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 临终遗言
江狱实在不放心,决定进去看看。
他轻手轻脚地开了门,走进去,看到盛青远坐在床边,一张笑脸满是褶皱,静静地看着床上已经睡着的陆听晚。
江狱没有走过去,就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地看着盛青远,房间空调开得挺高,很暖和,可江狱却感觉到冷,尤其是看着此刻的盛青远,更是莫名地阵阵寒。
盛青远转头看向了江狱,然后笑着朝他招了手,叫他:“孩子,过来。”
他声很轻,不单单是怕吵到陆听晚,也是本身气虚不足,没力气。
江狱看着他,几秒后才抬动脚步,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
盛青远笑着看他。
江狱走到他身前,然后慢慢蹲下了身。
盛青远拉起他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说:“要好好的。”
江狱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他感觉盛青远应该是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这话,听着也像临终遗言。
盛青远冰冷的手摸上江狱的脸,目光不舍地在江狱脸上细细流转,一点一点,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巴,似想最后再好好看看他,记住他。
好一会儿,他说:“去睡吧,天晚了。”
江狱没动。
盛青远又说:“去吧。”
江狱还是没动。
盛青远叫了他好一会儿,江狱才终于有了反应,慢慢站起了身来,准备走。
刚转了身,就听盛青远叫他:“阿域。”
江狱立马看回了他。
“叫声爷爷我听听。”盛青远笑着说。
江狱侧着身子站着,就那么看着他。
房间里只留着一盏壁灯,江狱微垂着脑袋看盛青远,眼里的情绪被遮了大半,看不太清,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盛青远就那么等着他,看他的眼神永远都是慈爱,偶尔的生气其实都是装的,和江狱闹的。
过了好久好久,江狱眼皮动了动,然后他冲着盛青远叫了声:“老头。”
听到他熟悉的没大没小的一句老头,盛青远笑了,笑容由心而发。
他点点头,说:“去吧,去睡吧。”
江狱最后看了看他,而后慢慢走出了房间,他想回头,又没回头,余光却控制不住地看他。
盛青远则看着江狱走,一直到他转角消失,听到关门声,也迟迟没舍得收回目光。
他大概知道,这是最后一面。
关上门的那一刻,江狱眼睛控制不住地发热,他微微抬起了头,不断将情绪压下。
外面安静下去了好久后,盛青远才慢慢看回了床上睡着的陆听晚。
他伸手想摸摸陆听晚的骗,又怕吵醒了她,便又只能看看她。
恍惚间,盛青远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的陆听晚,那么地可爱,调皮,开心,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没有烦恼。
他似乎还听到陆听晚叫他爷爷,一声一声清脆而又稚嫩,他险些就应出了声。
还有她无忧无虑的笑声,都在耳边……
陆听晚在他怀里一点一点长大的画面从走马灯般在他大脑里闪着。
盛青远笑着,看着床上的陆听晚。
房门外,江狱安安静静站在房门口,没敢走,更别提去睡觉。
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陆听晚:江狱,救命啊
秦苏从房里出来好几次,每次都看到江狱站在陆听晚的房门口,一直没走开。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北城的天气一直没有南城温柔,夏天的时候暴热,冬天的时候巨冷,尤其这几天,还时不时地下细雨。
今天难得出了点太阳,盛青远才能够拉着他们在庄园里逛上一逛。
而这会儿,似乎又下雨了。
秦苏给房门外衣着单薄的江狱送去了一件厚实些的外套,也没说什么,就只是给了江狱一件外套。
大概是希望他今晚能够好过一些。
那天晚上,江狱和陆听晚一样被绝望和害怕笼罩,他整晚也在期盼着天能早点亮。
而这一晚,他却怕着天亮。
然而昼夜交替就和生老病死一样,是无法抗拒的自然规律,时间一到,谁也无法阻挡。
心力交瘁好几天的陆听晚这一晚睡得很沉,哪怕心里记挂着爷爷,也无法醒来。
当她猛然被惊醒,睁眼一看时,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她看着阳台外,大脑宕机了几秒,想起什么后,她立马转头看向昨晚爷爷坐的那一床侧,却见昨晚答应她会回房间去睡的爷爷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着。
他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坐在靠背的椅子上,布满皱纹的两只手叠在一起,手心撑在拐杖上,坐得端正。
昨天爷爷就在床边坐了一夜?想到是这样,陆听晚心头一惊,毕竟爷爷病才刚好。
不过好在房间空调开得更高,不至于冻着了。
“爷爷?”陆听晚赶紧叫他,怕他这样坐一晚身体受不住。
她声音不是很大,怕惊着了他。
见他没有反应,陆听晚便伸出手,去抓住了盛青远的一只手。
然而在碰到盛青远手的时候,她呆了。
他的手没有一丝温度,冷硬得吓人。
陆听晚愣了好几秒,而后抬眸,看向了盛青远的脸。
她这才看到,爷爷的脸一片惨白。
她再一次懵住了。
房间安静了片刻,然后听到她试探性地叫盛青远:“爷爷?”
