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突遭袭击 (二.2)
这次战斗后,陈大锤将头功记在了黑姑头上,西山区队便开始有了声望。让西山区队员们个个扬眉吐气,不再像以前那样走在哪里感觉低人一等了。而是张口就是俺们西山区队这个,俺们西山区队那个……全然一副大哥大的样子。
这时,又有人说,这种单打独斗的作战方式,算不上有勇有谋智勇双全,至多也就是个好汉,算不上英雄。
黑姑没有吱声,只是默默地做着一切。她知道,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的,人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又不能去把人家的嘴给封死。况且,嘴是两张皮,反说反有理,正说正有词。如果你太在乎别人说的话,那么你就岂不成了一个大裤衩子了,人家放什么屁,你都得兜着了。没意义的事情,她黑姑绝对不去争不去论。她在琢磨着,该如何打好下一仗。庄户出身的黑姑,懂得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手中无米,唤**不来。手中有粮,心中才能不慌。她想弄些枪支弹药来充实队伍。这个年头,手中有枪,腰杆才会直。
但就目前的力量来说,西山区队离开了县大队后,便显得十分单薄,翻来覆去就那十几杆枪,想让火力形成密集,根本不可能了。就眼下这点力量,去硬攻打炮楼,更是不自量力。惟一的办法,是智取,或者去打小户。比如个别的小伪公所之类的。这样的伪公所,一般防范意识薄弱,比较容易成功。有小就不愁大,虽然收获小点,但苍蝇多了也是肉。集腋成裘嘛!
一天,黑姑得到可靠情报,扁山村公所所长彭章不顾亲朋好友劝说,本着有奶便是娘的原则,心甘情愿地做汉奸为日寇卖力。上午刚拜了十字路城伪县长为干爹,晚上便在村公所内大摆宴席庆贺。对彭章这种屡教不改的汉奸行为,组织上早就多次警告过,彭章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膨胀了,铲除汉奸行为已是势在必行。得到情报后,黑姑立即决定抓住时机,一边为民除害,一边可缴获部分武器。
傍晚时分,黑姑带领队员来到扁山河树林子埋伏。黑姑简单地介绍了战斗任务之后,自己带一名队员前去扁山村公所摸清情况。不一会儿,黑姑回来了,说,现在彭章已喝得差不多了,回到房间里抽大烟去了,其他人还在猛喝暴饮。我和高粱、快腿哨子三人化装进去,其他人在门外接应。当前是他们人多,咱们一定要不声不响地把彭章处理掉。然后,再冲进去收缴武器。大伙都明白了吗?黑姑强调之后,又低声问道。
明白了!大家一齐低声回答道。
好,出发!黑姑一声令下,随后带头冲出树林,如鹰一样刺入深黑的夜幕中。来到扁山村公所时,队员们按照黑姑的部署,十分娴熟地进入各自的位置。黑姑带着高粱悄悄地向彭章的房间靠近,见四周无人便推门进入,正当黑姑一脚门槛里一脚门槛外时,正在躺着抽大烟的彭章立即翻起身来,持枪喝道,谁?站在黑姑身后的高粱一下子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只见女扮男装的黑姑不慌不张地答道,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土匪暗语:自己人),彭所长您好!
谁的人?彭章听了暗语知道是自己人,但仍不放心,举着枪继续问道。
鸡鸣山顶上韩大当家的派俺来告诉您,明天围子大集请您喝酒谋事。黑姑拿捏着粗嗓子不急不慢且吐词十分清楚地回答道。
彭章早就想找韩大当家的商量以后的出路,想让韩大当家的作为自己的坚强后盾,今日来请,正合心意。于是,便放心地将枪放下,热情地邀请道,好,好!快进屋,到里面喝茶。
多谢彭所长!黑姑一边说一边走进来。
面对鸡鸣山的人,彭章自然不敢慢待,在邀请的同时,便起身迎客,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还没明白怎回事时,就被黑姑身后窜出的高粱一下子就放到在地上,紧接着便被绑粽子样绑得浑身动弹不得。之后,又被高粱扛在肩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村公所,来到了刚才集合的小树林里。
一到小树林里,高粱便把肩上的彭章一下子撂倒了地上,跌得彭章像过年待宰的肥猪样呜呜叫着。旁边的一名队员上前伸手将塞在彭章嘴里的破布拔出,彭章便上气不接下气地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您要钱,俺就给钱,要地俺就给地,要女人俺送女人,只要不要俺命,要什么给什么,坚决不打阻挡……
俺们什么也不要,就要你这狗汉奸的命!黑姑的话犹如这黑幕中的一道闪电,直击彭章的五脏六腑,让一直不停求饶的彭章立时绝望地闭了口。
黑姑冷笑了一下,说,你做的恶你不知道?你祸害了多少老百姓,你心里没有数吗?现在俺代表滨海抗日大队西山区队宣布,汉奸彭章死刑,立即执行。
将彭章处理掉后,黑姑又立即返回,让一直埋伏在那里的队员们一齐冲了进去,对着室内的那群无赖大喊,彭章已经见了阎王,反抗者杀,缴枪不杀!醉眼朦胧中的无赖们,稀里糊涂地缴了枪。
第二天,正巧延着逢扁山集,前来赶集的乡亲们看到被吊在树上的彭章,和身上“判处汉奸死刑”等字样,无不拍手称快。村公所里的那群无赖,看了立即感觉后背冰凉,直冒冷汗。幸亏昨晚人家没对自己动手,动手的话,下场是和彭章一样的。这也说明人家手下留情,给自己留出了悔过自新的后路。自古以来树倒猢狲散,这营生不能再做了,赶紧散了逃命去吧。
突袭扁山村公所,不费一枪一弹,还缴获了彭章的短枪和十杆长枪和一百多发子弹。这一仗不仅干得漂亮,还有力地震慑了那些哪头炕热哪头爬,两头炕热就累煞的势利小人,将个别人想当汉奸的苗头抹杀在了萌芽之中。
事情过后,西山区队的队员便开始反击说闲话的那部分人道,您再说说,黑姑队长没有计谋?反正俺们全队都服了。跟着黑姑队长打仗,以后的好戏还在后头呢,你就跟在后面眼红吧,到时定会馋死你!
第六章 突遭袭击(三 )
三
黑姑带着刘民强乘着夜色来到了马鬐山下。黑姑走在队伍的前面,三拐两拐来到了天梯前。天梯是山下老百姓的叫法。言下之意,此处的小径附在如墙样的峭壁上,攀登起来犹如蹬梯子一般。稍有不慎,便会从半腰处跌滑下来。只见黑姑往上猛蹿了两步,便蹭蹭地登上了天梯,不一会儿,就攀登了上去。然后,将腰间的一根拇指粗的麻绳一头系在一个石橛子上,一头甩到了下面,让受伤的士兵们借助绳索进行攀登。
刘民强也同黑姑一样,没有借助绳索,直接用双手攀登了上去。上来后却发现前面两块三四丈高的巨石挡住了去路,不禁立刻疑惑起来,这黑灯瞎火地,怎么走进了这么一个鬼地方来了?
黑姑看到了刘民强迟疑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调侃道,是不是感觉到山穷水复疑无路了?
是呀!我也正想到了这一句,还要继续想下去,柳暗花明又一村在哪里?刘民强疑惑地回道。
黑姑嘿嘿一笑,说,刘连长,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俺不会把您带到绝路上的,再说您是友军,又不是小鬼子。是不是?
那是!我相信你!刘民强见黑姑这样说,心里一下子宽阔起来。
走吧,俺继续给您带路。黑姑说着,便领着刘民强往前走去。
走了五六步后,刘民强便看见前面两块巨石之间,有一个夹道,宽窄的程度刚好容下一个人的身子。
黑姑边走边告诉刘民强说,这个地方叫一线天。
刘民强听后,不禁抬头望上面望了一眼,只见窄窄的上空如同用剪刀将天空剪了一刀样,窄窄的天幕上几颗星星正在调皮地对着他眨着眼睛。
一线天不是很长,约有三十多米。出了一线天,展现在刘民强面前的竟然是一片二十多亩的平地。黑姑没有看到刘民强惊讶的表情,便一直往前走,直到前面一片悬崖峭壁没有路时,才停了下来。转身对刘民强说,到了。
刘民强听后,哦了一声。余音中带着疑问,不用说,今夜就在这平地上安营扎寨了。
这时,后面的高粱和快腿哨子一齐跟了上来。只见快腿哨子快步走到岩石下,用火镰点着了一个火把,让黑暗的空间立时明亮了起来,借着火光的明亮,刘民强便看到了峭壁下有一个黑魆魆的洞口。快腿哨子举着火把便往洞里面走去,边走边点燃了石壁上的油灯,让刚才还漆黑一片的山洞立刻明亮了起来。
刘民强见了,不禁大喜,说了声,好!接着就对着黑姑竖起了大拇指。
黑姑微笑着对刘民强说,这通天洞,冬暖夏凉,不冷不热,非常适合伤员们疗养休整。天已不早了,您先带着弟兄们休息吧。里面请。
这通天洞越往里走,里面越宽阔,可容纳数百人。黑姑把刘民强安排到里面后,便带着西山区队守在了洞口处,随后又安排高粱布置好岗哨,做好警戒。
第二天,天刚亮,刘民强就来到了洞外,仔细观察了一下,就立刻被这个地方吸引住了。这里四周全是悬崖峭壁,且高大无比,形成一个天然屏障,前面则是一线天,据守在这里,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真是个疗养休整的天然福地。但是,好是好,万一被日寇用火力封住出口,就会有被堵住鸡窝的危险。
刘民强正想着,这时,早已站在他背后的黑姑问道,刘连长,在想什么呢?
