最大的商铺有十丈宽,却是被赵祯的三才工坊拿下了。

    辛楚在台湾呆了两年多,自然比陈坤的眼界更开阔,他拿出了吴梦一直想打造的后世写字台和各式沙发的图纸,一经推出比当初那些什么吊杆之类的更加火爆,受制于弹簧的数量,沙发的产量极少,一张三人座长沙发在东京城里炒到了五六百贯一个。

    听到三司开发商铺,辛楚极力鼓动赵祯租下最大的商铺,专司买卖三才作坊的民用家具,赵祯狠狠心掏出铜钱来一口气租了二十年。

    孙冕接着又将广备攻城作、火器作的商铺预租,一下子收上来大把的铜钱,便加快了城外工坊的修筑,大批和雇民间工匠,几万民夫涌入了基建工地,一时之间东京城里成了个大工地,三处施工地界皆是尘土飞扬,拉着水泥和砖块的大车来来往往。

    起自唐代的坊市被宋代的商业社会击破,宵禁也形同虚设,而如今孙冕经营东京城,便是打破城墙限制的开始。

    从乾兴元年开始,除了边境线、海防线的州县,其他州县的城墙逐渐走向没落,乾兴元年后来也被史书记载为房地产开发元年,吴梦、孙冕、王嘉言被称为大宋房地产的三个鼻祖。

    火器作工地上,来自中牟县的民夫曾五郎将砖块一块块码好,随即赶着牛车出了工地的大门,往城外走去。他正月十八经同乡介绍来到了东京城里做工,一月一千七百钱,免费吃一顿晚饭,在家乡可是捞不着这样的工钱,他对目前的收入很是满意。

    曾五一直干到了申时末才收工,他驾上牛车往城外工匠们的营地走去,凡是外地招募的民夫都住在城外统一的几处营地内。

    不少民夫皆拖家带口来了东京城,曾五也同样如此,他把浑家和两个孩子都带来了东京城,领取每月四百钱的伙食补贴自己开火做饭,浑家平日里为一些单身的工匠们缝缝补补,浆洗衣物,补贴些家用。

    牛城出了外城的朱雀门,行了两里路后便接近了营地,随着数千外来民夫的入住,这里自发形成了一个市场,卖小吃的,卖粮油、卖菜蔬肉食的比比皆是,曾五见路边有个卖冰糖葫芦的摊贩,想起家中的两个孩子平日里也没有什么零嘴吃,便咬咬牙,掏出几个铜钱买了两串糖葫芦。

    曾五进了营地,将牛车停好,牵着牛儿进了牛棚,此处有专门喂养牛马的妇人,是修造案从工匠家眷里招募的,负责喂养曾五牛儿的是个京东路过来的妇人,长的五大三粗,性格豪爽。

    她见曾五手中的糖葫芦,大声笑道:“哟,五郎,今日舍得买些零嘴给孩子们吃了,那两娃子平日望着别的孩子吃糖葫芦口水直流,你早就该买些零嘴了,别舍不得那两个小钱。”

    曾五憨厚的笑道:“他大嫂,某家中可是甚穷,些许工钱还得寄回家乡给父母一些,哪有这般闲钱给娃子买零嘴。”

    曾五手捧糖葫芦回到了自家的茅屋,三司修造案给这些远方来的民夫搭建的都是木制的茅屋,房间狭小,一户四口挤在一间狭小的陋室里,曾五的浑家在茅屋外搭建了一个小草棚,煮饭烧菜吃饭都在此处。

    曾五回来时浑家正在煮菜,两个孩子在草棚里嬉笑打闹,一眼看到了曾五手里拿了两串糖葫芦,连声欢呼跑上前来,叫过“爹爹”后迫不及待的抢过一串放在口中大嚼起来,连声叫着好吃。

    浑家抬头看见了曾五,嗔道:“孩他爹,你就知花费钱财给大郎二郎买零嘴,我等还得省些银钱好生把家中的瓦房砌上,大郎二郎日后还要娶亲成家。”

    曾五笑道:“也不差这几个铜钱,今日听闻京师各处的宅子要修筑一二十年,要是日后工钱见涨,劳作十几年便有几百贯,足足可盖上好几栋瓦房了。”

    浑家做好了饭食,简简单单的白面包子和菜汤,曾五劳累了一日,吃起来分外香甜,一家人吃的正欢,三司的胥吏走进了他家的草棚,曾五忙起身抱拳道:“见过官人,不知有何事吩咐?”

    吏员笑道:“五郎,却是好事与你浑家,三司孙副使传下令来,民夫的浑家若是得闲,可去仓库领取布匹来缝制些衣物、口罩、手套,也好换些银钱来补贴家用,你浑家女红不错,明日不妨去营地仓库领取些布匹来试试。”

    曾五和浑家大喜,两忙拜谢了胥吏,浑家道:“若是每日里缝缝补补也可赚上三四十文,给两个娃子买些肉食补补身子,还可存些银钱,孙大官人可真是个大善人。”

    曾五感慨道:“是啊,如今比守着乡下的几亩薄田要好过许多了。”

    像曾五这样的外来民夫人数着实不少,他们背井离乡来到京师,依靠着孙冕的房地产养活了全家,他们捎带回家乡的银钱又激活了当地的商业,以大城的中心点带动四周发展的模式在大宋悄然起步。

215章 怒斥知州

    东京城里房地产搞得轰轰烈烈,苏州的小区建设也没闲着,林贵平北上后,吴梦一边传授吴山学堂学子的课业,一边帮助王嘉言做小区最后扫尾之事。

    小区内的玻璃窗户、地砖、墙面均已完工,趁着春日万物复苏,工匠们正紧锣密鼓栽植各种花花草草和树木。

    二月初一,李五、景灵推着他又来到了小区,小区内的街道小径打扫的甚为干净,一些争春的小草冒出了绿芽。

    吴梦眼望小区内密布的草丛和树林、花坛,寻思若是到了阳春三月,此处定然是一片郁郁葱葱,各处宅子掩映在湖光树荫之中,半透明的玻璃窗子反射着湖光春色,一片春意盎然的风光,定然可以卖上个好价钱。

    南方的春天里天气是说变就变,刚刚还春光明媚的天空中飘来了数朵乌云,几道电光闪过,灰色的天际传来了隐隐的雷声,呼啦啦暴雨倾盆而下,三人赶紧跑到凉亭里避雨。

    景灵看着如注般的春雨,笑道:“先生,春雨贵如油啊,今岁当又是个丰收年。”

    吴梦开始也微笑的看着亭子外的春雨,无意中扫视过小区内的湖泊,发现湖水离湖堤不过一尺高,顿时大吃一惊,怎么水位如此之高,去岁年底娄江船闸已建成蓄水,难道娄江船闸未曾在春雨来临之前泄低水位迎接春雨么?

    他顿时忧心起来,一尺高的水位只要一日雨水便可漫过堤岸,若是太湖上游的湖州也大雨磅礴,江水上涨更快,到那时泄水也晚了。

    吴梦大声道:“李五,速速将马车驾来,去州衙,赶紧。”

    李五闻声,冒着大雨往马车方向急奔而去,景灵问道:“先生,为何如此着急,莫非担心暴雨成灾,但如今有了阳澄湖蓄水当不致有水灾。”

    吴梦指着湖水道:“夫人,江水的水位太高,离堤岸不及一尺,定是娄江船闸在雨季来临之前未曾泄尽江水。如今暴雨如注,再不泄洪,再开船闸就晚了,往年春季的雨水定是没有如此之大,官府的官吏们掉以轻心了。”

    李五赶着马车过来,吴梦上了马车,行至小区大门口,吴梦吩咐停车,对着守卫的厢军士兵喊道:“尔等速速派人去找到王知县,让他来州衙,事情紧急,某先行一步。”

    厢军军士看到吴梦神色郑重,不敢怠慢,叉手行礼称是,牵出一匹快马,披上蓑衣戴着斗笠往县衙而去。却说吴梦冒着目不能视的大雨冲入苏州城中,先把景灵放在潇湘馆,然后赶到子城内的州衙。

    吴梦回到苏州后,与苏州知州康孝基在接风宴上闹得很不愉快,吴梦是一点面子也没给他。不过吴梦并不放在心上,康孝基已经任了两年知州,今岁必然要迁官,既然双方见面不合,他何必去触这知州的霉头,但如今关系到苏州百姓的生死存亡,还是不能不来找康孝基。

    康孝基此刻正闭目沉思,心里默念着一首新冒出的春雨诗句,正推敲着用“下”还是用“落”比较合适,忽然被书吏的叫声惊醒过来,他恼怒的喝道:“没见本官在作诗么,吵什么吵?”

    书吏吓得浑身一哆嗦,战战兢兢的说道:“知州,吴山村的吴先生求见知州,此刻正在二堂等候。”

    康孝基一脸的不高兴,吴梦一介白丁,居然当场讥讽自己,真真是个不识时务之辈。

    但对于吴梦他又不能不见,毕竟如今自己舒服的日子还是拜他所赐,且朝廷有传闻苏州将由“州”升“府”,他康孝基差遣虽然不变,但官职却会升上一升,此刻并不是得罪人的好时机。

    当下重重“哼”了一声道:“请他进来吧。”

    书吏赶紧转身而出,稍顷李五推着吴梦进来,康孝基面无表情的抱拳道:“如此大雨,吴先生何以有雅兴来州衙,莫非想与本官赋些春诗雨词?”

    吴梦看到如此大雨,康孝基还有心情谈诗论赋,看来对这水利毫无认知,于是很不高兴的抱拳道:“如此大雨,知州不知苏州河正在猛涨么,还有心思在这里谈诗论赋?”

    康孝基怒火上涌,心道你一介白丁,居然还敢随意对着自己一个知州随意贬低,板着脸道:“春季里本就大雨如注,去岁不也是如此,何况此时并未到春夏之交,苏州历年洪水都是春夏之交,哪有尔等说的那般可怕?”

    吴梦压抑着怒气道:“知州,此一时彼一时,洪水也并非年年都有,去岁没有今岁可不一定不发水患,近些年没有春汛不能说永远没有。如今苏州湖水离堤岸不足一尺,还在上涨中,定是娄江船闸在雨季来临之前没有泄水,若是再不打开船闸就来不及了。”

    康孝基不悦道:“吴先生,入边开中运输台湾军粮到西北,是先生那位弟子的法子吧,如今陛下严令不得停止对西北军粮的运输,若是将娄江的水位泄低,如何能行大船,圣上怪罪下来,谁来担待。”

    吴梦指着康孝基气的说不出话来,怒喝道:“泄掉娄江水位,漕船还可走大江入运河,难道就娄江一条水道么?”

    康孝基冷笑道:“吴先生,娄江水流平缓,张帆摇橹划桨都可上行,大江水流湍急,要恁多纤夫,你台湾州出这笔钱么?”

