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五：平安京的上皇
“哈…哈哈！钱…钱应该够了！”
三浦介义明清点着包裹里的金板。
瀛洲不像圣元会把黄金铸成易储存的金砖，瀛洲的纯金，一般会铸成仙贝的形状。
每块大概5公斤。
他这沉甸甸的包裹里，足足有二十块这种金仙贝。
确认数量无误，三浦介义明脸上浮现出劫后余生般的喜悦之色。
这会，须野那边人应该死光了吧？
玉藻前那么厉害，吸收那么多人精气后，恐怕这瀛洲不出几个月就会被她灭绝。
三浦介义明想着，自己做了二十年将军，捞也捞够本儿了。
现如今这瀛洲肯定呆不下去了。
有了这笔钱，跑去圣元置办点地产，也足够自己吃喝玩乐一辈子。
而且，看我世若治那样子，好像在圣元混的还不错呢。
圣元背后有通天楚门撑腰，那可是有七脉强者底蕴的国家。
玉藻前再厉害，也不敢招惹圣元吧？
想到这里，三浦介义明大声呼唤自己的亲信：“上总介广常，去圣元的船备好了吗？”
然而没有回应。
嗯？怎么回事？
三浦介义明有些奇怪。
“上总介广常？！”
还是没有回应。
“八嘎，你死了吗？本将军问你话呢！”
三浦介义明刚想去找他人，却突然发现上总介广常的脸出现在了自己房门口。
他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叫你怎么不回？昨晚和那娼妇玩的……呃？”
三浦介义明话都没来得及说完，眼前的景象就让他彻底发不出声来。
只见房门口的上总介广常，压根就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颗被提在手里的人头！
提着那颗人头慢慢走进房间的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在须野战场的千武宗盟主：楚飞黄。
咚的一声。
楚腾达将人头像垃圾一样扔在三浦介义明桌上。
“三浦将军，你不是要玉碎冲锋的吗？怎么还有心情在这数钱？”
三浦介义明心神大乱，他连连后退，像是见了鬼一样指着楚腾达：“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
“我为什么不会在这？”
楚腾达侧坐到桌上，随手抓了两块金仙贝，对这种形状有点好奇，把玩了起来。
嘴角勾起。
楚腾达的笑，显得有些悲凉。
三浦介义明见状，还以为他对这些金仙贝感兴趣。
“楚…楚大人，这些金子，在下都是准备拿来孝敬您的，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
噗噗噗！
三声透体之声。
饶了我，这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
窗外突然破空飞入两红一黄三把兵器。
腥风左肩，血雨右肩，紫光檀木刀肚脐。
三把兵器当场将三浦介义明这三个部位贯穿，并将他悬空钉在了房间墙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浦介义明当场发出了杀猪般的凄惨叫声。
扔掉金仙贝，楚腾达跳下桌，解下了腰间的武士刀。
“我世若治还有那一万士兵直至战死都没有一个求饶，你如果还有一点身为人的自尊，就别跟我说求你饶了我这种丢人的话。”
说话间，武士刀平举至与眼齐高，在锐利的目光下，缓缓的拔出了刀刃。
三浦介义明见状，已吓的心脏都要骤停，全身抖如筛糠。
他的身子猛的一颤，裤裆间竟传来一股骚味。
楚腾达眉头一蹙，不屑的低眼道：“当初你不是吵着要玉碎冲锋的吗？怎么？现在身上开了三个窟窿，就吓的尿裤子了？”
楚腾达的语气很平静。
平静的让人可怕。
我世白池左手左脚废了，安倍泰亲肋骨断了十六根，股骨头粉碎，我世若治右手没了都坚持战斗到死。
一万士兵更不用说。
楚腾达自己都不记得，这一战自己被玉藻前在身上开过多少个窟窿？
“楚大人，我该死！求你饶了在下，我上有老下有小，如果我死了我家里人怎么办？求你大人有大量，饶在下一条小命，在下愿意将所有家产奉上~”
面对三浦介义明的苦苦哀求，楚腾达的眼中至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怜悯。
他看了看手里的太刀。
刀锋走雪泛着青光，即便经历了和玉藻前的战斗，这把太刀依旧闪亮如新。
是一把不亚于腥风血雨的瀛洲神器。
也是楚腾达要记住一辈子的，我世若治的贴身武器。
“这把刀跟了我世若治一辈子，我听说名为童子切安纲，最初是你们瀛洲英雄源赖光四人众，当年舍命斩杀大妖酒吞童子的宝刀。
一直流传到今天，我世若治又携此刀对抗玉藻前，虽身死而不退，这把刀，真是记录了不少传奇。
放心吧，你不会砍你的……”
说着，楚腾达把刀收回了刀鞘。
三浦介义明见状，大喜过望。
“谢谢盟主，谢谢盟主，您大慈大悲，在下…唔！！”
噗的一声。
不等他说完，楚腾达一爪捅进了他的左胸口。
手腕以下整只手掌都灌入了其胸腔。
“……因为你不配死在这把刀下！”
话音落，哗啦一声。
楚腾达抽出了手。
手上，还抓着一颗正在微微跳动的心脏。
三浦介义明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没有理会他。
运气拔出了他身上的刀，任由他像烂泥一样倒在地上，楚腾达扔掉手里的心脏，转身就走。
留下一句：
“我听说人失去了心脏也能活七分钟，你就在这痛苦的七分钟里好好忏悔吧。”
走出客房，楚腾达喝道：“店家，收尸，房间里的金仙贝就是劳务费。”
说罢，离开了驿站。
驿站外面，坐在竹轮椅上的安倍泰亲和我世白池已经等候多时。
身旁，还站着吴铭式。
“我到现在还没想通，为什么玉藻前掌权后这十年，一直没有灭我安倍家，只是单纯的打压我们。”
安倍泰亲疑惑的问道：“盟主，您知道吗？”
楚腾达淡淡笑道：“妖，有些方面比人好，你自己慢慢想吧，这也是我为什么没有用鉴真法箭灭她元神，让她九百年后可以重新做妖的原因。”
安倍泰亲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暗叹：看来瀛洲在武者品行方面的修行确实还有不足。
三浦介义明的临阵脱逃，暴露了瀛洲人这方面的欠缺。
而这点，圣元有太多值得我们瀛洲学习的地方了。
想到这里，安倍泰亲暗暗做了一个决定，抬头问：“飞黄君，那么接下来我们去哪？”
楚腾达迎着风，望向初升的朝阳，脸上挂着化不开的凝重。
“平安京！”
…五天后…
平安京的街道上热闹非凡，人头簇拥。
天大的喜讯传入了家家户户耳中，所有人都来到了街上，想要目睹瀛洲英雄的英姿。
骑在马上，楚腾达带头，看着这些欢呼雀跃的人们。
他不禁回想起，几年前集市上，看到老哥讨伐魔麾岭凯旋而归时的景象。
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只不过，如今享受着和老哥一样的待遇，接受着人们的欢呼和崇拜。
楚腾达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普通人和盟主的视角是不一样的。
只有身在其位，才能切身明白。
这份荣誉的重量，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这个和官场上辩人好坏差不多。
跟人闲聊时，狗官只会抱怨自己压力大，好官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只会说自己做的还不够好，或者干脆逃避这个话题。
盟主也差不多是这样，越想做好这个盟主，越是会自责自己为什么不够好。
当出现任何损害的时候，楚腾达都会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都是自己的错。
就这样，驱马进入了皇宫。
鸟羽上皇早就已经在大殿门口恭候多时，脸上洋溢着喜悦和轻松之色。
半个月不见。
这个老皇帝的脸色倒是好了不少。
然而楚腾达的气色，就不怎么样了。
……………………
二零六：滚下皇位
“啊！欢迎你们，我大瀛洲的英雄们。”
楚腾达等人一下马，鸟羽上皇便热情的迎了上来。
“各位英雄讨伐妖姬玉藻前，还我瀛洲太平，保百姓安康，是值得我大瀛洲世代歌颂的英雄！
来，各位，寡人特为你们准备了庆功宴会，让我们把酒言欢，大贺三日！”
鸟羽上皇喜笑颜开。
然而，他还想拉着楚腾达进殿，却发现一行人纹丝不动。
楚腾达，吴铭式，我世白池，安倍泰亲。
为首的四人正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这种异常的宁静，让鸟羽上皇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怎…怎么了楚大将军？寡人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众臣都在看着他，这让这个老皇帝有些尴尬的试图开口缓解气氛。
楚腾达看了他好一会后，这才开口道：“玉藻前的父母，坂部行纲夫妇的事，上皇陛下知道吗？”
此话一出，鸟羽上皇脸色徒然大变。
他努力维持住自己的情绪，支吾了几声后，说道：“那个…楚将军，现在提这些干什么？”
楚腾达上下眼睑靠拢，淡淡道：“三浦介义明已经死了，我杀的。”
鸟羽上皇脸色再变。
现场热烈的气氛逐渐降温。
他这才发现，楚腾达一行人的神色，与其说是面无表情，倒不如说是冷漠更贴切点。
鸟羽上皇吞了口唾沫：“寡…寡人不知道。”
“事到如今还想装傻吗？”楚腾达再问。
鸟羽上皇的脸色甚至开始抽搐起来。
他憋红着脸，说道：“寡…寡人真的不知道！那是三浦介义明自作主张动手杀的，寡人从未下过这等命令。”
楚腾达眉头挑起，头歪过一寸，脸色浮现出三分讥意。
“我好像没说坂部行纲夫妇是你杀的吧？我只是问你知不知道他们的事？”
“呃？！”
鸟羽上皇顿时脸色铁青。
楚腾达接着说道：“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知道，我看你倒是清楚的很啊。”
“我……”
鸟羽上皇此刻已是百口莫辩。
没错，玉藻前带来的危机，如果只是因为这只妖狐秉性恶劣，好杀喜伐，那没什么大问题。
但问题是，她本质上并非恶妖，她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皆为复仇。
诚然她要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那把她逼到走投无路只能动用暴力的人，难道就能独善其身了？
别开玩笑了。
“十年来，瀛洲两百万人口因玉藻前之乱，骤减至一百五十万，直接间接因玉藻前而死之人超过五十万有余。
瀛洲社会体系几乎因此彻底崩盘，如今玉藻前已死，想要恢复元气，瀛洲至少需要三十年时间。
上皇陛下，我姑且还称您一声陛下，您对这五十余万人的丧生，有什么想说的吗？”
楚腾达的口吻很平淡。
然而就是这么平淡的口吻，却逼的鸟羽上皇退无可退。
朝中众臣，围观的人民，近万人的视线，如今都向他靠拢。
楚腾达上前一步，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这场灾难，说到底都是始于你这个上皇强抢民女的闹剧，只是你没想到，一个看似无力的民女，其实是一只修行九百年的大妖！
玉藻前为祸人间，而逼她走上这条路的，正是你这个口口声声仁义道德的皇帝！”
楚腾达毫不畏惧的把他的罪行昭示于众。
那鸟羽上皇面色青一阵紫一阵。
周围人的视线已经变了。
所有人都震惊于楚腾达所说的话。
大家都屏息凝神的等待着，期望这个一国之君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告诉大家，事实不是这个圣元人说的那样。
然而…
“飞黄君，这种事重要吗？”
鸟羽上皇赔着笑道：“玉藻前为祸人间，这就是不争的事实，而你们讨伐了这个妖姬，就是瀛洲的英雄，这还有什么问题吗？纠结这种小事没什么意义的啊。”
“我的人死了啊！”
楚腾达突然爆喝道：“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我来说，却损失了一个最优秀的部下。
他有点可笑的名字，叫我世若治，但他也有个可敬的名字，叫千武宗居合会会长！
小事？对你这个皇帝来说，死了那么多人，国之将倾！人们抛头颅洒热血不顾生死冲锋陷阵，就是为了给你擦屁股。
你一句轻描淡写的小事，就想这样过去了？”
鸟羽上皇额头青筋炸起。
他憋了好一阵，终于按耐不住喝道：“寡人是皇帝！寡人招几个妃子怎么了？难道皇帝还不能招妃子了？
寡人怎么知道会招到这种东西进宫？这是寡人的错吗？难道你圣元的皇帝不招妃子吗？”
“招！当然招，皇圣元也招妃子，但皇圣元的妃子都是选秀招来的，不是你这样强抢民女绑来的！
你见过哪个明君会强抢民女的？还把人家父母杀了，人家生个女儿就是为了给你玩的？”
“寡人是皇帝，难道叫寡人连喜欢的女人都不能决定吗？这瀛洲是寡人的天下！寡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轮不到你一个异乡人对寡人指手画脚！”
鸟羽上皇气急败坏的呵斥。
然而当他说完，他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
周围，朝臣和人民都惊愕的看着鸟羽。
人们万万没想到，堂堂瀛洲皇帝居然口出这等言论。
更想不到。
一个皇帝居然会做出强抢民女这种土匪山贼之举。
最想不到的是。
这场瀛洲持续了十二年的危机，咎其根本，居然是因为鸟羽上皇强抢玉藻前，还杀了玉藻前的父母。
这就相当于你娶了一个老婆，转手还把自己丈人丈母娘给杀了。
更何况这个老婆还是抢来的。
瀛洲人视荣辱重过是非。
然而这种行为。
无论是荣辱还是是非，都站不住脚。
“你…你们看什么看？！不准看寡人！”
鸟羽上皇慌不择言的连连后退。
以这趋势，恐怕他的皇位…
最后，他愤恨看向楚腾达。
“你这圣元的杂碎，来人啊，给寡人把这个圣元人拿下。”
周围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犹豫了好一会。
然而也用不着士兵们做决定。
楚腾达率先释放了法相。
左手紫光檀木刀，右手童子切安纲，法相手握腥风血雨。
一人四刀，二脉十穴的真气冲天而起，震的人群都向后排开了一个十米大圆。
“敢上的尽管试试！”
与真气一同释放的，还有楚腾达那股前所未有的霸气。
这一刻，立于万人中央，对峙与愚君之前。
身后的吴铭式，我世白池，还有安倍泰亲都看到了。
那副立于道义而不败的少年的背影。
为了部下，为了道义，可以舍生忘死的男人。
那正是值得人们一生追逐的：
千武宗盟主！
“与盟主同在！”
我世白池凭着一只脚站了起来。
“看来我跟对人了。”吴铭式来到了楚腾达身畔。
安倍泰亲稍作犹豫，最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也来到了楚腾达身边。
“对不起，鸟羽上皇，从今天起，安倍家与瀛洲皇室合作，到此为止。”
楚腾达身后，参与了须野战役的两千多士兵也拔出了兵器。
三浦介义明的临阵脱逃，面对亡灵大军选择让部队撤退，自己舍命孤身战玉藻前。
种种行为和对比，让这幸存的两千五百士兵已经明白。
谁，才是值得追随的人？！
鸟羽上皇哪里想到会有这一天。
他一屁股摔在地上，惊惧的望着银光遍布的楚腾达。
这一刻，楚腾达的光辉，宛如降临于世的朝阳般无比耀眼。
“为天子，是以江山社稷为重，圣元皇帝皇圣元曾跟我说过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
他说：皇帝，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台为了这世间太平而运转的机器。
虽然有失偏颇，但我认为这句话很对，我身为千武宗盟主，能理解身居高位的感觉。
要治天下，当以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你说你不知道玉藻前是大妖所以你是无辜的，那我反问你，若玉藻前不是大妖，那她的冤屈谁能替她伸张？
冤有头债有主，瀛洲今日之难，罪魁祸首就是你！
鸟羽上皇…你根本不配做皇帝，更不配治理这天下，你只是一个为了自己**鱼肉百姓，使得民不聊生的昏君。
给我脱下身上的龙袍！”
……………………
好了，下一卷就是全书的大**，苏屠岭战役篇了。
二零七：天机子被俘
在那之后，楚腾达并没有杀鸟羽上皇。
因为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百姓抗税，百官辞官，平安京皇宫内转眼间成了个空壳。
三天后，远在冲绳的鸟羽上皇的皇弟：近卫天皇，揭竿而起，并朝平安京杀来。
一路上百姓皆开道放行，直冲平安京，鸟羽上皇被迫退位。
史称：保元之乱。
后经调查后宫发现，鸟羽上皇在位三十七年，共招妃子一万一千六百余人。
其中强抢的民女，共有八千四百十九人。