刘民强见是黑姑,便实话实说道,这个地方真不错,只是——
只是没有退路。是不?黑姑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替他说道。
正是这个意思。如果能进能退就更完美了。刘民强点了点头说。
这个嘛,刘连长大可不必担心。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嘛。俺还是那句老话,不会把你往绝路上带的。黑姑故意卖关子是的说。
刘民强一听就笑了,这是话里有话,明摆着在告诉自己,这里肯定有出路的。看来自己的担心已是多余的了。
怎么样?这里的风景不错吧?黑姑转移了话题问刘民强。
嗯!刚才还看见山上烟雾缭绕,如仙境一般,让我想起了老家的山雾,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刘民强感慨地说道。
黑姑听了,眨着美丽的大眼睛问道,是吗?见刘民强认真地点了点头,又接着说,这马鬐山是俺们这里最高的山。有马峰、百丈崖、帽氢石、风动石、龙石、巨练、石穿云箭、一线天、天桥、讲经洞、寿星洞、寿星石、狮子峰、母子石、锡童石、大将石、监管石、观星台、热顶遗址、始皇坐石、鹰愁涧、踏隆沟、对字沟、羊栏峪、羊栏顶、老爷洞、仙人洞、曹公洞、天鼓石、燕子崖、石刀石、笔架山……
黑姑正说得起劲,便被刘民强忍不住的笑声打断了,刘民强笑着说,队长怎么一下子变成说书人的样子了?
黑姑没有在乎他的笑语,纠正说,说书的不是这样说的,而是这样说,话说马鬐山有“四奇、四怪、四险、四秀”之说。各位看官,这四奇是:
芦苇长上马口石,
银鱼万条游天池,
金蟾绿背红肚皮,
山顶黑土不见底。
那四怪是:
四四方方象天台,
山顶倒比山邦矮,
十万奇石天外来,
陕北山丹遍地开。
黑姑一口气说完这四奇、四怪之后,不禁问刘民强,怎么样,像不像集市上说书人?
那四险呢?刘明强没有说是或者不是,而是继续问道,并期待着下文。
黑姑见了,便继续接着说道,各位看官,下面俺再接着给您说那马鬐山的四险。那四险就是:
七十二道鹰愁涧,
钻天鹞鹰飞三天;
八十一座擎天峰,
峰峰高耸触着天;
万丈悬崖如刀削,
猿猴攀登也胆寒;
千仞绝壁倒卷帘,
神仙见了也犯难。
好!刘民强听了不仅拍手鼓起了掌。接着又追问道,干脆把那四秀也一起说了吧?
好!黑姑点头答应道,接着说道,这四秀,那就是:
三面碧水绕山转,
流泉飞瀑一条线,
云海蒸腾托旭日,
古松老藤枕月眠。
今日俺把“四奇、四怪、四险、四秀”都表完,还是表不过那明代进士傅国。他的一首诗作传千年:
常把芙蓉况好峰,
几多峰好愧芙蓉,
马鬐秀色参天起,
真个芙蓉几万重。
现在也请刘连长来一首,承上启下往下走。黑姑说完,便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民强。
正听着津津有味的刘民强没想到黑姑会把球踢过来,急忙摆手推辞道,不,不!我可不敢当,那样会欺天的。
哈哈哈!黑姑见他急忙推辞的样子,忍俊不住开心笑了起来,说,没想到,刘连长也有谦虚的时候呀?
刘民强红着脸,心想,这个黑姑,绝不能小瞧也。
第六章 突遭袭击 (四)
四
黑姑领着刘民强沿着通天洞往里走,大约走了二里路后,来到了山后的出口。刘民强仔细看了出口,不禁感叹万分,这还真是个通天洞啊!这出口在一片野藤条中,整个洞口被野藤条覆盖得严严实实地,从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洞口的痕迹。
黑姑看了刘民强一眼,说,这回你该放心了吧?
嗯!绝对放心!但我也不能粗心大意,到时这里也放上一个岗哨。刘民强说。
也好!小心驶得万年船。黑姑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刘民强赞同地说。
那是!队长说得对。刘民强流露出圆滑的味道来。
黑姑没有理会,接着说,俺们西山区队也休整得差不多了,得出去到县大队领任务啦。
这么急?刘民强听了,忙问道。
不急不行啊,小鬼子还在到处杀人放火。只有将小鬼子赶走了,才会不着急的。黑姑认真地说。
是啊!日寇一日不除,民众就一日不得安生。所以,我辈需继续努力,驱逐日寇,还我河山!刘民强慷慨激扬地说。
黑姑把刘民强引进旁边一个侧洞里,指着一垛粮食说,这些粮食也够你们吃些日子的,希望早日疗好伤,一起打鬼子!
刘民强看到这些粮食后,感动得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好一个立正,想黑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说,十分感谢!您想得太周到了。
您不用客气,都是为了打鬼子。黑姑说,你多保重。过些日子,俺再给送点好吃的来。
黑姑和队员们走后,刘民强看望了一下伤员后,便走出通天洞,来到外面独自坐在一块山石上,沐浴着时急时缓的山风,看着天上越飘越近悠悠的白云,思绪便傍着白云飘向了东北老家的时光……
他家就住在那松花江边,父亲常年以打鱼为生。他儿时的时光基本上是在父亲的船舱里度过的。从认识鳌花、鳊花、鲫花的“三花”鱼开始,再到“五罗”——哲罗、法罗、雅罗、同罗、胡罗。这些都曾是自己最美的佳肴。当然这些是留恋不住自己的,让自己最向往的就是那“武开江”的日子。像这样的日子,常常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武开江”需要季节风,一般要刮半个多月的狂风。阵阵狂风,如狂卷的钢鞭样击打这江面,于漆黑的深夜中迸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冰封了一冬天的松花江面炸开了,轰隆隆的冰排互相簇拥着,互相撞击着,如一匹匹脱缰的野马咆哮着,争先恐后地往下游宣泄而去,那气势,如长虹样直击心扉,让灵魂震撼,更如黄河壶口瀑布般壮观,让人终生难忘和留恋。
随着冰面的分解,被冰封了四五个月的鱼儿也被这江水激活了飞跃,纷纷在江面上跳龙门般地飞鸿着,划着靓丽的弧线,引得岸上观看的人们阵阵喝彩。这时候,他的父亲会将渔船小心地行驶进激流中,撒下一匹网,收一船开江鱼。这些开江鱼,由于忍受了一冬天的饥饿,体内的脂肪已经消耗殆尽,肠内的废物也排泄得异常干净。饥饿也让其皮肉紧缩,变得非常结实紧凑,不肥不烂,与冰块形同一体,出水后,便冰清玉洁一般。下锅后,更是味美鲜嫩,无与伦比。所以,在中国著名的“四大鲜”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地位。
开江鱼好吃,但也珍贵。他的父亲从来是舍不得自己吃,每次将船靠岸后,他都将鱼儿全部卖给了鱼霸,卖来的钱除了交上船租外,剩下的就买点米,回家度日。
“九一八”事变之后,松花江上就多了一艘艘日本船。这些日本船在江上横行霸道,开枪打炮,为所欲为。一天,他的父亲像往常一样下江出船,忙到下午时分,正准备返航回家时,被小鬼子的巡逻艇包围,接着便是枪炮大作,一齐向小船飞来。他的父亲先是不幸中弹,接着渔船便被飞来的炮弹炸了个粉碎。让他沿着松花江寻找了三天三夜,也没寻见一丝踪影。从此,他父亲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没过几天,他的哥哥又被日本鬼子抓走,去了煤矿做了劳工,之后,便杳无音信。紧接着,他的十七岁妹妹被日被鬼子掳进据点里,也是一去不复返。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他的母亲受到了沉重打击,这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地不应的怨恨,直憋屈得把善良的母亲逼疯了,一头投入到松花江里,汹涌的江水也如日本鬼子的魔爪样无情地吞没了他母亲的身体……
从中学闻讯赶来的他,长跪在江边上,面对滚滚的江水洒干了眼泪,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突然间就成了孤儿。该死的小鬼子,此仇不报,枉为老刘家的男人!他想等到天黑,冲进小鬼子的据点里,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但是,被随后赶来的同学王忠才拦住了,最后将要累瘫在地上的他拉起,擦干了眼泪,一起回到了学校,要一切从长计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王忠才的家境遭遇也基本上与他家的相同。王忠才家里有一个手工作坊,主要是弹棉花纺纱。日本鬼子来了之后,要将他家的作坊收购。王忠才的父亲坚决不同意。日本鬼子一看收购不成,便另施毒计,以私通抗联的罪名,将王忠才的父亲逮捕后,打入牢房,没收了他家的作坊,将王忠才的母亲和家人全部赶出来,流落在街头。
回到学校后,王忠才便问刘民强有什么打算?