    吴梦讽刺的说道:“康知州,是钱财重要,还是百姓的性命重要,若是遭了灾,还不是得花费钱财来消灾。”

    康孝基袍袖一拂,高声咆哮道:“吴先生,有没有水患还两说,不过区区一点雨水,还有恁大一个阳澄湖,有什么好担心的。吴先生还是好好关心台湾之事,区区苏州小地方,无需吴先生这般大才来操心,书吏,送客。”

    李五见康孝基如此无礼,早已按捺不住,上前指着康孝基吼道:“官家与先生召对之时尚且和颜悦色,你不过一地方知州,竟敢对着先生大呼小叫,。”

    康孝基在明州平定过不少匪患,还留着些军旅作风,当即勃然大怒,当即命书吏去唤来武吏,要将两人赶出去,书吏无奈,只好把司法参军、司理参军和武吏班头都唤了过来。

    康孝基指着吴梦和李五道:“此二人不懂规矩,一介白丁,居然对州衙之事指手画脚,给本官轰将出去。”

    谁知司法参军、司理参军和武吏班头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知州这不是开玩笑么,吴梦在苏州如此之大的名气,苏州百姓对他感恩戴德,今日若是真将吴梦赶出州衙,明日里定会被苏州城百姓的唾沫淹死,说不定哪天还会挨闷棍。

    李五见康孝基如此横蛮,热血上涌,当下走上前去,吼道:“你这庸官,何以能当这知州,看某家的拳头。”说罢挥动钵大的拳头,就要揍康孝基。

    慌得两位参军和班头赶紧上前,死死抱住了李五。

    康孝基气的浑身发抖,怒喝道:“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在州衙里妄图殴打朝廷命官,左右给本官拿下了。”可听凭他如何吆喝,没一个人动手,只是拦阻李五,不让他揍康孝基。

    吴梦气得直冒火,自来到大宋后,还未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官员,正待与他理论一番,王嘉言匆匆而来,看到两人斗鸡似的神态,知道两人闹的很僵,康孝基比自己年长许多,且是以太常博士、奉训大夫知苏州,王嘉言不好进言,于是好生劝解着吴梦离开了知事厅。

    来到州衙二堂,王嘉言问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不由叹气道:“康知州自持在明州政绩卓著,日益骄横,我等建言多有不听,不少官坊亏损,也不愿扑卖出去。此事如何是好,任漕使(转运使)巡视州府去了,不在苏州,不知江淮发运使在不在。”

    吴梦急道:“王知县,如今水情紧急,我等一家一家找过去,总之今日定要开启娄江船闸泄洪。”

    两人冒雨去了转运使司、发运使司,结果两家长官都不在衙门。吴梦垂头丧气,眼望寸寸上涨的河水,心里更加焦急,不由六神无主,他来到大宋后,从未感到如此无助,没有权力一切都无从谈起。

    王嘉言眼神痴呆,望着上涨的河水,手抚额头走来走去,李五想了半天,附在吴梦耳边小声道:“先生,我等怎的都忘记盛隆商铺张掌柜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吴梦暗怪自己怎么忽视了张财神那股皇城司的力量,走不通官府的力量,那就动用皇城司暗桩,强行打开船闸,泄掉洪水,当下忙道:“王知县,某有法子了,你赶快组织县衙的吏员和衙役,通知低洼之处的百姓们先转移,某这就去找人打开船闸。”

    王嘉言疑惑的看着吴梦道:“康知州不下令,谁敢随意打开船闸?”

    吴梦成竹在胸,说道:“知县不必疑虑,速去知会城里百姓一声,某绝对可打开那船闸。”

216章 强行开闸

    吴梦与王嘉言二人分头行事,吴梦坐着马车一阵急行来到盛隆商铺,铺子里的伙计看到吴梦来了,急忙入内禀报张财神。

    张财神一阵爽朗的大笑抱拳道:“如此大雨,吴先生何以来鄙店,快快里面奉茶。”

    吴梦急道:“茶就不必了,张掌柜难道没看到大雨如注么?”

    张财神不解道:“大雨如注又如何,自从孙知州按照先生的法子开挖了阳澄湖,苏州可是二年有余未遭洪水了,恁大的阳澄湖还不能容下这等雨水。”

    吴梦摇头道:“那康知州为了圣上所言的军粮西运之事,春日前未打开船闸降低娄江的水位,如今苏州河水猛涨,再不打开船闸泄洪,洪水必然漫过堤岸,引发大灾,暴雨不停,只怕船闸都有冲毁的可能。”

    张财神吃了一惊,这康知州何以如此糊涂,在春讯和夏季暴雨来临之前必须泄掉江水就连他这个外行都知道,他打着油纸伞走到河畔一瞧,顿时脸色沉重,赶紧回到吴梦身旁道:“水位太高了,不知先生要在下如何做。”

    吴梦道:“出动皇城司暗桩,强行打开船闸,调动厢军沿河而下,吩咐所有漕船、民船、渔船立即靠岸,待洪水过去后再航行。”

    张财神奇道:“此事须知州衙门来执行,先生何以找在下。再说在下无官无职,何以调动军队。”

    吴梦道:“那康知州只知道吟诗作赋,某刚才与他冲突起来,闹得不欢而散。张掌柜不必再掩饰了,某在京城已知晓张掌柜的身份,勿含含糊糊了,快些行动吧。”

    张财神不好意思嘿嘿笑道:“在下职责在身,不能对先生明言,万勿见怪。康知州既然不晓民事,那就待在下帮他理政吧,吴先生请回吧,静待在下的消息。”

    说罢恭送了吴梦出门,回到后院,大喝一声“来人”,一群黑衣汉子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张财神一改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发下道道号令。

    烟雨朦胧中的娄江船闸,上涌的江水已经涨到了高大闸身的七八成处,守卫船闸的厢军提举看着江水,忧心忡忡,知州衙门怎的还未通知泄洪,若是再涨下去,洪水漫过船闸,船闸就无法开启了。

    正在忧虑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提举转身看去,只见不远处一群盔甲鲜明,身背钢弩的禁军将士骑着骏马冲破雨幕,向着船闸而来,密集的马蹄踏得泥水四溅。

    禁军们来到船闸大门处,领头的都头喝道:“紧急军务,速速打开大门。”

    守门的军士战战兢兢上前问道:“上官,你们是哪处的军马,这里是船闸,可不能随意入内。”

    都头翻身下马,拿出令牌递给守卫的军士道:“兄弟,我等是皇城司禁军,遵照苏州探事司令,洪水猛涨,须打开船闸泄洪。”

    军士连忙打开大门,又遣人去喊船闸提举,禁军都头抖了抖盔甲上的雨水,走进值房,船闸提举迎上前来,叉手行礼道:“不知上官驾到有何贵干。”

    都头抱拳回礼道:“提举,苏州水位猛涨,即将漫过堤岸,本将奉皇城司苏州探事司之令,前来打开船闸泄洪,请提举执行军令,这是文书。”说罢递上油纸包裹的文书。

    那提举接过文书,一看果然不错,还有探事司的大印,他犹豫道:“我等可是奉了知州之令,不可随意打开船闸泄水,现下未接到州衙的下令,怕是不好打开船闸,请上官见谅。”

    张财神对禁军都头下令时说过,速战速决,不要与他们扯淡,不打开就使用武力,只要不出人命就好。

    都头哗啦抽出雪亮的钢刀架在提举的脖子上,恶狠狠喝道:“直娘贼,本将不是与尔等商议,是下令,尔好大胆子,居然敢违抗军令,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尔,还能治你个贻误军机,将尔全家流放。”

    提举吓得两腿抖如筛糠,颤声道:“上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都头哪里会与他啰嗦,大声呼喝后面的军士道:“立即占领船闸,令厢军打开船闸,不得有误。”

    娄江船闸南北各有一处,禁军立即行动起来,手持钢刀,逼着厢军赶出一头头水牛,缓缓拉动绞索,南北两处前后船闸向后打开了一条大缝,江水从缝隙处蜂涌而出,在靠近大海的船闸处翻起大片浪花。

    禁军都头来到船闸处,看到船闸停着不动了,喝道:“为何不全开?”

    负责发号施令的厢军都头道:“上官有所不知,如此大水,不可全开,江水太大,全部开启,船闸挡不住如此冲击,定会被冲垮。”

    都头看到江水下泄的流速有限,对着一旁的船闸提举怒道:“如这洪水泄之不尽,苏州遭遇水患,只怕尔等人头不保。”

    提举叫起撞天屈道:“上官,我等未得州衙通知,如何敢开闸放水,耽误了台湾军粮西运也是吃罪不起。”

    禁军都头冷笑道:“那尔等就祈祷上天保佑千万别再下雨,否则这洪水怕是泄不尽了。”

    娄江上的河道厢军齐齐出动,一段的一段通知河里的船只靠岸停放。阳澄湖开挖后一直归州衙管辖,以前孙冕在时,严禁围湖造田,待到康孝基到任,他对水利不懂,看到阳澄湖有当地的地主们侵占湖堤造田,想着能多收些赋税,对此事睁只眼闭只眼。

    如今湖水渐涨,水已漫到低洼处的农田,急得这帮唯利是图的地主们站在湖畔大呼小叫,巡视湖道的厢军们齐齐大笑,大叫活该。

    随着船闸一点点打开,娄江水位上涨明显放慢了,夜里,吴梦睡不着觉,过上个把时辰,便到丁家的河畔花园里测定水位,雨水一直未停,估计下游处不少也漫过堤坝,不过水量不大,还能承受的住,这也多亏了这几年不停清淤,河道通畅,若是前几年,早就酿成水患。

    天亮后,张财神传来河道厢军的消息,娄江两岸有二十几处河水漫堤,苏州城里也进了水,当地官府都在组织百姓们搬运沙袋抵御洪水。娄江的水位太高,船闸无法全开,仍然是半开泄洪,如今只能求天老爷保佑停上一阵雨水,让船闸全部打开,才能泄尽洪水。

    吴梦心急如焚,若是无法全开船闸,那就只能毁掉船闸,泄掉洪水,以免百姓遭灾,可是真毁掉船闸,那这几年的水白治了,娄江又会恢复到无法通航的状态下。

    康孝基今日一早起来,司户参军便进来禀报水患和皇城司已经强行打开船闸,但水位并未下降,他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不由慌了手脚。

    也许是吴梦为百姓着想的一片诚心感动了上天,正午时雨水终于停了,而且一停就是一个下午,娄江船闸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一点点开大船闸,到得入夜时分,船闸终于全部打开,汹涌的洪水咆哮这往大海冲去,泛起一片黄色的波涛,娄江的水位迅速下降。

    到二更时分,倾盆大雨又下了起来,吴梦已经不担心了,船闸已经打开,泄洪应该不成问题了。

    大雨整整下了三天,娄江上险情不断,洪水四处漫堤,淹没了上千亩良田,不过水位都不高,冬小麦都未过顶。雨停后,府衙、县衙、乡司组织禁军、厢军、百姓们排水修堤,冬小麦损失并不大。

    太湖西岸的安吉州就惨了,洪水过后一片狼藉,淹没了不少良田,安吉州知州王文震气得吐血,上书将康孝基狠狠告了一状,两州打起了嘴皮子官司,安吉州指责苏州没有及时开闸泄掉江水,导致太湖水位过高,以致安吉州的江河洪水水无法泄入太湖,以致遭此水患。

    双方的官司打到御前,赵恒勃然大怒,将康孝基夺去一官,调他任福州知州,以李适接任苏州知州,令苏州发官仓里的水稻和冬小麦赈济安吉州,如今大宋的粮食多的很,已不必全部运去东京城,南方各州府都有自己的粮仓,苏州储备的粮食赈济一个安吉州倒是绰绰有余。

    赵恒随即重奖了打开船闸的皇城司苏州探事司,却没有对吴梦奖赏,赵恒很清楚无论什么奖赏对吴梦来说都是多余的。

    康孝基离任时灰头土脸,他不好意思去见吴梦,暗暗感激吴梦救了自己,若不是吴梦一力打开船闸,如果酿成大祸他就不是光夺去一官这般简单,走前他修书一封送到台湾,向吴梦致歉并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吴梦向来豁达,对此事早已不放在心上,再说康孝基并非庸官,只是对水利不懂而已。他修书一封给了康孝基,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劝勉康孝基日后还是要多用技术官吏,以补自己之短。

    通过苏州水患一事,吴梦感慨大宋的词臣不少,是中华民族文化的顶峰,治国的能臣也多如牛毛,但严重缺乏技术官吏,尤其是对水利这一至关重要的技术官吏更是寥寥无几,连个治水的专业部门都没有。

    如今那懂水的陈尧佐在任盐铁副使,还有个水利高手--欧阳修还在念书,没有一二十年历练还不到火候,不要以为欧阳修只是个文学家,他对水利的见识和治水的方略一点都不差。

    吴梦还在感慨中,丁谓却发现了船闸和湖泊的巨大作用,如此大水患苏州却没有大的损失,阳澄湖和船闸功不可没。

    丁谓虽然是个佞臣,但也是个能臣,他的能力远远强过一些迂腐的儒臣,于是在朝议上,他力挺湖泊和船闸,认为苏州的淞江河道堵塞已久,也应该清淤、修筑船闸阻挡海潮上溯带来的泥沙,必要时也可退耕还湖。