有些甚至不是他抢的，而是手下各路将军，自发抢来进贡的民女。
这进贡的八千四百多人里，鸟羽上皇真正看上的，只有两千不到。
剩下六千多，全部被他活埋。
粗略统计，被他杀掉的民女以及相关家人，就有超过三万余人。
其他附带损害还没算进去。
其对瀛洲百姓的伤害，可谓毫不逊于玉藻前之灾。
至于鸟羽上皇下场如何。
反正楚腾达不会出手杀他的。
这说到底是瀛洲的事，要杀，也得瀛洲百姓杀。
听说那鸟羽上皇最后被百姓绑起来，不给食水，鞭打了两天两夜，活活抽死。
至于他儿子崇德天皇，则下落不明，有人说被安排去扫厕所，有人说被剁碎了喂狗了，有人说被直接拉去生人试了，众说纷纭。
而发生这些的时候，楚腾达则已经功成身退，筹划着返回圣元了。
连新天皇，近卫天皇都没有去见一面，因为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这次来瀛洲，是为了我世若治。
而如今，我世若治已死，玉藻前之灾已定。
瀛洲今后的路怎么走，就跟楚腾达没关系了。
巨大的商船随着微波摇曳。
今天是个大晴天。
海鸥成群结队的在蔚蓝海面上嬉戏着，发出悦耳的鸥啼声。
坐在轮椅上，双手郑重的接过递来的太刀。
我世白池脸上，流出止不住的悲意。
“这把童子切安纲，是你父亲的，现在还给你。”
“父~亲~”
我世白池像是要把这刀融进体内般紧紧的抱住。
背对着商船，楚腾达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整理情绪。
这对父子是好样的。
他说：“居合总会的势力，我带走七成，剩下三成留给你，你好好养伤，争取早日康复，我在千武宗等着你。”
“盟主，我……”
“别。”
我世白池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却被楚腾达拦住。
他的绑着纱布和石膏的手脚让楚腾达为之心痛。
“东厂和点苍派的事你别管了，交给我，这次你伤的那么重，再留下什么后遗症就麻烦了。”
“可是……”
我世白池还想说什么，可对上楚腾达凝视的眼睛，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是盟主的命令。
楚腾达的眼神分明在诠释着这句话。
我世白池知道，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二十。
盟主回去，都需要半个月。
这次回去，恐怕千武宗就要面对东厂和点苍派两大敌人。
可以预见，这将会是一场比须野战役还要惨烈千万倍的战斗。
而自己却因为伤重无法返回，只能留在瀛洲静养。
踌躇良久，我世白池茫然的问：“盟主放心，在下伤势痊愈就立刻返回千武宗！不会玷污父亲传承给我的居合会的衣钵。”
他的话，让楚腾达很欣慰。
光是这句话，这个眼神，就足够让楚腾达觉得，这次瀛洲之行没白来。
“不愧是我千武三英之一，你父亲会为你骄傲，我也为你骄傲！”
就这样，在我世白池的注视下，楚腾达登上了导航的商船。
远远望去，那个少年一直在码头对岸望着自己。
远远的，远远的，直到消失在地平线前一秒，他都没有离去。
“我瀛洲能得此等男儿，实乃瀛洲之幸啊。”
甲板上，安倍泰亲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他的股骨头粉碎是无法修复的伤，这辈子都要拄着拐杖行动。
所幸的是，阴阳师不需要肉搏方面的战斗力，所以残不残疾都不影响他的实力。
甚至他干脆就不养伤了，就当自己没受伤，直接跟着楚腾达，一起出发前往圣元。
鸟羽上皇的事，让安倍世家失望透顶。
被玉藻前打压十年之久，没想到出世后，居然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君主，竟是这幅德行。
于是事件结束后，安倍泰亲决定，仆人佣人全部解散，安倍世家全体加入千武宗，只留下少数巫女镇守瀛洲各大山庙。
所以这艘商船，就是为了带安倍家一起回圣元的。
安倍世家共计九百二十人
其中，阴阳师三百八十九人，巫女五百三十一人。
人数不多。
而且战斗力都很低。
但瀛洲的阴阳师和巫女，并非常规武者，比起战斗，他们更擅长使用各种辅助技能。
比如为友方武者加速，或者增强力量等正面增益。
也有重力陷阱，幻觉，感官迟钝等等负面效果，可以削弱敌人。
甚至可以使用式神进行战术预测，侦查等等。
且这些技能全都是广域的。
也许九百多人单拿出来，对圣元武者而言只不过是一盘菜。
但接下来要面对的是点苍派和东厂。
如果爆发几十万人这种军团级的战斗。
只要使用得当，这九百多人可以发挥出的战斗力，将不亚于一支九万人的大军团。
然后是居合总会，楚腾达挑选了精锐战力一起带回千武宗，共计两千人。
一直以来，千武宗影武者都以防御，侦查和通信为主要任务。
楚腾达一直觉得，这种风格太保守了。
所以设想，是不是可以扩建影武者这个组织？
让其能够在突发状况下担任暗杀任务，以及战场上的猎头行动。
所有影武者都身怀龟息功和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两种武功，防御力肯定不愁。
而瀛洲武者又特化了速度和精密度。
如果能两者兼备，无异于如虎添翼，影武者的泛用性将得到史无前例的增强。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玉藻前为什么没有屠杀我们安倍世家，盟主说让我自己想，我想了，大概也想明白了。”
吹着海风，与海鸥并行。
安倍泰亲撑着围栏，瞭望那一望无际的大海，说道：“在见过鸟羽的做法后，我深切的感受到，有时候啊，人…也许真的还不如禽兽呢。”
他伸出手，张开手心里的鱼干，几只海鸥落在他的手上，悠闲而又毫不客气的吃了下去。
楚腾达眯着眼，没有说话。
也许到了圣元，这个阴阳师能够找到他想要的答案吧？
就这样，船队一路航行。
吴铭式依旧是那样，不怎么说话，好像有无数的心事。
只是这一次，没有了我世若治的陪伴。
但多了一个健谈的阴阳师安倍泰亲，旅程也不算枯燥。
航行很顺利。
通过海路返回圣元，然后一鼓作气，利用河道直接前往千民城旁的十二仓屯。
这样就能省去不少时间。
而且原本预期十五天的旅程，只花了十二天就到了，确实也可喜可贺。
上了岸，楚腾达带着一众人等前往千民城，办理入宗手续。
“噢？这里就是千武宗吗？真是……呕！！！”
来到千武宗门口，刚开口没说两句话，安倍泰亲嘴巴一张就开始呕吐起来。
“喂，对着人家家门口呕吐你是几个意思？”
楚腾达吊着死鱼眼问道。
水土不服。
这种症状在安倍泰亲身上格外严重。
“不好意思，盟主大人。”
安倍泰亲擦了擦嘴，抱歉道：“不过话说回来，在下没想到这千武宗还有这千民城，居然如此……呕！！！”
“喂，你够了啊！我家大门有那么恶心吗？”
就在这时。
一个黑影窜到楚腾达面前。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楚腾达最亲信的影武者领队：阿强。
“盟主，您回来了？！”
刚来到圣元，安倍泰亲对一切都充满了兴趣。
一看到阿强这幅影武者夜行劲装的打扮，顿时好奇的凑上去。
“噢？！这就是传说中的影武者吗，闻名不如见面，这位影武小哥哥居然如此……呕！！！！”
他又吐了。
这次不偏不倚，正好吐在了阿强光溜溜的头上。
阿强：“。。。。。”
楚腾达：“。。。。”
“盟主，这个瀛洲男人长得好可爱？我能上他吗？我能上他吧？！”
阿强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狼牙棒就扑上去要和安倍泰亲玩命。
楚腾达无奈的抓了抓头，说道：“阿强，这是瀛洲阴阳师世家家主，安倍泰亲，今天开始加入千武宗，按照规定，要先认识一下影武者，你是领队，必须露脸，给他看一下。”
规矩确实是如此。
一般影武者绝对不能露脸，但是作为领队的阿强，肩负影武者的整体调度和宗门联系责任。
盟主有盟主令牌。
而影武者的令牌，就是阿强的脸。
所有新入宗的都要看一眼阿强的脸。
阿强虽然不爽这个人吐自己头上，但盟主都这么说了，只能无奈走到安倍泰亲面前。
“只会露一次，看清楚，要是忘了按宗规是要罚款的。”
安倍泰亲和蔼的回答道：“知道了，请露脸吧，影武者先生。”
“嗯。”
阿强点点头，然后对安倍泰亲摘下了面罩。
安倍泰亲仔细看了一会阿强的脸，然后…
“呕！！！！”
阿强：“。。。。”
“妈的！盟主，别拦我，我要砍死他，老子他妈的今天辞职不干了也要砍死他！！！”
就在这时。
“腾达！！！”
千武宗里，传来一个莺莺之声。
定睛一看，却是楚腾达思念已久的柳姿凝。
“腾达？”安倍泰亲有些奇怪，但也没多作声。
“姿凝。”
楚腾达连忙放下包袱走上前去。
本想告诉她自己拿到了狐仙草这个好消息。
然而谁知走近一看。
却发现柳姿凝仿佛在焦虑着什么。
她冲上来一把握住了楚腾达的手，不等楚腾达开口就抢先道。
“腾达，你终于回来了，大事不好了！”
楚腾达一愣：“什么不好了？”
然而柳姿凝的回答，却让楚腾达心脏在这一刻几乎骤停。
“师傅…天机子先生被点苍派的君无笑抓走了！”
“什么？！！！！”
……………………
二零八：破碎的桃源乡
鹅毛大雪随风飘扬。
烧焦的大地被点坠成了黑白两色。
绿油油的菜地，清澈见底的溪水，心旷神怡的空气。
这些都已成了昨日黄花，剩下的唯有废墟与灰烬。
就连那颗四人合抱粗的桃树，都被巨大的力量撕扯成了好几节，枯萎的躺在地上。
包围桃源乡的巨大岩壁上，正对着入口的那一面，以深入六寸的剑气重重的刻着一行字。
【想要你师父，就来苏屠岭】
楚腾达宛如木桩般站在影武者最前列，呆呆的望着这一切。
冰冷的空气，在靠近楚腾达身体周围一尺之距就被加热到滚烫。
一些影武者的刀靠近了这个范围。
钢制的刀柄都被烧到发红。
阿强感受着这股惊人的热量，心中暗叹：看来他的修为提升了不少，再这样下去，不出半年就能超越原版了。
良久。
楚腾达用颤抖的声音开口道。
“什么时候的事？”
阿强低头道：“我从圣京回来后听说的，当时正好百花宗的影武者回千民城休假，路过这里才发现的。”
楚腾达点点头，没有责怪阿强的意思。
桃源乡本就盟主禁地，连影武者都禁止进入，更不在巡逻范围内，发现的晚也情有可原。
阿强道：“根据调查组的侦查，可以判断出战斗发生在九月初，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尽力保持现场原样，等盟主回来定夺。”
九月初吗？
那会楚腾达一行人正在霜叶城贺寿。
用力吸了好几口气。
这才勉强平复下心境。
如今的楚腾达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愣头青。
即便心底已如火山爆发。
表面上也不会随意做出来。
弯腰捡起一片灰烬，轻轻一捏，满手污渍。
“腾…飞黄~”
柳姿凝凑上前：“你人在瀛洲，我们联系不上你，本打算驳船过去告诉你的，但听说了瀛洲的事，圣元封锁了海路，所以…”
“别说了，没事。”
楚腾达嘴上这么说，但手却不自觉的握住了柳姿凝，与之十指相扣。
这一年来的累积，让楚腾达有了天翻地覆般的成长。
以千武宗的底蕴，以及这段时间楚腾达游说增加的力量。
敌人掳走天机子，就算想隐瞒，被千武宗查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根本瞒不住。
事实也是如此，已经查明掳走天机子的人是点苍三英的最后一人。
君亡鬼笑：君无笑。
那君无笑为什么还要留下这些字迹？
真的只是无脑挑衅？
很简单，就是为了激怒楚腾达。
如果是三月份那会刚当上盟主的楚腾达，恐怕这时候已经怒不可遏，挥军进攻了吧？
而激怒身为盟主的楚腾达，正是点苍派的计策。
兵者，戒骄戒躁，然能明事理。
愤怒是用兵之大忌，其中原理懂得人自然懂。
而这一年来，作为盟主，楚腾达已然成熟。
这等下三滥的计策能有效才见鬼了。
走进已被烧却大半的茅屋。
曾经的家具如今成了一片焦木。
当初第一次跟着老哥的遗书来到桃源乡的画面历历在目。
楚腾达依靠着强大的定性让自己保持平静。
然而这破败的场景却一次次的冲击着他的心灵。
走到天机子的房间。
烧焦的木地板有一块被一踩就破。
楚腾达发现了里面的铁箱。
打开一看，却是一本日记。
原来天机子还有写日记的习惯。
翻开看去。
入目尽是肉麻的话语。
楚腾达万万没想到，师父天机子本性居然会是个娘炮。
但他却笑不出来，吐不出槽来。
因为这些肉麻话语里，吐露的全都是对楚腾达的关心。
这些话语对楚腾达而言，如把把尖刀，狠狠地扎在心窝。
原来师父一直思念着我，而我却…
合上日记，紧捏的五指怎么都无法放松。
楚腾达整条胳膊都在颤抖。
“腾达~”
柳姿凝关心的凑上来，把手搭在他肩上。
楚腾达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没事。”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狐仙草：“我从瀛洲带回来的，你吃了吧。”
接过狐仙草。
上面还有隐隐的血迹。
虽然不知道在瀛洲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玉藻前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圣元，甚至大洋彼岸的西洋都有了相关消息。
能够感觉到，腾达一定经历一场异常惨烈的战斗吧？
柳姿凝发现，楚腾达的眉宇间，已经有了隐隐的血腥之色。
这是只有从血泊里爬出来的人才会有的气势。
“走吧，回千武宗。”
“可是腾达…这都四五个月了，师父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留下这么一句话，楚腾达大步流星的走出门去。
果然，腾达也很生气，只是一直在强忍着没表现出来。
柳姿凝深知，这个时候楚腾达需要的不是肩膀。
作为女人，能做的只有默默陪楚腾达走下去。
想到这里，柳姿凝收好狐仙草，追了上去。
…千武宗内…
议会大堂。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吗？
楚腾达望着满座的各派各宗代表，深感：命运的时刻已经到了。
“盟主，苏屠岭是点苍派驻圣元的驻点，易守难攻，传闻其中镇守四名四脉高手。”崆峒大佬说道。
绝种师太一拍椅扶手起身：“以前我们千武宗忌惮他，是因为我们实力不济，现在不同了，盟主，打吧！”
坐在副盟主位的八城无敌更是眉宇间火气冲天：“盟主恩师都敢掳，下次他们还有谁不敢掳？点苍派太得寸进尺了，我们还没打过去，他们先找上了门！
盟主，想那么多干什么，拨给老子三个宗门，老子做先锋，先干他娘的一炮！”
“大风帮恳请出战！”
“黄山七剑请求出战！”
“天龙岛请求出战！”
所有门派宗门代表义愤填膺。
如果是别人还好，可天机子是盟主的师傅。
一开始大家还不知道，毕竟天机子一直很低调，千武宗里知道他的人不多。
但如今他被掳走后，这件事顿时在千武宗里炸开了锅。
连盟主的师父都敢掳？
这已经不是楚腾达的个人恩怨了。
这是对整个千武宗的挑衅。
如果不把天机子夺回来，不光是楚腾达无颜再做盟主。
千武宗在江湖上的名望将一落千丈。
甚至整个圣元武林都会重回一盘散沙。
楚腾达努力告诫着自己一定要冷静。
那君无笑是点苍三英最后一人，同时也是最强的一人。
自己的哥哥楚飞黄都死在了这个人手里。
哥哥可是拥有无限气海的四脉后期强者。
可见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楚腾达沉思片刻，问：“凌萱煌在哪？”
阿强道：“回盟主，凌小姐回来后，听说天机子他老人家被掳，第一时间前往苏屠岭东一百里的苏家镇，对苏屠岭进行监视。”
不愧是师姐，行动果断快速，而且不乏冷静。
再想到师父被掳走，楚腾达只怪自己不争气，更怪自己太重千武宗事务，忽略了他老人家。
痛定思痛，无论再怎么愤怒，点苍派的驻军在那里，就是不争的事实。
楚腾达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一拍桌子，大喝道：“诸位，点苍派与我千武宗注定会有一战，本座原想积攒实力，决一死战。
然而，如今点苍派下此毒手，致使本座恩师天机子被俘。
点苍派害我圣元，如今又骑到我千武宗头上撒尿，是可忍孰不可忍。
影武者听令！”
“属下在！”阿强跪到身前。
楚腾达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笔墨，挥毫而下。
只见巨大的宣纸上，随着笔迹划过，赫然出现四个大字！
【不死不休】
楚腾达咬破掌心，以血泼纸，旋即递给阿强。
“戴使者旗，把这封战书送去苏屠岭！”
此话一出，所有人头皮发麻。
盟主向点苍派下战书了！
楚腾达喝道：“柳姿凝。”
“在。”
“刘定司。”
“在。”
“安倍泰亲。”
“在。”
“八城要良。”
“在。”
“你们四人随我前往苏家镇，与凌萱煌合流。”
说罢，楚腾达一挥手：“各大宗门，门派，帮派，全部进入战时状态，千武宗即日起开仓放银，全宗全员集结，随时待命，听彩虹穿云箭号令。