刘民强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报仇,报仇!
王忠才说,你这是初级阶段,我父亲刚被鬼子抓的那几天,我也是只有一个念头,报仇!可是,后来冷静下来想了想,这报仇,不是一句空话,要付诸于行动的。既然要行动,那就不能硬拼和蛮干,咱不能简单地一命换命就完事。咱要从长计议,要把这群侵略者赶出中国才是根本。
王忠才的一番话,让刘民强清醒了许多。王忠才也算是过来人,毕竟早就经过了,自然考虑的比自己多。是啊,要想将这群畜生赶出去,参军报国才是惟一的出路。去哪里参军呢?找抗联?抗联都在深山老林里,恐怕一天两天难以找到,遇上野兽什么的,没有防备经验的他们,肯定会吃亏的。实在不行的话,就南下,找**参军,只要是能打鬼子报仇就中。
说干就干。刘民强做出决定后,第二天晚上,便与王忠才一起溜出了校门,在鬼子据点周围转悠。遇到一名酩酊大醉的鬼子兵,二人一对眼色,便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名鬼子兵放倒,刘民强抡起手中的石块,将鬼子兵的头颅砸了个稀烂。之后,两人便乘着夜色,一起南下,走了近一周,便找到一处国民党部队,当上了一名**士兵。
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与日军打了几次阵地战之后,便一路撤退南下,让日寇长驱直入,失去了一片片大好河山。
刘连长,在想什么呢?不会是又想松花江了吧?王忠才看见刘民强独自坐在这里,便走过来问道。
是啊,想松花江了。刘民强听到声音后,便从思绪中飞了回来,看见是王忠才便实话实说了。
总有一天,我们会打回松花江去。王忠才信心十足地说。
但愿如此吧。刘民强说,只是目前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了。我们要想办法壮大队伍,到时才能有力量打回松花江去。
第七章 白姑论嫁 (一)
一
白姑是在早上准备出门进山时,被突然包围的鬼子堵在村里面的。
连续多日进望海楼山套里躲鬼子,随身捎带的干粮也吃完了,加上整天整夜在山里风餐露宿,有人便开始受不了。于是,就偷偷地摸回家,晚上在家里吃顿热饭,再弄点干粮,天亮时就离开村子,继续猫在山里。
连续几天,都是平安无事。乡亲们是最讲究现实的,看见一个又一个地平安无事后,偷着回家的人就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开始三人一伙五人一群地往家里跑。
不久,就有人说话了,都躲了这么多日子啦,连个鬼子毛也没见着,躲,躲,这不是躲啦穷吗?到啥时候才是个头呢?
神六爷爷一手捋着雪白的胡子说,呵呵,等你见着小鬼子毛了,恐怕你就已经摸着阎王鼻子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天下那么大,小鬼子怎么会偏偏到山旮旯子簸箕村里来?
犟头二斜子也忿忿地附和说,就是啊,就咱那村子,三面是山,出门就爬坡,步步石头窝,就是让人家来,人家说不上还不屑到咱这山旮旯子里来呢。
这时,人群里就有人不服气了,说要是鬼子真来了呢?
二斜子卜楞了一下头说,真要来了,俺就削他的皮抽他的筋,剁吧剁吧喂狗。
小牛不大,你就抱着使劲吹吧?前年村里来了土匪,俺怎么看见你跑得比兔子还快啊?人群中又有人开始打抱不平了,一句话惹起大伙哈哈笑了。
二斜子又把头卜楞了一下,说土匪是土匪,鬼子是鬼子,这是两码事。土匪要的是粮钱,小鬼子要的是咱的命。粮钱是身外的钱财,生带不来,死了也带不走。命可是自己的,是不能随便给的。所以临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
这时,神六爷爷开始说话了,二斜子你跟兄弟爷们较劲可以,你要是跟畜生小鬼子就恐怕不灵了。
二斜子听了,依旧不服气地说,爷爷,你千万不要门缝里看俺,把俺看扁了。您看那老母鸡没**不照样抱一窝小鸡到处跑吗?
呵呵,山谷里又是一阵穷开心的笑声。
簸箕村三面环山,只有一面平坦,形状如一把簸箕样。簸箕舌头方向是一片平地,也是全村人往外走的惟一交通出口。
白姑家和其他人家一样,几天的工夫就把带来的煎饼吃完了。那天傍晚时分,白姑和大大李旺、妈妈王氏一起回到了家中,白姑赶紧去挑来水,扒出藏在夹墙里面的地瓜干,洗净后浸泡在大黑泥盆里,准备推磨磨糊子,烙煎饼吃。
在这里煎饼是主食。家家户户都要推磨烙煎饼,人人都是吃煎饼长大的。说起这煎饼,还有来历呢。相传诸葛亮在帮助刘备打天下那会儿,一次,他们的军队在沂水和沭水之间,被曹操的大军包围,一时半会儿又突围不出去,锅灶在逃跑的路上为迷惑敌人都扔掉了,将士们又饥又饿,又无法卖锅做饭,怎么办?这时,诸葛亮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命令士兵把铜锣架起来用火烧热,将面粉加水搅拌成糊糊,然后摊在上面,很快就烙出了香喷喷的煎饼。官兵们饱餐一顿,士气倍增,一鼓作气,冲出了曹操大军的重重包围。后来,当地老百姓学到了这种做法,就用生铁铸成铜锣一样的鏊子来摊烙煎饼,再后来,就成了沂蒙山人的主食。
诸葛亮是沂南卧龙人,他与煎饼的故事忒多了,在沂蒙山的传说妇幼皆知。最有名的一个就是煎饼外交。传说赤壁大战前夕,诸葛亮来到东吴游说孙权联合抗曹。孙权设宴款待,周瑜陪同,宴席上是南北大菜佳肴应有尽有,处处显示着东吴的富足。开宴时,周瑜将江东的特色菜端到孙权面前,以表示固守江东之意。孙权自然明白,便会意的笑望诸葛亮。诸葛亮当然知道周瑜的用意,便命随从取来煎饼,将其余菜肴卷到煎饼里。周瑜大惊:“先生欲席卷天下乎。”诸葛亮笑答:“江东独存”。孙权见了,也立刻明白了诸葛亮的用意,也让人取一张煎饼卷入除川菜以外的菜肴而食,并与诸葛亮会心地哈哈大笑。这次宴席之后,便有了后来双方联合大败曹兵的故事。
还有一个最典型的故事就是煎饼传密令、说的是赤壁大战后,天下三分,孙权因刘备借荆州不还极为恼火,便派诸葛瑾前去讨要。刘备和诸葛亮碍于情面,不得不答应,便修书给关羽,让诸葛瑾带着去见关羽,并嘱随从人员,见面时送煎饼和糯米粥给关羽,以示慰劳。关羽收到后便马上明白了这是“兼并(煎饼)荆州”的意思,所以关羽逐回诸葛瑾,顺势将荆州正式归入西蜀的版图……
本来在晚上吃饭时,一家人都说好了,鸡叫头遍就起来推磨磨糊子。但没想到,那夜鸡也没叫,因为怕便宜了鬼子,乡亲们把鸡都宰光了。关键原因是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山岭野地里,没捞着睡个舒服觉;哪想一躺在自家的床上,就睡沉了,一下子就睡过了时辰。幸亏王氏醒得早,忙披衣起身到屋外,看看东方已开始放白了。于是,便急三火四地一边催喊着他们赶快起床,一边揭开院子里大泥盆的盖顶,端来三盆放在身旁,开始把大二盆里的地瓜干淘出来,控干,然后放进三盆里。
用于磨糊子的地瓜干,一般至少要淘洗三遍。第一遍是把挑拣好的地瓜干放到大二盆里浸泡,待将地瓜干泡透泡软后捞出,将浸出的黄水倒掉,再将地瓜干放到案板上切成碎条。乡亲们称之为地瓜米。之后,再倒入井水浸泡,晚上临睡觉时,再次将地瓜米淘洗一遍后,再倒入井水浸泡。待到凌晨起床推磨时,可将地瓜米捞出,控干后,就可上磨了。