    他这一说法得到陈尧佐、孙冕的附议,吴梦期待已久的淞江船闸终于得到了朝议的通过,政事堂下发政令,用三年时日修筑淞江船闸,保住苏州这块粮食主产地。

    赵祯站立在赵恒旁边,听着朝臣的议论,脑海里却在勾勒吴梦说过的汴口水利工程,看来应该提前做些规划,蒸汽机一出就可以开工建设汴口的水利工程。

217章 苏州小聚

    乾兴元年二月十九日,流落契丹的丁睿在林贵平的保护下终于回到了苏州城。

    林氏一见到丁睿,眼圈就红了,林贵平用六百里加急送来的书信,全家人一一看过,可把林氏吓的要命。

    她把丁睿从上到下好好看了一遍,发现全身无缺才放下心来,抚摸着丁睿的脸蛋道:“儿啊,可把为娘担心死了,小小年纪何以遭贼人掳掠,好在还平安归来了,否则你让为娘怎么活的下去。”

    说罢泪如雨下,丁睿拿着手绢给娘亲擦了擦眼泪,笑道:“娘亲,孩儿不是回来了么,娘亲就别哭了,孩儿已经长大,会保全自己的。”

    丁大胜板着脸斥道:“你多大了,不过才十三岁,你以为你多大本领?以后万万不可四处乱跑,你可知爹娘有多担心,看了书信之后,你娘日日落泪不已。”

    丁睿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吴梦想不到这小子居然胆子如此之大,然后还能逢凶化吉,无名大师的预言果然十分准确,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能未卜先知的。

    当晚,丁府大摆宴席为丁睿压惊,丁睿将自己历险的过程详详细细讲了一遍,没有一丝隐瞒。

    丁家兄妹听得张大了嘴巴,景灵、陈本莲、丁成绣听到丁睿勇斗禁军**,打残拦路剪径的贼人,不由一同掩嘴惊呼出声。

    林氏却是笑眯眯的问道:“儿啊,那耶律家的小娘子多大了,长的可是标致。”

    丁睿不解其意,老老实实回答道:“那小娘子比孩儿小两岁,长的挺标致的,穿着打扮皆为汉装,只是性格爽直,不似江南小娘子那般扭捏。”

    景灵知道林氏的意思,笑着追问道:“睿哥儿是喜欢爽直的,还是喜欢扭捏的。”

    丁睿心思都在学识里面,加之年少,对男女之事根本不在乎,大大咧咧的答道:“自然喜欢爽直的,有什么说什么,扭扭捏捏的甚是烦人。”

    丁成绣打趣道:“三郎,那你是喜欢那个契丹小娘子啦?”

    丁睿稀里糊涂的答道:“喜欢,怎么不喜欢,娘亲没有给我生个妹妹,这耶律小娘子就像妹妹一般。”

    林氏和景灵对望一眼,知道丁睿根本不解男女之情,当下不再提及此事。

    吴梦听完丁睿流落契丹的过程,不由啧啧称奇,这小子还真如无名大师所说的“一遇春风便化龙”,跑到外邦游历了一圈,数次遇难成祥,还谈成了交易,看来以前将他护在身边也是不对,他今年已经十二周岁了,在大宋是快要成年娶亲的年纪,以后还是要放他出去多多历练。

    丁睿眨巴着眼睛问道:“师父,大宋和契丹边境百姓们的矛盾就不可调和么。”

    林贵平冷笑道:“有什么好调和的,对于这帮连祖宗都不认的杂碎,大军一到,即刻化为齑粉。”

    吴梦知道林贵平是个民族愤青,懒得理会他,略略沉吟了一下,对丁睿说道:“契丹立国之初是为了自己族人的生存,到了后来就变成契丹贵族为了自身利益与中原作对,煽动境内汉人仇视大宋朝廷,为师给你说说这契丹一百多年的大致经过。”

    景灵听到吴梦又开讲了,赶紧拿过一个锦凳坐了下来,静心聆听。

    吴梦将契丹的历史简要讲述一遍,辽国的民族之号为“契丹”(镔铁),意思便是辽国百姓的意志坚固而不可摧毁,契丹疆域东到日本海,西至阿尔泰山,北到额尔古纳河、大兴安岭一带,南到河北省南部的白沟河。

    契丹族源于东胡鲜卑,与同样说蒙古语的室韦、库莫奚是同族异种。唐朝唐太宗在契丹人住地设置松漠都督府,酋长任都督并赐李姓。

    五代时契丹迭剌部的首领耶律阿保机乘中原内乱统一各部,五代十国子年(916年)耶律阿保机建立契丹国,即辽太祖,建皇都临潢府(今内蒙古巴林左旗南的波罗城)。

    辽太祖攻灭渤海国,隔年在回师途中病倒去世。他的妻子述律平宣布摄政,以次子耶律德光总揽朝政,屠杀政敌数百人以稳定政权。耶律德光在述律平的支持下即位(930年),即辽太宗。

    六年后,后唐发生内乱(936年),河东节度使石敬瑭以自称儿皇帝、割让燕云十六州为条件,请求辽太宗支援发兵攻打后唐,最后协助石敬瑭攻灭后唐,石敬瑭得以建国后晋。

    契丹国由此获得燕云十六州,汉人失去了防御北方游牧民族的最好屏障。辽太宗大同元年(947年)元月,辽太宗率军南下中原,攻占开封灭后晋,耶律德光在开封登基改汗称帝,并改国号为大辽。

    又过十五年,耶律察割发动政变(951年),杀辽世宗并自行称帝,辽太宗之长子耶律璟和耶律屋质等率兵杀死耶律察割后,被立为帝,即辽穆宗。

    辽穆宗经常酗酒,天亮才睡,中午方醒,因此长时期不理朝政,国人称之为“睡王”。辽穆宗本人喜好杀戮,经常亲手杀人。同时又爱好打猎到“竟月不视朝”,最后于被侍人所弑。耶律贤被推举为帝,即辽景宗,改元为保宁。

    时年宋太宗进攻幽州,辽景宗派耶律沙、耶律休哥、耶律斜轸率军与宋军大战于高梁河(今北京西直门外),成功击败宋军。由于辽景宗体弱多病,有时无法上朝,军国大事大多由皇后萧绰协助处理。

    辽景宗病逝(982年),现今皇帝耶律隆绪继位,尊萧绰为皇太后,并由萧太后摄政。当时耶律隆绪才12岁,萧太后先重用大臣耶律斜轸、韩德让参决大政,南面军事委派给耶律休哥,萧太后摄政二十七年。

    萧太后西征高丽,南侵大宋,赵恒御驾亲征,寇准亲至澶州(今濮阳)督战,击败辽军前锋,辽将萧挞凛战死,辽军怕腹背受敌,故提出和约。次年初宋辽订立和约,协定宋每年赠辽岁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双方成为兄弟之邦,此即澶渊之盟。

    萧太后死后,儿子耶律隆绪登基亲政,他六征高丽,除了第一次胜利攻破开京,后来不是惨胜就是大败,输多赢少,把国库都耗尽了。

    丁睿听到这里说道:“师父,此事我听耶律古说了,高丽那弹丸小国一个七十三岁的老头儿把契丹大将萧排押杀的丢盔弃甲,我大宋如此富庶,战兵几十万,为何却打不过契丹。”

    吴梦笑道:“此事甚是复杂,一两下说不清楚。且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输了不要紧,签了合约也不要紧,要紧是知耻而后勇,从战场上失去的在谈判桌上是找不回来的,还得从战场上打回来。”

    林贵平激动的大声说道:“先生说的好,对于契丹,大宋军人就要打回来以雪前耻。”

    林氏“啪”的一巴掌打在林贵平的头上,喝道:“打打打,你就知道打仗,若是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叫你浑家他们孤儿寡母如何过得下去?”

    林贵平虽然桀骜不驯,可着实怕这个比他大了许多的亲姐姐,他摸着脑袋讪讪说道:“姐姐,我也眼瞅着快三十岁的人啦,人前给点面子,可不要总是打人。”

    吴梦见林贵平吃瘪的模样,私下里幸灾乐祸的窃笑。

    林氏又要发作,丁大胜赶紧拦住了她,岔开话题问吴梦道:“吴先生,家父也是盼了一辈子大宋击败契丹,可至死未能如愿,敢问先生有何良策击败契丹?”

    吴梦笑了笑,大宋签订澶渊之盟是正确的,可后来的发展却是不尽如人意,后世说什么宋朝皇帝怕死不敢打仗,其实并非皇帝不想打,而是军队没有核心思想,战斗力差,对战西夏屡打屡输,国库耗空了,又要加派赋税征发民夫运粮,结果老百姓面对生活水平的下降也反战,屡战屡败导致皇帝也跟着厌战了。

    其实这里面还有个大问题便是官僚主义,宋朝内部官员众多,互相牵扯,有功劳就抢,有过错互相推诿,这也并非是大宋独有之弊政,而是从古至今的通病,由于缺乏民众监督的手段,权力只对来源负责,所以朝廷官员只对上层官僚负责,拍好上级的马屁,选边站队,即可万事无忧。

    这样的结果就是把所有官员的棱角全部磨平,整个社会缺乏进取心,得过且过,哪会有开疆拓土的雄心壮志。

    吴梦想到此处说道:“打败契丹不难,打下来燕云十六州如何能收服人心,巩固领土才是难事。”

    丁大胜却有些不信,林贵平瞧见姐夫的神色笑道:“姐夫,吴先生说的不错,现今台湾的兵器可把把都是神兵利器,强弓硬弩远超契丹党项,雨天使用亦是无碍,欲击败这两个大敌真是不难。”

    丁大胜问道:“吴先生,那为何不打?”

    吴梦道:“员外,一是大宋自身还未壮大;二是如若打下燕云,于是乎一批土豪劣绅、贪官污吏蜂拥而上气抢夺土地,有何意义?台湾现下可是土地公有,以后新拓的疆土也应如此,绝对不允许土地私有化。在大宋的土地方略未明晰之前,不可妄动。”

218章 吴梦论夏

    丁府厅堂内,吴梦又对着林氏和景灵道:“丁夫人,刚才睿哥儿说与契丹韩家的子弟交好,可有兴趣听听韩家那鼎鼎大名的韩德让和萧太后之事?”

    女人哪有不喜欢八卦的,林氏连忙点头道:“吴先生赶紧说来听听。”

    吴梦又笑着把韩德让和萧太后那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讲了一遍,辽国承天皇太后萧绰(小字燕燕)年少时曾许配韩德让,萧绰钟情于韩德让,而韩德让亦有意萧绰,谁知还未来得及结婚就被棒打鸳鸯,萧绰被景宗选为妃子。

    景宗死后,萧绰得以解脱,她一是要重温少女情怀,二是想让韩家支持自己的幼子,便决定改嫁韩德让,这在契丹的风俗中是允许的。

    萧绰私自向韩德让说:“我曾经许嫁于你,愿谐旧好。当国幼主,也便是汝儿。”

    此后,韩德让就无所避讳不断出入于萧绰的帐幕之中,出外游猎和处理政务,二人同案而食,并排而坐,同帐而卧,过着夫妻生活。圣宗对韩德让也以父事之,国家大事皆由他二人参决。

    后来萧太后去世,年老的韩德让受此打击病倒,辽帝耶律隆绪一直和韩德让亲如父子,他率诸亲王像儿子一样亲侍床前,皇后萧菩萨哥也亲奉汤药。

    尽管帝后殷勤服侍,萧绰去世后的第十五个月,韩德让也随之去世。辽帝耶律隆绪亲自为韩德让举行了国葬,并将其安葬在萧绰的陵墓边。韩德让成为葬在大辽皇陵中的唯一一个汉人和臣子。

    林氏、陈氏、景灵三个女人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不由唏嘘不已,想不到皇族里也有如此至死不渝的爱情。

    丁睿却叫嚷道:“师父,你为何不说萧太后为了能和韩德让双宿双飞,还将他的妻子杀掉,那也太残忍了。”

    景灵“呸”了一声,说道:“原来是个杀妇夺夫的蛇蝎女子,有何面目母仪塞外。那韩德让也是个寡情薄幸之人,自己的结发妻子被害死了,不但不报仇,还与杀妻仇人同床共枕,真是不知羞耻。“

    林氏和陈氏纷纷附和,说吴梦故意美化蛮夷,其实还是大宋的女子更好。

    吴梦无奈,大宋妇人哪里知道塞外族群对人命根本不当回事,于是道:“好好好,在下说错了,那说说咱们大宋王子与民女的故事。”

    几个妇人又来了兴趣,吴梦便将刘娥离婚后和赵恒相识又被太宗拆散,后来太宗死后才被赵恒立为皇后的漫长过程。

    景灵和丁成绣惊奇的捂住了嘴巴,林氏笑道:“原来皇后还是个嫁过人的贫穷女子,当今皇帝也是个痴情人啊。”

    眼望三个女人迷离的眼神,吴梦心道这女人不管什么年纪,都还是喜欢这种王子与灰姑娘的把戏。不过说实话赵恒和刘娥的爱情倒真是一段佳话,胜过后世所有言情小说,恐怕也是自古以来最真实、也是身份最悬殊且最终成功的爱情故事。

    丁大胜大急,连忙道:“吴先生何以如此清楚宫廷秘史,你们几个妇人可千万不要外传,以免有杀身之祸。”

    林贵平也斜睨了吴梦一眼,问道:“吴先生从哪里听来的故事。”

    吴梦一笑,洋洋得意之中嘴把不住门,一句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某知道的可多了,要不要再说说太子的......”