“爷爷?”她加大了声音,更加抓住了盛青远的手,恐慌却如山河崩裂,灭顶而来。
陆听晚爬起身,她看似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和动作,可那不利索的手脚却出卖了她。
她跪坐在床边上,靠近了看盛青远。
“爷爷?”她再一次叫了他,声音有些颤抖,但还算平静,就像是在叫一个睡着的人醒来一样的语气。
还是没有反应,盛青远一动不动。
陆听晚开始表现得有些无措,眼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着开始往上涌。
她再一次伸手去抓住了盛青远一只手。
“……爷爷?”她又叫他。
“爷爷?”这一次,她声音染上了哭腔。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有些不敢叫他了。
她抓着盛青远的半只手掌,眼眶夺眶而出,大脑一片空白。
她张了张嘴,想喊什么,一时却叫不出声来,终于……
“救命啊……”
“医生、医生,救命啊,江狱。”她冲着房门发现越喊越大声,越喊越崩溃。
这个早晨,被陆听晚的哭喊打破。
门外站了一夜的江狱,在听到陆听晚哭喊声的那一刻,身形一晃。
他一把抓住围栏,稳住身子后,转身来到房门前,开门冲了进去。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呜呜…爷爷。”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 盛青远逝世
一开门,陆听晚害怕的哭喊就灌进耳朵里,江狱寻声看去。
当看到椅子上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的盛青远时,他如一脚踩空,心狠狠往下一坠。
他当场就僵在了那儿,不动,剧烈收缩的瞳孔里映出椅子上僵硬的盛青远。
“呜呜……江狱,救命啊,你快叫医生过来救爷爷、呜呜……爷爷。”
陆听晚吓得不行,抓着盛青远的半只手掌,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叫江狱救命。
秦苏昨晚也是一夜没睡,房门也是一夜没关,就听着外面的动静。
在听到陆听晚的声音后,他立马冲了出来,他心里猜到了是怎样一个结果。
在看到站在那儿僵住的江狱时,他就知道盛青远是走了。
他走了房里,再一看椅子上的盛青远。
不用走过去搭脉检查,就这个状态,秦苏就已经可以确定,人是走了。
“医生,医生,你快救救我爷爷,我爷爷他、他……”
陆听晚慌到语无伦次,见到秦苏就像看到救命稻草般,却又不知道要怎么跟医生说爷爷的情况。
因为她心里面其实知道,爷爷很可能已经……只是她大脑和内心不愿面对。
看着泪如雨下,吓得心慌意乱不知所措的陆听晚,秦苏还是走了过去。
一走近,便感觉一股凉意。
见医生走过来,陆听晚胡乱抹掉了脸上碍眼的眼泪,止住了哭声,满怀希望地看着秦苏:“医生、医生……”
秦苏看了看她,接着看向盛青远,慢慢蹲下身,看向了盛青远惨白发青的脸,一边伸出手覆上盛青远冰冷的手背。
陆听晚看着秦苏,强压着情绪,大气不敢出,一颗心乱得快要蹦出胸膛。
秦苏看向陆听晚,对上她泪汵汵的一双眼,于心不忍。
“……你爷爷他、走了。”他还是说了。
陆听晚懵了一懵,耳边嗡嗡地响了好几下,然后她讷讷问:“……什、什么走了?”
秦苏接着说:“大概是昨晚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都冷了,尸体也已经半僵了。”
陆听晚大脑轰地响了一声,她静默了片刻,像是脑子卡了壳,不能思考的她在心里默默理解秦苏这话的意思。
等她理解过来后,她愣愣看向秦苏。
“什、什么冷了,什么尸体?你看都还没看你就胡说,你是医生……”
她眼神空洞,神情有些呆滞,说话声音也很轻,然而却说着说着就没了声。
“先把盛爷爷放床上去吧,他这样坐不住的。”秦苏说。
上一秒看似还平静的陆听晚,不知道是不是反应了过来,在听到秦苏这话后,当时就疯了似的朝秦苏大喊:“我爷爷没有死!”
她情绪在疯狂翻涌,脖子上的青筋跟着梗起,一双眼瞪得大大,却难掩恐慌。
秦苏看着她,没说话,见她心慌,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陆听晚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看回盛青远,固执地说:“谁说我爷爷死了?他昨天病就好了,怎么会死。”
她声音抖得不成样,一边说着不相信的话,一边眼泪却流了出来。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 陆听晚崩溃
她抓上盛青远冰冷僵硬的手腕,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叫出声音来。
“……爷爷?”
“爷爷?你醒醒啊,你快醒来啊,天都亮了,不是让你回自己房间睡的吗?”
“你不是说了会回自己房间睡的吗?你怎么没有回去啊?”
“爷爷?你快醒醒啊?我都起来了。”
不管她说什么,爷爷就是没有反应,她情绪逐渐绷不住,眼泪越掉越多。
她懵了好一会儿,四下看了又看,像是一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爷爷?”
“爷爷?”
陆听晚终于不得不相信医生说的话。
一瞬间,泪如雨下,她哭到不能自已。
她忽然放开了盛青远的手,跪坐在床边上的她往外挪了腿,下一刻就从床边上跌了下来。
蹲着身的秦苏吓了一跳,立马站起身然后伸手就要扶她起来,陆听晚却是抓住了他两只手臂,然后哭着求他:“医生,我求求你,你救救他。”
“我只有我爷爷一个亲人了,不能没有他,我求求你,你帮帮我。”
“盛小姐,我是医生,不是神仙,你爷爷他已经走了。”
不管秦苏说得再清楚,陆听晚却像听不进去一样,一直摇头抗拒这个事实。
“他昨天病就好了,你昨天也看到了不是吗?他昨天能吃能喝,还带着我跟江狱在外面逛了很久,说了很多话,你不信你问江狱,江狱也在的。”
“盛小姐,你先起来。”秦苏想把她扶起来,可陆听晚却不愿。
“他在国外那么多年都活得好好的,他才回来不到半年,我还没有好好陪过他。”
“我知道他一直想在南城的,他回来后都还没有在南城好好生活。”
“医生,我求求你,我真的不能没有我爷爷,我只有我爷爷了,医生,我求你。”
“盛小姐。”
“医生……”
陆听晚还想要求医生,眼前却忽然黑了下去,伴随着一阵眩晕。
“盛小姐?盛小姐?”