待王氏淘好地瓜米之后,白姑和她大大李旺、弟弟嘎子、妹妹小辫子都起床了,先后来到磨道找到自己的磨棍,系好磨系后就等待推磨了。
李旺看见时辰已经不早了,刚磨出一个糊子团时,就让白姑放下磨棍,先到灶房里支鏊子,开始烙煎饼。这样可以节约时间,等他们磨完黑泥盆里面的地瓜米之后,白姑那里也会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就能烙完了事。
李旺的主意倒是不错,但还是晚了一步。当白姑烙完煎饼,一切收拾好后,东山的太阳已经一竿子高了。于是,一家人赶紧收拾准备往山里走,刚出大门不远,就被突如其来的小鬼子和伪军堵在了南胡同里,新烙的煎饼也被鬼子和伪军抢了去。
这时,李旺不禁骂了一句,他娘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第七章 白姑论嫁(二)
二
在晚上九点以前,十字路城里的鬼子和保安大队的伪军们是不平静的。这时,保安大队长孙二壮都要去驻守在城里的鬼子中队长冈村宵夜。冈村对中国的骰子很感兴趣,于是,只要没有行动,孙二壮就会揣上大洋,到鬼子中队那里陪冈村玩两把。
每次,孙二壮都把握着火候,既让冈村玩得尽兴,还要让自己兜里的大洋,直掏得一个都不剩,在冈村一边贪婪地收拾着桌上当当响的大洋,一边肆意地哈哈大笑中退场。其实,这也正是孙二壮所想要的效果。
别看孙二壮年纪轻轻的,刚过二十出头,但他早就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按说,他不应该干这个保安队长,让本乡本土的乡亲们戳着脊梁骨骂汉奸。像他这样的年龄,要么跟着队伍去,不管**还是八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整天和小鬼子兜着圈子干;要么就会被土匪裹了去,上山当土匪,干打家劫舍的营生;要么就是被鬼子抓来,做劳工,修炮楼挖壕沟。说一千道一万,生逢乱世说什么都白搭,还是现实一点好。于是,孙二壮就约合着村里同龄的缸头、瓦罐、瘦鬼一起加入了保安队。由于,他读过几年私塾,很快在这群泥腿子中脱颖而出,没几个月,便坐上了保安大队长的位置。
每次孙二壮前脚一走,瘦鬼的后脚就回到了保安队的营房里。于是,就缠着老蝙蝠开始唱小调子。
老蝙蝠也不推辞,抽了几口旱烟,把手中的烟袋往地上磕,直到将烟锅里的烟灰磕干净后,便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唱了起来。
刚要准备睡觉的伪军们,看见老蝙蝠真的要唱了,于是便呼啦地围了上来。
老蝙蝠一看这群小青牛们的馋相,咧了咧嘴笑了,在瘦鬼的催促下,土屋里便响起了拉魂腔样的小调子:
一劝妻,要勤快,鸡叫二更就起来,起来三早扎双鞋;
二劝妻,早种瓜,无事不走别人家,日打麻来夜纺花;
三劝妻,娘家走,莫去娘家说闲话,莫把亲戚武力了;
四劝妻,要孝老,认老认少几不好,老是老来小是小;
五劝妻,莫嫌贫,五行八字命生成,千般由命不由人;
六劝妻,莫吃酒,吃酒之人爱丢丑,丈夫门前有朋友;
七劝妻,忙忙走,走去厨房去煮酒,丈夫房中有朋友;
八劝妻,要把家,莫把五谷来抛洒,半年辛苦是为它;
九劝妻,都劝到,头上丝帕紧紧包,抛头散发丢人笑;
十劝妻,都劝尽,早早关门早早睡,莫等旁人说是非。
老蝙蝠开口唱的是民间小调《劝妻歌》。老蝙蝠是个有妻室的人,自从进了保安队之后,他就很少回家了。不是他不想回,而是每次回去之后,他媳妇就骂他,说好铁不捻钉,好男不当兵,你都三十往四十上数了,还去当那汉奸兵。你图什么啊?
可是,老蝙蝠不这么想,他图什么?图的是手里有这块八斤重的铁,别人就不敢下眼看。他娘的,不管谁惹俺,就要小心吃俺的黑枪。所以,老蝙蝠每次回家都沾不到媳妇的身子,只好郁郁寡欢地回来。
老蝙蝠一唱完,缸头就开始涮他了,说,哈哈,俺现在明白了,老蝙蝠啊,你为啥老是先唱这个了,你是不是怕你媳妇在家偷汉子啊?
缸头的话音一落,顿时惹得土屋内的兵们齐声哈哈大笑起来。
老蝙蝠也不去计较,连看缸头都没看,就说,你个小屁孩,到现在连头上的舅舅屎都还没退干净,大人的事,你懂什么?
缸头也不服气,说,就你懂,你是老人种子,成了吧?
这时,瘦鬼看不下去了,知道他们这样你来我往拉锯式地抬杠,到头来,谁也别想听老蝙蝠的小调子了,于是就说,行了行了!缸头你不要打岔,赶紧让老蝙蝠唱,要不一会儿队长就要回来了。
瘦鬼这么一说,大伙一听立即同意,是啊,队长一旦回来就唱不成了。
瘦鬼直接说,老蝙蝠,你就像伙夫张老头盛饭,专挖干的来吧?就唱那《十八摸》,怎么样?
对啊!就唱那《十八摸》。他们一齐附和着。
老蝙蝠听后,直接摇头道,不能唱啊,俺要是唱了,你们这群小青牛听了,起了性,一个蹄子撂到大街上,到处去找花闺女,和那日本人又有什么两样呢?俺岂不就成了啜着小鬼上吊的罪人了?还是唱《小寡妇上坟》吧?
瘦鬼平时最忌讳有人在他面前提那个鬼字,于是赶紧接着说,你个老鬼,你不要老寡妇捏着那家什撒尿——充紧的。弟兄们让你唱,是看着你了,别给脸不要脸?
瘦鬼是大队长孙二壮的心腹,平日里都得让他三分。瘦鬼的话刚落下,这群小青牛们便一个劲地跟风,起哄着嚷道,唱!唱!唱……
老蝙蝠一看这个阵势,心里清楚众怒是不能犯的。于是便说,唱就唱,有什么大不了的?但俺有个条件……
瘦鬼急忙打断老蝙蝠的话道,快说!快说!
身后的这群小青牛们也附和着喊着,快说!快说!
老蝙蝠则拿捏着强调说,都听好了,等俺唱完了,就让瘦鬼兄弟挨个检查,看看你们裤裆里有没有变样的?如果有哪位兄弟撑了帐篷,那就对不住了,至少要掏出来亮亮头脸。
瘦鬼一听原来是这样啊,这个差事是非他莫属的,换了别人也干不了。于是,欣然同意,说,好啊。接着又扭头对身后的小青牛们说,弟兄们,行不行?
后面是异口同声,一个字:行!
老蝙蝠一看这情形,心里就美滋滋地,心想,小犊子们,想玩你老爹,下辈子去吧。于是,老蝙蝠便不再磨叽了,开口便唱起《十八摸》来。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
闲言碎语也不说,听我唱过十八摸。
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
伸手摸姐脑前边,天庭饱满喜煞人。
伸手摸姐眉毛湾,分散外面眉中宽;
伸手摸姐小眼儿,黑黑眼睛白白云。
伸手摸姐小鼻针,攸攸烧气往外喷;
伸手摸姐小嘴儿,婴儿眼睛笑微微。
第七章 白姑论嫁(三 。1)
三
簸箕村的乡亲们就是被驻十字路城的日本鬼子和保安队堵在村里的。
这天,冈村突然接到情报,说簸箕村里有八路存放的枪支,于是,便风风火火赶到簸箕村,将簸箕村围得水泄不通。
一袋烟的工夫,气势汹汹的鬼子便把来不及躲藏的乡亲们像赶羊群样赶到村东的打谷场上。里面除了白姑的一家,还有神六爷爷和犟头二斜子等人,集中起来大约有四五十口子人。
面对明晃晃的刺刀和乌黑的机枪口,乡亲们的眼睛里立时充满了恐惧。
冈村手拄着指挥刀站在场边的高堰埂上,冷冷地看着羔羊样的乡亲们在小鬼子和伪军的刺刀威逼下和枪托的猛砸下,往打谷场中心汇集着。他身后的那只狼狗不住地往前窜吼着,似乎要挣断小鬼子手中的皮绳,冲进人群中去,寻找新鲜的血和肉……
这时,村子里顿时浓烟四起,让恐惧的乡亲们更加惊慌起来,纷纷将目光转向村子里,辨别着冒烟的方位,猜测着是谁家的房子被点着了,脸上顿时布满了焦虑和担心。心里则恨恨地咒骂这群小鬼子,狗日的小鬼子,永远不得好死!!