    话未说完,嘴巴便被林贵平捂住,林贵平附在吴梦耳朵边小声道:“此事万不可说,以后某再告诉你缘故。”

    林氏笑道:“你两个大男人还有什么悄悄话,关太子何事?”

    林贵平连忙道:“没有没有,姐姐听错了,昕颂兄的意思是太子很孝敬皇后。”

    丁睿又道:“师父,此次我去契丹也去做了农村调查。”

    吴梦兴趣甚浓,连忙问道调查结果如何,丁睿便将析津府农家的收入、赋税情况一一说明,还将契丹朝廷污蔑大宋官府的话讲了一遍。吴梦一听也是啼笑皆非,想不到这蒙蔽百姓视听古已有之。

    林贵平嗤笑道:“蛮夷之邦,弄这些宵小手段,当真上不得台面,日后收复燕云十六州,让百姓移民到大宋,让他们好好瞧瞧大宋的富庶。”

    丁大胜也道:“如此愚民之策,安能长久,契丹真是失策。”

    吴梦心道这当然是严重的失策,最后的结果不就是被更穷的女真人灭国了,于是道:“且容他们胡扯吧,辽国汉人行汉制,契丹人行契丹制,短期内有效,长远来看问题甚多,这种分制不利于两族百姓的融合。且契丹人赋税也较汉人为轻,这些不公平的国策也是不能长久的。大宋却是来个反的,对蕃部民众甚是优待,这也只能作为短期行为,长远亦是害处甚多。”

    林贵平道:“某也觉得对付那般不服教化的蕃部就得武力剿灭,不必手软,对于服管的蕃部应该与汉人一视同仁,不得歧视。”

    吴梦深以为然,一时的手软后患无穷。

    丁睿又道:“师父,你还是继续说说党项那边吧。”

    吴梦笑道:“睿哥儿,这党项可是颇有些意思,你仔细听来。”

    党项的开国国王李继迁(生于963年)为银州防御使李光俨之子。其高祖拓跋思恭在晚唐时封爵夏国公、定难军节度使,曾祖李仁佑、祖父李彝景、父亲李光俨,于五代、后晋、后周先后世袭定难军节度使之职。继迁幼年时即以“善骑射、饶智数”而闻名乡里。

    宋初,宋太宗推行大汉族主义,对边疆少数民族极力压迫盘剥,一些州官边将更是把党项人视作异类。原州巡检使王彦升,把一些所谓“犯法”的党项人抓来,让其站在酒桌前,他一面喝酒,一面用刀子割下“犯人”的耳朵,切碎做下酒菜。

    被割掉耳朵的党项人血泪满面,浑身不停地颤抖,王彦升视而不见,继续喝酒。党项人对宋朝的边将和官吏恨得咬牙切齿,当李继迁扯起反宋大旗后,便纷纷响应。

    雍熙三年(986年)二月,李继迁遣使捧表向辽国称臣。辽国欲借助李继迁的势力牵制宋朝,便封李继迁为“定难军节度使,银、夏、绥、宥等州观察使,特进、校检太师”。12月,李继迁为了进一步拉近和辽国的关系,亲自向辽圣宗请婚。辽圣宗许以宗室义成公主下嫁,并封李继迁为夏国王,赐好马3000匹。

    端拱元年(988年)大宋见李继迁与辽国联姻,势力迅速扩大,一时难以剿灭,又怕他们联手抗宋。时年五月,太宗便采纳宰相赵普的建议,采用招抚之策,授李继捧为定难军节度使,赐姓赵,名保忠;授李继迁银州观察使,赐姓赵,名保吉。

    景德元年(辽统和二十二年、1004年)正月二日,李继迁去世,李德明在李继迁灵前嗣夏王位,李德明小字阿移,时年二十三岁。

    李德明嗣位后,对内保境息民,恢复生产;对外附辽和宋,专力向西发展。面对着宋、辽两国的厮杀,夏国国王李德明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景德二年(1005年)七月,辽国为了达到让李德明继续与宋朝对抗,自己从中取利的目的,册封李德明为西平王。

    同年十月,大宋针锋相对,封李德明为定难军节度使,夏州、绥州、银州、静州观察使,西平王,赐李德明袭衣、金带、金鞍勒马,银一万两、绢一万匹,钱两万贯,茶两万斤。

    得到宋朝的赐封后,李德明捧表降宋,同时臣服于辽与宋,倚仗辽之强势,多得宋之实惠,西夏日益强盛。

    李德明在外交上先后取得辽与宋的承认后,不断向河西走廊地区用兵,六次率兵攻打吐蕃、回纥居住的甘州、肃州、瓜州等地,开疆拓土,占据了定难州(今贺兰山一带)、灵州(今宁夏灵武一带)、庆州(今甘肃庆阳)、夏州(今陕西靖边)、银州(今陕西米脂、榆林一带)、宥州(今陕西横山县一带)、绥州(陕西绥德)、积石州(青海循化)等数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景德三年(辽统和二十四年、1006年),李德明再次派遣牙将刘仁勖奉上请求将归附的誓表放在北宋盟府(掌管保存盟约文书的官府),并且说归附大宋是其父李继迁的遗命。

    赵恒为此对李德明大加赞赏,授他为特进、检校太师兼侍中、持节都督夏州诸军事、行夏州刺史、上柱国,并册封定难军节度使,夏、银、绥、宥、静等州管内观察处置押蕃落等使,加封西平王。

    大宋朝廷还赐银一万两、绢一万匹、钱两万贯、茶两万斤,并允许在保安军设立榷场。

    景德四年(辽统和二十五年、1007年),李德明为表示对大宋的诚意,献上马五百匹、橐驼三百头,大宋方面表示回谢,赐给奉廪,袭衣、金带、器币等物。而且李德明还上表请求去宋朝首都东京互市,购置所需要的物品,赵恒欣然同意。

    同年五月,李德明之母罔氏薨,大宋册封李德明镇军大将军、右金吾卫上将军,员外置同正员,其他官职一切如故。宋朝以殿中丞赵稹前去吊唁并兼任颁诏的官员,李德明以礼乐迎宋使至其母柩前,第二日释服,李德明哭着对宋使表示谢恩。

    大中祥符元年(辽统和二十六年、1008年),辽国遣使册封李德明为大夏国王。同年,大宋为拉拢李德明,又降诏给他,加赐为守正功臣,增加食邑一千户,食实封四百户。

    不久,西夏境内发生大旱。大宋下诏,卖给河西粮食,以解决西夏境内的饥荒。赵恒泰山封禅之后,觉得还不够,遣使去封赐李德明,加封他为中书令,增加食邑一千户,实封四百户。

    天禧元年(辽开泰六年、1017年)正月,大宋朝廷吃饱了没事干,又给李德明加官,加授李德明为太傅。宋天禧三年(辽开泰八年、1019年)春,李德明为继母丁忧,赵恒还派屯田员外郎上官佖前去吊唁。

    党项就这样在宋辽之间晃荡,仿若跳梁小丑。综上所述,大宋对党项够好了吧,花了无数钱财,但是看看李德明对大宋又干了些什么呢?

219章 党项之恶

    大中祥符三年(1010年)四月,遂寇延州,李德明称遣牙校贡马,并言延州熟户明爱侵其绥州地。宋将崇贵疑其诈,潜遣兵戍境上。德明果以兵三千入寇,兵未发,先遣所部缘边贸易,潜觇虚实。俄而众突至,戍兵出其不意逆击,李德明大败。

    时年秋七月,吐蕃部署绰克宗向属西凉府,咸平中为赵保吉所破,徙居龛谷。闻夏州归顺,以马三百匹入贡大宋,过天都山,李德明属下万子太保见而夺之,得至京师仅二十余匹。

    大中祥符四年(1011年)七月,甘州数与夏州战,夜落纥遣贡使至大宋,过境党项时,李德明遣人抄夺,吐蕃宗哥族感中国恩化,发兵护送,方得至京师。

    大中祥符九年(1016)三月,大中祥符九年夏五月,李德明唆使蕃骑入寇庆州,被宋军击退。

    天禧二年(1018年)三月,李德明掠甘州贡奉使。

    天禧三年(1019年)三月,李德明再次入寇庆州,败官军于柔远寨。

    时年十一月,李德明数受大宋恩礼,志气骄盈,不复谨约蕃部。宥州羌腊儿率众劫延州熟户门嵬族,金明监押李士彬率兵击之,斩腊儿,夺马三百匹。

    就是这么个忘恩负义的蛮夷之邦,烧杀掳虐的强盗番邦,偏偏后世还有无数为党项美化的作者,将西夏描写成大漠里英雄无敌的民族,颠倒是非莫不过如此。

    当然,西夏的战斗力还是不容小觑,天禧四年(辽开泰九年、1020年),辽帝耶律隆绪亲自率领五十万大军,以出狩猎为名,攻打西夏凉甸,李德明派大军力抗辽军,大败辽圣宗。

    同年,李德明由西平府迁都怀远镇(原属灵州,今宁夏银川市),改名兴州。今岁(天禧五年)因为辽朝侵夏失败,辽朝派遣金吾卫上将军萧孝诚赏赐李德明玉册金印,册封李德明为尚书令、大夏国王。

    林贵平听完党项的经历,不由怒道:“此等撮尔小邦,两面三刀,阳奉阴违,在契丹和我大宋之间跳来跳去,真是可恶之极,不剿灭此贼,大宋西北哪有安宁。”

    丁睿却是赞叹道:“师父,李继迁父子俩还真是有本事之人,能够在四面八方都有强敌之中壮大发展,端的是英雄人物,有胆识有谋略。”

    林贵平喝道:“小子,你偏生要忤逆舅舅不成,这等不讲信义的蛮夷之邦,比契丹还要可恨。”说罢扬手就要给丁睿来个爆栗。

    丁睿如今可不是当初的身手了,经过此次被掳掠至契丹的历练,早就机敏异常,一个转身就脱开了林贵平的魔爪,林贵平奇道:“哟,小家伙身手越来越好啦。”

    丁睿嘿嘿笑着手摸后脑勺道:“舅舅不要打人,我是就事论事而已,并非说党项就是好人。”

    吴梦笑道:“呵呵,你二人别闹了,某来问上一问,大宋国力远远强于党项和契丹,为何却败多胜少?”