失去意识前,她听到秦苏有些着急的声音在叫着自己,她要倒到地上的前一刻,被人从地上抱上了床。
她好像看到,又好像没看到,反正就是知道那人是江狱。
再一次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在躺自己房间的床上,而床畔,是着急的陆延修。
“陆听晚。”看到陆听晚醒来,陆延修一时高兴,一时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看着说出场而消失几天,又忽然出现的陆延修,陆听晚神情有些恍惚。
她静静看着他,大脑像是在慢慢苏醒。
看着眼睫上沾着泪渍,平静看着自己的陆听晚,陆延修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心里同时也在担心她。
因为那个约翰医生告诉她,陆听晚是在早上得知盛爷爷去世时,因为一时承受不了打击不了,所以才昏厥过去的。
终于,陆听晚从床上坐了起来,陆延修赶紧帮忙将她扶起。
她依旧看着陆延修,一双眼睛红肿得不像样,看了好一会儿,她问出一句:“你去哪儿了?”
“我……”陆延修无法回答,他什么解释也没有,只是说:“对不起。”
“陆听晚,对不起。”他说了两遍。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 陆听晚:为什么要走?
伤心欲绝的陆听晚没有关心陆延修憔悴病态的面容,没有关心他布满红血丝有些吓人的双眼。
也没有去注意他那不正常的体温。
她从他手里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看着他,问:“爷爷呢?”
“爷爷他……”陆延修不敢说。
陆听晚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跌跌撞撞就跑出了房间。
“陆听晚。”陆延修立马跟了出去。
盛青远房间的门大开着,还没走近,陆听晚就听到里面有动静传来。
她脚步有些乱,她努力放空大脑不让自己去,一口气直接走到门口。
她看到朝九站在里面,眼睛看着床的方向,旁边站着阿棠,两人脸上的神色严肃。
沉重哀伤的气氛扑面而来。
站在最外面的朝九和阿棠第一个发现了门口的陆听晚,眼里都露出了担忧。
陆听晚一只手扶着墙,不去看朝九和阿棠那让人不安的神色,她慢慢走了进去。
陆延修紧紧跟在她身后。
随着她走进房间,视野开阔起来,她看到了床尾站着的约翰医生。
还看到床上躺着人。
因为床上那人没有盖被子,所以陆听晚看到他脚上穿着鞋,鞋子很新。
不是上床没脱,而是穿了新的。
而那鞋,便是爷爷平时穿的款式。
再往上,她看到爷爷交叠放置在腹上的两只手……
江狱站在床头,看着床上。
约翰医生察觉到她的到来,于是回头看了她,江狱却没动。
陆听晚一点一点走进去,慢慢看到了安详躺在床上的盛青远。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在看盛青远。
房间里还有一个陌生男人,正在盛青远身上忙活着。
陆听晚发现盛青远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新的,穿戴很是整齐,整个人被收拾着干干净净。
陆听晚好像知道他是谁,入殓师。
陆听晚的目光一路向上,在看到盛青远那惨白发青的脸时,陆听晚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陆听晚。”陆延修吓得不轻,立马蹲下了身,抓上了陆听晚一只手臂,却一句安慰的话也不敢说,只有满眼的担心和愧疚。
入殓师进行了最后遗容和着装整理,然后把叠在一旁的被子给盛青远盖上。
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告诉江狱好了。
“你跟我下去吧。”
然后阿棠把入殓师带了下去。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然后江狱说话了。
“丧事定在这个月十五号,大后天,天冷了,早点入土为安吧。”
“收拾一下,明天带老爷子回南城,我会在十五号之前找到一块合适的墓地。”
江狱说完这两句话,房间再一次陷入了安静。
陆听晚坐在地上,看着床上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盛青远,半天没有动静。
陆延修担心地看着她,忽然,陆听晚红着眼转头看向了他。
“为什么要走?”她问他。
问出话的那一刻,眼泪跟着掉了出来。
看着她眼里的伤心和失望,陆延修心口一阵阵抽疼。
可他还是只有一句:“…对、对不起。”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 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陆听晚摇了头,无法接受他这句道歉。
她继续问:“……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连面都不见一下就那么走了?为什么去那么多天?公司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明知道我爷爷没几天活了,为什么还要走?你不是最注重孝义的吗?我爷爷在的时候你百般讨好他,是不是因为我爷爷答应我们的事了,所以你就不重视了?在你心里,我爷爷是不是还不如一个项目?”
陆延修摇头:“……不是,不是。”
自责,愧疚,痛恨,害怕,无措,如刀尖般狠狠剜着陆延修的心。
“那是什么?”陆听晚问他。
陆延修颤颤抬起手,手忙脚乱给她抹眼睛:“真的不是,对不起,陆听晚对不起。”
“我知道你在陆家不容易,知道很多事你自己也身不由己,我知道你家人对我不满意,可我爷爷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你连最后一面也不肯让他见?你知不知道爷爷昨天下午一直在找你,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要让我爷爷找不到你?你为什么要让他不放心地离开?为什么要让他失望?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不是说我在你心里是最重要的吗?为什么要扔下我一个人?我等了十四年,我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从小到大我都只有他一个亲人,你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你知道我会有多难受的,可你为什么还要走。”
陆听晚实在想不通也不明白,那个那么爱她,那么尊敬她爷爷,对她处处细节关心十几年的陆延修,为了她连命都可以豁出去的陆延修,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丢下她选择去出什么差。
她真的想不通,一起这么多年,她太了解他了,陆延修就不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
换做任何一个人给她打那通电话,她都不会相信,只会觉得蹊跷,会认为他是出了什么事。
可那是他亲自打来的!他开不了口,朝九亲口替他说的!