时机成熟本座自会指示，与点苍派决一死战，踏平苏屠岭！
本战本座只有三个要求：没有俘虏，没有仁慈，不留活口！”
“吾等御意！”
众代表齐刷刷喝道。
这一刻，士气高涨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地。
然而这时。
“盟主且慢。”
人群中突然钻出来一个光头。
定睛一看，竟然是千武三英之一，大悲寺首席弟子：悲化语。
只见这个和尚双手合十，脸上却充满悲愤。
步伐轰隆，震得胸前那人头大的佛珠都咔哒作响。
悲化语上前道：“盟主，您的意思是，由您先带小批精锐前往苏家镇打探情报，时机成熟，再挥军进攻是吗？”
楚腾达眉头一蹙：“有什么问题？”
悲化语抬起头，眼中竟有悲愤之色。
“如果可以，请让贫僧一起前往。”
楚腾达好奇：“为何？”
悲化语悲从中来。
“大悲寺能立足江湖，皆因寺内有一镇寺之宝：托罗舍利。
此物可助方圆一里之内所有武者真气出力提高，靠近一里之内的武者修为会临时性提升三穴，即便脱离了这个范围，修为提升也能保持一段时间，保持时间视先前沐浴佛光时长而定。
然而没曾想，就在昨天，点苍派君无笑深夜袭击我大悲寺。
托罗舍利被夺，为保舍利，神法掌门，不幸…离世了。”
这一刻，议会堂鸦雀无声。
楚腾达僵在位置上。
神法，就是三位方丈里，什么话都不说，就只说阿弥陀佛四个字的那位。
楚腾达对他印象很深。
然而…
“出家人本该六根清净，然而贫僧是神法主持养大的，主持待我如父。
对待乡里，神法主持亦从不充私，为何这等德高望重之僧侣要受这等待遇？
若佛不怒，则贫僧怒之！
盟主，贫僧恳请，与您一同前往，若有战斗，请让贫僧先上。”
望着他坚定的目光，楚腾达没有推辞。
“准。”
“谢盟主。”
“三日之后行动，各位准备一下吧。”
……东厂那边……
曹魏延等一众番子高层齐聚一堂。
展小春作为档头，自然也在队伍前列，位于曹魏延悄悄靠后的位置。
若是有外人在这，也许会觉得奇怪了。
为什么这深更半夜的，整个东厂的高层番子全部集中起来了？
而且所有人都跪着，面向一间通体由天玄铜修完的巨大练功房。
曹魏延和所有番子脸上都挂着浓浓的兴奋之色。
唯有展小春脸上挂着一层薄汗，心神不宁，却又不敢展现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到了子时。
突如其来的一声轰隆巨响。
占地面积堪比一个省的圣京突然爆颤了一下。
天玄铜铸造，三脉强者全力都无法击破的练功房，突然之间整个屋顶都被震的粉碎。
“哈哈哈哈哈~”
一股悠长浑厚的笑声响彻天穹，渗进了千里之内的一个角落。
众番子见状，连忙低头。
以曹魏延为首，齐声喝道：
“恭喜魏总督神功大成，天下无敌，属下祝总督寿与天齐，横扫千军。”
“好！好！”
只见屋内凌空飞起一名老太监
其眉发皆为纯白，可面容竟如十八少年般吹弹可破。
最恐怖的是，这老太监居然就这样立于半空，长寿眉与蛟龙青袍随风飘荡，器宇不凡。
御步凌空。
这正是五脉半仙强者的证明。
这个老太监不是别人，正是东厂之主。
总督魏明月！
自去年年初开始闭关，直至今日才突破了四脉的桎梏。
今天，他终于千岁神功大成，脱离凡人界限，练就金骨，成就半仙果位。
魏明月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力量。
他对着队伍里的一个番子伸出手。
只听呼啦一声风鸣。
那番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竟凭空悬起。
一股血红色的光辉竟从其身体毛孔中渗出，汇入魏明月掌心。
那番子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体就像漏水的气球般迅速干瘪下去。
不过一两秒的时间，就化成了皮包骨头的干尸，摔在地上，成了一堆尸粉。
这一幕，看的展小春心头大骇。
魏明月作为东厂总督，实力强横自然不用多说。
他修炼的武功也是武林中独门一份的绝世神功：千岁神功。
这是一门兼具霸道和邪道的武功。
其特殊之处在于，所有招数皆会对对手造成弱化或极其恶劣的负面效果。
南明离火功和北阴玄冥功虽被称之为王道武学之巅。
但千岁神功真对上它们，也一点都不虚。
而刚才魏明月做的，就是在测试千岁神功最高境界的绝学：天征人命。
能将任何人的精气和真气全部抽干，化为己用。
不管距离多远，只要在视线范围内就行。
即便是南明离火功和北阴玄冥功也无法免疫。
可以说是专克武者的武功。
展小春看着那具已经粉末化的尸体。
展小春心头骇然。
何等霸道的武功。
转眼间就把人精气抽的一干二净，化为干尸。
展小春无法想象，究竟要怎样的强者才能应付得了这一招？
但现在他需要担心的不是这个。
因为魏明月此刻正看着他。
“小春。”
“属下在！”
展小春连忙低下头回应，免得自己神色中的些许慌乱会被看穿。
魏明月的目光无比空灵。
他停顿了一会，开口道：“本督刚突破，五脉尚且不稳，需要几天时间修养。
正好，关于千武宗盟主楚飞黄的事，你等会私下来本督房间，详细的汇报一下。”
果然！
展小春心跳快的不行，也不敢迟疑，连忙答应：“属下遵命。”
“嗯~”
魏明月满意的点点头，旋即对曹魏延说：“曹都督，你也来，给本督参谋参谋。”
曹魏延此刻眉宇间透露着浓浓的悦色。
想起一个多月前楚飞黄把圣京四大家搞的一团糟，自己还被他当狗耍，他就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楚飞黄剥皮拆骨。
如今总督魏明月神功大成，终于报仇有望，他哪能不喜？
“是，属下领命。”
“好，本督现已是五脉，先去跟大国师碰碰面，你们的汇报，就放在早晨吧。”
说着，魏明月身形一闪，竟如雷霆般划过一道流光，眨眼间消失在了地平线尽头，速度之快，已与五脉之下武者呈天壤之别。
展小春偷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中默念。
魏明月果然还是想打千武宗。
盟主，我不知道能拖住他多久，但如果你要对付点苍派，就真的得尽快了，否则……
千武宗会被两面夹击！
……………………
二零九：苏屠岭
翌日。
运轻功徒步三百里不过一个时辰。
楚腾达一行五人赶到了苏家镇。
苏家镇人口约莫两千，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镇子。
苏屠岭是圣元和南云大理国的国境线。
过了苏屠岭就是南云大理国，苏屠岭这边就是圣元。
而距离苏屠岭不到一百里的苏家镇，正是圣元最边境之地。
苏屠岭内属于中立地带，在苏屠岭内发生的任何事，两国法律都不能干涉。
这不是协议。
与山脉的形成不同。
山脉是地层挤压后隆起造成的。
苏屠岭是地质变迁中，一块地壳突然断成三节，两边两块向着中央倾斜并下沉，而中央那块又向上升起。
所以苏屠岭本身几乎是呈九十度垂直的千米断崖，纵深大概十公里，南北延伸出四千多公里。
即便不懂地质的人都知道，这种特殊地形不是大自然形成的。
没错，苏屠岭以前是太古战场之一，传闻曾有天尊级强者在这里战斗，所以才会造就这么奇怪的地形。
这也让后人不禁猜测。
究竟要怎样的强者交战，才会留下这种历经三万年，大自然都无法将之磨灭的奇观。
不管怎么样，这苏屠岭绝对不是打仗的好地方。
四千多公里的巨大断崖，只有一条宽十七八米的峡谷贯穿东西。
垂直的崖壁几乎无法攀爬，狭窄的峡谷又让军队无法展开。
峡谷两边进出口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所以要打仗，不管是从外面往里打，还是里面往外冲，只要你是主动进攻方，就一定会陷入劣势。
这苏屠岭是一处对两国而言都易守难攻的天堑。
也是圣元和南云大理国一直打不起来的原因。
所以，楚腾达就算再怒，也不敢失去理智，直接让千武宗进攻。
除非查清情报，有十足的胜算，否则进攻苏屠岭，不管你人数优势有多大，冲进去都是有多少死多少。
苏家镇作为最靠近苏屠岭的小镇，两国有冲突，这里必首当其冲。
所以这个小镇，简直比刘定司刘员外的十二仓屯还要穷。
最大的主干道都是人踩出来的，坑坑洼洼的泥土地。
不像千民城，几乎每条路都铺了石板。
镇民年龄普遍偏大，街上几乎看不到小孩。
且大部分人都衣衫破旧，脸上挂着凝重。
反而光鲜亮丽的楚腾达一行六人，走在街上格外显眼。
【……】
“别吵！”
走在街上，楚腾达突然无缘无故的猛甩头，还用力的掌拍击太阳穴。
身旁柳姿凝问：“盟主，怎么了？”
小妮子很识相，前几天说过她之后，现在知道了在外人面前要称楚腾达为盟主或者飞黄。
“没事。”楚腾达面色有些发白的苦笑道。
说话间，又像修电视机一样拍了两下自己的太阳穴，脸色这才好转。
“你……”
柳姿凝突然明白了他这个症状的意思，但又不敢说出来，回过头以眼神征求刘员外的意见。
刘员外也注意到了楚腾达的异样，摇头示意柳姿凝不要提出来。
事实上，从瀛洲回来这三四天里，楚腾达出现这种症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两人对楚腾达的状态十分担忧。
但眼下天机子被俘的事搞的楚腾达心神一直无法安定。
这时候的关心，只会让楚腾达更烦。
知道这点的两人只是默默的关注着，并不多说什么。
时至中午。
终于，楚腾达一行人在苏家镇的屠夫客栈，跟凌萱煌汇合了。
一个月不见，她换了个发型，从长发披肩到如今干练的单马尾，气质变得愈发御姐风了。
见楚腾达来了，她像见了救星一样，眉宇间舒展开来，连忙招呼众人入房。
“情况怎么样？”楚腾达问。
“非常不好。”
凌萱煌解开衣服，露出自己肩膀。
那是三道贯穿性箭伤。
“这半个月我四次进入苏屠岭侦查，点苍派势力在里面至少盘踞了一千人，且眼线极其严密，我无法深入调查。
最近一次是前天，甚至都被他们发现了，要不是我离火步练的比较好，恐怕……”
“天机子师父呢？”
“没找到，但应该还在苏屠岭内，每日接受拷打。”
说到这里，凌萱煌自责的神色愈发明显：“第三次侦查时，我听见了师傅的惨叫声，不知道他到底每天都要受到怎样的酷刑。”
“是嘛，我知道了，师姐这几天先休息，接下来由我想办法。”
楚腾达的呼吸有些沉重。
眉宇间的阴霾浓得化不开。
点苍派比千武宗强大，这个强大不止是军力上，更是对战争的策略上的。
由于与所有国家为敌，点苍派几乎是从战争中成长起来的组织。
他们对于战争的运作可谓是驾轻就熟。
攻城先攻心。
楚腾达知道，他们一直不杀天机子，是为了攻千武宗的心，也是为了攻他这个盟主的心。
无论多生气都得忍住。
一旦愤怒丧失理智，就等于中了点苍派的计。
战争是比武者的博弈更加高难度的策略对决。
“飞黄。”
这时，柳姿凝开口了。
她握住楚腾达的手道：“要不让我进苏屠岭试试吧？”
楚腾达一惊。
这么说来，柳姿凝以前是点苍派的人来着。
“你知道里面情况吗？”
“不知道。”
柳姿凝摇摇头：“苏屠岭是点苍派对圣元的战略要地，只有进入圣元得到巨大战果的人，才会被派入苏屠岭。
比如我潜入了千武宗，如果杀了你，回点苍派后我的下个任务，大概就是去镇守苏屠岭吧。”
楚腾达眉头一紧。
也就是说，镇守苏屠岭里的点苍派人员，全都是在圣元有过巨大战果的人。
这就麻烦了。
这种机制下，镇守苏屠岭的人员定对圣元无比了解，而且有着充足的作战经验，个个都极难对付。
柳姿凝补充道：“苏屠岭里一般有一千人，但这只是我们圣元这边看。
实际上苏屠岭另一头，还藏着三千人，一旦有突发情况就会增援。
靠着这四千人，就算圣元派百万大军攻岭，也定会有死无生。”
简而言之，正面强攻没有半点胜算。
楚腾达问：“刘老，你是将军，你有办法吗？”
刘员外无奈的表示：“以前跟苏屠岭打过几仗，这里面一千人全员都有二脉以上的实力，并且不乏四脉高手。
苏屠岭内更是被他们挖出大量洞窟，用于物资储备和战略防守，强攻绝无胜算，飞黄，你还是断了进攻的念想吧。
苏屠岭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柳姿凝突然想起来般补充道：“忘了说了，现任首座姓林，名林穹夫，是林苍夫的哥哥，三脉后期。”
“这样嘛。”
天时地利人和，苏屠岭可谓占尽了。
楚腾达又问：“安倍泰亲，你的式神侦查能力能达到什么范畴？”
安倍泰亲掏出纸人：“式神不能用于作战，都是可以跟我共享视觉，也可以进行千里传音，稍微高级点的技能嘛，式神本身可以隐形，就这么多。”
“开锁之类的技能会吗？”
安倍泰亲摇摇头：“这是纸片，连一根绣花针都拿不起来，不过嘛…我可以自爆式神。”
“自爆？”
“别抱太大希望，威力跟个摔炮差不多，连个八岁的娃娃都炸不伤，毕竟是纸片嘛。”
“是嘛。”
楚腾达叹了口气。
白开心一场。
不过…
楚腾达却笑了。
“八城要良。”
八城要良一愣，他菊花一紧，全身一哆嗦，总感觉盟主这个眼神不怀好意。
“干…干嘛？盟主。”
“不干。”
楚腾达说道：“等阿强送战书回来，你就跟我一起行动。”
“行动？”
一股不祥的预感八城要良袭上心头。
霜叶城那会他已经被楚腾达坑出了三室一厅那么大的心理阴影。
如今一看到楚腾达的笑容，八城要良差点没当场大小便失禁。
“什…什么行动？”
楚腾达伸出一根手指，道：“阿强是影武者，让他给我们易容，安倍泰亲用式神为我们开拓视野。
今晚，我们就潜入苏屠岭。”
八城要良一听，脸都青了。
“盟盟盟…盟主，你说的我我我…我们，指指指的是……”
自回千武宗以来第一次，楚腾达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我跟你两个人啊。”
八城要良：“。。。。”
……………………
二一零：你骂的很嗨啊？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是一句放在任何时代的战争中都不会过时的真理。
如果说兵力是战争的皮肤，代表了战争的规模。
指挥官的智慧是战争的肌肉，代表了军队的力量。
那么情报，就是支撑起整个战争的骨骼。
要不然也不会有乌合之众这个词了。
现如今，由于苏屠岭的存在。
楚腾达，乃至于整个圣元，甚至是整个朝龙大陆，对于南云大理国都知之甚少。
即便柳姿凝以前是大理国人。
可因为点苍派奉行的政教一体制度，使得人民个人几乎完全没有自由。
所以柳姿凝能提供点苍派和大理国的情报，也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情报几乎为零。
对面占据着只要固守就绝对不会输的绝对地势。
以及背后朝龙第一大国的底蕴。
天时地利人和，南云大理国点苍派，已经占据了前两项。
楚腾达唯一的胜算，就是穷极自己最大的智慧，去争取最后的【人和】，寻求那渺茫的胜算。
而为此，要做的是…
“盟主，不要啊，我演技很渣的，被看破我就死定啦！你换别人好不好？”
“安啦，你用不着演技，随性发挥就行，怕死就求饶，大小便失禁，叫别人爸爸，随你怎么搞，这次要是能成功，我给你升官，保证你爷爷以你为荣。”
“大小便失禁是哪门子的以我为荣啊？！”
一路上，无论八城要良怎么哀求，楚腾达都不为所动。
空旷的平原上，两人孤零零的走着。
肥胖版的“楚腾达”一步三回头，哭爹喊娘。
基佬版的“八城要良”押着他，不断将“楚腾达”往苏屠岭方向推。
阿强回来后，楚腾达要求他为自己和八城要良易容。
易容的方式很简单。
把楚腾达易容成八城要良。
把八城要良易容成楚腾达。
简而言之，就是把两人的脸互换一下。
易容术一般都是人皮面具加化妆。
这种易容术很容易被拆穿。
而影武者的易容术是独创的。
通过金针刺击穴道，可以让面部肌肉肿起或者塌陷。
武者超强的生命力，可以让鼻梁软骨长时间脱臼而不留后遗症，进而随便改变形状。
最后下颚部分，通过往嘴唇内侧，填充与肉同色的填充物改变嘴部个鄂部形状。
这种易容术即便上手摸或者撕，也不会被拆穿。
当然，想要复原也必须让影武者帮忙才行。
就这样，很可笑的。
楚腾达变成了八城要良的样子。
而八城要良却成了楚腾达的模样。
然后变成了：“八城要良”捆住了“楚腾达”押往苏屠岭的现状。
至于体型问题，楚腾达早就已经想好对策了。
两人径直走入苏屠岭。
插云的峡谷，让人一进去，仿佛昼夜颠倒一般。
抬头仰望。
狭窄而高达千尺的悬崖，只能勉强看到一点天穹蓝光。
整个峡谷阴暗的简直就是恐怖片拍摄的绝佳场景。
峡谷内怪石嶙峋，阴森恐怖。
空气中充斥着苔藓的腥涩味道。
时不时还会传来一些怪虫的叽喳声。
带着沉重的心情，两人一路往内深入了一公里左右。
突然。
假扮成八城要良的楚腾达，感觉到头顶有什么东西飞窜而过。
抬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安倍泰亲，刚才我头上窜过去的是什么？”
楚腾达按了一下自己肩膀，悄悄说道。
他的衣服内衬里，藏的正是安倍泰亲的式神。
安倍泰亲正在苏家镇内操纵这些式神，为楚腾达提供更大的视线情报。
说话间，头顶又窜过两道黑影。
抬头去看，依旧什么都没有。
《小心，盟主，有武者在接近你，而且数量越来越多。》
“喂，盟…要良，你…你看！”
说话间，易容成楚腾达的八城要良哭丧着脸尖叫起来。
楚腾达定睛一看。