    林贵平答道:“一是当地道路不畅,补给困难,二是怕死呗。”

    吴梦摇头道:“人谁不怕死,这党项人也怕死,正是因为怕死,才作战勇猛。”

    林贵平被吴梦绕糊涂了,问道:“哪有怕死还喜欢打仗的,吴先生此言差矣。”

    吴梦指着桌上的零嘴道:“是因为他们不打仗就经常缺衣少食,冬日里大雪漫天会冻饿而死,所以才勇猛作战去抢劫。党项和契丹一样,全民皆兵,他们以族帐计户,凡十五岁到六十岁的男丁都须从军,每帐有两丁抽一正兵、一辅兵。这帮党项人拿上武器就是士兵,放下武器拿起鞭子便是牧民,他们和契丹一样,装配马匹都是自己准备,仗打输了什么都没有,打赢了分配抢来的战利品,抢的多分的多。“

    吴梦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又道:“西北苦寒之地,如何能养活上百万人,他们不抢就会挨饿,饿死别人总比饿死自己好,所以他们是为了生存而战。如果和大宋一般吃饱穿暖,时常还可进进酒楼、瓦子乐呵乐呵,他们也不愿意提着脑袋去作战,看看契丹就知道,生活稳定后契丹军队连高丽、党项都打输了。

    吴梦最后总结道:“这些蛮夷确实可怜,但也不是好人,他们为了生存可以四处抢劫,把自己的生存建立在别人毁灭的基础上,不像汉人是从土里刨食。故不摧毁这些蛮夷之邦的蛮主,汉人将永无宁日。

    话说到此处,睿哥儿,为师要讲讲李德明的儿子李元昊,这小孩出生时颇有传奇色彩,且性格坚忍凶残,对汉人敌意甚大,坚持蛮族的制度,将来是我汉人的大敌,你将来务必要击败他。”

    丁睿赶紧坐了下来,托着下巴凝神静听,吴梦讲了个也不知道是否为传说的故事。

    话说景德元年(1004年)李德明偕夫人卫慕氏前往西凉巡边,遭到吐蕃**部首领潘罗支部突袭,打了个李德明措手不及,奶妈被杀,他那刚出生十个月的儿子李元昊丢失。

    却说李德明丢失元昊后伤心不已,差数百人前往出事地点寻找,严令兵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孩子提头来见。”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后,兵丁在狼洞前发现了李元昊。原来,那日李德明遭吐蕃部突袭,乳母见贼人冲了上来,众将士自顾不暇,怕孩子遇害,急忙把未满一岁的元昊藏到草丛里,乳母被乱兵杀死。

    贼人走后,正好有一只白狼死了狼崽,整日在这一带嚎叫嘶鸣,路过草丛时,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在草丛中哭泣,便把他叼回窝中,用狼奶喂养,这个孩子就是元昊。白狼给元昊喂饱奶后,白天出外觅食,晚上就寸步不离地守着元昊。

    一年后,元昊已能随狼妈妈出外活动,有一天被李德明的部下发现后擒获,抱回府中,卫慕氏一眼就认出了孩子屁股上的那块红色胎记,李德明高兴万分,李元昊遂认祖归宗。

    丁大胜听完后说道:“这个李元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对于我大宋必定是个祸害。”

    吴梦点头笑道:“员外说的甚是,睿哥儿,这般身世可是离奇的很啊。”

    丁睿道:“狼没有吃了他,反倒还喂养他长大,定然是习性相同,物以类聚。”

    林贵平大点其头道:“睿哥儿说话真是一语中的,将来你就去击败他,他也比你大不了几岁。”

    丁睿豪气干云的抱拳道:“在下定不辱使命,北抗契丹,西击党项,嘻嘻......”

    说到后来却是装不下去,冷不住笑了起来,又露出小孩的本性。

    吴梦道:“党项所占之地除了石炭,其他田地甚是贫瘠,只要天寒地冻就缺乏粮食,不抢他们就无法生存下去,注定与大宋是不死不休,对大宋的危害甚于契丹。睿哥儿,若是派你去征服党项,你当如何做。”

    丁睿想了想说道:“师父,我觉得首先是疏通黄河,打通粮道,大军直上后,步步为营,修筑城寨,缓慢推进,当地蕃夷转移到中原地带,打散后放到各地屯田。一点点抽干西夏的百姓基础,到那时党项连种田的百姓都找不到了,没有了粮食,党项蛮主要么西窜,要么投降。”

    吴梦赞许道:“睿哥儿想的法子甚好,不过到时要因地制宜,切不可墨守成规,比如也可将一些不愿投降的士兵和百姓往北边赶,让他们的粮食消耗更多。”

    林贵平笑道:“你们师徒俩好毒啊,这不是存心要饿死党项人么?”

    丁睿调皮的说道:“他们不想死可以投降啊,如果大打阵战,那大宋军士不是死的更多。不过要严格约束部众,不得随意欺侮党项人,对于投降的必须优待,师父说的要搞民族大团结嘛。”

    林氏慈爱的看着丁睿,这个孩子真是长大了,凡事都有自己的主见,相信不久的将来,自己就可以看到他驰骋于天下。

    随着丁睿的归来,吴梦念着蒸汽机的事情,就想尽快归去。林氏心疼儿子,特意留着丁睿住上两天,好好瞧瞧自己的儿子,吴梦只得先放下了回去的心思,坐在屋内继续思考蒸汽机的细节。

    这一日丁睿在外面抱着小表弟逗弄,那小子已经快两岁了,总是糊他一脸口水,丁睿也不嫌弃,享受着这难得的家庭温暖。

    林贵平从苏州城里回来,一进门便见丁睿抱着自己那宝贝儿子在耍宝,于是笑道:“睿哥儿,你如今是在学着带小孩么,过上几年你也得成亲了,且好生学学。”

    丁睿把表弟往林贵平怀里一塞道:“舅舅,你日日东奔西跑,也没抱过几次小表弟,还没我抱的好。”

    林贵平伸手接过儿子,朝着儿子的粉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小娃儿对满脸胡髯的林贵平亲他很是反感,嘴里哇呀哇呀的叫着“娘、娘亲抱抱”,手脚乱动就想挣脱出来。

    林贵平哭笑不得说道:“你这小子总是不跟老爹亲热,跟你表哥倒是能玩到一起。”

    陈本莲忙将小娃子抱了过来,白了他一眼道:“谁叫你回家了也不抱他,一脸胡髯刺人的紧,儿子当然不喜欢了,当心他日后不叫你爹爹。”

    林贵平嘿嘿笑了两声,捏了捏儿子的脸蛋,惹得这小子又是一阵挣扎哭喊。

    林氏听到侄子的哭声,跑过来对着林贵平狠狠踢了两脚道:“他是个孩子,不是你的玩偶,去去,一边去。”

    林氏转头对着小娃儿道:“乖啊,不哭,不理这个坏爹爹,来,姑姑抱。”

    小娃儿乖乖伸出双手钻进了林氏的怀抱,这下有了保护伞,他左手勾住林氏的脖子,转过头来嘟着嘴巴瞪起大眼睛望向林贵平示威。

    林贵平冲着儿子作了个鬼脸,转头走进了吴梦的屋里。

219章 蒸汽机起步

    林贵平大大咧咧的走进了吴梦的房间,吴梦正俯首描图,听到脚步声便知道是林大提举进门,头也没抬说道:“后日便要启程了,你还不多陪陪浑家儿子,来某这里作甚?”

    林贵平自顾自的坐下道:“昕颂兄,张财神与某言道想合伙做些生意,昕颂兄你说除了玻璃器皿,还有什么生意好做。”

    吴梦放下了笔,略略思索道:“张财神是个掌管钱财的好手,又极善于和商贾打交道,台湾要组建个钱行,正缺个掌柜,他有没有此想法?”

    林贵平端起吴梦的杯子喝了口水,说道:“只怕不易,张财神有想法去台湾瞧瞧,但苏州探事司他经营多年,暂时无合适的人手替代,都都知眼下定不会放走他。”

    吴梦揉了揉太阳穴,想了想道:“如今台湾就只有这几样东西,不如这样吧,你与他说说,台湾今岁会做机械冕(时钟),这可是个赚钱的好东西,大宋本土除了东京城、广州城、边境地带,其他地域皆让盛隆商铺来独营。”

    林贵平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个生财的大道,张财神定会笑的一身肥肉直打颤。”

    临走时,丁睿把小山的狗儿子抱走了,取了个名字叫小小山。林贵平没有跟着回去,而是去了泰州,看看那边灶户的状况,想迁移些百姓去台湾。

    乾兴元年三月十日,吴梦和丁睿终于回到了阔别大半年之久的基隆港,基隆码头的栈桥已经建了好几条,水泥码头上吊杆林立,船只来往如梭。

    岸边站着几十人向船上挥手,靠近些才发现是和尚带着一群弟子,周良史站在一旁笑道:“吴先生、睿哥儿,你们这一去十个月,众人都想你们想得紧了。”

    吴梦和丁睿连连点头,周良史却是心想这娃娃真是胆大包天,自个儿居然能跑到契丹南京城,还做了一笔大生意,自己那刚出生的娃娃日后要有这出息就好。

    船靠上栈桥停稳后,丁睿第一个跳下海船,对着智能大师和师兄们作揖行礼:“和尚师父和夫子身体安康否?师兄们久违了,你们可好?”

    智能大师伸手就是一个爆栗,说道:“贫僧和你的师兄们一切安好,只有你胆大妄为,居然和辽国官人大谈生意经,他若是扣下你,你这一辈子就当苏武去放羊吧。”

    丁睿吐吐舌头,做出个无赖的表情,后面的师兄们一片嬉笑。

    “小师弟,契丹小娘子标不标致。“

    “定是标致的紧,小师弟在那处乐不思蜀。”

    “小师弟有没有带个契丹小师妹回来。”

    师兄们嬉笑着捉弄丁睿,丁睿气急,吼道:“小师妹没有,牛肉干倒是不少,诸位师兄是想看小师妹还是想吃牛肉干。”

    “当然是牛肉干。”异口同声。

    丁睿呵呵一笑,拿出个大袋子扔给了师兄们,从船舱里把小小山抱了出来放在栈桥上。

    小小山在海船上晕乎了几日,站都站不稳,喝醉酒一般颠来倒去,丁睿看着好笑,只好把它一把抱起。

    李五和船工们将吴梦扶下了船,船下的众学子们齐齐躬身行礼:“学生见过师尊。”

    吴梦脸色有些苍白,身体正在逐渐变差,上次去东京时还不会晕船,回程时却是有些不适。

    他勉强笑道:“学子们好,诸位都辛苦了。”

    智能和尚瞧出吴梦的脸色不好,说道:“吴先生,一路旅途劳累,你且先回去休息,有事明日再商议。”

    吴梦抬头问道:“那丁相公的儿子丁斌可曾来了台湾?”

    智能和尚笑道:“去岁就来了,坐运矿的海船来的,已进了学堂学习。”

    吴梦点了点头,被李五推着和景灵一起回海边小筑去了。

    学子们和丁睿一伙人说说笑笑坐上已经铺设到港口的轨道车,几人轮流踩着轨道车往学堂方向而去。

    这段日子里他们可没嫌着,除了勤学苦练之外,还带着台湾的百姓和工匠们完成了几个工坊和码头、学堂之间铸铁轨道的连接。

    周良史吩咐船工们清理货物、打扫船舱,自己飞奔回家去看望宝贝儿子。

    基隆这十个月的建设成就非常明显,一排排整齐的房屋,田地里阡陌纵横,青青的水稻随着微风摇动着苗条的身姿,远处的山坡上一片郁郁葱葱。

    去年还有少许的腌臜帐篷区已全部消失,来往的百姓们脸上都有了笑容。

    为拉拢民心,智能和尚按照既定的方案实施了分田承包到户,除了必须征收的三成粮食,其余按照人口分配。

    而供给铁场、机械作坊、厢军粮食不足部分用银钱收购,并宣布这种制度将延续十年。

    众人看到了科学种田和高产作物的优势,机械工坊打造的播种机、打谷机、风车,水力碾米机、船载磨面机,大大减轻了劳动强度。

    百姓们有房住有田种,地租虽然高,可收成更高,口袋里有了铜板,自己仓房里又有了吃不完的粮食,隔三差五到养殖场买些肉食打打牙祭,生活的平稳让百姓们完全安定了下来。

    经过三年的移民和多次招募工匠,基隆目前有四千八百多务农的百姓和上学的孩童,一千厢军,铁场有八百余人,机械工坊有两百七十多人,食品厂有三百号人,学子有三十号人,衙门有二十多人,农场有接近四百多人,而港口和装卸运输有五百多人,水手四百多人,水泥厂亦有四百余人,盐场两百余人,刚组建的织布厂也有五十余人,加上他们各自的家眷,台湾已有人口已经超过一万人,可以算是大宋的一个旺县。

    现在台湾的房子是够了,粮食却不能保证整一年的储备,如今两浙稻麦复种全面普及,粮食倒是不缺,粮价一直稳定在一百八十文左右一石,于是娄江港又成了粮食的进口基地。

    台湾若是想要节省运力,再次移入农业人口在所必行。

    回到学堂,智能和尚却一脸颓废的对丁睿说道:“睿儿,这蒸汽机是很难成了。“

    “蒸汽机?和尚师父,您还弄了蒸汽机。”

    “为师按照陈坤送回来的图纸试制了,还爆炸了一次,伤了几个工匠,幸得无大碍。”

    丁睿大吃一惊,忙道:“和尚师父且带我去看看。”