那就是事实,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走了。
他就是做出了让她不会相信的事。
回来还没有一句解释,只有这让她无法接受也不敢相信的一句句“对不起”。
“你怎么会的……怎么会……你不是陆延修,陆延修不会那样做的,他不会……”
除了伤心和失望,陆延修这一次做出的事,让她只感觉到不可思议。
换成任何一个了解陆延修的人,都不会相信他会那么做,所以她不停问着他,怎么会?!
“对不起……”
“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陆听晚失控地朝他大喊,声嘶力竭,发疯似的抓狂。
因为情绪激动,她浑身都在发抖。
她大喘了两口气,胡乱抹了下眼泪,努力平缓了一下情绪。
然后跟他说:“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因为我没办法面对你。”
“陆听晚……”陆延修心如刀绞,平时她轻轻磕一下都能让他心疼上半天。
更何况是现在这模样,还是因为自己!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 两封遗书
他早知道再一次见面、自己会无法面对她,可这一刻远比想象中的还要难以承受。
这些天身体上的痛和心理上的折磨,远不及这一刻崩溃大哭的陆听晚更让他痛苦。
“你走啊,你走。”陆听晚哭着,不停挣脱他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失控之下,把陆延修直接推倒在了地上。
朝九脚步下意识往前一步,最终还是没有上前去扶陆延修,看着痛苦的两人,朝九也只能咬紧牙关,一个字也没法说。
陆听晚坐在地上,掩面痛哭,哭得喘不上气,哭得泣不成声,哭得心肺俱裂。
她在哭自己唯一的亲人离开,哭自己这一次真的成了无亲无故的一个人。
哭自己等了十多年,最后却只享了不到半年的天伦之乐。
哭自己没有在爷爷最后的时间好好陪陪他,哭陆延修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选择了公司,哭爷爷在最后没有等到陆延修。
更在哭自己没有在爷爷最后的时间让他见上陆延修一面……
她以为爷爷病好了,以为爷爷只是像平常一样提到陆延修,如果知道昨天是爷爷的最后一天,她一定会去把陆延修找回来,让他看看,好让爷爷可以放心离开。
越想到这些,陆听晚心里就越难受,越是无法原谅陆延修的离开。
看着伤心欲绝,哭到失声、不能自已的陆听晚,陆延修痛苦不堪。
房间里,陆听晚的哭声让人心疼。
现场每个人都知道陆延修的情况,包括出去的阿棠,可无奈就无奈在,说了,对陆听晚只会是另一个致命的打击。
还会牵扯出那个戴了十几年假面具的伪君子沈南知。
别说这两件事,就是其中一件,陆听晚怕是都承受不住。
晚上
偌大的房间只开了一盏壁灯
江狱坐在自己沙发上,在这有些暗的环境下,周围像是笼了一层化不开的心伤。
他面前的长桌上放着两封旧黄色信封。
上面那封的信封上,写着阿域两个字。
这是盛青远写给他和陆听晚的信,或者说是遗书,更贴合一些。
这是下午入殓师给盛青远收拾遗体的时候,在盛青远的枕头下发现的。
白天的时候,他一直没有勇气打开来看看,而现在,哪怕是没勇气,他也得打开来看看,因为他怕盛青远会有什么遗愿。
江狱盯着这信看了很久很久,不知不觉就回想起了自己爷爷离开的时候……
他拿起上面那封自己的信,打开,将里面折叠起的信纸拿了出来。
他慢慢将信打开,盛青远的脸跟着浮现在了眼前。
开头就是一句暴脾气的“臭小子”,没有让人心里不舒服,只有亲切。
“臭小子,是你在看吗?看了就行,要不然我就白写了一晚上。”
“我走了,老头子我觉得你不会哭,所以你可千万别哭,省得我闹心。”
“我老头子活到这岁数,够了,最后还能回国,还能看到我宝贝晚晚,满足了。”
“我给你写这封信,就是有些话不想当面跟你说,免得你伤心,伤心就算了,还得装不伤心。”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 帮我照顾好晚晚,不要放过沈南知
江狱拿着信纸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知道我坑了你,还两次,你心里对我有气,但我也知道你不是真的生气,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嘴硬。”
“我们两个之间就不说那些伤感肉麻的告别话了,省得你看了别扭不自在,老头子我也省得写了,总之你好好的,有空多陪陪家人,别老一个人到处跑、瞎溜达。”
“我知道你总往外面跑是因为你爷爷的过世,你心里难受,我也知道你虽然嘴上气我,但心里早已经把我当亲爷爷了,给你留这封信我还犹豫了很久,怕你看了会想起自己爷爷,会更难受,可我又不能一句话也不留就这么走了。”
“老头子我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晚晚和你了,不知道我说了下面这些话你会觉得感动还是会笑话我,但我还是要说,谢谢你阿域,谢谢你这些年陪着我,谢谢你为我和盛域做的这些,我盛家人丁单薄,没想到我盛青远活大半辈子还能半路白捡你这么一个好孙子,我太知足了,不管你愿不愿意多我这么一个爷爷,反正我是一定要多你这个孙子的,死者为大,你就乖乖认了吧。”
“爷爷知道你不喜欢商场,不喜欢和那些人打交道,只是迫于我的无奈,顺便找点事做。所以爷爷不会拿盛域捆绑你,你喜欢做什么便去做吧,喜欢去哪儿便去吧,盛域永远你说了算。”