只见前方峡谷，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整排十几名武者，拦住了去路。
而且随着唰唰风声鹤起。
回过神，两人发现，周围崖壁之上已经攀附了上百名武者。
他们全员披着麻衣，手握形形色色的兵器。
虽然不见真容，但能够感受到那几十道杀意弥漫的目光。
全员二脉以上，近四分之一都是三脉。
这恐怖的实力让楚腾达心神都不禁产生了些微动摇。
仅仅这一百人不到的队伍，就拥有一整个宗门的力量。
即便对上瀛洲大妖玉藻前，这百人不到的队伍也至少有五成胜算。
这就是点苍派的实力吗？
区区一个侦查先锋队，就能拥有威胁到一个小国家的战斗力。
仅一个照面，就再次提醒了楚腾达。
敌我差距是何等的巨大？！
“圣元人吗？”
拦路一排武者，为首的那个歪着头走上前，似乎在打量着楚腾达二人。
“胆子不小，一个一脉，一个二脉，就敢闯苏屠岭？念在你们有些胆色，可以给你们说遗言的机会。”
话音落，包围二人的武者们顿时发出讥讽的轻笑。
楚腾达额头渗出一滴冷汗。
自出任盟主以来，这无疑是最大的一次挑战，也是最凶险的一次。
如果失败，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那么，开始吧！
想到这里，假扮成八城要良的楚腾达深吸两口气，进入了角色。
“哎哟，这几位爷，你们别误会，小的不是来闯苏屠岭的，小的是来送礼的。”
易容成八城要良的外貌，楚腾达做出了个八城要良一般无二的猥琐笑容。
易容成楚腾达的八城要良一听，大惊失色。
“卧槽，盟主，我笑起来有那么猥琐吗？”他小声喝道。
“闭嘴，你笑起来比我猥琐多了。”楚腾达小声喝道。
为首点苍派武者一听。
“送礼的？送什么礼？”
易容成八城要良的楚腾达搓着手，一副我是瘪三别杀我的表情，凑近道：
“小人霜叶城八城要良，特为点苍派的各位大佬献上千武宗盟主：楚飞黄！”
“纳尼？！！”
大概这群武者里有个瀛洲人吧。
伪装成八城要良的楚腾达此话一出，全场武者集体后退一步，掏出兵器，戒备起来。
为首的那个还掏出画像，仔细对比起八城要良伪装的楚腾达。
“果然是楚飞黄，只不过……”
为首那人说着说着，打量起他的肚子：“这个楚飞黄是不是…那什么？肥了点？”
“八城要良”笑道：“那是自然，因为楚飞黄其实已经被各位大人的点苍派所杀，一直以来，千武宗的这个楚飞黄，其实都是楚飞黄的弟弟楚腾达伪装的。”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
“有这事？”
为首那个武者明显有了兴趣：“你的意思是说，一直以来跟我们作对的这个千武宗盟主，其实是个冒牌的？”
“正是！”
“八城要良”摊手道：“幸亏在下机智，发现了端倪，将之拆穿。”
那武者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个冒牌货送过来？”
“八城要良”道：“这个冒牌货，实力辣鸡，又狂妄的很，想让我们跟你们点苍派鱼死网破。
我可不想陪他送命，所以在他来到苏家镇后，就趁夜偷袭，将他押送过来，献给各位大人，以表投诚之意，只求一条生路。”
那武者一听，口吻顿时变得狐疑起来。
“噢？我可听说，圣元武者都很有骨气啊。”
“大人说笑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此乃千古真理。”
话到此处，这群点苍派的人已是七分不信，但却有了三分怀疑。
“堂堂霜叶城少主，会是你这等货色？”
领队怀疑道。
“伍长大人。”
这时，旁边一个武者凑近领队的说道：“我以前在霜叶城附近行动过，也有听说过这个少主八城要良。
听说他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强x孕妇，非礼小女孩，可谓世间无二痞子，天下无敌人渣，前推三百年，后推三百年，三加三百年内，无人能出其右。
如果真的是他，也许真能做出这等下三滥之事。”
“噢？这八城要良真是这种小瘪三？”领队的问他。
“八城要良”连忙上前喊道：“没错，我就是这种丧尽天良无恶不作的卑鄙无耻王八蛋！我六岁就把我妈卖去了非洲，八岁把我奶奶卖到了菲律宾，十二岁那年我把我自己卖进了窑子！”
一旁易容成楚腾达的真八城要良一听，顿时气的鼻孔里冒烟。
“盟主，我怎么感觉你好像骂的很嗨啊？”
楚腾达没有回他，只是屏息凝神，默默等待着对面的回复。
拦路的那几个武者看起来好像是这群人里地位比较高的。
那个领队和周围几个武者商量了好一阵，这才重新看向伪装成八城要良的楚腾达。
“哼，一个二脉一个一脉，谅你们你们也搞不出什么乱子。”
说着，一挥手，包围两人的百来名武者这才放下了戒备。
他说道：“你提供的情报很重要，如果是真的，那对我等就是大功一件，点苍派不会怠慢你。
如果是假的，我们点苍派的独门酷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先去见林首座，由他定夺。”
说着，便示意“八城要良”进去。
楚腾达心头一喜。
很好，第一步完成了。
……………………
ps：明天更新临时调整，两更全部集中于晚上，因为白天有点急事，还请谅解。
二一一：林穹夫
在一行武者的带领下，楚腾达和八城要良进入了峡谷深处。
这苏屠岭常年被点苍派盘踞镇守，内部崖壁被凿出了无数洞窟。
这些洞窟全部以甬道连接，纵横交错，形同蚁穴，若无人带队，定迷失此处。
更让楚腾达惊愕的是，这里压根不是据点。
根本就是一个分基地。
有专门的战略会议室，兵器室，锻造房。
甚至还看到有私塾！
没错，大概两百多个孩子，八到十四岁不等，根据年龄被分成四个不同的学龄。
苏屠岭内部居然还有专门的教育部门？！
“这里是前线吧？”易容成八城要良的楚腾达好奇的指着那些之乎者也的孩子，问带队的武者。
武者回头斜睨了“八城要良”一眼，似乎不太想回答。
但可能是觉得这种事无关紧要吧，也可能是怕他再啰嗦，嫌烦。
“这些是为将来培养的死士，识字是任务所需，在前线教，可以顺便让他们提前见血，方便日后的培养，这也是我们的死士天下无敌的原因。”
死士？！
这么小的孩子？
楚腾达愕然。
因为他分明看到，这些孩子里最小的一个小女孩，大概只有七八岁。
别说发育，连身高都还没开长。
再往后，楚腾达还看到了很多。
演武场，食材仓库，卧室，一应俱全。
究竟是占据了这里多大的面积，历时多久的工程，才能在这巨大的崖壁内，打出如此纵横交错且设备齐全的大营地？
而这，还只是点苍派的先锋营地。
连主力的皮毛都不是，战力就已经达到了千武宗的一半。
点苍派本身的主力有多强？
楚腾达不敢想象。
我的对手，居然是这等庞然大物？
想到这里，楚腾达心底隐隐有些焦灼。
终于，在昏暗的甬道里东弯西拐，楚腾达和八城要良终于来到了议会堂。
和亮堂堂的千武宗议会堂不同。
这里幽暗闭塞，且没有议会桌，有的只是一张高高在上的石座。
议会时，除了首座可以坐在石座上，其余人等只能站着。
这也是点苍派和南云大理国的特色：阶级分明。
首座之上坐着一个人。
虽然光线昏暗，但楚腾达还是分辨出来，此人容貌竟和当初自己坑杀的林苍夫无比相似。
林穹夫。
林苍夫的弟弟。
也是苏屠岭基地目前的负责人。
“首座。”
带队的武者上前禀报：“有重要情报，请首座定夺。”
在那之后，伪装成八城要良的楚腾达，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假情报如实托出。
当然，说是假情报，其实是事实。
不过真真假假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不能把他忽悠瘸。
“嗯~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千武宗盟主，其实冒牌的，是真盟主楚飞黄的弟弟，楚腾达？”
听“八城要良”说完这一切，林穹夫单手支颐，上下打量起“楚腾达”。
良久，他眉头打成了麻花。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楚腾达…也太肥了点吧？”
由八城要良伪装的“楚腾达”猛一哆嗦。
他畏惧的看向林穹夫。
迎面而来的，却是林穹夫鄙视的目光。
“楚飞黄已死，被我们的君大人杀了，如果真是冒牌的，那么楚飞黄死后，千武宗行动方式的突然转变，以及江湖上的名望提升，就都讲得通了。
两人的行为模式大相径庭。
当初区区一个赵雷文的暗杀，现在想来，当时爆发出的五脉真气应该不是他本人的吧？
要不然也不会在床上躺上五天。”
说着，林穹夫还看向旁边。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楚腾达心头猛的一颤。
因为议会堂光线昏暗，一开始还没注意到。
楚腾达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崖壁上，居然挂着一具骸骨。
用琉璃柜子表着，就像博物馆的展览品一样，挂在墙上的骸骨。
那可不是模型。
因为骨骼泛暗金色。
只有锻造金骨，四脉达成的强者骸骨才会有这样的骨骼色泽。
那是…
所谓血脉相连，成了武者，境界高了以后，这种现象格外明显。
只是一眼，楚腾达就清晰的感觉到…
那是我哥的骸骨。
自七岁被南离教接走，楚腾达万万没想到，时隔十二年，居然会以这种形式跟哥重聚。
“不过话说回来，你叫八城要良是吧？”
林穹夫笑道，脸上带着玩味。
“八城要良”连忙拱手：“正是在下，林首座。”
林首座满意的点头道：“你提供的情报可信度很高，具体是否是真的，还有待考究。
不过念在你这般识时务，在考察情报真实度期间，我点苍派可以对你以礼相待。
你先留在我苏屠岭，不得离开，待证明了你投诚的诚意，自然可以带你进大理国。”
“八城要良”受宠若惊的低下头：“谢林首座！要良定不负重望。”
表面这么说着，实际上心底，楚腾达却暗暗窃喜。
没想到这么容易？
看来点苍派的人弱智的很呐。
然而万万没想到，林穹夫下一句话，差点没让楚腾达一屁股摔地上。
“既然你诚心诚意投靠我点苍派，那本座也不好让你多等。
这样吧，这个肥仔盟主既然是冒牌的，对我们而言就没什么价值。
杀了他吧！”
说罢，扔下来了一把匕首。
这一出，楚腾达和八城要良全都愣住了。
“怎么了？动手啊。”林穹夫说道。
楚腾达蒙了。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不是。”
“八城要良”连忙上前道：“就就就…就算是冒牌的，他好歹现在也是盟主，把他留着，不是价值更大吗？”
“我知道。”
林穹夫俯视道：“不过目前只要我点苍派镇守这苏屠岭，千武宗就绝对打不进来，一个盟主人质，有没有都一样。”
此话一出，说的楚腾达已然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有任何犹豫或者废话都会引起怀疑。
不敢有半点停顿的上前拿起了匕首，“八城要良”对“楚腾达”说道：
“盟主，对不起了。”
喂，盟主，你不会玩真的吧？
这时，易容成楚腾达的八城要良慌了。
见楚腾达真的拿起了匕首。
八城要良打从他还是一滴液体时，就刻在基因里的求生本能爆发了。
“各位大人！！”
噗通一声。
只见“楚腾达”这个机灵逼灵机一动，居然像鱼雷一样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只是一个被架在盟主之位上的普通人，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了，我爹娘怎么办？
求求你们别杀我，我好怕死啊！只要你们饶我一条狗命，我什么都做！”
好样的！
见八城要良居然能入戏这么深，本打算避开要害刺一刀的楚腾达心头大喜。
只不过…
看着眼前的“自己”这么一副孬种德行，楚腾达总感觉有那么一点儿…糟心？
“楚腾达”叭叭道：“请各位大人饶我一命，我会舔鞋子，我舔鞋子可在行了！
我保证会把各位大人的鞋子，舔的比我妈妈的屁股还白。”
喂，过分了啊。
正当伪装成八城要良的楚腾达想着，这件事结束了他要能活着，要不要派他去扫厕所的时候。
“哈哈哈哈哈！”
石座之上，林穹夫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楚腾达一愣。
兄弟你的笑点有点刁钻啊？
这很好笑吗？
林穹夫道：“即便是冒牌货，好歹也是堂堂千武宗盟主。
没想到居然是这等碎催？该不会千武宗知道打不过我们，专门派一个人易容成楚飞黄的模样，想来笑死老夫吧？
也罢，念在这碎催颇为滑稽，且有些用出，本座暂且饶你一命，算作娱乐。
龙啸天。”
“属下在。”刚才带楚腾达二人进来的领队上前拱手道。
楚腾达心微微一抽。
龙啸天？
不，这个中二的名字暂且不提。
朝龙大陆上，龙是一个很少见的姓氏。
稀少到什么程度？
整个朝龙大陆，只有龙华殿的人才会姓龙。
比如千武大会上的那个纵横全场，最后被阿珍一屁股坐到大小便失禁的龙傲天。
看来这个领队的武者也是个人物。
楚腾达心头如此默念。
“带我们的客人八城要良下去，以我南云大理国之律招待，和所有人一样，执行平等的晨禁和宵禁，顺便再把冒牌盟主送去俘虏房。”
“是！”
……………………
二一二：在苏屠岭寻求邂逅有什么问题？
就这样，楚腾达以八城要良的身份，入住了苏屠岭。
而八城要良以楚腾达的身份，成了俘虏。
然而入住之后，楚腾达才意识到，点苍派原来并不是白痴。
相反，他们聪明的很。
那个林穹夫，恐怕在怀疑自己，
因为自那天之后，八城要良就被带去了俘虏房。
至于俘虏房在哪？
他们没有跟楚腾达说。
楚腾达也试着找过，然而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俘虏房极为隐蔽。
别说自己找，楚腾达身上带的四个式神全部放出去了，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远程操控安倍泰亲那边说了。
洞窟多达三百，纵横交错的甬道多达上千。
而且还有许多隐藏的甬道和秘洞，如果不是他们自己人，外人根本找不到。
这个基地，除了设施齐全，本身也是为了被敌人攻破外层防线后，专门与敌人打巷战用的。
光靠三四个式神和楚腾达，没有三五个月，根本不可能找到俘虏房的位置。
怎么办嘛？
一连住了三天。
一无所获的楚腾达急的火烧眉毛。
外面苏家镇里，柳姿凝也通过式神报告说，悲化语好几次忍不住想冲基地梭哈，为他师傅报仇，被她们拦下来了。
再这样下去，千武宗的士气也会被白白消耗掉。
这可如何是好？
第四天。
这天，像往常一样，楚腾达适当的修炼了一下真气后，四处闲逛。
因为还没得到信任，所以可以逛的地方不多。
而且南云大理国是有晨禁和宵禁的，所有平民酉时到晨时，巳时到午时，没有命令不得离开住处。
楚腾达自然也无法例外。
加上不准逛的地方，只能依靠式神来找。
实际能用来溜达的时间和地点，都少的可怜，几乎只能靠式神。
今天也一样。
楚腾达四处溜达着，寻找适合放出式神的位置。
第一二三个式神的释放都很顺利。
然而释放第四个式神的时候，楚腾达却遭遇了一些意料外的情况。
当时，他意外发现了一个地洞。
这里隐藏的地洞数不胜数，发现一个新的地洞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个暗道罢了。
然而刚让式神飞进去。
突然。
“嘿，你在干什么呢？”
背后突然传来一串银铃般好听的声音。
楚腾达一惊，连忙回头望去。
那身形，在昏暗的地洞中宛如夜幕降临时的北极星。
穿着一袭真丝的白色纱衣，颇有南云风的拧旋绾发，搭配手里夹着的几本书，颇有女教师的知性。
这个窈窕的少女好奇的张大星眸，打量道：“啊，我认识你，你不是前几天投诚的八城要良吗？”
楚腾达一愣，连忙陪笑道：“哈哈，是我，姑娘是？”
“我叫云裳。”姑娘落落大方的伸出手。
楚腾达有些不知所措的和她握手。
不过看她的样子，好像没有发现自己刚才投放式神，这才放心下来。
“云裳姑娘，你好，呃…那个…请问有什么事吗？”
“噢，没事，我正好下课，路过。”
云裳长得很漂亮。
单轮容貌可能略逊于柳姿凝。
不过她眉宇间的知性，却给人一种如沐清泉的感觉。
“下课？”楚腾达疑惑：“您是？”
云裳有些害羞的低下头，亮了亮自己手里的书。
书页上赫然是《南云弟子八德》六个大字。
楚腾达知道这本书。
这本书在南云大理国，就相当于中国古代的道德经一样，是必学的德行文。
“你是先生？”
楚腾达有些惊异。
要知道，朝龙大陆姑且还是古代，重男轻女虽不如中国古代那么严重，但也是存在的。
女子要当上大夫和先生，远比男人要难上很多。
在千民城里，楚腾达甚至未曾见过有女人做先生的。
没想到苏屠岭里居然会有一个女先生？
“是呀。”
云裳面若桃花的笑道：“我体质弱，不擅长习武，但记性不错，就从文了。
从大理学院毕业后也侥幸当上了先生，然后就志愿请求来到前线教书了。”
她双手抱着书，好奇的打量着楚腾达：“你就是八城要良吧？”
被她这双漂亮的大眸子一直盯着，楚腾达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呃…是啊。”楚腾达答的有点不知所措。