    智能和尚带上丁睿去了机械工坊,工坊里新砌了一栋房屋,远远看去顶上的瓦片四周和中心的颜色深浅不一,一看便知中间的瓦片便是后加的,肯定是爆炸将屋顶都掀开了。

    丁睿看着心有余悸。进到屋子里,丁睿见屋子中间躺着一个钢铁怪物,上半截已炸开了,从裂缝上看便是汽锅的焊缝。

    智能和尚太心急了,对着图纸便动手打造,他八成是让工匠们采用火焊,其实没有电焊或气焊的条件下根本无法保证汽锅的密封性,对汽锅有没有经过压力测试,怎能保证汽锅的安全。

    吴梦给和尚图纸是让他照着图纸先加工各种配件,待自己回来后再装配,谁料和尚实在是太投入了,自行开始装配,蛮干的后果便是如此下场。

    最早的蒸汽机采用的方式是铆接,对工人的技能要求相当高,基隆的工匠无此能力,吴梦规划的蒸汽机最符合台湾目前的机加工能力,那就是搞火管式蒸汽机。

    火管式蒸汽机的燃烧室的热气通过多根排气管穿过锅炉排放,锅炉**内水较多,没有水管式蒸汽机那么安全,但比水管式锅炉加工难度低。

    火管式蒸汽机需要无缝钢管,无缝钢管或者铜管是拉制或者轧制出来的,因此首先要准备模具或者轧机。

    按照从压力低到高的原则,吴梦想到的是首先是用铜管来做蒸汽机,有了实用型的铜管蒸汽机来拖动机床,功率输出比水力稳定的多。

    同时用蒸汽机拖动轧管机轧制无缝钢管,打造功率更高的蒸汽机,这样步步升级,直到能做出符合船用蒸汽机压力标准的锅炉。

    待吴梦第二日赶到现场一看简直是啼笑皆非,和尚铸造了两个半圆的锅炉**,然后用火焊接缝,这等焊接技术如何能保证抗压强度。

    锅炉的**最少得用铆接的方式将锅炉**紧紧铆住,再施以火焊,铆接部分还要用石棉盘根牢牢密封,这样才能确保不漏气且可保证一定的抗压强度。

    吴梦对着和尚摇头道:“和尚,你切莫再拔苗助长了,蒸汽机须得一步步来,不是一步登天的。”

    智能脸上现出惭色道:“吴先生所言甚是,贫僧也是见这海船船速甚慢,不得已而为之。”

    吴梦笑道:“不急,待在下慢慢弄来,无需多久便会有小蒸汽机来带动机床,再加工更大的蒸汽机,到那时才可放入海船驱动。”

    翌日,吴梦招来了周良史,蒸汽机和车船要同步进行,现下就要将蒸汽车船打造就位,来年直接将蒸汽机吊装上去即可,但是船场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来打造车船,这车船还只能委托明州的官营造船工坊打造。

    周良史来到海边小筑,叉手行礼道:“先生,唤在下前来可有要事。”

    吴梦问道:“大郎,船场里那位工匠对车船熟悉?”

    周良史笑道:“先生,船场里都是我周家船场的熟练工匠,车船并非难事,以前周家船场同样打造过,基本都熟悉。”

    吴梦拿出已经绘制好的车船图纸递给周良史:“你拿着着图纸,去跟林提举要一份文书,去明州船场打造六艘这样的车船。”

    周良史展开图纸一看,这是一艘在宋代车船基础上改进的船型,属于侧舷型明轮船,船底平直,吃水很浅,船底前窄后宽,呈明显的流线型,

    船身也不大,估摸满载也不超过三百石,如果装上蒸汽机,只怕最多能载一百石,吴梦也没打算让这船来运输,而是用于内河的拖船。

    周良史激动的问道:“先生,那蒸汽机能打造了。”

    吴梦笑道:“今岁年内应该有试用机,呵呵,想圆你驾驶机动船的梦,就赶紧派几个得力助手过去监工,明州船场的工匠只怕看不懂这些尺寸。”

    周良史胸脯拍的震天响,大声道:“先生放心,在下一定将此事办妥。”

220章 折服范仲淹

    四月上旬,林贵平从泰州回了台湾,他召集吴梦和智能和尚商量泰州移民的事情,基隆依然人手紧缺,泰州移民的步伐却甚是艰难。

    今岁年初,吴梦知晓泰州地界的灶户因时常遭受海潮侵袭,苦不堪言,西溪盐仓仓监范仲淹屡次上书请求修筑防波堤。

    吴梦想将泰州灶户迁移一部分来到台湾,于是厢军都头廖成杰和学子叶志平前些日子被派往泰州,在那里呆了一个多月,却无丝毫音讯。

    林贵平去到泰州西溪盐仓后,听叶志平、廖成杰二人讲述,他们好话说了几箩筐并不管用,死脑筋的西溪仓监范仲淹一口咬定明岁修筑海堤需要劳工,不能把台湾所需的三千灶户移交给营田司。

    林贵平知道此事不可能在泰州能够解决,要么上奏朝廷,要么台湾自己能拿出满意的东西让范仲淹同意交换。他懒得上书朝廷,想着回台湾与吴梦交流一番,看看弄些什么东西来交换,便没见范仲淹,径直赶回台湾岛。

    吴梦琢磨了一会,想通了问题的关节,范仲淹定然不愿将饥民放跑,几千青壮劳力可是修筑海堤的好手,对于范仲淹这样为国为民的忠义之人,他也不想上奏朝廷告他的状,所以为今之计必须帮助范仲淹修堤,他才会同意放走这些受灾的灶户。

    吴梦想清楚后说道:“君烈,你且再派几名厢军前去,带上马车和几包水泥,此事必须帮助那范仲淹修筑海堤,他才会放人,如若不然他必定留下这几千户灾民作为民夫。”

    林贵平言道:“如若范仲淹既要营田司的水泥又不肯放人,如之奈何。”

    吴梦道:”你且去信一封,陈述台湾移民是军国重事,我等也无意将官司打到朝廷去,如若不信,让范仲淹报请上司后来台湾一观。“

    林贵平惊讶道:“台湾岛上的一切皆为朝廷机密,陛下已严令皇城司不可轻易放人上岛,我等怎可对这小小仓监泄密。”

    吴梦笑呵呵言道:“君烈放心,范希文可是有大志向之人,必定不会泄露。”

    他心中暗笑,大宋如果只剩下一个忠臣,那不会是别人,必定是范希文。

    林贵平将信将疑,不过还是修书一封,吩咐手下派出五名厢军和一名工匠带着三包水泥前往泰州西溪盐仓。

    再说西溪盐仓的叶志平和廖成杰两人正在一筹莫展之时,自台湾送来的水泥和工匠来到了西溪。叶志平看完林贵平写给他的书信后大喜,这下范仲淹应该松口了,把书信随手递给廖成杰,他便出门去了盐仓。

    西溪盐仓是个大仓房,内有盐仓三十几栋,范仲淹正在值房内仔细核对进出数量,衙役进来行礼道:“仓监,门外有叶志平叶官人求见。”

    范仲淹被二人烦怕了,经常躲着不见人,现在正好被堵个正着,也不好说不在,烦恼的挠挠头皮道:“且请他进来。”

    叶志平进来后向范仲淹拱手行礼,范仲淹道:“叶大官人,你还来做什么,某说过不行,泰州明年修筑海堤需要大量人手,如何能将灶户移交于台湾。”

    叶志平笑嘻嘻的道:“范仓监,营田司林提举送来修筑海堤的神物,必定令仓监修堤事半而功倍。“

    范仲淹却是不信:“何处有这等神物,海堤是一寸一寸修筑,岂能一挥而就。”

    叶志平也不答话,从袍袖里抽出林贵平的书信递上:”范仓监,此乃林提举的亲笔书信,你阅后便知。“

    范仲淹心道不管你有何花招,我自巍然不动。顺手接过书信,打开后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阅毕却疑惑的问道:“果真有水泥这等神物?“

    叶志平答道:“林提举岂会打诳语,娄江船闸亦是用水泥修筑而成,京师现在也以之铺路。如若仓监不信,在下吩咐厢军将水泥带来盐仓砌个小垛,仓监一看便知。”

    范仲淹顿时来了兴趣:“如此甚好,请叶小哥速速带来。”

    叶志平回到客栈后吩咐厢军赶着马车拉着水泥往盐仓而来,他和廖成杰、工匠跟在车后。

    进到盐仓,范仲淹领着众人来到一个空仓内,几人行礼毕,叶志平便吩咐厢军将水泥卸下。

    范仲淹打开布袋,用手抓了一把水泥仔细察看一番,疑惑的问道:“此物就是水泥,真会坚硬似铁?”

    廖成杰笑道:“仓监官人,我台湾码头便是此物修筑,每日里几千斤货物都要装卸,不牢固如何能行?“

    范仲淹点点头:“诸位,那请修筑一个小垛,本官细细看来。”

    厢军找来卵石、沙子,工匠用带来的钢筋扎成一个笼子,然后围上模板,将卵石挑选后与沙子、水泥混合,加水搅拌均匀倒入模板内,边倒边插入钢钎搅动,并用锤子轻敲模板,以使混凝土均匀分布。

    范仲淹一直站在旁边也看不出所以然,问道:“如此便好了么?”

    工匠拍拍手上的水泥灰尘,叉手行礼道:“官人,此物干透需要十几日,三日拆除模板,每日须浇水以防开裂,**日便坚硬似铁。”

    “如此我便告知衙役,许你每日前来浇水,十日后便见见这坚硬似铁的之水泥。”范仲淹道。

    两日后工匠前来拆除模板,范仲淹看着也不觉神奇,又有账目要清算,便没在意。

    十日后叶志平来找范仲淹,范仲淹进到空仓,看见那垛子已经变为灰白色,他上前用手敲击,却发现纹丝不动,便吩咐衙役:“拿铁锤来。”

    叶志平笑吟吟的站在一旁任他施为,衙役拿来铁锤,范仲淹顺手接过,挥锤便砸,当的一声,铁锤高高弹起,震得他手臂发麻。

    范仲淹蹲下身子端详,只见那水泥垛子仅仅出现一个白印,其他无恙,范仲淹啧啧称奇,叫道:“左右与我拿大锤来砸。”

    几个五大三粗的衙役拿着大锤狠砸,偏生这水泥垛子只被砸出白印,砸了十几锤才出现裂纹,这下范仲淹信了,携了叶志平的手哈哈大笑:“有此水泥,海堤定是牢不可破。”

    叶志平道:“我台湾尚有不少神技,均是军国重器,林提举请范仓监前去一观,官人以为如何。”

    范仲淹道:”有何重器,某愿闻其详。“

    叶志平道:“请范仓监上车,这车便是第一样重器。”

    范仲淹思忖这大车不到处都是,有何稀奇,不过还是随着叶志平上了车,赶车的厢军驾着车出了盐仓的大门,范仲淹问道:“叶衙内,这车有何不一般。”

    叶志平笑道:“官人莫急,不妨细细感受感受。”

    范仲淹坐着坐着就发现不对了,大车怎的如此平稳,被运盐大车压成坑坑洼洼的道路,普通马车颠簸摇晃的厉害,可此车平稳多了,便问道:“奇怪,此车为何如此平稳?”