“爷爷还有一件事必须要求你答应,那就是晚晚。这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母,当初因为盛氏,我还把年纪小小的她托给了陆延修照顾,从小亲人就不在身边,自己一个人长大,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都远比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要多得多,算起来,她只有不过六年的亲情时光,我亏欠了她太多太多,她现在肯定特别特别伤心难受,想到这儿,我就后悔回来了。”
“阿域,爷爷不求你其它,就求你一定一定答应我,帮我照顾好她,护好她,别让她受了委屈。你可以不管盛域,但你不能不管她,更别让任何人伤害她。”
“还有沈南知,你一定不要放过他,不要让他再有机会伤害晚晚,否则我就是闭眼了也不会安心的。”
“以你的脾性,我是真怕你不会把这封信看完,既然你看到了这里,那爷爷就再唠叨你一句,老大不小了,找个能让你开心的好女孩一起过吧,别让我担心,实在不愿意找,你一个人也要开开心心的,总之你好好的。”
——爷爷留。
看完信的江狱低着头,安静了很久。
整个房间的气氛也安静得有些压抑。
过了很久,他将自己这封信收好,然后拿起了桌上盛青远留给陆听晚的那一封,起身出了房间。
盛青远房间外的走廊上,被陆听晚赶走的陆延修一直守在房门外。
“先生,您还好吧。”搀扶着陆延修的朝九空出手探了下陆延修发烫的额头。
陆延修这几天一直在烧着,虽然从高烧退了下来,但这么下去,情况还是危险。
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 其实爷爷早就不行了
“我们去楼下坐着等吧?或者去您之前睡过的客房,别在这儿站着了。”
“您要是在这儿倒下了,晚晚小姐知道了怎么办?”朝九劝说陆延修,着急担心得不行,可陆延修此时什么也听不进去。
毋庸置疑,自己的身体和陆听晚对比起来,他自然更担心陆听晚。
“你进去看看她。”陆延修让朝九去。
朝九看了看那紧闭的房门,摇了摇头。
“晚晚小姐现在根本不想见我们两个。”
陆延修微闭了闭眼,有些站不住脚。
江狱忽然出现,朝九怕陆延修担心过度,便拜托江狱进去看看陆听晚怎么样了。
江狱没回应,而是看了看情况不好的陆延修,然后去打开了盛青远旁边那间客房的房门。
他什么也没说,就把门打开了,但是意思很明显了,是让陆延修去里面休息。
江狱开了盛青远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陆延修的目光立马跟着看了进去。
江狱没有关房门,陆延修想跟进去看看陆听晚,但没敢,他怕陆听晚见到自己会更伤心难过,会情绪激动又昏过去。
房间里开着空调,可却只让人感觉到丝丝的凉意,入骨入血,还入心。
陆听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眼睛看着床上安详的盛青远,静静出神。
江狱看了她一会儿,还是走过去,将信递了过去,说:“老头给你留的。”
听到是爷爷,陆听晚动了动,有些迟钝地转头看向了递到面前的信。
信封上写着“给晚晚”三个字。
字迹是盛青远的,但仔细看,笔画有些歪歪扭扭,可以想象盛青远拿笔写这些字时的艰难样子。
江狱又说:“打开看看吧,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陆听晚伸手,将信接了过来。
她手指轻抚了抚信封上的三个字,好一会儿,才把里面的信纸拿出来。
一张折叠成两半的信纸,写得满满当当整整一页,细看之下,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力,明显是这几天身体到了极限时写下的。
陆听晚不敢去想,爷爷这个时候连笔都拿不稳,写这些字得有多艰难,写了多久。
而爷爷喜欢书法,一生写了无数,一直以写得一手好字自傲自喜,没想到临终前却留下了这么一封信。
还没看,只想想,眼泪就掉了下来。
“晚晚,是爷爷呀。”看到信的第一句话话,陆听晚眼前就浮现了爷爷慈爱的笑脸。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爷爷已经走啦。爷爷很努力了,爷爷真的很想陪晚晚过完这个年,很想再给你过一次生日,很想看你漂漂亮亮地出嫁,然后再走,可是爷爷都没办法做到了,你别怪爷爷。”
“爷爷知道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爷爷在的时候很多话都不敢当面跟你说,爷爷也看不得你伤心,只能给你留这封信。”
“有件事爷爷没有告诉你,其实爷爷身体早就不行了,今年就是最后的期限,所以爷爷离开得并不突然,只是没有跟你说。”
“在回来之前,爷爷就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前几年还有很多危险没有清除干净,爷爷是不能回,后面爷爷能回了,却不敢了,爷爷怕回来后没多久,就又要让你再一次失去我,要让你伤心难过,与其这样还不如就不见,还能给你心里一直留一份期待,让你以为爷爷一直还活着,你也能保留这份期待一直等爷爷,觉还有爷爷这个亲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己真的就剩自己一个人。”
陆听晚看到这儿,愣住了。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 江狱永远是你的退路
爷爷身体早就不行了?
连回国和她相见都不敢?
陆听晚大脑里嗡嗡作响,眼前也是一片片花白,她想到爷爷感冒生病在家,而自己却远在别的城市拍戏。
她这几个月都干了些什么?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
悔恨如海浪般打来。
江狱好奇信里盛青远都跟陆听晚说了些什么,怎么她这反应?