谁知这个叫云裳的妹子，却兴趣盎然的凑了上来，
“听说你俘虏了千武宗盟主来投诚我们点苍派？”
“啊？呃…对啊。”
“好厉害！那个该死的盟主修为很高吧？连千武宗盟主都能俘虏，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越说越来劲，让楚腾达都怀疑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这股热情让人都有些难以招架。
“呃不，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个冒牌货，很好抓的。”
“不不不，您太谦虚了，我听说千武宗还有一百名影武者呢。”
云裳说着说着，已经贴到了身前。
“我还听前辈们说，那些影武者个个身高近两米，体重两百斤，一顿饭能吃四大碗，而且一次拉的屎，三条狗都吃不完。”
这段话好像是我刚当上盟主时拿来形容阿强的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她说的确实是事实。
千武宗后街有家狗肉店，自楚腾达上位跟狗肉店签了饲料供应合同后，他家狗肉成本爆减，生意更是蒸蒸日上。
听城里人说，他家狗肉贼有嚼劲，肉质里还有股特殊的香味。
“呃…也没那么难对付吧。”
楚腾达挠头道，回答的有些干涩。
然而这在云裳眼里，却成了害羞。
云裳握住了楚腾达的手，说道：“要良前辈。”
前辈？
她说道：“前几天您来了以后，孩子们就听说了你的事迹，对您崇拜的不得了。
小女子负责的是一年级生，这些七八岁的孩子正值渴望知识的时候，您的事迹，想必能成为他们将来服务点苍派的指路明灯。
所以，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考虑。”
楚腾达一惊，连忙挣脱了她的手，捂着胸连退数步：“呐，我警告你啊，我有心上人了，你别乱来啊。
别以为你长得漂亮我就会动心，我告诉你，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绝对不会草粉的，除非忍不住。”
“什么呀。”
云裳摇摇头，笑道：“我是希望，明天小女子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您能过来，给孩子能上一堂公开课。
孩子们都很崇拜您，如果您能来亲口讲述您的故事，想必孩子们会很开心吧。”
公开课？
楚腾达感觉有些失望，反问道：“我没上过课啊。”
“您就像讲故事一样，说说您俘虏千武宗盟主时的事迹就行了，孩子们会喜欢的。”
楚腾达满头问号。
我有个屁的故事？
你让我跟小孩讲我是怎么把我自己给俘虏的？
“云裳，你在这干什么呢？”
就在楚腾达不知如何回答之际，旁边突然响起一道严厉的呵斥。
只见当日带楚腾达进苏屠岭的点苍派领队龙啸天，不知何时出现了旁边。
云裳顿时浑身一激灵，有些紧张地说道：“龙领事，我…我只是在邀请要良先生明天上我的公开课。”
“公开课？”
龙啸天眉头一紧，上下打量了一眼“八城要良”。
转而将不满的目光投向云裳。
可能是想骂吧。
但他又没骂。
反复深呼吸了几次后，他说道：“八城要良现在是客人，别太为难人家，还有，按照宗规，今天你不上课，上午的自由行动时间结束了，你该回去晨禁了。”
“知道了啦，龙领事。”
云裳嘟囔着小嘴，含笑小跑离开。
拐角处，她还不忘回头对楚腾达说：“要良前辈，说好了哟，明天来参加我的公开课，嘻嘻。”
说着，就转身离去，只留下其衣衫划过残存的半点芳香。
楚腾达看着这个一蹦一跳，像个小精灵一样的姑娘，不禁有些头大。
我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个性开朗阳光的人啊。
……………………
二一三：现为美好的白色之云
【上课？？】
“是啊，你阴阳师家的后代，不都是家主亲自教导的吗？教教我，咋搞。”
【不是，你这么跟我说，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啊。】
式神那头，安倍晴明的声音有些懵。
大家都没想到，这苏屠岭内居然还有私塾？
虽说让小孩子提前见血很不人道。
但不得不说，正因如此，大家才有些理解，为什么点苍派如此凶狠且强大。
政教一体式国家，这种教育模式，加上超过圣元的历史底蕴，想不强都不行。
【盟主，贫僧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课堂上把那些小孩全杀了。】
对面传来悲化语的声音。
楚腾达眉头一抽。
好端端点苍三英之一的这个和尚，这是要变成蝴蝶成长的节奏啊。
不懂什么叫蝴蝶成长？
完全变态啊！
“呃不，不杀小孩。”
【为什么？他们都是敌人的幼虫！】
“因为这里有一千多个他妈的点苍派武者！”
【唉。】
【飞黄，点苍派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式神那头又传来柳姿凝的喳喳声，听那口气好像急的要死。
【你说的那个女先生，她漂亮吗？】
楚腾达一愣。
卧槽，怎么感觉是道送命题？
冷静点。
这要是答错了，我这辈子在圣元都活不下去了。
我可是千武宗盟主，这种题目难不倒我。
楚腾达冷静分析，仔细斟酌，用了吞了好几口唾沫，说道：
“她…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她真的是那种…很少见的那种，她的眼睛大大的，皮肤嫩嫩的，气质很知性，才刚认识就贴上来跟我握手。”
【…】
“姿凝？”
【……】
“姿凝你还在吗？姿凝？”
【她走了。】
式神那头传来凌萱煌冷冰冰的声音。
楚腾达一惊：“走了？为什么？”
【她说她要砍死你和云裳这对狗男女，现在立刻马上，然后就冲出去了，刘老刚去追。】
楚腾达：“。。。。。”
【总之，飞黄，你注意点，那里毕竟是点苍派的地盘，你的重点放在不要穿帮，即便不能行动也无所谓，找师傅的事还有战术支援，可以完全交给式神。
那个课，你上归上，千万不要穿帮，师傅和情报才是这次行动的重点。】
凌萱煌如是说道。
……
就这样，时间很快到了翌日。
楚腾达知道随着自己在这里混的越熟，自己的行动限制就越大。
所以每天都会抓紧时间，在晨禁之前把式神放出去，最大化的收集地形信息。
而晨禁之后。
云裳果然像昨天说的那样，早早的等在了房门口。
今天她穿了一件粉红锻裳，崭新的，没有一点褶皱。
妆容也十分精致，看来是好好打扮了一段时间。
“要良前辈，时间到了，上课去吧。”
她负着手，身子微微前倾，脸上的笑容在这昏暗的洞窟内如阳光般明媚。
“啊~嗯…好。”楚腾达被她看的都有些脸红了。
云裳倒也不介意，牵起楚腾达的胳膊内肘，就往私塾方向带，看上去很是兴奋。
不一会，在她的带领下，楚腾达来到了苏屠岭私塾。
里面坐着大概三四十个小孩，都是七八岁出头。
这里是云裳负责的一年级区，也是苏屠岭私塾里，年龄最小的一部分孩童。
一进洞，孩子们齐刷刷的站起来，异口同声的喝道。
“先生下午好，先生辛苦了。”
声音不卑不亢，整齐的让人有些寒意。
纵然是现代社会，这个年纪的孩童上课，也断不可能做到这般堪比军事化的整齐化一。
楚腾达有些惊愕。
偷偷按了下肩膀，启动了备用的记录型式神。
苏屠岭的私塾，这可是不得了的情报。
云裳走到讲台前，手搭在小腹上，彬彬有礼，落落大方。
有个小孩注意到了洞口的楚腾达。
“先生，洞口的那位是谁？”
云裳收敛笑容，正经道：“这位，正是先生前两天说过的，俘虏了点苍派盟主的圣元英雄，八城要良。”
此话出口，私塾里的孩子们顿时流露出些微崇拜之色。
云裳接着说道：“今天，先生请到了八城要良，来为大家上一堂公开课，大家可以自由发言，积极提问，不过要记住我们大理国的训令，秩序，一个一个来。”
楚腾达一听，大喜过望。
一问一答，这对他这种没上过公开课的人来说太友善了。
截止到三秒之前，楚腾达还在想公开课到底怎么上，该说些什么呢。
毕竟……
我两辈子都没有上过公开课啊。
奇怪，为什么想到这个我心好痛？
第一个孩子举手提问。
是个五官有点像洪文定那样严肃的肉嘟嘟的小男孩。
“八城先生，您当初为何会想要投奔我们点苍派呢？”
楚腾达却是一愣。
这不像小孩的提问啊。
一般不应该问问我是怎么打的吗？
上来就问政治主见？
而且这个安静程度是怎么回事？
楚腾达感觉背脊发凉。
明明每个孩子看自己的眼神都很崇拜。
但所有孩子都像克隆人一样，用几乎完全相同的姿势端坐着，木头似的一声不吭，连呼吸的节奏都完全一致。
七八岁的小孩对于秩序的遵守，严苛到了楚腾达这个大人都自愧不如。
他清了清嗓子，现学现卖的答道：“因为圣元秩序不好，那啥，点苍派那个…秩序好，还有什么，呃…大家买东西不插队，所以我想投奔点苍派。”
“那么，八城先生对自己的故乡一点都不眷恋吗？”
另一个小女孩提问了。
她的五官也像洪文定一样严肃。
楚腾达尬笑道：“对，回圣元是不可能回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回的，点苍派里的人说话又好听，还包吃住，我超喜欢这里的。”
“同学们，大家明白了吗？”
云裳笑着总结道：“秩序，是人的终极追求，即便是愚蠢的圣元，也有要良先生这样智慧与武力并存的武者。
同学们，对于要良先生这样的圣元武者，我们应该怎么做呀？”
学生们异口同声道：“接纳，包容，指导。”
“那么对于冥顽不灵，比如被要良先生抓来的千武宗盟主呢？”
“杀无赦。”
卧槽，这是私塾还是洗脑中心？
孩子们的回答让楚腾达感到畏惧。
尤其是云裳，一脸和蔼烂漫的笑着问出这种问题。
不，云裳并不是性格变态，楚腾达看得懂。
而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她认为这就是对的。
“同学们可以继续提问哟。”
“八城先生。”
一个年龄略小，说话奶声奶气的小女生问道：“听说千武宗有影武者保护盟主，您抓盟主回来的时候，杀了几个影武者呀？”
楚腾达已经有些哆嗦了。
“不，我没杀，那啥，我们要…咳咳，总之确实我遇上几个，但我没杀。”
另一个小男孩举手提问道：
“为什么不杀呢？如果不把他们的肠子薅出来，再用肠子把他们勒死，他们怎么会畏惧您呢？又如何感化其他愚蠢的圣元人呢？”
这特么还是小孩问的问题吗？
“不不不，我们不薅肠子，也不用肠子把人勒死，我们要尊重生命，就算是敌人也要做到尽量不杀少杀，更不能乱折磨人，而且杀人也没办法感化人，明白吗？”
楚腾达的话，让孩子们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一旁的云裳却好像不在意，开口道：“沈为兵，这个问题不合适哟。”
小男孩一愣。
楚腾达心喜。
没错，再怎么样小孩提出这种问题都是心里变态了吧，做老师的都还好好教育啊。
“要良先生才刚来点苍派，他有投诚的诚意我们就该接纳他，现在他来的时间短，思想依旧有些愚昧，我们要做的，是慢慢改变他，让他变得英明，懂吗？”
这他妈是重点吗？！！
楚腾达感觉，自己的三观好像被毁了。
……………………
二一四：辽阔壮丽的皎洁之云
“八城先生，您觉得，生理痛苦和精神痛苦，哪个更能劝人回头是岸呢？”
“八城先生，您觉得如何才能付出最小的代价血洗整个千民城呢？”
“八城先生？”
“八城先生！”
一节课，上了整整一个时辰。
在佩服这些小屁孩精力的同时，走出私塾的楚腾达用力拍了两下太阳穴，这才把躁动的心魔压制下去。
怎么感觉上了一节课，我特么自己反而遭到了精神污染？
“上了一节课，感觉怎么样？”
这时，一个熟悉的男声闯入楚腾达耳蜗。
闻声看去，只见私塾外等的，居然是目前苏屠岭的负责人。
首座林穹夫。
他负着手，昂首挺胸，面含笑意，看起来很是友善。
“首座，你怎么在这？”
走出教室的云裳也惊了。
林穹夫笑道：“没什么，只是例行巡视，正好路过，就偷偷看了一会你的课。
裳儿啊，在这糟糕的环境里教导孩子，辛苦你了。”
云裳连忙受宠若惊的站直了身子：“哪里的话，首座，小女子只是尽本分而已，承蒙首座认可。”
林穹夫拍了拍她的肩膀，很是满意的说：“很好，你如此衷心，性格又好，这样一来，你下个月的婚礼我也能放心了，小龙是我最得意的部下，但他脾气急，婚后你要多关照他。”
云裳自豪的抬起头：“小女子婚后一定竭力侍奉龙领事。”
林穹夫满意的连连点头，转而看向伪装成八城要良的楚腾达。
“说实话，我一开始老夫还怀疑你是个奸细，但看过刚才公开课，老夫觉得，可能是我错怪你了。”
楚腾达奇怪。
“啊？我有做什么吗？”
林苍夫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
“你刚才，面对孩子们的提问，竭力回答，试图指点他们。
虽手忙脚乱，但这正是你诚心想教的证明。
虽然教的狗屁不通，但本座知道，你接受圣元错误的教育，一时半会还无法掰正。”
“这…是在夸我吗？”
我怎么感觉是在损我呢？
林穹夫哈哈笑道：“所谓少年强则国强，孩子永远是国家的未来。
如果你真的是敌人，面对我们的孩子，你巴不得他们死呢，又怎会那般手足无措？
你公开课上，说错话时竭力解释的行为，正是你关心这些孩子的证明。
如果你是奸细，又怎会关心这些孩子呢？”
说到这里，林穹夫的眼中，已经流露出一丝丝的信任。
虽然很少，但确实有了。
旁边云裳听到，更是兴奋的抓住了楚腾达的胳膊：“太好了，要良前辈，林首座认可你了。”
是吗？
楚腾达有些懵。
林穹夫道：“明天来议会堂吧，介于你今天的表现，我想稍微解开一些禁足区域，以便进一步观察你的诚意。”
楚腾达一听，连忙低头：“谢林首座赏识。”
这还真是意外的收获。
要知道，处于观察期的楚腾达，是有禁足令的。
能自由活动的区域，不到整个营地公开区域的二十分之一。
更别提超过公开区域两倍的隐藏区域了。
能解开一部分禁足，对于情报的收集，有着莫大的好处。
楚腾达看向身旁，正搂着自己胳膊的云裳，竟对这个女人有了些许感激。
虽然她是敌人就是了。
就这样，林穹夫因为要巡视各部门，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云裳更是开心的一蹦一跳道：“要良前辈，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可以多来上上公开课吗？
虽然您的理念不同，但您对圣元的了解，正是孩子们所需要的。”
“呃…一定。”
“那么要良前辈，我先走了我，今天谢谢你。”
说着，云裳小跑着，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楚腾达歪了歪脑袋，也没太放心上。
他怀疑过云裳的目的。
会不会是点苍派派来迷惑他的。
但楚腾达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首先她没有真气，并非武者。
而且她负责的是一二年级，主要传授的是文化。
搏杀类的指导，是由专门的武者来培训的，而且是三四年级的课程。
简而言之，就算她有这个目的，她也没这个实力来完成这个目的。
也就是说，和云裳的相遇，完全就是巧合。
也许是老天冥冥中，在帮自己吧？
楚腾达意识到，云裳的存在，能让自己快速获得点苍派的信任。
之后。
翌日。
按照林穹夫的约定，楚腾达来到了议会堂。
和第一天来时一样，他坐在石座上，对假扮成八城要良的楚腾达赞赏有加。
值得注意的是。
第一天带队的那个武者，龙啸天，也在议会堂里。
之后，林穹夫宣布，解除了楚腾达的四级禁足令，改为三级禁足令。
可活动区域，从自己寝室附近，食堂和私塾附近以外，还扩张到了娱乐室和演武场附近。
并且晨禁和宵禁以外，每天可以离开洞穴透透气，前提是要有人跟随。
这活动区域足足大了四倍有余。
可见一堂课给楚腾达带来的收获有多大。
更让楚腾达惊喜的是。
“龙领事，你带要良先生参观一下普通囚犯房吧，要良先生，只此一次，本座让你开开眼界。”
囚犯房。
那可是楚腾达朝思暮想的地方。
这次来苏屠岭，就是为了救出天机子。
可为什么？
楚腾达不解。
林穹夫赞许的目光让他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境界越高的武者，智力也越高。
这世界上不存在实力强大但智力不行的人。
更不存在以力破巧这种说法。
不是因为开通经脉能提升智力。
而是因为脑子不好使的武者，根本活不到实力强大的时候。
武者的世界是以拳头大小说话不错，但想要自己拳头大，也得有足够的智力和心计，让你活过弱小的阶段。
三脉境的武者，心计绝非凡人所能企及。
楚腾达不相信，自己能这么轻松获得他的信任。
也许上课的事确实让他放松了些微警惕，可想谈信任，还远远不够。
但为什么要带我参观囚犯房？
带着疑惑，在龙啸天的领路下，楚腾达来到了囚犯房。
和预期中的一样。
囚犯房是需要在地图房这种高级行动权限的房间里，打开密道才能进入的。
“要良先生，这边请。”
龙啸天彬彬有礼的让路，和第一天见面时恶劣的态度截然相反。
楚腾达进入囚犯房。
这是一个阴暗潮湿的洞窟，空气里到处都是屎尿味，环境比千武宗审讯房还要恶劣百倍。