    叶志平道:“此车不仅平稳,且还有一大好处,仓监下车一看便知。”

    当即吩咐厢军停车,解开马匹,对范仲淹笑道:“官人不妨推推此车。”

    泰州贫穷,没有几辆轴承马车,范仲淹还未见过这新鲜玩意,他依言手提车辕推动马车,如若是普通马车定然及推之不动,可范仲淹一用力便发现马车轻轻松松滚动起来。

    “奇了、奇了,此马车为何如此轻快。”范仲淹讶异道。

    “官人不妨屈尊蹲下身来,看看车底。”

    范仲淹可不是光会读书的迂腐之人,立即蹲下身去,仔细察看车底和车轴,发现车底装有一片片叠在一起的弧形钢板,车轴处还有两个铁圈。

    “官人,此间道理不是一两下便可说的明白,不妨随我上松鹤酒楼细说。”叶志平道。

    要是平时,范仲淹决计不会接受叶志平的邀请,可如今提起他的好奇心了,立马随着叶志平进了酒楼。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叶志平便将这马车的大概原理讲了一遍。

    范仲淹这才明白过来,问道:”这钢材如此之好,全天下莫非只有台湾能炼出来。“

    “当然,全天下台湾的钢材独一无二,别家想仿造也仿造不来,我台湾今年将榷马车与契丹换牛羊,以解我大宋缺肉食之忧。”

    “我大宋尚无此马车,卖与契丹,契丹岂不是可用于运输辎重?”范仲淹问道。

    “契丹有了又如何,这等钢材、轴承他们做的出来么,只要榷货的马车数量限定,对于军营辎重运输帮助不大,何况坏了连配件都没有。“叶志平顿了顿又道:“苏州的马车早就卖到东京城里了,西溪这边还未曾有,泰州城内好似看到几辆。”

    “台湾还有何等神奇之物。”范仲淹对台湾越来越好奇了。

    叶志平便将台湾的机床、蒸汽机、炼钢等等新奇之术详述了一遍,范仲淹越听越兴奋,不由击掌叫好:“有如此之技艺,大宋大兴之日可待啊。”对台湾不禁悠然神往。

    叶志平趁热打铁,请范仲淹到台湾一观,范仲淹欣然同意,回去后修书一封致江淮制置发运副使张纶,言及台湾有修筑海堤的神奇之物水泥,似面粉状,掺水调和干透便坚硬似铁,欲前往一观,如果属实,来年修筑海堤便事半功倍。

    张纶看后暗笑,这水泥他在修筑船闸时早就知晓,苏州苦于没有石炭矿,便没有建水泥工坊,倒是已经在筹建润州、安吉州、太平州水泥工坊。

    他本就赞成修筑海堤,且极为欣赏范仲淹,便回信与他,嘱他将盐务账目结算清楚,到台湾须快去快回,勿使耽搁。

    收到张纶的回复,范仲淹告知叶志平上司已经许可,他吩咐叶志平悄悄的干,言下之意便是不要传开了,免得其他灶户人心不稳。

221章 希文入台(上)

    五月中,基隆湾内曲折蜿蜒的海岸线上层层叠叠的海浪冲击着沙滩,初升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泛起万道霞光,一群群的海鸥在港口上空盘旋,海风吹来,夹杂着咸咸的腥味。

    基隆港此时已经建设了八条栈桥,栈桥上一片繁忙,七八条满载铁矿的三千石海船靠近了码头上长长的栈桥,口哨声,吆喝声响成一片。

    滑轮吊杆将海船上的吊篮一个个吊上,直接放入码头上的轨道车内,车夫鞭子舞的的啪啪作响,几匹马拉着四五列轨道车向着铁场奔去。

    范仲淹被叶志平喊醒,他上了台湾的海船后也是混混沉沉,此时节又是逆风,在海上漂了十天,他也睡了十天,好歹熬到了台湾。

    叶志平见范仲淹发鬓杂乱,笑道:“官人,不如在船上洗刷一番再下去吧,此时已靠岸,不缺淡水。”

    范仲淹擦了擦眼睛道:“想不到过海如此漫长,海船摇晃的甚是厉害,可不比河船那般稳当。”

    叶志平道:“官人这还算好的,初次乘坐海船之人,尽皆吐得天翻地覆。”

    范仲淹起床后仔细洗刷一番,随从帮他梳好了发髻,范仲淹终于神清气爽的从船舱里出来,一身官袍踏上了台湾的码头。

    上岸一瞧基隆港可比娄江港有气势多了,八条长长的栈桥延伸到海里,每条栈桥上都有数条海船在装卸货物,栈桥上耸立着数架高高的滑轮吊杆,正在吊运货物。

    码头中央一杆高高飘扬的旗帜,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宋”字。

    范仲淹随着叶志平坐上了轨道车,一路行去,沿路看到都是一片繁忙的景象,田地里到处都是施肥除虫除草的老百姓,几处建筑工地上戴着柳条安全帽的工匠们正顶着朝阳干得热火朝天,远远望去,工坊区十几个烟囱冒出滚滚的黑烟。

    叶志平指着远方相距较远的两处黑烟滚滚的地方介绍道:“官人,东边的是水泥厂,西边的是铁场,这两处可是基隆的两个用煤大户。”

    范仲淹可不是只会读死书的迂腐文人,他对炼铁了解不少,便问道:“志平老弟,某听闻用煤冶铁,铁质虽硬可极脆,台湾亦是以煤冶铁,怎会如此之好。”

    叶志平神秘的说道:“我台湾可不是那种什么灌钢、炒钢,台湾对煤是用特殊法子来处理的,不是直接拿来炼铁。”

    范仲淹哂笑道:“无法就是炼制焦炭罢了,某早已得知。”

    叶志平点头赞道:“官人对炼铁可是了解甚多,可我台湾的法子与相州那般炼制焦炭当然不同,要不然怎的相州炼不出钢来。”

    范仲淹拱手道:“愿闻其详。”

    叶志平连忙摇头道:“官人,这个恕在下无法告知,陛下已经下了禁令,不得向无关之人泄露一个字,违者立即斩之。”

    范仲淹一听脑袋就是一缩,不吭声了,如果自己搞清了炼钢之法,即算保住了性命,只怕也走不出台湾岛。

    马车一路前行到营田司衙门,守卫的厢军一看是个官人,连忙入内禀报了一番,林贵平整理了下官袍,迎了出来。

    范仲淹一看营田司衙门走出来一个武将,估摸是营田司提举林贵平,连忙抱拳道:“下官范仲淹见过林提举。”

    林贵平抱拳回礼道:“范仓监不必多礼,外面日头似火,快快里面请。”

    进到知事厅内,军士送上茶水,叶志平喝了一口台湾自产的茶水,抱拳道:“提举,此次范仓监前来台湾,想观摩一番台湾各处工坊和农场。”

    林贵平笑道:“范仓监亦是朝廷命官,前来台湾观摩指正,营田司衙门可是求之不得啊。”

    范仲淹忙抱拳道:“提举谦虚,下官只是前来观摩,谈不上指正。”

    林贵平略略沉吟了一下道:“陛下严令不得泄露炼钢之法,故铁场不能给范仓监引见,其他工坊都可任意查看一番。志平取本官一支令箭陪你前去即可,不过范仓监的随从不可进入工坊。”

    说罢又对着叶志平道:“志平,你陪着范仓监四处看看,午间就随意在工坊食堂就餐,晚间本官与吴先生和你师父共陪范仓监饮宴。”

    范仲淹连忙抱拳感谢,叶志平取了林贵平的令箭,先安排范仲淹的随从住进了营田司的客房,然后带着范仲淹从盐场、水泥厂、船场、机械厂一路看了过去。

    进入机械厂第一工坊,里面的电动铣床把范仲淹惊呆了,那铣床在一个光头和尚的操作下变魔术般的铣削各种齿轮,范仲淹站在铣床边足足看了半个时辰。

    “官人,官人......”叶志平连着几声呼唤才把范仲淹从痴迷中惊醒过来,范仲淹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正含笑望着自己。

    叶志平连忙介绍道:“范仓监,这位是吴先生,摆弄机床的那位是鄙人的师父智能大师。”

    范仲淹偷眼看向吴梦,此人如今在大宋大名鼎鼎,想不到如此普通,他忙见礼道:“在下范仲淹,见过吴先生,见过智能大师。”

    智能大师双手合什还礼,吴梦抱拳笑道:“希文老弟不必多礼了,见过台湾岛之工坊有何感想。”

    范仲淹眼中闪过一丝崇敬之色,说道:“吴先生,下官无法说出太多溢美之词,从心底赞叹真是神妙无比‘。”

    吴梦点点头道:“呵呵,希文老弟用两个字很形象的概括了台湾。志平,有没有带范仓监去见过林提举。”

    叶志平抱拳道:“启禀先生,去过营田司衙门了,提举让学生陪范仓监四处转转,午间就随便在哪个食堂里对付一番,晚餐请先生和师父陪同范仓监饮酒。”

    智能和尚道:“范仓监,那小徒就陪着你四处转转吧,贫僧还得与吴先生忙乎蒸汽机一事,晚上再陪官人好好喝上几杯。”

    范仲淹和叶志平告辞出来,范仲淹问道:“刚才尊师说的那‘蒸汽鸡’是多大的鸡,公鸡还是母鸡,如何还要用那等机床来加工?”

    叶志平捧腹大笑大道:“此‘机’非彼‘鸡’,乃是机床的‘机’,蒸汽机打造成功,只需添煤加水便可带动机床转动,亦可装上海船,无帆无浆自行于水中。”

    范仲淹讶异道:“天下还有如此神奇之物?”

    叶志平道:“如何没有,刚才那铣床何曾借用了水力和畜力。”

    接下来范仲淹在织布厂的学子余志朋陪同下,看了正在安装中的水力织机,他问道:“如此说来,这织布机日后也会用蒸汽机带动。”

    余志朋点头赞同道:“先生早就这么说过,不过至少得六七年后,蒸汽机的产量初期很有限,先期的蒸汽机当以机械厂、船场为先。”

    范仲淹四下瞅了瞅问道:“志平老弟,本官在织布厂内未曾见到一根苎麻,莫非还得等海上运来。”

    叶志平接口道:“台湾不纺织麻布的,官人请随在下来。”

    范仲淹一头雾水跟着叶志平来到织布厂的另一处工坊,推门进去,只见里面是一排排整齐的机器,此处是水轮机带动的脱粒机正在脱去棉花中的棉籽。

    范仲淹拿起脱粒好的棉花问道:“叶衙内,这些莫非就是白叠子。”

    叶志平笑道:“正是此物,眼下台湾产量还不够高,去岁只保证了台湾孩童的衣裳和棉被,今岁产量增加不少,又得先补充西北军需,台湾百姓想穿上棉布衣服还须等上几年。”

222章 希文入台(中)

    正午时分,叶志平、余志朋陪着范仲淹就在织布厂里食堂就餐,和帮工们吃着一样的饭菜,范仲淹指着木制餐盘里面的猪肉问道:“工坊餐餐皆有肉食和白米饭么?”

    叶志平道:“那倒不是,只有中午提供肉食,台湾如今皆是一日三餐,早餐是馒头和包子、咸菜,晚餐是素食,午餐有肉食,不过都是用油来炒菜。”

    范仲淹吃的津津有味,笑道:“台湾的日子可真是好啊,官民同餐,颇有天下大同之范,林提举和吴先生都是吃一样的么?”

    叶志平答道:“林提举和衙门里的官吏吃的饭菜和帮工们并无二致,只有吴先生开的小灶,他身体不好,本来也和大家吃一样的,可林提举和师父不许,每日午餐食堂专为给他搭配饭食,夜里他自回家吃饭。”

    范仲淹赞叹不已,为台湾官员以身作则的态度钦佩之至。饭后小歇片刻,叶志平带着他又去了官营农场,看着山坡上种植的各种不认识的作物,范仲淹连连发问,叶志平一一作答。

    范仲淹听到此处的亩产量,嘴巴张的比鸭蛋还大,忙追问道:“为何不让大宋天下百姓也弄一年三熟,可活多少人啊。”

    叶志平笑道:“台湾天气热,方可一年三熟,大宋江淮以南都是一年双熟,其实也不会缺粮,缺的是运输手段,蒸汽机的打造首要之用途便是运输。”

    范仲淹学识广博,一点就透,说道:“对对,在下未曾想过此事。”

    叶志平道:“运粮一事在下的小师弟丁睿已经想到了法子,官人去了食品厂便知。”

    来到食品厂,只见屋外烟囱浓烟滚滚,屋内晾着无数条半透明的带子,四周皆是卷制的蒸汽管道。

    叶志平介绍道:“这便是用芋头、小麦加工的粉条和面条,用水一煮即可使用,现下台湾产出的粉条、面条九成发往西北供应军需,既容易储存又补充了军粮。”

    范仲淹连连点头,这的确是个好法子,虽然这粉条运输颇占地方,可这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法子,如此解决西北粮食问题,还将商贾偷懒的后门牢牢堵住,算得上上之法。

    叶志平又带着范仲淹来到了食品厂的蜜饯工坊,顺手抓了一把蜜饯让范仲淹品尝,后面一个大声喝道:“好你个叶志平,上某家这里来偷吃。”

    叶志平也不转身,大声笑道:“尹离你这小气鬼,某家品尝一点蜜饯,是看得起你,你还罗啰里吧嗦。”

    一个高个子青年呵呵笑着从身后走来,对着范仲淹抱拳道:“这位官人未曾见过,刚来台湾的?”