其实,冒浓烟的不仅仅是房子,还有柴禾垛。燃烧的两座房子是鬼子兵点的,伪军们则点的是柴禾垛。伪军们多数都是庄稼人,知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道理。你把柴禾垛点着了,柴禾还可以去山里拾,而把房子点着了,那可就是让乡亲们无家可归了,断后路的事,伪军们一般不敢做。因为都是周围邻村,本乡本土的,很难说一把火保不准正好烧了自家亲戚的。
连续把簸箕村像梳头一样梳理了三遍之后的小野小队长跑步到冈村跟前报告说,村内已全部搜索完毕,所有人员都已集中。
冈村听后,打了一个手势,翻译官林礼忙靠上前来,小野便退到了冈村的身后,站在了保安大队长孙二壮的前面。这时,冈村对着翻译官林礼呜里呱啦了一通。紧接着,林礼便对场上的乡亲们说,各位老乡,你们不要害怕,皇军今天来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据可靠情报,目前村里藏有八路的枪支。这些枪支已严重威胁着老乡们的生命安全,大伙有谁知道的,赶快报告皇军,让太君为大伙消除隐患。
听了翻译官的话,乡亲们才明白为什么鬼子大清早来村里的原因了,但他说的枪支事,没有人知道,可以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犟头二斜子就小声嘀咕着,他妈的小鬼子犯病了,村里连个枪毛都没见着,还私藏枪支?是哪个狗杂碎跑到鬼子那里没事找事的?
尽管都是小声嘀咕着,但大伙都是不敢出声,更没有人去回答翻译官的问话。
冈村一看这种局面,于是又对翻译官林礼哇啦了几句,林礼听完后,接着就说,太君冈村队长说了,你们谁先说了,不但就先放谁回家,而且太君还有大大的奖赏。如果不说的话,那就统统的死啦死啦地!
这时,白姑和大大李旺一起确定了浓烟方向不是自家的房子的位置之后,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才有心思去听林礼的话,并同时都看清了翻译官林礼就是西乡林家庄的财主林老二的儿子;心里不由地咒骂这个吃人粮食不拉人屎的狗腿子,随即用一种蔑视的眼光斜视着林礼。白姑在斜视林礼的同时,不禁看了一下周围的乡亲们,发现尽管大伙心里都害怕,但也都用这种眼光看着林礼和日本鬼子。尤其是躲在神六爷爷后面的二斜子还在卜楞着头。
冈村看见人群里还是没有动静,便开始着急了,回头对牵狼狗的鬼子兵打了个手势。只见那鬼子兵牵着狼狗就直扑到乡亲们的跟前,让嚎叫的狼狗一个劲地抓,疯狂地扑,吓得乡亲们一边惊叫着一边本能地往后躲闪着……
这时,翻译官林礼在一边劝说,老乡们,还是说了吧?不说的话,皇军用人肉喂狼狗是经常的事,我也不想看着大伙让狼狗撕得血淋淋的,做狼狗的美食。
冈村没打算让狼狗真的去咬人,而是用它来吓唬一下。不一会儿,冈村对着那个牵狼狗的鬼子喊了一声。只见那小鬼子立即让狼狗停止了扑叫,牵着狼狗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冈村便走上前去,用急于寻觅的目光在人群中挨个进行扫描,直到扫描完毕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他还是不甘心,便用指挥刀指着站在最前面的神六爷爷说,你的,说!
神六爷爷用手捋了一把下巴上的山羊胡说,村里根本就没有你们说的什么洋枪。
神六爷爷说完又对翻译官林礼说,你告诉他,现在是日头亮亮的了,老天有眼,俺这把年纪了,从来就没说过瞎话,说没有,就是没有。
林礼又呜哩哇啦地说给冈村听,但冈村不这么认为,于是对身后的两个鬼子士兵,呜哩哇啦一顿,只见那两个士兵一齐向前就把神六爷爷从人群中架了出来。
胆小的乡亲们都吓得不敢睁眼睛看,胆大一点的,看着神六爷爷哪里是被架走的,分明是被拖着走到前面的。
一名鬼子兵迅速将神六爷爷五花大绑,之后用枪托一下打在神六爷爷的腿腕上,毫无防备的神六爷爷便不由自主地一下子双膝跪倒在地上。另一名鬼子兵便不知从哪里拎来一瓦罐水来,一个在神六爷爷的身后揪住神六爷爷的头发往后使劲拉着,让神六爷爷整个面部朝着天空,嘴巴与地平线平行着,另一个鬼子一手将神六爷爷的嘴巴捏开,一手拿起盛满水的水瓢开始往神六爷爷的嘴里灌水。
神六爷爷刚开始还能憋着气拒绝着,但一会儿就憋不住了,只能不由自主地往下吞咽着。
后来,后面的鬼子又腾出右手来捏着神六爷爷的嘴巴,让前面的那个鬼子腾出手来,双手捧着水瓢,让水瓢把对准神六爷爷的口腔,这样从水瓢把流出的水更加集中了,如一条水蛇一样直奔神六爷爷的嗓子眼,呛得神六爷爷老泪直流。
第七章 白姑论嫁(三.2)
近一罐水灌了下去,冈村摆手示意暂停。让翻译官林礼向前问话,老人家,赶快说了吧?再不说你这条老命就没了。
只见神六爷爷一低头,一股水便从嘴里喷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大枪,谁要是说谎,天打五雷轰!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你们比土匪还毒,老天有眼,兔子尾巴长不了的……
冈村听了,生气地一挥手,两个鬼子兵又开始继续猛灌着神六爷爷,不一会儿就把神六爷爷灌倒了,再也没有起来。
看到被鬼子活活灌死的神六爷爷,人群中立刻骚动起来,这里面有恐惧也有悲愤。但是小鬼子没有就此罢休。冈村又把二斜子拉了出来。
冈村阴险地冷笑着,围着二斜子身前身后转了一圈,然后将指挥刀戳着二斜子的胸脯直盯着二斜子的眼睛问,你的,说!
二斜子尽管两腿早已打颤了,但嘴上还算流利,说俺不知道啊,要是知道,俺早就跟你说了啊。还费他娘的这事?
冈村指着神六爷爷的尸体继续威胁二斜子,你的不说,他的一样。
二斜子顿时吓得脸发黄,边往后退了两步,感觉后面鬼子的刺刀已顶在后背上时,忙说,别,千万别!可是,俺真不知道啊,就是现编也没有啊。老黄天神来,这可怎么办啊?
冈村一看二斜子这个样子,于是又一个手势。两名鬼子兵又上来将二斜子同神六爷爷一样五花大绑,同样跪倒在地上,也用同样的方式给二斜子灌水。
二斜子比神六爷爷有力气,所以从一开始一边卜楞着头一边挣扎着。因为二斜子前几天刚剃了光头,所以身后的小鬼子便如抓泥鳅一样抓着二斜子的头。为了让二斜子老实点,小鬼子抡起枪托在二斜子后背捣了三下,疼得二斜子直龇牙咧嘴。
尽管这样,二斜子还是属于不喝水也摁不下头的犟驴。前面小鬼子用水瓢灌,二斜子就坚持往外吐,往外打呛,让水枪样的水直喷捧水瓢的鬼子兵。
最终还是没有扛得住,二斜子不一会儿就让一罐水见底了。这时,冈村上前询问,快说,枪支的,到底藏在哪里?
二斜子打着咯反问,说什么?俺说你是俺儿子,你信吗?儿子啊,有这么孝顺你爹的吗?天底下也没有吧?所以说,你就是一个畜生!!你个畜生,一定会遭报应的!