生铁的牢房里，关押着几十名犯人。
或挑断手脚筋，或用银线穿耳将几人串在一块，或割掉了声带。
最过分的是有两个认肚子都被挖开，装了两个漏斗，嘴巴眼皮则被针线封住，无法站立，否则胃液就会流失，更别提行动了。
所有犯人，都有着会造成至少三等残废的伤势。
一进囚犯房，这惨绝人寰的景象入眼，楚腾达就明白了。
在林穹夫说让他参观囚犯房的时候，楚腾达瞬间想到了他这么做的原因，一共三十一种可能性。
而现在进了囚犯房，楚腾达就确定了他的原因。
是三十一种可能性里第二糟的可能。
这是一场试探。
林穹夫非但没有信任自己，反而比刚来的时候更怀疑了。
最糟的那个可能，是楚腾达已经被看穿，参观囚犯房只是请君入瓮。
幸好不是。
“这里是我们的囚犯房，这些犯人，全都是妄图颠覆个批判南云大理国的蠢货。”
龙啸天一边走着，一边介绍各种刑罚。
无一例外。
这里最“仁慈”的刑罚，都比千武宗最残忍的酷刑都残忍。
老虎凳，辣椒水，这种东西在这里简直是小儿科，根本不存在的。
最次的酷刑，都是用豪猪刺扎进指甲缝里，将指甲和甲床暴力剥离。
炮烙更是最常用的普通刑罚。
而楚腾达最关心的八城要良和天机子不在这。
【请问天机子和盟主在哪？】
这个问题绝对不能问。
因为这就是林穹夫的试探。
如果问了，就证明居心不轨，楚腾达毫不怀疑，自己当场就会被逮捕。
这些犯人凄惨的模样，就是为了试楚腾达。
如果你是奸细，那你和天机子还有盟主就是一伙的，看到这些凄惨的犯人又不见他们两个，定会心生关切，旁敲侧推问他们的下落。
这个林穹夫好算计！
楚腾达不得不佩服。
自己只要说错一句话就可能满盘皆输。
以往的对手空有境界，无论多强，皆被楚腾达计杀。
而这个林穹夫，不光有境界，有人数优势，更有心计。
如果楚腾达没有以往的历练，恐怕早已中计。
不愧是点苍派，千武宗命中注定的对手。
要没点难度，楚腾达反而会感到失望。
他刚才提到，这里是普通囚犯房，意思就是说，还存在不普通的囚犯房。
有这个情报就已经赚到了。
贪多嚼不烂，还是稳妥点比较好。
想到这里，楚腾达把重心放在了如何稳定信任上，放弃了获取更多情报的意图。
打个迂回，将计就计。
林穹夫城府很深。
不过楚腾达一点不怕。
毕竟，我可是有两辈子阅历的，加之这段时间的历练，论城府，谁更鸡贼还不一定呢。
你试探我，反而给了我一个内部瓦解你的机会。
“龙领事。”
楚腾达打断了正在叨叨介绍酷刑的龙啸天。
龙啸天疑惑的回过头。
“怎么了？是在下介绍刑罚有遗漏吗？”
“不是，只是昨天在下听说，您快要结婚了？”
龙啸天一愣。
心想难道林穹夫真的算错了？这个八城要良是真的想投靠点苍派？
要不然怎么不问天机子和盟主的下落？反而关心起他本人来了？
“哈哈，要良先生都知道了吗？在下和云裳的事。”龙啸天客套道。
楚腾达拱手祝福：“前几天上了一节云裳姑娘的公开课，下课时遇上了林首座，听他说起这事。
恭喜啊，龙领事，云裳是个好姑娘，祝你新婚快乐。”
龙啸天一听，对楚腾达的印象顿时好了不少。
难道他真的不是奸细？
“哪里，婚姻大事，一切听派内做主，与云裳婚事，在下不过奉命行事，承蒙要良先生祝福，在下定会好好待云裳姑娘。”
话是这么说，但楚腾达还是看得出来，他冰冷的五官里隐藏的喜悦。
想来这门婚事，龙啸天很是满意吧？
“唉，我要有龙兄这等福气就好了啊。”
楚腾达叹道，却故意做出一副遗憾的样子。
“是吗？”
果然，龙啸天目光中浮现了一丝狐疑。
楚腾达心底暗笑。
云裳果然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礼物。
如果不出意外，靠着这个女人，自己很可能能在苏屠岭收获预期外的战果。
云裳，真是一个好用的女人啊。
等下，为什么我会有种我是渣男的感觉？
……………………
二一五：时为朦胧的微醺之云
在那之后几天，楚腾达上了好几次公开课。
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来的驾轻就熟。
楚腾达逐渐学会了如何在小孩面前装出南云大理国人的作风。
也学会如何假装自己认同屠杀千民城这种话。
虽然对小孩子撒谎会有些良心不安就是了。
楚腾达并不恨这些小孩。
孔子说过：人之初，性本善。
也有人认为：人之初，性本恶。
楚腾达认为：人之初，性本白。
无论大人是什么样，孩子来到世上永远都只是一张白纸。
决定孩子会变成什么样的，从来不是所谓的本性，而是教育。
许多人都说这世界所有正义邪恶都是相对而言。
但楚腾达不这么认为。
诚然，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但不是不存在黑白。
你总不能说德国当年屠杀犹太人，日本人侵略屠杀中国人，这些也是相对的对，或者相对的错吧？
那就是绝对的错！
正邪也是如此。
有些正邪确实是相对不同的人，不同的立场而言，会有不同的性质。
但是也有些正邪就是绝对的。
点苍派对于孩子们这般洗脑的教育，从小以死士为目标进行培养。
这就是错的。
楚腾达不恨这些小孩。
他们本该在草原上嬉戏玩闹，畅想未来。
楚腾达恨的是把他们培养成满脑子只知道搏命的亡命之徒的点苍派。
所以，随着了解的深入，楚腾达面临了一个问题。
如果我能拿下这苏屠岭，那么这些孩子该怎么办？
孩子是点苍派的人，是敌人。
但说到底也是尚未开化的小孩。
杀了，千武宗今后将受千夫所指。
不杀，就成了放虎归山，优柔寡断。
不管怎么样，现在还有时间，楚腾达必须好好考虑这个问题。
就这样，又过了三天。
噔噔。
夜晚，楚腾达正在盘点式神查出的地理信息。
没曾想，居然有人敲门。
点苍派的宵禁应该早就开始了，这时候还有谁会串门？
楚腾达开门，却是一股幽香传来。
只见云裳竟提着一壶酒站在门外。
小脸泛着微红，显然已是微醺。
“要良前辈，喝一杯吗？”她神色中有些不知所措，招牌般爽朗的笑也有些僵硬。
“云姑娘，现在是宵禁，不太好吧？”楚腾达四处打探，确认外面没人后，把她接进了屋子。
这要不让她进来，保不准被哪个巡逻的看到，楚腾达自己也会被她坑死。
“没关系的啦。”
云裳左脚踢右脚的走进屋，随意的坐在八仙桌前，重重的把酒壶拍在桌上。
楚腾达一时有些头大。
不是，你确实有用处，不过这个点儿来我房间太脱线了吧？
“云裳姑娘，这不好吧，现在是宵禁，三天后你就要出嫁了，这要被人知道，恐怕你我都会……”
“你少来！”
云裳嘟囔着嘴，眼睛朦胧的看着楚腾达。
看那样子根本不是微醺，而是有些小醉了。
连看楚腾达的视线都无法对焦的那种。
“你还知道我要结婚了，还从中捣鬼，现在我来了，你还对我说这种话？”
她盯着楚腾达看，视线里有些微不满。
楚腾达一愣。
卧槽，那你要我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点苍派违反宵禁是什么下场？女的骑木驴，男的阉割加凌迟。
这婆娘今天发什么疯？大半夜跑我这来，不要要命了？
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不是，我怎么就捣鬼了？”
楚腾达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段时间几乎天天和云裳在一起，和她关系十分融洽。
云裳觉得，跟这个八城要良一见如故。
楚腾达也觉得，这妹子性情不错，开朗阳光，活泼灵动。
如果她不是南云大理国人，也许会是不错的朋友。
可今天她的状态却有些反常。
只见云裳说着说着，眼睛里竟泛起波光粼粼。
“刚才宵禁前，林首座来我放假了，对我说…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
她支支吾吾的样子，让楚腾达不禁菊花一紧。
云裳眼泪流了下来。
“他说他很看好你，说要把我改嫁给你，后天让我跟你完婚。”
wtf？！！！！！
楚腾达差点没一屁股摔地上。
“你怎么可以这样？！”
云裳猛灌了一口酒：“我跟龙啸天的婚事已经定了很久了，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你到底跟林首座说了什么？我只是把你当朋友，你居然想娶我？”
“不是，我什么都没说啊？”
这段时间楚腾达和林穹夫压根没见过几次面。
楚腾达也一直过的很本分，没立过什么功。
突然间把这么好一姑娘的婚事取消了，改嫁给我。
这是什么神奇的操作？
“不是，我发誓我什么都没说。”
楚腾达做出投降的手势。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连忙追问：“云裳，那你未婚夫，龙啸天他怎么说？”
此话一出，云裳眼神更幽怨了。
“他说他要跟你同归于尽。”
motherf**ker？！
这是什么情况？！
楚腾达已经能够想象得到，那龙啸天顶着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提着钢刀要跟自己搏命的场景了。
确实，楚腾达有想过。
龙啸天是领事，苏屠岭里权势仅次于首座。
如果能在云裳和龙啸天的婚事里横插一脚，也许能制造矛盾，内部瓦解苏屠岭势力。
可问题是这个计划是要在他们完婚以后实施的啊。
楚腾达三天前就已经规划好了。
林穹夫突然来这一出，岂止是打乱了楚腾达的计划？
这压根是把楚腾达给活活打爆了。
哇，这个林穹夫是真的有种啊。
且不说我这个计划还没实施，没有一点迹象，所以不可能看破。
就算你能未卜先知，看破了想这样搞我。
那你特么就不怕龙啸天砍你？
世有三恶，足以使人搏命。
杀人父母，断人财路。
还有抢人马子。
这林穹夫脑子里在想什么？
“八城要良，你说怎么办？龙啸天发火了，他还说要先杀你，再杀我，最后自杀殉情，你说怎么办？！”
“不是，你冷静点，听我说，我真的没有…”
噔噔。
房门突然又被敲响。
楚腾达一愣。
又他妈谁啊？
只听外面传来了林穹夫的声音。
“要良先生，在吗，方便聊聊吗？”
卧槽你这个时候来？！
楚腾达和云裳脸都白了。
“林首座也来了，怎么办，现在是宵禁啊。”云裳急的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
卧槽，你还知道宵禁啊？！
“快，快躲我床底。”
楚腾达这会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直接把她扛起来，塞进了床底。
“来了。”
楚腾达开门。
只见门外，林穹夫正面如桃花般冲自己笑。
“要良先生啊，打搅了。”
林穹夫自说自话的走进屋：“噫？还有酒？要良先生，你这不对啊，私藏酒品是要杖十的。不过也罢，这等小错可以包容你一下。”
楚腾达紧张的连吞唾沫：“首座大人，现在是宵禁，您这个点儿来，不太好吧？”
“哎，你不说谁知道？”
说着，林穹夫呷了口酒，道：“今儿啊，我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
不会吧？来真的？
“什…什么好消息？”
“你最近不是跟云裳走的很近嘛？本座就想啊，干脆把她许配给你，只不过嘛…”
说着，他面露难色：“你也知道，龙领事脾气暴躁，他说…他想来砍你，要良兄，你最近最好小心点。”
楚腾达是连哭的心都有了。
“不是，首座，你这是坑我啊，这是个男人都会发飙的吧？”
林穹夫一脸冤枉：“那也不能怪我啊，本座真的只是好心，虽然白天喝了点酒就是了。”
好你妈个头的心！
这人该不会真的只是个智障吧？
该不会我被阿强传染了，脑补他是个聪明人，实际上是个脑瘫加唐氏综合征吧？
你这智商都跌破马里亚纳海沟了，怎么被你做上首座的？
“不过呢，要良先生，本座很欣赏你。”
林穹夫摸了摸楚腾达的手，接着说道：“云裳嫁给你，应该会幸福的吧？所以…”
“呃不，林首座，我觉得你只是醒酒后发现自己发了酒疯，为了面子只好将错就错。”楚腾达抽出被他摸来摸去的手。
“哈哈哈，看破不说破，要良兄，要会做人啊。”
“我只是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看好我？我只是区区一个投诚的圣元人罢了。”
“就因为你投诚所以我看好你啊。”
“怎么说？”
“你的投诚，可以为我国的武者增添信心，你的存在，可以向我国武者证明圣元将溃，提拔军心，以振民心。”
“原来如此。”
“哎呀，就是这个龙啸天，有点麻烦啊，本座这次来主要是想告诉你，千万别跟他见面，你说他也是，不就是把他绿了吗？至于吗？”
“首座，我觉得他没剁了你就不错了。”
“唉，总之你万事小心。”
“呃不是，这关我屁事啊？这不是林首座你……”
“我懂我懂，你这次仗义帮本座顶锅，本座不会忘了你的。”
“不是，我……”
“好，要良先生果然仗义，本座没看错你。”
楚腾达懵逼了。
这人怎么不让人说话的？
然而就在这时。
砰砰砰。
好像要把大门打爆般沉重的敲门声。
“八城要良，给老子滚出来。”
卧槽，还来？
楚腾达一惊，外面是龙啸天的声音。
林穹夫和楚腾达面面相觑。
砰砰砰。
这一次大门都被他敲的颤颤巍巍。
“你敢抢我马子，是男人就滚出来，我要跟你单挑。”
门外又传来龙啸天的咆哮。
林穹夫顿时慌了。
“完了完了完了，现在是宵禁，龙领事要搞你本就是迁怒，可不能让他看到本座在这。”
说着，他慌不择路的站起来四处找藏身之处。
“喂，林首座，你干嘛？”
“找地方藏起来啊，要被他看到，他肯定会弹劾本座的…咦？床底不错，我躲床底。”
“啊！不是，那里不可以。”
“要良兄，让本座进去。”
“不行不行，那里不行，那里脏。”
“没事，本座不会介意的。”
“啊啊啊！！”
就这样一阵推搡，林穹夫还是一股脑进了床底。
“卧槽，你怎么在这？”
林穹夫一脸懵的看着云裳。
云裳红着脸，嘿嘿笑，不敢回答，
林穹夫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叹道：“唉，年轻人就是心急啊。”
房间里。
林穹夫刚钻进床底。
砰的一声，大门被一脚踹成了碎木。
只见门外，手提两把钢刀的龙啸天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怒气攻心导致血气上脑，龙啸天的面容翻着沸腾气血特有的翠绿色。
嗯？等会？翠绿色？
楚腾达一看。
卧槽，连头发都绿了。
“八城要良，亏老子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敢绿老子？！”
……………………
二一六：夹于天地的徘徊之云
面对凶神恶煞的龙啸天，楚腾达哭的心都有了。
原本打算，等龙啸天和云裳结婚了，再把云裳泡到手，给龙啸天戴个绿帽子。
到时候两人肯定吵起来。
而作为首座，林穹夫肯定会保楚腾达。
为什么？
因为南云大理国是个政教一体式国家。
功劳大于权利，权利大于个人思想。
南云大理国没有法律，所有人都只是服务于这个国家的工具，个人的思想和生命完全不会被考虑。
点苍派多少年都没有摆平千武宗，却被一个二五仔摆平了。
试问这个功劳有多大？
目前被禁足在这里，只是没有得到信任罢了。
不谈信任，一个领事的婚姻，和这份功劳比起来简直渺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林穹夫作为首座，必须保功臣楚腾达，不保也得保，这是点苍派的规定。
而龙啸天脾气暴躁，我就不信他被抢了新婚老婆会不闹？
闹，那就是引发内政问题。
也许对于点苍派而言是小事，但对苏屠岭这种小团队而言可谓毁灭性打击。
不闹，那更好，楚腾达可以安心对云裳进行反洗脑，套取更多情报。
可现在林穹夫这么一搞，反而把楚腾达这个计划的时机打乱了。
真的只是巧合？
他脑子抽筋了？
我的这个计划甚至都还没实施，他如果能看破，说明他的推理已经在我之上了。
那这个林穹夫将是一个无比棘手的男人。
如果真的只是巧合，那这林穹夫的运气也太特么好了。
不管怎么样，眼下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
楚腾达紧紧的看着这个暴跳如雷的男人，不敢怠慢。
此人印堂发绿，头冒绿光，双眼如翠，连身上散发出来的真气都是原谅色的。
“喂，大哥，你冷静点，这件事说起来比较复杂，我……”
“问答无用，今天你我必须要没一个。”
龙啸天压根就不听人说话。
两把战刀挥出龙吟虎啸斩了过来。
“卧槽，你听我说完啊。”
楚腾达见状吓的差点没把屁崩出来。
“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绿我！”
那龙啸天的战刀在狭窄的洞穴里舞的虎虎生风。
洞壁被刀风斩出无数道刻痕。
这货是认真的！
楚腾达连忙运起真气。
可刚运起离火步，却是心脏一抽。
糟糕！
我特么只会南明离火功。
这世上，目前会南明离火功的只有三个人。
一个是天机子，一个是南明教失踪，生死不明的长生童姥，最后一个就是千武宗盟主楚飞黄（楚腾达）。
如果这时候使用任何南明离火功的招数，无疑等于把自己的身份不打自招。
“操！”
【临界突破*十倍】
才堪堪躲开一刀。
迎面而来的却是十刀。
龙啸天疯狂的刀斩之下，整个房间里的家具接二连三的化为碎屑。
龙啸天的修为不过二脉十穴，比楚腾达低一穴。