    叶志平介绍道:“这位是泰州西溪盐仓的范仓监,来台湾观摩一二。这是我师弟尹离,食品厂都管。”

    范仲淹忙抱拳还礼道:“尹都管年纪轻轻,管着恁大一处工坊,真是年少有为。”

    尹离神色赫然道:“官人过奖了,在下是学机械不行,课业经常不及格,被先生发配来此的,若说年少有为,待官人见过我等那小师弟,便会知晓什么叫年少有为了。”

    说罢又指着叶志平笑道:“这位官人,某这同窗亦是课业极差的,据说要被打发到琼州去了。”

    在大宋琼州为官那可真是发配,范仲淹奇道:“某观志平老弟谈吐不凡,如此人才,何以发配到崖州那般蛮荒之地。”

    叶志平说道:“官人勿信这厮胡说,尹离,这事莫非定下来了么?某今日才回,提举今日并未说起此事。”

    尹离正色道:“这还有假,前两日先生找了师父,提及此事,下半年便会派你前去,当时某正好在场。”

    叶志平文道:“此等重大之事,某如此年少,怎能承担得起。”

    尹离哈哈大笑道:“这是先生瞧得起你,先生说你与外人打交道很有一套,负责此事正是人尽其才,某家听闻此话可是羡慕嫉妒之极。”

    范仲淹听得稀里糊涂,怎么发配到崖州还是重大之事,他问道:“琼州边远之地,叶小哥去那担任何等职务。”

    尹离嘿嘿笑道:“范大官人,志平是去琼州当种树的农人。”

    看到范仲淹愈发不解,叶志平嚷道:“去去去,别糊弄范大官人,还是在下来说吧,台湾要种那杜仲树,最近已培育出不少杜仲苗了,此树的树叶、树皮、果皮汁液经碱水浸泡,在提炼后变为橡胶。

    这橡胶可以做鞋底、大车的轱辘,管道的密封件,既轻又有弹性,可谓是台湾将来重要之原料。且先生又言东方万里之遥有个美洲,那处的橡胶树产量极高,且橡胶树只可在琼州种植,故先须派人去琼州将种植园开起来,正因为太过重要,在下怕辜负先生的期望。”

    其实吴梦大部分的心思还是在橡胶树上,去琼州无非是先占个地方,以待日后从美洲取来橡胶树种植。

    杜仲胶不是不好,甚至在某种性质上比普通橡胶还要强,比如海底电缆的绝缘层就是杜仲胶,可杜仲胶产量不高,一公顷杜仲只能产胶270公斤,一公顷的橡胶树可产1500公斤。

    杜仲台湾岛上本来就有,在没有橡胶之前,这是最好的替代品,在没有橡胶之前他是打算用来做密封件,比如水泵的密封圈之类。

    范仲淹恍然大悟,原来这叶志平是被派出去独当一面,当下抱拳恭贺道:“那就恭喜志平老弟了,放心去吧,吴先生乃是天下无双的高人,他说你行必定能行。”

    叶志平连忙还礼道:“多谢多谢。”

    尹离拿起一个纸包,抓了几把蜜饯递给叶志平道:“喏,这是给你的贺礼。”

    叶志平接过纸包,呸了一声道:“就这点蜜饯想打发某家,去琼时可要酒肉相送。”

    尹离胸脯拍的山响,大声道:“到时灌不死你。”

    出了食品厂,范仲淹笑道:“叶衙内,你们师兄弟感情很好啊。”

    说起这个,叶志平露出了青年人少见的唏嘘之感,他说道:“我等师兄弟能有今日成就皆拜一群善人所赐,幼年时皆为家中弃婴,枫桥寺无名师祖和师父收留了我等,一把屎一把尿把我等拉扯大。直到后来盛隆商铺提供粮食,师祖和师父便不用再出去化缘,就在寺内教我等读书念经。

    天禧元年元日,先生来到枫桥寺教我等数算之法,小师弟丁睿的父亲丁员外修筑建一座学堂,我等终于有了个正式的安身之所,再后来就跟随先生和师父来到台湾岛。”

    范仲淹没想到他们居然是一群孤儿,不由肃然起敬,也引起了他的共鸣,范仲淹从小丧父,随着母亲改嫁,还改名为朱说,直到中了进士以后才改为生父姓氏。

    他拱手道:“志平老弟出身低贱却不绝其志,在下深表钦佩。”

    叶志平笑道:“范仓监的身世我等亦是知晓,不愧为志向远大之辈。”

    两人互视一眼,隐隐然惺惺相惜。

223章 希文入台(下)

    范仲淹参观的最后一个工厂可谓是戒备森严,守卫的厢军严格核对令箭,问清楚缘由,仔细登记好,才放二人进去。

    此处是台湾武备工厂,钢刀和钢枪头在铁场已经打造好直接出厂,武备工厂生产的是滑轮弓、钢弩、床弩、弹簧绞盘投石机、板甲。

    武备工厂共有五个工坊,第一工坊是机加工,几十台水力车床一线排开,车削大大小小的滑轮。

    第二工坊是拉丝工坊,牛拉的拉丝机将退火后的钢筋经过一道道拉丝模减径,最后再绞成各种粗细的钢丝绳。

    第三工坊是组装工坊,组装各式弓弩和投石机。

    第四工坊是冷锻板甲工坊,里面已经安装好了五台大型冲压机,水轮机带动锻锤缓慢上升,工匠们在模具上放入钢板,待巨大的锻锤上升到顶端,扳动手柄,锻锤在重力作用下飞速下降,“咣当”一声巨响将一块块胸甲、背甲冲压出来,工坊还有三十多丈的空地,几十个工匠正在安装水力冲压机。

    第五工坊是模具修配工坊,负责对冲压模具和拉伸模具的修磨。

    范仲淹从未见过后世的加工手段,看过后赞不绝口道:“台湾这等手段当是天下第一。’

    叶志平傲然道:“官人此话不假,即便朝廷三司军器工坊也是按照先生的建言改造而成。”

    出了武备工坊,在不远的山谷里还有数栋正在兴建的工坊,范仲淹问道:“那处新建的工坊是打造什么物什的?”

    叶志平望了一眼道:“那处是禁区,是武备工厂的火药工坊,不说官人你,即便在下也不能随意出入,比铁场还要严格。”

    说罢看了看天色道:“走吧,先生和提举应该已在衙门的食堂里等候官人。”

    两人坐着马车回到了营田司衙门食堂,叶志平领着范仲淹进了小包厢,吴梦、林贵平、智能和尚,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在里面等着他。

    范仲淹连忙上前见礼,众人起身来回礼,叶志平推着范仲淹坐了客位,吴梦主位,那少年郎坐在吴梦身边侍候,叶志平介绍道:”这位便是在下的小师弟丁睿。“

    范仲淹一听,这不就是尹离说的少年天才么,忙抱拳道:“原来是丁小哥,在下闻名已久,听闻丁小哥可是台湾岛上的天才神童。”

    丁睿嘻嘻一笑,抱拳回礼道:“官人定是去了食品厂,我那尹离师兄又在胡说八道,小子就是一介普通少年而已,并非什么神童。”

    叶志平揶揄道:“小师弟,你切莫再谦虚了,你若是一普通人,我等这些师兄们要钻进砖缝里去了。”

    吴梦制止道:“好了好了,如今你们都长大了,不要在客人面前嘻嘻哈哈,互相取笑。希文老弟,今日可看全了?”

    范仲淹叹道:“吴先生,台湾的工坊真是匪夷所思,在下深表佩服。最令在下佩服的是林提举和众位同僚可以与民同甘共苦,如此方为天下百姓父母官之远大胸襟。”

    吴梦暗暗点头,这才是那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不被台湾种种后世的技术手段迷乱了双眼,一针见血的点出了台湾最高明之处。

    林贵平忙抱拳道:“多谢范仓监夸奖,这也并非本官的功劳,来此之前,某与吴先生、大师三人共同商议许久,定下些许方略。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故在台湾,我等三人以身作则,身体力行,方能让台湾子民有样学样,扭转不良习气。”

    范仲淹道:“林提举,下官真是佩服台湾官场之风气。有传闻说吴先生曾言:‘朝堂衮衮诸公,当为万民表率,以身作则,不贪意外之财,不获**之利,不受商贾之贿,心不动于微利之诱,目不眩于五色之惑’,在下甚是赞同。不过在下有个疑虑,我大宋朝廷皆为流官,若是日后台湾来个庸官,此般原则还能坚持否?”

    林贵平、吴梦、智能和尚相视一笑,智能和尚双手合什答道:“范施主说的极是,当年贫僧与君烈和昕颂都有过此事的探讨,也想好了应对方略,不过眼下不宜公开,当在几年内于台湾试行,范施主不妨看看结果再说。”

    吴梦接过话题说道:“希文老弟是个爱民如子的官人,此次看了晒盐之法,水泥,对泰州海堤有了心得吧?”

    范仲淹点了点头道:“在下在娄江港等候海船时,到当地县衙去过,仔细问过昆山县修筑海堤和船闸的情况,有了阳澄湖和船闸的蓄水,如今苏杭段的运河水位提升了许多,六百石的大船丰水枯水都可通行无阻。

    昆山亦用水泥兴建了不少海堤,如今苏州一地的水灾极少,在下对治水已有心得,便是因势利导,河涨湖蓄,船闸即可蓄水也可泄洪,丰水期要保持最低水位,一旦暴雨河水猛涨,当迅疾开闸泄洪。而枯水期反倒要保持最高水位,保障运河漕运。”

    吴梦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希文说的甚是,那晒盐之法你可是看懂了。”

    范仲淹笑道:“先生,那真是窗户纸一捅就破啊,晒盐之法简单之极,特别是有了水泥,那几个晒盐池、结晶池并非难事,只是泰州若是出产雪盐,那苏州的雪盐如何是好。”

    吴梦道:“雪盐你还是做不出来的,那晒出来的雪盐有杂质,苏州的雪盐还有别的手段去除杂质,却暂时不能与你知晓,须得西北安定下来,才能公布雪盐的制法。不过晒盐比那不得其法的煮盐可是要便捷许多。”

    说说笑笑间,酒食上了桌,看到桌上红红绿绿煞是好看的菜式,闻着鼻尖的香味,范仲淹唾沫直咽,他自幼家中贫寒,何曾见过如此之多的菜式。

    吴梦一一给他介绍桌上的炒菜,替他夹菜,又劝了几杯酒,范仲淹吃的脸红脖子粗,肚腹胀满,满眼昏花的被叶志平扶着回了客房。

    丁睿推着吴梦往海边小筑走去,边走边问道:“范希文有甚杰出之处,师父对大宋官员素来只是客气而已,可对此人甚是另眼相看。”

    吴梦道:“此人未被台湾的种种技术手段迷惑,而是一眼看出台湾最高明之处便是“公平”二字,证明他是这世间最纯正的士大夫,上下几千年,天地之间的正气他都具备,日后必将是千古名臣,你可对范希文多多给予帮助。

    丁睿道:“师父,你如此笃定他一辈子会一直如此?”

    吴梦笑道:“若是他人师父无法肯定,但是对此人师父敢打包票。”

    丁睿点了点头,他对师父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

    第二日,范仲淹要回泰州,吴梦送了他几本数算和格物的书籍,却并不想启迪他后世的政治思维。

    吴梦的思路一直很明确,在这思想界风起云涌的大时代,要允许有各种思路出现。科技的起步、工业的革命,必将让这些士大夫的儒家思想也发生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后世思想界并没有处理好信仰的问题,他也无法保证自己的方法就一定是正确的,所以还不如像春秋战国一般,先来个百家争鸣,最后再统一信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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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的变迁介绍:
为民请命,大宋革新。北宋大中祥符三年,皇宫李氏诞下双胎,大孩儿被皇后抱为己子,小的却传说是一团状似狸猫的肉块......十数年后一名穿越者带着弟子们在海外逐步崛起,北宋的科技、经济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剧变之下皇室、官吏、商贾、地主、百姓的权利如何保证、又如何制衡?各种思潮的碰撞日趋尖锐......本书三观极正,弘扬人间正气和团队精神。大宋的变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的变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