“爷爷在想,你当时还这么小,这么多年过去,很可能早就不记得爷爷了,就算记得,和爷爷也不亲了,你肯定有了自己的新生活,爷爷对你可能就是一个陌生亲戚,还可能勾起你的伤心事,对你造成困扰,每每想到这些,爷爷就更没法回去见你了,怕这么做太自私,可爷爷实在想你,爷爷也想自己的家人,也想自己的家,一直都想,延修也告诉爷爷,你一直都在等爷爷回来,知道你还受了这么多委屈,爷爷终于忍不住回来见你了,哪怕活不了多久,似乎不管爷爷回不回去,都是自私,对你也都是残忍。”
“你别生爷爷的气,爷爷不想你哭,爷爷喜欢看你笑,喜欢你开开心心的,所以才没有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你,不想你整天愁眉苦脸,就想在最后的时间陪你开开心心。”
“爷爷对不起你,盛家也对不起你,你来到我们盛家,是我们盛家的福气,可我们却没有给你好的生活环境,让你从小就失去亲人,受这么多苦,与其这样,你还不如就在普通人家家里,至少还有父母疼爱。”
“在没有回来之前,你在爷爷的记忆里还是个穿着小公主裙的小丫头,是真的没想到已经到了可以谈恋爱嫁人的地步,所以爷爷能够在临终前看到你找到幸福,有个好归宿,爷爷真的很惊喜,也很开心,延修是个好孩子,把你交给她,爷爷放心,你跟他要好好的。”
“爷爷在国外这些年,最大的收获不是盛域,而是阿域,对你们两个来说,彼此都只是认识不到一年连朋友都说不上的人,但对爷爷来说,你们两个都是爷爷的乖孙,没有把你成功托付到阿域的手里,爷爷心里真挺可惜的,不过不要紧,我已经认那小子成盛家子孙了,以后阿域就是你的亲人,永远是你的退路,有任何的事你都可以找他,不用觉得会麻烦到他,你别看他总一副不爱笑还欠他钱的样,其实他曾当面答应过爷爷很多很多次,会管你一辈子,不信你就亲自问问他,问到了,你还能心安理得些。”
“最后,不要把爷爷送回南城,虽然爷爷想家,也想你外婆和你父母,但爷爷更想留在北城陪着你,爷爷想看着你幸福,你让阿域给爷爷找一个风景好一点、离景苑近一些的地方就可以了,这样可以方便你和阿域随时来看爷爷。”
“还有,爷爷想安安静静地走,你让阿域别大操大办,有你们就够了,免得让那些人看了我们盛家笑话,还有不怕死的打我们盛家主意,就让爷爷再给你撑撑腰,能撑多久就撑多久。”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 知道真相的陆听晚
“爷爷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但爷爷实在写不动了,你之前跟爷爷许愿,想要爷爷永远陪着你,这辈子爷爷是没办法做到了,好在有延修和阿域可以替爷爷,有他们两个在你身旁,爷爷也放心了。如果有下辈子,爷爷还想你是我的宝贝孙女,这辈子爷爷没能好好陪你长大,下辈子爷爷一定好好陪你,把亏欠你的都补给你,这辈子你也要开开心心,爷爷会一直陪着你。”
陆听晚看完信,久久没有反应。
江狱等了很久,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把信看完,只看到低着头的她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几滴泪还打湿了信纸,
怕她又陷在更深的悲痛里,江狱便主动开口问她:“他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他说想留着北城。”陆听晚很平静地把话说出来。
听到盛青远这遗愿,江狱倒是没什么意外,想也知道是因为陆听晚在北城,所以盛青远也想留在这儿。
既然是盛青远的遗愿,江狱自然照做。
况且他最清楚盛青远最对不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陆听晚了。
把他留着北城,他也能瞑目了。
“嗯。”江狱点头答应。
“他还说,让我们别大操大办,他想静静地走,免得那些人看了盛家笑话。”
江狱再次答应。
盛青远的良苦用心,他懂。
见陆听晚没再说话,江狱看了看她后抬脚准备走,却听陆听晚忽然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狱停了脚步,不明地问:“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爷爷身体不好,没多长时间活了,为什么没一个人告诉我?”
陆听晚缓缓抬起脸,看向了江狱。
她哭红的眼里,此刻只有绝望的空洞。
江狱微怔了一下,看着她,没说话。
“爷爷感冒生病,你们瞒着我,说只是小事,不想让我担心,我理解,可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是因为不忍心吗?那现在你们看着我这样,就忍心吗?”
她语气很平静,因为她不是在怪谁,也没法怪谁,她只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真相。
一想到爷爷这么大年纪在国外辛辛苦苦那么多年,想家想亲人却不能回。
好不容易能回了,却没多少时间了。
终于下定决心回来,而自己却在爷爷最后的时间扔下他,自己在外面东奔西跑,留爷爷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家里,只能隔着手机屏幕看她。
一想到爷爷的不容易和自己做的事,陆听晚就痛恨自己,甚至没办法原谅自己犯下这么大的过错。
“你们告诉我能怎么样?我如果早知道爷爷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说什么也不会为了剧组去拍什么戏,可你们为什么就是不告诉我?!”她又气又恨。
外面听到动静的陆延修忍不住进来了。
走进来一看,就见陆听晚拿着一封信坐在椅子上哭,眼泪流个不停,崩溃的样子像是有什么事发生。
看到陆延修,陆听晚想到上次陆延修消失,她被陆君策逼婚,而其实陆延修是被爷爷一通电话叫去了国外,两人将计就计反策陆君策的事。
所以,爷爷的情况,陆延修也知道?
第一千五百章 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对不对?
想到这儿,陆听晚问陆延修:“你也知道对不对?”
“什么?”
突然的质问让陆延修茫然无措,因为即使不知道陆听晚问的是什么,陆听晚这模样便已经让他心慌了。
“爷爷病重、时日无多的事,早在你被爷爷叫去欧洲的时候就知道了对不对?”
知道是这事的陆延修无言可对,他知道这事迟早瞒不住,她早晚会知道。
而作为隐瞒者之一的他,除了愧疚和心疼,一句也辩解不了。
见陆延修的反应,陆听晚就知道自己想的没错,他确确实实知道。
“连你也瞒着我?”她满眼绝望地看着房间里的三人,陆延修,江狱,朝九。
几天几夜的心力交瘁,陆听晚早已身心疲惫,这会儿连控诉都显得无力。
“你们全都知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对不对?为什么单单瞒着我?”