冈村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二斜子话的意思,但他从二斜子的那仇视的眼神中就已经明白了许多,于是恼羞成怒地抬手狠狠地抽了二斜子一个耳光,让二斜子的嘴角立时流出了鲜血。
两名鬼子兵又开始第二轮水灌二斜子了,这会儿的二斜子是一边喝水一边趁小鬼子舀水的空儿大骂着小鬼子也骂汉奸。
骂着骂着,二斜子就骂不出声音来了。乡亲们瞪着恐惧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水在二斜子口腔里溅出的水花,听着水在二斜子口腔里翻滚和往外漾的声音……
最后注入二斜子胃中的水蛇冲破了胃的约束,从胃的裂缝中浸入胸腔,让一直跪着的二斜子噗通一声,一头攮在眼前的湿地上。
二斜子也死了,活生生地被鬼子灌死了。人群中又是一阵恐惧不安的骚动。
冈村又走向前,用阴毒的目光在乡亲们脸上逡巡着,寻找下一个猎物。
内心充满极度恐惧的乡亲们紧紧地挤在一起,白姑和大大李旺一起肩并肩用身体挡着妈妈王氏和弟弟嘎子妹妹小辫子。嘎子和小辫子分别用手紧紧拉着白姑和李旺的衣袂,不敢多看鬼子一眼。
冈村一边走一边在思考着刚才翻译官林礼翻译那老头的话,得人心者得天下。作为当地的驻军,应与扫荡的大部队有所不同,他们扫荡一扫而过,可以不计后果地执行“三光”政策,而作为驻军则就要慎重而为了,因为中国还有两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和“独龙难行水”。以后的日子里,他承担着既要安抚当地的保安大队和老百姓,还要让他们长期提供钱粮。但是现在时间还早,他还想继续调教一下面前的这群支那人。要让他们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要让他们记住与我大日本皇军为敌,就要付出家破人亡的代价。
冈村将目光停留在了白姑的脸上。他发现这位花姑娘凌乱的头发下掩不住一副白净的脸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如惊鸿样让溅起一潭幽水溢满惊慌的波澜,让不安的眼神如山涧的泉水样逶迤着。
就是这种目光引起了冈村的兴趣,于是走到人群前,用指挥刀指着白姑说,你的,出来的干活。
就在白姑刚要挪步往前走的时候,李旺先向前一步挡住了白姑的身子,懂事的白姑执拗地将大大李旺拨在一边,自己一个人走出了人群。
这时,站在人群前四五米处的白姑,一下子成为在场所有人的焦点,吸引着乡亲们关切的目光,也引来鬼子们和伪军们淫荡的眼神。
就在这一时间里,朝夕相处的乡亲们才猛然发现这个昔日的小黄毛丫头白姑已经长大了,并出落成一个俊俏的大姑娘。尽管摊了一早上煎饼都没有来得及梳头洗脸的白姑,但丝毫没有影响到白姑那种天生的美丽。这更让在场的小鬼子和伪军们目光直勾勾不停地游弋着,现出一副垂涎三尺的馋相。
保安大队长孙二壮的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过白姑。其实,从白姑一家被鬼子赶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白姑,自此目光一直就没有离开过白姑的左右。他感觉白姑好像就是自己经常梦到的那个人。本来想回城之后再托人打听的,没想到现在冈村把白姑给拉了出来,下面白姑的下场是生还是死,他孙二壮也难猜出个子午来。
站在白姑面前的冈村,先对着白姑阴森森地笑了一下,然后一把把指挥刀从刀鞘里抽了出来,只见一道寒光在白姑的眼前一闪,之后就直接落在了白姑的脖子上了,吓得乡亲们一下子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白姑立时感觉到一股冷气直沁心肺,整个身体如僵蚕样绷直在那里。
这时,冈村才开始问话,说,枪支藏在什么地方?
白姑声音颤颤地答道,俺没见,俺什么都不知道。
孙二壮担心再审问下去,冈村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残忍的来,于是便上前靠近冈村,附在冈村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冈村听后点里点头说,吆西。然后对白姑说,你的不知道,回去的干活。
白姑便回到了李旺的身旁,王氏一把抱住白姑,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乡亲们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开始慢慢地放了下来。
鬼子折腾了大半天,也没查出个子午来,最后便撤回了十字路驻地。
第七章 白姑论嫁 (四)
四
第二天,白姑一家刚吃过早饭,门口就进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来者是十字路城里的媒婆聂啰啰。
十里八乡的人们都知道聂啰啰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聂啰啰先是个寡妇,然后是个媒婆。
聂啰啰的男人强和她都是十字路城里的,两家住着相隔两条街。聂啰啰的大大是个屠夫,强的大大是个卖菜的。两家的摊位离得不远,下午临收摊时,往往都是,我到你的摊上割半斤猪肉,你到我的摊上拎一把青菜。没生意的时候便经常聊天开句玩笑什么的。凑巧的是,聂啰啰和强是同年同一天出生。从这以后,他们更有了话题。说这是老天爷见咱们俩靠的近又走的近,就给咱们赐的一份天大的缘分,咱们得好好地接着。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往往彼此一见面,都互相一口一个亲家叫着,叫着叫着就叫顺了嘴。俩孩子小时,在一起玩耍,他们还不知道大人叫的亲家是怎么回事,甚至还以为很好玩。让强见了聂啰啰便一口一个媳妇叫着,叫着叫着就把聂啰啰的小名叫忘了,一见面,大老远就喊媳妇来了,媳妇你看看,昨天俺上山给你摘的野酸枣,还有野果子,赶紧来尝尝。那时候的聂啰啰听着强喊自己媳妇,也不脸红,还觉得自己就是强的媳妇,所以,对强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吃,一边吃一边说,这果子,真甜。后来,长大懂事了,等都明白了之后,俩人的交往就不再像以前那样疯了,连见面的次数都少了。但是,尽管交往少了,只要见了面都是很亲切的,彼此互相尊重,有板有眼,连句玩笑话都不开,彼此都变得客客气气的。仿佛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另外两个人。
人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话用在十六岁聂啰啰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此时的聂啰啰已出落得如一枝白荷样亭亭玉立,让周围的媒婆们踏破了她家的门槛。最终的结果是,由聂啰啰妈挨个陪着笑脸陪着不是,说女大不由娘,过段时间再透信吧。而媒婆们也回话说,女大不中留,赶紧按排了吧。
直到强的大大托媒人来说亲时,聂啰啰的脸才由阴转晴,并绽开了笑颜。此时的强也如名字一样,整个人长得像公牛一样身强体壮,庄稼活是能推能扛能挑能背,耕种犁耙是样样能拿得起放得下。
就是这样一条汉子,谁也不会想到,强的命没有像他的名字那样强,结婚八个月整,得了一场急病,撇下聂啰啰,撒手独自西行去了。连个身孕都没给聂啰啰留下。
出了五七,便有人上门劝聂啰啰改嫁,但都被聂啰啰拒绝了。且不说,古人就有好女不嫁二男的贞节,就凭自己对强的感情,和强对自己的情深,她就没有理由离开这个家。她觉得自己就是为她的强哥而生,也更要为强哥而死。她要为强尽忠,她要做强哥家的男人,替强哥为二老尽孝。
在乡下,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一个像白荷一样娇丽的美艳寡妇?聂啰啰也深知自己的处境,在为她的强哥上百日忌日坟时,聂啰啰居然做出了一个令人惊骇的举动。
人们都知道,她放的那个位置,就是她百年之后的位置。聂啰啰说,强哥,待俺将二老送走之后,就来陪你。
谁也没有想到看似文弱的聂啰啰竟然如此贞烈,就是男人也做不到这一步。感叹的同时,也不禁为逝去的强感到欣慰。
从坟上回来后,聂啰啰又去城东的李铁匠那里定做了一个铁马扎。
这个马扎可不是普通的马扎,而是聂啰啰用于保护下半身的马扎。用来做板凳的马扎是坐的时候敞开的,不用时收起则闭合的。聂啰啰的马扎是大小便蹲下的时候敞开的,站起来的时候则是闭合的。如果有野男人靠近了聂啰啰,只要聂啰啰有机会拼命地一合腿,那么该野男人得落个半截残废。如此一来,聂啰啰就像一只卷起的刺猬,让野男人们想捧,但又怕扎手,只好望而兴叹,不敢越雷池半步。也让聂啰啰的日子平静了许多。
若干年之后,聂啰啰醉酒后自己解开了大家的谜底,那副马扎她就是做给外人看的,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有穿过。至于这一招,她是从说书唱戏那里学到的。
守孝三年后,聂啰啰走出家门开始做起了媒婆。她凭着一张镊子般的嘴,言语间滴水不漏,周旋于男女双方之间,游刃有余,不几年的工夫就成了十字路城里城外有名的媒婆。
这样一个有来头的名媒婆,突然来到白姑家里,肯定是有备而来。
聂啰啰走进白姑家的堂屋里,李旺忙把聂啰啰请上座,便招呼王氏烧水沏茶。
聂啰啰也不客气,直接奔到上座的位置坐下,看到李旺一家手忙脚乱的样子,不但没有阻止,而且连句谦让的话也没说,便将手里那一尺多长的旱烟袋,伸进身旁李旺的烟叶笸箩里,摁满烟锅后,伸手拿过饭桌旁李旺用的火绳,十分娴熟地吹了两口,藏在里面的火头迅速燃红了。聂啰啰立即将火头煨在烟锅上,但只抽了两口,便感觉味道低劣,急忙将烟锅翻过来将刚燃烧一半的烟叶磕净,然后伸进自己的那个牛皮烟包里,重新摁满烟锅。这时,心里还在心疼自己烟叶的李旺,忙将火绳递了过去。不一会儿,两股浓烟就分别从聂啰啰的两个鼻孔里如惊蛰后的蛇样徐徐窜了出来。
聂啰啰把旱烟抽得如饥似渴一般,让李旺看着都感觉失态。聂啰啰一门心思只顾抽烟,也腾不出嘴来说话,这让李旺更加不安起来,大脑飞快地旋转着,挨个盘算着是哪路仙风把聂啰啰刮到他家来的?