对拥有对抗正三脉实力的楚腾达而言，这种程度的武者根本就是一盘菜。
平日里这种攻击，楚腾达想躲，完全可以先抽根香烟想想摆个什么pose。
可就是因为不能用南明离火功，只能依靠纯真气躲闪，反而使得龙啸天的攻击如今看起来简直刀刀要命。
噗。
胸口被划开一刀。
楚腾达连忙用衣服按住伤口，让衣服多吸一点血。
生生流转如果也暴露，会对自己极其不利。
“啊啊啊！！！”
龙啸天像疯了一样狂砍过来。
房间内狂风四作。
短短二十几招下来，整个洞窟都几乎要被他砍爆，天顶都已碎裂。
这模样分明是想跟楚腾达同归于尽。
不能用南明离火功的楚腾达，甚至几次被他逼上绝路。
若不是还有临界突破这个强大的buff，恐怕早已被他剁成了饺子馅。
“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龙啸天越战越狂，刀法越来越凶，几乎刀刀都朝致命点来。
“不是，我跟云裳真的……”
“我不想听！”
“你真搞错了！”
“抢了我的马子，连敢作敢当的勇气都没有吗？”
“我尼玛！”
就算性格再好，人都是有脾气的，更何况武者？
眼看着自己被逼到墙角，已经退无可退。
楚腾达也被打出了真火。
“你他妈…给我适可而止！”
轰！
【临界突破*二十倍】
恼羞成怒的楚腾达一口气释放了体内的真气。
本斩向天灵盖的战刀，突然遇到了一股极强的阻力。
龙啸天一惊，抬头看去，顿时瞳孔爆缩。
就连床底下的林穹夫都不禁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一条纯能量的豪腕，竟抓住了本该砍死楚腾达的战刀。
那是…
法相？！
这过分令人惊愕的现实，让龙啸天疯狂的眼里都恢复了三分清明。
一个二脉武者居然能用法相？
虽然很不完整，但确确实实是法相。
胜负只在分毫之间。
法相的五指猛的一收。
天玄铜的战刀当场像易拉罐般被捏烂。
另一条法相豪腕，更是毫不留情的打出了龙卷般的上勾拳。
“呕啊啊啊！！”
龙啸天当场惨叫一声，被打的冲天而起，直接贯穿了洞窟的天花板，飞到了上层，然后又贯穿了上层天花板，飞到了更上层。
一连贯穿了不知道多少层，直到叫声听不到为止，至少有十次天花板被贯穿的声音。
“操。”
收起法相，楚腾达不禁单膝跪地，不住的喘息。
武者的实力本就是两成靠境界，八成靠功法。
境界和功法，本就是类似贝斯和电音响的关系。
即便知道这一点，但楚腾达也万万没想到，不用功法的情况下，招架同级武者玩命的攻击居然是这么吃力。
如果能用南明离火功，这种对手，哪怕只用一根手指都能把他戳死，如今却如此狼狈。
要不是拥有提前觉醒的不完整法相，今天恐怕要吃大亏，至少生生流转肯定会暴露。
要不我去学个副功法？比如八城无敌的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
那个武功，不管实战还有婚后夫妻生活，都很实用啊。
“要良先生，没想到你居然有法相？”
床底下，两人钻了出来。
林穹夫正用看怪胎的眼神盯着楚腾达：“你才二脉吧？”
“也不是次次都能用的，逼急了偶尔会出来。”楚腾达撒了个谎。
林穹夫没有再说话，而是惊愕的看着天花板上一个又一个破洞。
过了一会。
洞里突然掉下来一头已经死透的猪。
显然，龙啸天还撞穿了养殖房。
“这龙啸天太过分了，要良先生，在下这就命人抓他，这次一定要给他关禁闭，先失陪了。”
说完，林穹夫便火急火燎的冲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云裳和楚腾达二人。
云裳幽怨的看着他。
良久，她才说道：“以后，你还会来上我的公开课吗？”
楚腾达抿抿嘴，权衡了片刻。
今天，林穹夫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计划是彻底被打爆了。
目前能做的只有止损。
如果连云裳的信任都失去了，那想救天机子将遥遥无期。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时间拖久了，对千武宗的士气也会有影响。
而楚腾达进苏屠岭，已经快十天了。
必须尽快找到天机子。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明天我还想来上你的公开课。”楚腾达腼腆的说道。
“是嘛，那别迟到了。”
云裳捏着裙摆，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也没出口，只是道了句晚安，便红着脸跑了出去。
看着破败不堪的房间，楚腾达叹了口气。
看来今晚我得睡垃圾摊了啊。
……另一边……
“喂，装死装够了没有？”
议会堂里，天花板上。
龙啸天呈大字型，就像埃及壁画一样镶在天花板上，口吐白沫。
直到林穹夫叫他，他才醒来。
“林…林首座……”
他连忙跳下来，却是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区区三米的高度，居然让一个二脉武者都站不稳，可想刚才那拳有多重？
“你怎么样？”林穹夫问。
“无碍。”
说着，龙啸天捂着胸，用力干咳起来：“受了点内伤，需要调养几天。”
林穹夫深吸一口气，龙啸天的模样让他很是憋屈。
他往地板上的破洞看了一眼，眼中划过一抹复杂之色。
“不过话说回来，威力也太夸张了点，这里到他房间一共有二十五层啊，却连他的功法都没有试探出来。”
“属下无能。”
“不，你做的很好了，只是他的实力太超乎想象。”
林穹夫的话，让龙啸天低下了头：“属下尽力了，却没有逼他使用功法。”
“不必自责，不管他是什么功法，如果那一拳用了功法，你有十条命都死了，这是一个能做到越脉击杀的未来强者啊。”
林穹夫说到这里拳头不由握紧。
“如果不是因为点苍派的规定，我真想现在就动手杀了他，目前能用的棋只剩云裳了啊。”
……………………
二一七：已如昙花的绽放之云
点苍派有个绝对的理念，贯彻了整个国家和每一个人。
那就是：有用性大于一切。
任何违背这句话的人，都可以被认定为敌人。
即便他是你的上级。
深夜，石座之上，林穹夫直支颐额头，苦恼着这个他习以为常的规定。
他时而嘶的倒抽冷气，时而唉的长长叹息。
一旁的龙啸天跪着，目睹着首座这般苦恼，也跟着一起眉头紧蹙。
“这个八城要良不好对付啊。”
林穹夫开口道。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绝对是个二五仔，可越是想试探他是不是二五仔，越是会被他证明自己对点苍派的有用性。”
说着，他有些对龙啸天说：“这次你可能要牺牲一下，云裳我可能真要拿去给他用。”
龙啸天的表情却没有半点变化。
“首座哪里的话，点苍派上下自幼便接受教育，我等一切皆属于点苍派，婚姻小事，不必征求属下意见。
只是属下好奇，难道八城要良真的是奸细吗？”
林穹夫上下眼睑微微靠近，看龙啸天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你难道也觉得他不是奸细？”
龙啸天低头：“是的，当时属下砍他时，刀刀直逼要害，无论从圣元还是南云大理国的理念出发去想，他都可以选择下死手。
可是并没有，相反一直躲闪，直到退无可退才出的手。
林首座，属下以为，很可能是您多心了。八城要良是真心想要投诚的。”
他的话，并没有让林穹夫愤怒。
恰恰相反，他闭目道：“啸天，你虽年轻，又是龙华殿投奔而来，天赋上不亚于你那个鼎鼎大名的哥哥龙傲天。
但是在武者的直觉上，还是差了点，毕竟你不是从死士升格来的啊。”
“林首座何出此言？”龙啸天好奇问道。
林穹夫叹道：“正是因为他太值得信任了，自投诚以来竟一点破绽都没有，所以我才要怀疑他。
一般投诚者，再怎么样，即便是诚心的，也会因为慌乱，不知所措，或者不懂规矩，露出一些不值得信任的表现。
这些些微的不值得信任的表现，恰恰是一个人值得信任的地方。
但这个八城要良不一样，你难道不觉得，他完美过头了吗？
我甚至都有种他是南云大理人的感觉。”
经这么一说，龙啸天才反应过来：“这么说来确实，此人在投诚的诚意上，表现的太过完美了。”
“所以本座苦恼啊。”
说到这里。
石座上的林穹夫不禁捂着额头苦恼起来。
“本座想找到他是二五仔的证据，可每一次都会被他反过来证明自己的有用性。
我点苍派重有用性大于一切，再这样下去……”
龙啸天低下头，想了良久，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首座的意思是，他如果在苏屠岭完全证明自己的忠诚，会成为新一代的点苍三杰？”
林穹夫点头。
“公开课他证明了自己愿意学习点苍派的文化。
以参观囚犯房为诱饵试探，他却证明了自己对千武宗毫无眷恋，对千武宗的俘虏只字不提。
刚才他又证明了自己的忠臣，逼他战斗本想看看他的武功和修为，没想到他非但没伤你又证明了他并不想伤害点苍派。
最关键是他暴露了法相，反而让他证明了自己的天赋。”
林穹夫说着说着，面露苦色：“这个八城要良各方面都趋于完美，完美过头了。
难办啊。
如果让他完全获得信任，本座就不得不让他通过苏屠岭，进入南云大理国国境。
万一被他选中成为点苍三杰，恐怕会对整个国家不利。”
“林首座您就没有想过，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
“本座在圣元执行过二十年任务，圣元人骨子里那股侠义的恶臭味道，不会闻错。”
“那干脆直接找个机会杀了他，反正……”
“这苏屠岭一千多号人又不是瞎子。”
林穹夫一口否决了这个想法。
如果无证据无理由处决八城要良，他自己也会死的很难看。
点苍派下克上打小报告这种事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圣元国升官的最好办法就是好好干活熬资历。
而没有人情观念的南云大理国，升官最好的办法就是举报干掉自己的上级，证明自己的忠诚和有用性。
“唉~”
林穹夫长叹一口气：“怪就怪，他来的时机太巧啊。”
龙啸天一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旧点苍三杰，您兄长林苍夫已死，柳姿凝叛变，唯一剩下的君无笑先生也快五十岁了。
点苍派确实需要新的点苍三杰。
此人年轻，二脉修为就能使用法相，世间绝无仅有，确实是新一代点苍三杰的不二人选。
首座，要不，我们用天机子试试他？”
“不行。”
林穹夫道：“天机子是千武宗盟主的师傅，是对付千武宗的底牌，由君无笑先生亲自看守，不能露面。
更何况，天机子现在被关在南云大理国境内，不在这，就算想露面也露不了。”
“那怎么办？”龙啸天问。
林穹夫想了想，眉宇紧蹙，良久才道：
“只有一个办法，后天让他跟云裳完婚，具体怎么做，你懂了？毕竟，你也不想把点苍三杰的名额让出去吧？
要不然，大后天君无笑先生一到，就什么都晚了。”
龙啸天身子一颤。
而这一次，这个看似毫无个人情感的男人，目光中竟浮现出前所未有的狂热。
“属下明白。”
……
原来如此，要搞事情吗？
房间里，收回式神，楚腾达舔了舔嘴唇。
妈的，还好我机智，一开始就放出了式神跟着林穹夫，听到了这么多有用的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式神好厉害啊。
三脉武者的林穹夫都无法发现。
事实上，出发前往苏屠岭之前，楚腾达还找八城无敌试过。
结果，连四脉巅峰的八城无敌都无法发现隐形的式神。
毕竟是纸片，没有生命气息。
阴阳师没有战斗力，但凡事有利有弊。
他们的式神是真他娘的好用。
尤其是情报战中，更是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楚腾达静静的分析着刚才偷听到的情报。
也就是说。
后天他们会逼我跟云裳完婚。
如果我不结这个婚，就无法得到彻底的信任。
可如果我结这个婚，他们还有一个后招，肯定搞事情。
最重要的是：天机子不在苏屠岭。
原来如此，难怪我一直没找到师傅的下落。
看来是被最后一名点苍三杰的君无笑，带去了南云大理国内境。
既然如此…
计划，在楚腾达心底油然而生。
“安倍泰亲，你都听到了？”
【是的，盟主，一直保持连线，听的一清二楚。】
“大家都在你身边？”
【是的。】
“是时候收尾了，后天结婚的时候，苏屠岭戒备必定松懈，到时放彩虹穿云箭，直接进攻苏屠岭，就说是追杀叛徒八城要良，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务必拿下这千年难破的天堑。”
【可是盟主，进攻了苏屠岭，您怎么办？】
“天机子是我师傅，不能不救，正好趁这个机会，我要以幸存者的身份进入南云大理国内境。”
【原来如此。】
安倍泰亲瞬间明白了楚腾达的意思。
楚腾达现在扮演的是俘虏了盟主的八城要良。
千武宗进攻苏屠岭合情合理，不会让楚腾达被怀疑。
结婚的时候要办喜酒吧？
介时戒备必定要松懈些许，提供了进攻的条件。
这段时间收集的地形情报，已经足够战争所必须的最低限度。
只要拿下苏屠岭，楚腾达就能以幸存者的身份，名正言顺的进入南云大理国国内。
【盟主，您的计划确实无懈可击，但问题是……】安倍泰亲欲言又止。
“什么？但说无妨。”
【如果您进入南云大理国境内，就意味着您将孤军奋战，您……】
“风险是必须承担的。”
楚腾达没有一丝畏惧，坦率的说道：“我千武大会就对各大宗门承诺过，要让点苍派付出代价。
如果我没有被杀的觉悟，就不会坐在这个盟主的位置上。
如果我没有身先士卒的觉悟，就没资格率领千武宗。”
话到此处，楚腾达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
从私是为了救师傅。
从公是为了灭点苍派。
楚腾达绝对不会退缩。
“后天是决战，在此之前我会找到八城要良，通知影武者，务必把他当成盟主接回去，他要出了什么事，我不好向无敌老爷子交代。”
【明白，盟主，祝武运昌盛。】
“谢谢。”
【飞黄~】
这时，式神另一头传来了柳姿凝的声音。
楚腾达一愣，顿时心头泛起算酸楚。
“我在，姿凝。”
【你真的要跟那个什么云裳…结婚？】
柳姿凝的话，让楚腾达感到有些愧疚。
沉默了一会，这才说道：“昂，对不起，不过你放心，只是走个形式，不会有什么的。”
式神那头，传来隐隐的啜泣声。
楚腾达没有催，只是默默地等她说话。
良久，她才说道：【我相信你不会对不起我，我在千武宗等你。】
这一次，她竟然没有吃醋，也没有大吵大闹，这有点出乎意料。
想了良久，楚腾达不禁苦笑起来。
原来，成长的并非只有我一个人。
江湖儿女，有时候是身不由己的。
柳姿凝想必也是明白这一点。
这个时候，说再多承诺都没用，唯有行动不愧对于她，不愧对于自己的良心才是最重要的。
“我会的。”
【师弟。】
式神对面又传来凌萱煌的声音。
“我在，师姐。”
【师傅就拜托你了。】
“我有说话不算话过吗？”
【也是，你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的。】
“嗯，就这样，挂了。”
关闭了通讯功能。
楚腾达长舒一口浊气。
后天，就是苏屠岭战役决胜负之时。
楚腾达从废墟里捡起一把刀。
看起来是普通的燕池刀，实际上，刀柄可以拔出来。
里面是一把木刀。
是的，这是楚腾达最爱惜的紫光檀木刀。
哥哥楚飞黄用过，师傅天机子赠送，陪伴楚腾达走了一年的木刀，如今伪装成了燕池刀的样子。
“看来，有段时间不能用你了。”
爱惜的抚过满是刻痕的刀身，楚腾达目光中满是决绝。
那个林穹夫的城府是个大麻烦。
必须拿下苏屠岭的同时，将这个人排除掉！
正常情况下，确实应该这么判断。
但这里是前线。
如此棘手的敌人居然只是第一关，可想而知，南云大理国境内，比他强的人有多少？
说不定，林穹夫在南云大理国，就是个龙套角色。
一个龙套居然都如此难缠，可想今后的挑战有多艰难。
武者的战斗是智慧的搏斗。
这里，最明智的判断应该是……
想到这里，楚腾达笑了出来。
这一战，我赢了！
……………………
二一八：已然遥远的理想之云
两天后。
今天是大婚的日子。
由于在南云大理国，个人的恋爱和婚姻是不允许的。
所有婚姻都是当事人所在部门的最高级长官，根据具体的人员需求来决定的。
什么媒人上门，彩礼，迎新娘，这种风俗通通不存在。
所以，明明今天下午就要婚礼，可苏屠岭里的气氛，却冷清的和往日里一般无二。
目前唯一能感受到的，大概就是今天因为婚礼，整个苏屠岭解除一天晨禁和宵禁，所带来的人员流动加大吧。
楚腾达闲来没事，来到敲响了云裳的门。
“谁啊？”
“我，要良。”
“手没空，门没锁，自己进来吧。”
楚腾达推门进入房间。
看到正在梳妆打扮的云裳。
她正对着铜镜，编织着极为复杂的鱼骨编发，旁边，还有两个私塾里的孩子，正为她妆点各种各样的头花。
见楚腾达进来，她给了一个礼节性的微笑：“随便坐吧，有事吗？”
“没。”
慢悠悠坐下，楚腾达一边深呼吸，一边有些焦灼的搓着膝盖和大腿。
可能是看出了这一点，云裳笑盈盈的对孩子说：“你们出去吧，剩下的老师自己来。”
两个孩子听闻，奶声奶气的道了一句：“先生再见”后，就离开了。
一点都没有正常结婚时孩子应有的兴高采烈。