“为什么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你们就没有想过这一天我怎么办吗?”
陆听晚拿着信纸,难以接受这个真相。
“是我蠢,是我自己蠢,明明你们都有拦着我的,是我自己非要丢下爷爷去的。”
“是我蠢,是我自己没有发现爷爷身体不好,没有发现你们有事瞒我,都怪我。”
“是我我没有照顾好爷爷,没有好好陪着爷爷,我还让爷爷为我担心。”
“是我,全都是我……”
“陆听晚。”看着深陷自责无法自拔的陆听晚,陆延修终于受不住,走上前去,试探性地伸手将她轻轻揽进了怀里。
陆听晚没有推开他,却也没有回应他。
只是在哭。
听着她的哭声,陆延修心脏阵阵揪疼。
“你答应过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的,你答应过我病了一定会说的。”
“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说……”
“到底为什么不说,你让我怎么办?”
听到陆听晚的话,陆延修只觉天又黑了一块,更是不敢让她知道自己的情况了。
陆听晚很久都没有平静下来,三人都没敢走,就在房间里陪着,怕着她有什么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似乎是哭累了没力气了,可她安静的样子,看着更让人担心。
等到她缓过来后,她再一次把人赶走。
夜深了
“先生,还有三个小时就天亮了,我让医生把药带过来,先给你输了吧,就在这个房间,不会让晚晚小姐知道的,不然您现在这样,怎么跟着晚晚小姐送盛老先生回南城安葬。”朝九劝说陆延修。
他们还不知道盛青远在遗书里说要留在北城的事。
陆延修没回应,也没拒绝。
朝九正要打电话去安排时,身后盛青远的房间却忽然打开了门。
走出来的,自然是陆听晚。
“陆听晚……”看着出来的陆听晚,陆延修脚步控制不住地上前。
然而陆听晚并未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你去哪儿?”
陆延修也顾不得暗自心伤,不知道陆听晚要去哪儿的他立马跟上了她。
朝九赶紧扶着他,陆延修却抽回了手。
结果跟了没几步,他以为要下楼去的陆听晚却停在了江狱的房门口。
陆延修的脚步,戛然而止。
第一千五百零一章 决定回南城
江狱原本安排好了直升机,准备在天亮后把盛青远的遗体运回南城。
可盛青远想留着北城。
他正想让阿棠去找个风景好,离景苑近一点的地方时,房门却被敲响了。
陆延修看着陆听晚敲门,然后开门走了进去……
江狱有些诧异地看着进来的陆听晚。
一个小时前陆听晚抓狂大哭,崩溃自责的模样还在脑海里没有散去。
他倒是想不到陆听晚这会儿来找他会是什么事。
“你是不是安排了明天回南城?”陆听晚沙哑着嗓子问他,看着还挺平静。
“不是说要留在北城吗?”江狱说。
陆听晚微摇了摇头,说:“回南城吧。”
隔了一会儿,她才接着说:“……爷爷说他想家,想外婆和爸爸妈妈,北城除了我们两个他什么也没有,人生地不熟,南城是他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那里有他想了十多年的家,有他的家人,还有他所有的回忆,他离开这么多年,肯定是想回去的,盛家祖祖辈辈都在南城,我不能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北城某一个墓园,不能让他离开了还在想家。”
“好。”江狱没说什么,只回了句好。
陪着盛青远在国外的这十几年,他清清楚楚地知道盛青远到底有多想家,有多想家人和陆听晚。
他比谁都明白和了解盛青远落叶归根的思想,只是愧对陆听晚,放不下陆听晚。
既然陆听晚这样说了,那么相信不管是在南城和自己的家人团聚、守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家,还是在北城陪着陆听晚,看着陆听晚幸福,想必盛青远都会一样开心。
说实话
在盛青远决定陪着陆听晚来北城,而不是陆听晚迁就盛青远,选择和盛青远留在南城时,他心里曾责怪过陆听晚。
他认为她不懂事,就是个被惯坏、满脑子只想着自己的大小姐。
可仔细想想,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爷爷的情况,根本就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爷爷所剩时日无多,根本不能等到她大学毕业,再一起回南城享天伦之乐。
她当时应该沉浸在亲人重逢的喜悦里。
她当时应该想着等上完大学再和爷爷回南城也一样,她以为会有很多时间。
而比起南城,北城更像是她的家,她大概也理解不了盛青远想家的心情。
对她来说,比起想家,有亲人陪在身旁或许比在任何地方的情感都要浓烈。
“天亮就走吧。”陆听晚现在只想赶紧把爷爷送回南城,送回他想了十几年的家。
“我去安排。”江狱说。
陆听晚点了点头,准备走,却听江狱的声音接着响起。
“离天亮还有些时间,你去休息一会儿吧,后面还有挺多事需要你。”
“嗯。”陆听晚淡淡应了声,没说什么。
她再一次想走时,却听江狱又说一句。
“还有……”
陆听晚看向他。
对上陆听晚的双眼,江狱半天没说话。
“你好好休息。”安慰的话卡在嘴边,江狱却始终没说出来。
陆听晚回了盛青远的房间,走廊上碰到了陆延修,她也像没看到般。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 带着遗体回了南城
天亮了,坐在椅子上愣愣出神的陆听晚盯着阳台外刺眼的光亮看了好一会儿。
才后知后觉。