李旺当然不知道聂啰啰是受保安大队长孙二壮的委托,专程赶到他家来提亲的。
第七章 白姑论嫁(四.2)
昨天,孙二壮从簸箕村回到县城驻地营房后,满脑子都是白姑的影子。午饭后,孙二壮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下,哪想一合上眼,白姑便在他的眼皮上走动着,搅得他无法休息,真想把那两片叛逆的眼皮撕掉,放到清水里冲洗干净。但他不得不承认,白姑就是他寻寻觅觅要找的类型。上私塾的时候,先生让他背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那时,他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感觉背诵着好玩,更是为了得到先生的夸奖;到现在他才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真切地感受到相思的苦楚和力量。
当天晚上,孙二壮没有再去陪冈村玩骰子,而是去街上的店铺里称了二斤好点心,拎着直接去了聂啰啰家。
孙二壮与聂啰啰并不陌生。孙二壮的妈妈与聂啰啰是姑家表姊妹。孙二壮妈妈生前时来赶十字路集时,经常到聂啰啰家串门,顺便把家里的花生、地瓜干等农产品,还有他家院前院后的寿桃、麦黄杏、秋葡萄、红枣等,年年熟了的时候,也都少不了给聂啰啰送来一份。
而聂啰啰也不是个小气人,孙二壮长到八岁时,聂啰啰出钱把孙二壮送到了一家私塾里读书。自从孙二壮妈去世后,聂啰啰就开始把孙二壮当儿子看待了。
后来,孙二壮进城当了保安大队长后,离聂啰啰更近了。聂啰啰每到节日就把孙二壮请到家里吃饭。每次吃饭,聂啰啰做的都是不重样。上次是馅美溢香的水饺,下次则是香喷喷的油饼,再次则是黄澄澄外香内酥的热火烧或者是飘香的小米饭。每次吃完,都让孙二壮感觉到特别温暖,更像失散多年的流浪儿找到了家一样。当然,他也知道,聂啰啰一个人过日子,虽然有着街面上那两间店铺的租赁费,但也难以维持这乱世道的生计。所以,孙二壮每到月底发了军饷,就送过来一部分,让她买些粮食度日。然而,聂啰啰也有自己的打算,尽管每次都是接过孙二壮的钱,她都是放进那个紫檀木匣子里,悄悄地攒着,好留给孙二壮娶媳妇用。
聂啰啰觉得自己就应该这样做。自己的姐姐早走了,家里剩下了一堆男爷们。居家过日子,男爷们都是出手大方,攥钱如攥沙子,稍不注意就溜了。所以,她现在是替姐姐攒一点是一点。
孙二壮赶到聂啰啰家时,聂啰啰正在吃晚饭。孙二壮看见她的晚饭很简单,简单得都让自己不敢相信。饭桌上只有一碗清水,笸箩里有一捧黑黑的地瓜干煎饼渣,在昏暗的油灯下更黑,旁边连一盘咸菜都没有。在他的印象中,聂啰啰是个风光场面的人,怎么能吃这样的饭呢?
聂啰啰看出了孙二壮的吃惊,就淡淡地说了一句,俺本来不想吃了,就没做饭。
孙二壮尽管心里有点难受,但还是镇静地说,姨娘,您吃块点心吧,明天,俺给您送点小米来。
聂啰啰忙推辞说,不用,你千万送,让人家看见了影响不好。
孙二壮明白聂啰啰的心思,就安慰说,姨娘你放心,俺用自己的钱买,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聂啰啰知道孙二壮是个得人滴水之恩便会涌泉相报的人,就因为当年自己出钱把他送到学堂上私塾,让他一直念念不忘。今晚她又怕他再提起当年的事来,于是,赶紧问孙二壮,这么晚来,是不是有事?
聂啰啰这么一问,立即提醒了孙二壮今晚来的目的。孙二壮一下子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支支吾吾地没说出一个字来,然后,又独自边挠头边傻笑起来。
聂啰啰愣了一下,用疑惑的眼光爱怜地看着突然腼腆起来的孙二壮说,怎么了?像个大闺女似的,这可不像你平日的二壮啊,你小子,在你姨娘跟前也有不好说的话吗?
听了聂啰啰的这番话,孙二壮鼓足了勇气说,不是俺像个大闺女,是俺看上了一个大闺女。姨娘,还需要您出面帮俺。
是吗?只要你看上的,你姨娘就凭这三寸不烂之舌保证给你拿下。聂啰啰欣喜地说,接着又问孙二壮,是那条街上的闺女?俺这些日子也正在为你铺排这事呢,不会是靠近你营房老四家的闺女荷花吧?
孙二壮摇了摇头说,不是。是簸箕村的……
簸箕村的?你怎么一翅子挂到哪里去了?聂啰啰吃惊问道,见孙二壮没有回答,便又自然自语地说,嗯,如果没有别的原因,一定是深山出了凤凰。
凤凰?对,就是凤凰。孙二壮忙迎合说,随后又感叹道,姨娘就是姨娘,到底不一样啊。
你个臭小子,姨娘不是姨娘的话,那是什么?是个老妖精?呵呵!聂啰啰一边开心地笑起来,一边伸手去捞放在旁边的旱烟袋。
孙二壮见了,忙起身将旱烟袋拿起,随后又将烟袋锅装进烟袋包里,将烟袋锅在烟袋包里搓揉了几下,便将烟袋锅摁满了烟丝,然后递给聂啰啰。当聂啰啰将汉白玉烟袋嘴含在嘴里的时候,这边孙二壮已将点烟的火绳吹红亮了。
聂啰啰吸烟是从给强上了五七坟之后开始的。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她,面对青灯和漫漫长夜,不喜好女红的她,便无事可做,只能一个人对着如豆的油灯燃烧着自己绵绵的思念。坐久了,便站起来活动,原来强在的时候,总会牵着自己的手,让自己的手心里实实的,心里暖暖的。可是现在,手里空空的,心里痛痛的,双脚只能漫无目的挪动着。最后,便将强的一些衣物捧到灯下,一件一件地翻看着,想着一个一个的故事,心里立刻涌起了无限的激动。最后,拿起了强的旱烟袋,双手抚摸着,感觉到强的体温还在,不禁将烟袋嘴含到口里,学着平时强吸烟的样子,小心地吸了一口,一股浑厚之气夹杂着辛辣的味道直入自己的喉咙,更如一只小豆虫样撅着尾巴,直入自己的心畔,一路溜溜地痒痒着。怪不得,强常在自己的跟前说,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于是,她便起身端来旱烟笸箩,满满地摁上一烟锅,之后对着油灯的火苗试着吸了起来。哪成想,一口吸来,浓烈的旱烟,一下子将她抢了个鼻涕泪水横流,让她分不清是被旱烟呛出来的泪,还是自己为强一直流出来的泪水……
尽管这样,从此,强的旱烟袋便不离她的手中。只有这样,她才感觉到,每一天强都在握着自己的手,让自己的手心踏实,心里暖和。给强上了三年忌日坟之后,聂啰啰便将旱烟袋暴露到大庭广众之下了,熟悉她的人,知道她心里苦,抽烟是为了解闷,谁也没有说什么,反而倒是觉得早就该这样了。
聂啰啰深深吸了两口烟之后,对孙二壮说,行!俺相信你的眼光!俺明天早上就去。只要你不嫌以后走丈人家路上石头多,俺保证给你拿下。
孙二壮见聂啰啰满口答应了,激动得两眼放光,忙说,有您老出面,俺一百个放心。
聂啰啰说,你也别高兴太早,你先把她家里的情况跟俺细说说。
孙二壮说,好。
于是,孙二壮就把昨天发生的情况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第七章 白姑论嫁(五)
五
白姑挑着水罐走进院子里的时候,聂啰啰刚把那袋旱烟抽完。此时,聂啰啰顺手把烟锅靠在桌子腿上磕着,一撮白白的烟灰便顺着桌子腿散落下来。之后,又前倾着身子用同烟袋包系在一起的那根磨得发亮的铜烟袋挖,围着烟袋锅内细细地清理那些残留的烟灰渣。看到担水进院子的白姑时,聂啰啰立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犀利的目光将白姑上下打量了一遍,心中不由得佩服孙二壮,嘿,这小子,果然是好眼力。
白姑将两瓦罐泉水倒进水缸里,见水缸还未满,于是又挑起空瓦罐,转身走出了家门,这样一来,让聂啰啰身前身后看了个遍。
直到白姑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之后,聂啰啰便开始说了第一句话,是问李旺的,她试探地问,老哥,如果俺没猜错的话,这挑水的闺女就是白姑?