不得不说，云裳真的很善于观察细节。
两个孩子的离开，让楚腾达感觉自在了许多。
如果她是圣元人，会是个贤妻良母吧？
“有事吗？要良前辈。”云裳还是笑盈盈的问，只是笑容中少了些许开朗，多了三分为人妻应有的矜持。
“昂，我来向你道个歉。”他缩着脖子陪笑道。
“道歉？道什么歉？”
“就是…那什么…你知道的。”
“龙啸天领事和我的婚事吗？”
云裳一语道破。
楚腾达抿抿嘴，点头。
她盯着楚腾达好一会，突然平平的笑了，一边伸手继续编发，一边说：“不用放在心上，那晚是我情绪化了。”
“唉？”
意料外的平淡反应，让楚腾达愣了一下神。
云裳叼着发簪，一边编发一边道：“龙领事是八岁投奔点苍派的，当年是我父母收养了他，我跟他一起长大。
其实从个人情感出发，我确实挺想嫁给他的，但毕竟是个人情感。”
“所以你…难道不恨我？”
“为什么要恨？个人感情又没有什么价值，谈不上恨不恨的，我和龙领事都只是执行命令而已。
更何况，那天晚上龙领事那么疯狂，我其实对他还有些失望呢。”
“失望？”
“为了个人情感，违背宗规，还当场闹事，我对他的印象其实差了不少。”
楚腾达蹙眉。
云裳的眉宇间很轻松，说明她没有说违心话。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她编完了头发，看向楚腾达。
旋即，伸手扣住了楚腾达的手背，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请放心吧，要良前辈，婚后我会做好贤内助的。”
楚腾达愣了一下。
他有些不自主的颤抖起来。
像是在害怕什么。
“昂，谢谢，我也该去化妆了。”
简单的笑了笑，楚腾达起身，阴着脸快步离开了云裳房间。
当晚。
婚礼被安排在食堂举行。
换上新郎装的楚腾达英俊非凡。
迈入已经坐满将近八百人的食堂，面带微笑的楚腾达心底却是不寒而栗。
很冷清。
跟人们印象中的结婚不同。
整个婚礼现场冷清的跟义庄一样。
八百人无半点议论声，都静静的盯着走进来的楚腾达。
铜锣，舞狮，烟花，什么都没有。
楚腾达的眉头不禁紧蹙，迈步走向坐于首座的林穹夫。
林穹夫面带微笑，与楚腾达对视。
两人怀揣着不同的心思逐渐靠近。
“参见首座，谢首座赐婚。”
“嗯，好，宣新娘进来吧。”
随着门口护卫一声吆喝，万千妆点，红妆裹人的云裳也在两个童子的陪同下，走进了食堂。
现场依旧很冷清。
没有人发声。
明明云裳打扮的那么漂亮，却连半点吆喝都没有。
一身晃眼的红装里，胭脂涂抹的美人嘴角含笑，眸如清泉。
楚腾达望着这个“妻子”，心里却在隐隐作痛。
知道为什么白天，楚腾达离开她房间时会不寒而栗吗？
因为她当时的笑容明明那么美。
明明眼睛就像一个姑娘应有的那样散发着宝石般的光泽。
可其中，楚腾达却看不到身为一个人应有的精气神。
不光是她。
整个点苍派，除了龙啸天，林穹夫，还有少数几个人以外，楚腾达发现，所有人的眼神都是这样。
没有精气神，就跟傀儡使得。
云裳没什么特别的。
她只是一个长得比较漂亮的女性而已。
其内在。
和坐在这里的八百苏屠岭死士，乃至于整个南云大理国每个人民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今天云裳的话语，还有她的笑容，都在提醒着楚腾达。
不要对她有妇人之仁。
她美丽，开朗，活泼的皮囊里面，只是一具空壳罢了。
她没什么特别的。
她只是万千南云大理国国民的缩影罢了。
“新郎新娘敬茶。”
护卫的吆喝中，两人双双向林穹夫敬茶。
在南云大理国，结婚拜堂是不拜天地和父母的，而是拜自己所属的上级。
林穹夫饮下茶，嘴角含笑的看着两人。
“要良，本座把云裳许配给你，是对你的信任，你以后一定要诚心为点苍派，为南云大理国做事，明白吗？”
“属下定当尽心尽力。”
“云裳啊，本座很看好要良，婚后，你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要好好辅佐他，明白吗？”
“小女子定尽心尽力。”
“好，喝交杯酒吧。”
两人转身对视。
交错的眸光中，云裳两眼如星，闪闪发光。
楚腾达虽然眼中透着无穷的喜悦，然而这只是他的演技罢了。
“小女子不才，余生还请相公多多关照。”
“娘子。”
言罢，两人双臂交错，即将对饮交杯酒，
然而就在这时。
“不准喝！”
大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歇斯底里的咆哮。
门口护卫更是当场被打飞进了食堂。
众人齐刷刷看去。
只见龙啸天手握战刀，背后跟着七八十人，闯入了婚礼现场。
果然，来了吗？
早有心理准备的楚腾达面色不改，眼睁睁的看着龙啸天走来。
让我看看，林穹夫，你的最后一次试探到底是什么？
在你试探之后，就轮到我出招了！
“龙啸天，本座不是关你禁闭了吗？谁准你进来的？”
林穹夫一拍椅子扶手，爆喝道：“林首座，我不管，云裳是我的未婚妻，我容不得他人横刀夺爱。”
说罢，他上前一把搂住了云裳。
云裳大惊，拼命挣扎：“你疯了，龙啸天，放开我！快放开我！”
然而一个弱女子的力量，在一个强大武者面前，又岂能有半点作用？
龙啸天指着楚腾达，大喝道：“我不管什么点苍派规矩，反正我也不是土生土长的南云大理国人。圣元人，你要抢我的女人，就用你圣元的方式解决，有种一对一生死战！”
“你以为本座会任由你胡来吗？”
还不等楚腾达回答，林穹夫已经一口否决：“你还把不把我这个首座放眼里？龙啸天，现在退下，本座兴许还可以不追究。”
“林首座，你不用说了，不就是打嘛，打呗，我无所谓。”
楚腾达的插嘴，让林穹夫不免一愣。
还不等他反应，楚腾达已经站了出来。
他显然没想到，楚腾达居然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事实上，楚腾达知道他们接下来会说什么。
龙啸天和林穹夫肯定会逼逼好一会，然后说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让我和我的人造反，到时候就算死，苏屠岭内耗严重，战力不足，也有可能会被外面的千武宗攻破。
然后林穹夫因为害怕同归于尽，就让楚腾达出战。
美其名曰，大事化小。
还能卖楚腾达一个我重视你的意思。
也能让楚腾达顺利卖自己一个人情。
这种情况下，楚腾达必须出战。
名正言顺。
既然横竖都要出战，楚腾达当然不会跟着他的计划走。
这个林穹夫不简单，他打乱了我那么多计划，我当然也要还他一手。
所以，楚腾达直接答应了下来。
而正是这一答应，让林穹夫反而陷入了被动。
因为按照正常的计划，接下来的战斗，楚腾达是要以化解危机为由出战的。
因此，楚腾达不能杀龙啸天，否则显得不仗义。
可现在楚腾达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等于是受到了挑衅主动应战。
这种情况下，楚腾达是可以杀了龙啸天的。
那龙啸天也是一愣。
这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法相，临界突破，以气御物。
只能用着三招吗？
足够了。
楚腾达含笑，上前一步，
右手掐出剑指。
唰的一身。
旁边一个武者的战刀当场凌空飞起，飘至身旁。
众人大惊。
林穹夫和龙啸天更是面色大变。
除了法相，他居然还会以气御物？！
楚腾达喝道：“龙领事，我也喜欢云裳，云裳不会让给你，打吧。”
此话一出，龙啸天怀中的云裳娇躯微微一颤，惊愕的看着这个霸道的男人。
而楚腾达也接过半空中的钢刀，毫无章法的随便挥了几下，已经摆开了架势。
楚腾达答应之果断，显然打乱了林穹夫和龙啸天的节奏。
见两人面色中双双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愕，楚腾达的脸上，逐渐笑意浮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近半个月的时间，我一直处于被动。
现在，情报已经收集完毕，师傅的下落已经查明，昨天式神还找到了八城要良的关押处，苏家镇里，千武宗大军更是已经集结完毕。
不陪你们玩了。
楚腾达这一秒开始，要夺回局势的主动权。
……………………
二一九：无力飘荡的浮萍之云
锵。
极为艰难的招架致命一击，紧随而来的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快速连斩。
从未使用过钢刀，对于重量的细微不适，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楚腾达目光如鸿的看着眼前的敌人。
全力以赴之下轻易就能压倒的武者，如今却让他陷入了苦战。
如果能用南明离火功的话，哪怕只用一招，哪怕只是不用武器的九火掠阵踢，都能在瞬间决出胜负。
“怎么了怎么了？！提前觉醒法相的天才武者就这水平吗？！”
龙啸天的攻势越来越猛，狭隘的空间里每次运动都能带来几十招凶猛攻势。
他的攻击是那么慢，以至于楚腾达看着都想打哈欠。
可不把真气转化成南明离火真气，没有火凤玄黄的加持，楚腾达的肉身就如生锈十年的汽车。
即便有二十倍临界突破加持，身体依旧太过迟钝，完全跟不上自己作战的需求。
锵。
明亮的火花让人联想到新春的烟火。
宛如甩出炸弹般的一击，明明已经招架下来，楚腾达却依旧被击飞撞在岩壁上。
玄武岩坚硬的岩壁当场塌陷了一大块。
不痛不痒。
楚腾达吐掉嘴里的灰尘，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龙啸天。
那龙啸天见状也是不好受。
这个人怎么回事？
一连过了百招，在武者的战斗中已经算持久战了。
他自己的真气都了消耗大半。
可这个八城要良明明被自己压着打，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他的速度和力量都弱的不行，可他的视线却无时无刻不盯着龙啸天的每一次攻击。
仿佛不是他弱，而是他的身体素质跟不上他的反应。
龙啸天感觉，眼前这个男人，那背后骇然的法相根本不是他的底牌。
甚至感觉，这个名为八城要良的男人，压根连一成力都没有出。
好像他是一个高手，在让着自己，任由自己殴打，而自己却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他想回头征询一下林穹夫的意见。
可又不能回头。
这本来就是为了试探他到底是不是奸细的一场戏而已。
龙啸天只能硬着头皮，重新提起真气，一跃斩向楚腾达。
而楚腾达却完全没有把他的攻击放在眼里，反而沉浸在心底的感悟之中。
原来如此。
南明离火功固然强大，但脱离了这个武功，自己的战斗力会十不存一是事实。
武功说到底是武者本身实力的放大。
如果武者不依靠武功，本身越强，那么在使用武功时，这些微的强大也会被武功以倍数放大。
在还是准武者阶段，天机子的教导如今再一次浮现于耳畔。
调整呼吸的方式，呼吸是一切行动的基础。
不要让真气在体内沸腾，而是像溪水般源远流长的流淌。
不要执迷于爆发力，而是要让本能带领着身体行动，再让思考凌驾于本能，对动作进行微调。
不要被对手可能会致命的攻击吓到，也不要去看对方手中的刀。
因为对方的身体，肌肉的鼓动，呼吸的节奏，目光的走向，杀意的方位，远比他手中的刀能传递更多信息。
楚腾达逐渐适应了不用南明离火功的身体。
双目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逐渐变得冷静。
呼吸也越来越平稳。
龙啸天的战刀已至额前。
楚腾达非但没有招架，反而松开了自己手中的钢刀。
啪！
“什么？”
突如其来的鼓掌声，让龙啸天大惊失色。
只见楚腾达放弃了手中的钢刀，竟选择踏前一步，空手接白刃！
而且还被他接中了！
更恐怖的是，楚腾达居然闭着眼接中了。
原来如此，师傅，桃源乡里，您其实已经把战斗的诀窍，融汇到了每一次训教时，那严苛的训话之中了吗？
武者本身纯真气状态下实力如果是1，那么南明离火功就能发挥出10。
如果本身的实力能提升一点，哪怕只是1.1，在使用南明离火功后，也能发挥出11的战斗力。
想通了这一点，楚腾达不再苦于自己不能用南明离火功，而是试着寻找更高效的作战方式。
【记住，双臂的力量并非源于胳膊，力从腰发，劲从肩出，上三路要做到肩臂如一。】
“嘶~”
深吸一口气，发出惊人的吸气声。
楚腾达双目一睁。
锵。
竟将龙啸天战刀折断。
“什么？！”
【力从地起，劲由腰发，双腿放松，只有在出力的一瞬间将力与劲一口气释放出去。】
回身抬腿。
楚腾达一个侧身踢，如标枪般射向龙啸天。
龙啸天见状哪里会怕。
他的力量踢不疼我，只要我格挡一下就能…
他的思想中断了。
这一脚的力量如此之大，以至于他即便以手格挡，都无法完全泄去力量。
龙啸天只觉一股翻江倒海之力收为一点，腹部的肌肉仿佛变得形同虚设，这一脚的力量直通脏腑。
“呕啊啊啊啊！！！”
龙啸天当场被一脚踹飞，直勾勾的将石桌撞成了齑粉。
他还想起身，可这一脚造成的冲击，却让他止不住的干呕起来。
胜负已分。
适应了纯真气的楚腾达，已经拥有了凌驾于龙啸天的力量。
“要良，你没事吧。”
战斗一结束，云裳便冲了过来。
楚腾达并没有搭理她，只是掸了掸身上的灰，注视龙啸天。
“这不可能。”
林穹夫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嗫嚅了一句。
虽说龙啸天的实力在苏屠岭排不上前列。
但毕竟也是二脉高位武者。
这八城要良明明上次被逼上绝路，这次居然完成了反杀？
这小子果然留了不止一手，看那样子还很游刃有余，实力保守估计至少可以匹敌三脉。
我的推算果然没错。
林穹夫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原理很简单。
如果他不是心中有鬼，又何须隐藏部分实力？
目前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他可能想用保留下来的实力，在真正需要的时候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二就是，他的武功本身就有可能暴露他是奸细。
想到这里，林穹夫定下心神，走上前去。
而他表情的细微变化，又如何逃得出本就有戒心的楚腾达的眼睛？
“要良先生，精彩。”
“哪里哪里。”
“来人啊，把龙啸天拉下去关禁闭。”
林穹夫说着，又问道：“只是我不理解，要良先生为什么没有用武功呢？”
楚腾达脚尖一挑，将刀还给了属于它的武者，回道：“因为没必要。”
“要良先生果然非凡，只是在下两次见要良先生出手，都没有动用武功，甚是好奇。”
林穹夫搓着手，身为在众目睽睽之下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目的就是为了让楚腾达不得不接受接下来的请求，否则下不来台。
“反正今天不出手也出手了，不知要良先生是否方便，向在下展现一下您的武功呢？”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说道：“毕竟我是首座，需要因地施才，对于部下的实力，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的。”
楚腾达双目微微抽动一下，心底暗笑。
暗的不行来明的，想逼我吗？
确实，长官请求，又是婚礼大好日子，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果楚腾达不接受，其他人又不是傻子，定会怀疑。
林穹夫这笑眯眯的这个请求，虽算不得撕破脸皮，却也差不多等同露出獠牙了。
【盟主，做好准备，10，9，8……】
式神那头传来了安倍泰亲的声音。
楚腾达轻轻一笑：“没问题啊。”
林穹夫一愣。
这么果断就答应了？
“要良前辈。”旁边的云裳用力握紧楚腾达的臂弯。
楚腾达却轻轻一笑，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等下躲起来，免得被波及。”
“唉？”
云裳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突然，外面传来了哨兵惊恐的声音。
“林首座，不好了！”
那哨兵噗通一声惊恐的跪在林穹夫面前。
“怎么回事？”
“千…千武宗攻进苏屠岭了！”
林穹夫大惊，连退两步：“怎么可能？你们哨兵干什么吃的？早点干什么了？”
“这个……”哨兵惶恐的低下头：“他们就像突然出现的一样，等反应过来，已经进谷了。”
“什么？！”
轰隆一声。
话刚到此，整个苏屠岭突然猛烈的震颤了一下，洞窟穹顶都被震下不少灰尘。
这个震动，这个距离…不是已经被打到家门口了吗？
林穹夫发现，楚腾达正冷笑着看自己。
他这才反应过来。
是你搞的鬼吗？！
林穹夫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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