江狱放轻动作开门进来,一看就知道陆听晚没有休息。
“马上出发了,有什么需要带的吗?我让人去给你收拾。”江狱问陆听晚。
陆听晚刚开始没反应,后面忽然想起什么,她哑着嗓子赶紧说:“…爷爷的东西。”
“我会让人收拾的。”
江狱说完就出去准备了。
他来是看看陆听晚是不是睡了,如果睡了,就等她醒了再出发。
既然没有,那就走吧。
陆听晚知道,该出发了。
她看回床上的盛青远,伸手握住了盛青远的手掌,告诉他:“爷爷,我们回家了。”
直升机空间有限,尸体已经僵化的老爷子没办法连人带棺地被送上直升机,而下葬的日子也在次天,江狱不忍早早把老爷子放进棺里,也免得陆听晚更心伤。
飞机倒是可以连人带棺地运带,但是有些麻烦,去返机场、上下飞机对老爷子来说都挺折腾的,对此时悲伤过度像行尸走肉般的陆听晚来说,也是折腾。
而且机场人多眼杂,陆听晚又是被狗仔重点关注的,要是传出去了,盛青远突然离世一定会被闹大。
指不定暗处的老狐狸们会有什么心思。
老爷子不是注重那些礼仪的人,而且他自己也说了,想安静地走,想必赶紧回到南城才是他最想的。
所以只是用了一张简单的推床,就把盛青远的遗体送上了直升机。
下楼的时候,他们跟在遗体后面走,陆听晚则跟在江狱后面,陆延修落在最后默默跟着他们。
看着爷爷被抬上直升机的遗体,陆听晚心里的罪责不断加深,压得她透不过气。
如果不是因为她,爷爷不会在北城抱憾而走,死了还得在路上折腾……
遗体安置在直升机上后,江狱随即将陆听晚也送上了直升机。
他侧目看了眼后方的陆延修,接着给了阿棠一个眼神,然后自己也上了直升机。
直升机的舱门紧接着被关上。
这架直升机没有多余的地方留给其他人了,包括陆延修。
阿棠走到陆延修面前,指着另外一架直升机对他说:“陆先生,您跟我们上这架直升机吧。”
陆延修看了陆听晚所在的那架直升机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去了另外一架直升机。
这几天天气都不好,一直阴沉沉的,这会儿还下着细雨,寒风刺骨。
因为天气原因,虽然飞行得慢,但也没耽搁多长时间,这一路上,也没有给你缓解悲痛的时间,陆听晚只是发了个呆,被江狱叫回神时,发现直升机已经盘旋在了了盛家庄园的上空。
直升机安全降落在了草坪上。
从直升机上下来的那一刻,看着这熟悉又有些生疏的家,陆听晚思绪翻涌。
自己的家,总归是不一样的,不管离开多久,回到家的那一刻心情都是不同的,加上身旁还有陪着一起回的亲人,陆听晚只觉恍然若失。
本就寒风凛冽,加上那直升机的螺旋桨一直在刮,更是冻得人手脚僵硬。
第一千五百零三章 对陆听晚于心不忍的江狱
好在很快盛青远的遗体就被抬进了主别墅,安置在了盛青远自己卧房的床上。
“我去准备后面的事,你就在这儿陪着他,午饭我一会儿让人送上来给你。”
江狱跟陆听晚说完,准备出去,却感觉房间有些暗,让人心情都跟着低落。
他看向阳台,然后走过去,将只拉开了一点的窗帘完全拉开了,房间立马亮堂了。
虽然他们人在北城,但盛家保镖佣人无数,一直有人出行走动。
房间自然每天都有人打扫,除了少了些许人气外,便是长久没住人的冷清感。
有些强迫症的江狱站在墙边,将窗帘固定在两侧,他不禁回头去看了床边静静坐着的陆听晚。
离开北城前,哭了几天哭得一身狼狈的陆听晚去洗了个澡。
此时的她看着清爽了许多,但两只眼睛依旧红肿着,脸色苍白,整个人憔悴不已。
死气沉沉的样子没有一点活力和生气。
江狱的印象里,还真的没有留下陆听晚精神不济或是伤心失神的模样。
哪怕和她正式碰面、救她那一次,她失魂落魄,狼狈不堪。
可他大脑记住的,全都是陆听晚活力满满像个小精灵似的开心模样,仿佛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
印象里,陆听晚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有点小任性,小脾气,开心的时候就跟没心没肺似的,该聪明聪明,该装傻装傻,是个不怕事,不吃亏,嘴巴还特别伶俐的人。
这还是江狱第一次审视和评价陆听晚。
当然,这是别人面前的陆听晚。
在自己面前,她好像永远客客气气,保持着微笑和礼貌,也不欢脱乖张。
江狱自己也感觉得到,她和自己待一起时特别不自然,好像还有点怕自己。
陆听晚不是个慢热型的人,所以江狱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和盛青远的关系,让她不知该如何相处。
应该是他自己不好相处的原因吧。
江狱缓过神,收回了目光。
他再次想走,刚好一阵风从阳台吹了进来,让人不禁连打寒颤。
房间不能开空调,因为盛青远的尸体不能受温受热,还得通风。
虽然南城不像北城天气恶劣,但南城的冬天却是湿冷,更让人难以忍受,就是穿得再多,这么坐着吹风也受不住。
更何况看陆听晚这样子,怕是要坐到明天盛青远下葬才会动一下。
江狱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算厚的外套,然后出去了。
没一会儿,拿了件黑色的厚羽绒服外套回来。
他走到陆听晚身后,直接将外套披到了她身上,还把衣襟两侧拢了拢。
江狱是个嘴巴不饶人的性格,对人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但因为盛青远的关系,他对陆听晚已经是例外地迁就和包容了,有时候连自己的洁癖都会克制。
但这些都是因为盛青远的关系。
而如今的陆听晚无亲无故,再看江狱这主动关心的架势,想必以后连面上的不耐烦都不会再对陆听晚表现了。
毕竟已经开始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