李旺见聂啰啰终于开口讲话了,忙应道:嗯!是俺家大丫头。
聂啰啰立时将前倾的身子直了起来,对李旺说,老哥,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今天俺就是为白姑来的。
白姑?你找俺闺女有啥事?李旺吃了一惊,不解地问。
俺能有啥事?你吃了这么多年的年饭,不知道女大不中留呀?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直说了吧,有人相中你家闺女了。聂啰啰摇着手中的旱烟袋不急不慢地说。
俺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俺还以为你是给俺儿子嘎子来定娃娃亲的唻?李旺辩白着,是一脸的不解。
你先让俺把你家闺女安顿下,你儿子的婚事包在俺身上了,到时保证给你娶个既俊俏又孝顺的儿媳妇。聂啰啰打着包票扎扎实实地说。
尽管以后嘎子的婚事还早,媒婆说出的话往往是十有**兑现不了的,但看到聂啰啰说的这样扎实,还是让李旺心里舒服了许多。于是便提醒说,咱可丑话说在头里,别给俺来坑蒙拐骗那一***些瘸子愣子的来糊弄俺。
聂啰啰听后呵呵一笑说,老哥你真是看走眼了,你到十字路集称上二两棉花去纺(访)一纺(访),俺老聂说媒这么多年坑谁家蒙谁家拐谁家骗谁家害谁家了?俺不是拉泡屎揣在怀里要大味的,经俺说的媒,说十家就成十家,成十家,家家都过得乐呵呵!
十家瞎八家的也有啊。个个都成十,那不是媒婆是神婆了。李旺不轻不重地反驳了一句。本来李旺一早上就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做派看不惯,心里憋着一股气。说完,就重重地抽了一口烟。
聂啰啰听罢,一点也不显尴尬,反而笑了,呵呵,老哥你真会说话,只是这年头,媒婆说人话,人们都不信了,反而神婆子说鬼话倒是有人信,让你去烧纸送钱你就不敢去烧香许愿。
李旺再憨也能听出聂啰啰的话里有话,知道聂啰啰不是个善茬,心想好男不跟女斗,不管她什么样的做派,进了俺家的门,好歹也算是个客人。想到这里,李旺心里平静了许多。就想,赶紧就事论事,赶快说完,把她打发走。于是就问聂啰啰,你说是谁家相中了俺家丫头?
不是别人,就是昨天向小鬼子求情救白姑的保安大队长孙二壮。换了别人,俺也不会跑这十几里山路的。聂啰啰半炫耀半抱怨地说。
李旺听后立即摇头说,不行!人家这么大的官,俺这小门小户的高攀不起!说完,李旺便将手中的旱烟锅对着桌子棱重重地磕了两下,也不管烟灰磕净没磕净,就直接又摁上了一袋烟,闷闷地抽了起来。
聂啰啰说,老哥你可不能这样说啊,是人家向你求亲,又不是你向人家求亲,应该是欢喜都来不及啊。
这时,一直在院子旁听的李旺妻子王氏突然插进话说,他大大,你千万别同意,咱闺女就是跟个要饭的,也不能跟汉奸啊,那是要让老少兄弟爷们戳八辈子脊梁骨的!
李旺见王氏半路插话,感觉很丢面子,忙叱喝道,你闪一边去,咽你那口气吧。
王氏仍不甘心,又说了一句,他大大啊,你千万不能把咱闺女往火坑里推啊。
聂啰啰知道这种人家都是属鞭炮的,响过之后就没啥了,所以她依旧不急不慢地顺着王氏的话反问道,好啊,那俺就给你找个要饭的,十字路街头上一抓一大把,你到时看看选哪个?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能保证,今天跟着要饭的结婚,明天你闺女就会一直好好的活着?但我能给你保证,你闺女能好好活着!你两口子好好想一想,虽说好铁不捻钉,好男不当兵。这乱世道,找个当兵的,总比找个要饭的强吧?更何况还是个大队长?人家要是没有真心,怎么会冒着风险从鬼子的刺刀下把你闺女给救出?实话告诉你们吧,昨天要不是人家出面,你家今天不会这么安顿的,今天这个时间你说你们正在做什么?你也和村东那两家一起办丧事。哪还有现在你我坐在桌子跟前谈婚论嫁这一档子事?
聂啰啰说完,生气地把手中的长旱烟袋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李旺看到聂啰啰这个样子,感觉这事不能太声张,于是赶紧说,你说的那青年,俺昨天也看见了,有身有个子,也是一表人才。只是人家的救命之恩,俺全家还没来得及感谢,这就来提亲,这个弯是一下子转不过来啊。您看,这样行不?婚姻是件大事,您给我们两天时间,我们一家好好商量商量,再回话。中不?
聂啰啰想了想说,也罢!俺给你两天时间。但是,俺今天把话说明白,这日本鬼子是一年半载走不了的,赶哪天日本鬼子再来簸箕村,你家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可不会再有人出面为你说话了。再说,你闺女长得这么俊,要是被土匪抢了去,就遭殃了,让土匪糟蹋够了,再卖到窑子里去,看你能到哪里去找闺女?你就有好日子过啦?哪头轻哪头沉?你自己掂量着办吧。人算不如天算,还是信命的好啊!这年头,还是保命要紧,要是连命都没了,那还能铮铮个啥啊?
聂啰啰扔下这番话,起身来到了大门外,骑着毛驴回十字路去了。
聂啰啰就这么一打二吓唬软硬兼施着,让李旺心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感觉就是有十个大脑也忙不过来的样子。大半天就一直蹲在那里一袋接一袋抽着闷烟。
王氏也没心思去做晌午饭了,又怕自己的唠叨惹怒了李旺,只好坐在一旁擦眼抹泪。
白姑看他们这个样子,便宽他们的心,说反正俺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回就是火坑俺也不怕。只要咱全家平平安安就好。
王氏泪眼扑簌着对白姑说,要不,你赶紧跑吧,去找你大姨家的黑姑参加区队吧?
白姑犹豫了一下,则坚决地说,俺走了你们怎么办?这样不行。
王氏见白姑这样说,就更伤心起来,满腹的冤屈似乎要一下子喷泄出来,再也不想看李旺的脸色了,便仰天嚎了一声,俺那苦命的儿啊,老天爷啊,你就睁睁眼吧?
白姑忙拉扯着王氏的手劝着,说你哭有什么用啊?伤了身子还得自己受罪。
这时,站在一旁的小辫子突然插嘴道,俺听前街三婶说,三叔去十字路营房里送菜,看见那些当兵的是吃香的喝辣的,猪肉炖白菜里面那肥肉片子就跟地瓜干子那么大……
嘎子听了也忙插话说,到时候弄支小枪玩玩,去东山打兔子烤了吃。
李旺听了,立即狠狠地剜了嘎子和小辫子一眼,吼道,小屁孩,你知道帽子八寸几?都给俺滚得远远的!
嘎子和小辫子见事不好,立刻拔腿就跑,到街上玩去了。
喝跑嘎子和小辫子之后,李旺对白姑说,既然你是这样想的,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明天正好逢十字路集,俺去赶趟集,好好打听一下这队长是个什么来头。
白姑说,这样也好,昨天俺光顾着害怕了,什么都没看清楚。
王氏也应和道,闺女,就听你大大的吧。
白姑看了一眼李旺,对着妈妈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八章 收编土匪(一)
一
黑姑带着队伍从马鬐山出来,便四处寻找陈大锤。在周围转悠了几天,也没有得到滨海大队的消息。这些日子,鬼子扫荡越来越紧,抗战的形势越来越严峻,看样子大队已经转移了。于是,黑姑便将寻找范围往外扩展。一天,走到焦家山时,黑姑正要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不想山上下来一伙人,对着他们就是一阵劈头盖脸地乱打枪。
这焦家山虽说不高,但也是地势险要,两边是五六米高刀削一样的悬崖峭壁,中间一道山门,易守难攻。传说,当年焦赞在此占山为王,杀富济贫,后与三十里外的孟山寨的孟良结拜为兄弟后,便经常往来,把当地治理得安居乐业,耕种有序,乐享太平。再后来投奔了杨家将,走上了精忠报国的征程。
之后的焦家山,每逢兵荒马乱之年,便常有土匪盘踞。有的以焦赞为榜样,用绿林好汉作标榜,杀富济贫,把义字大旗高高举起。也有的则是无恶不作,鸡鸣狗盗,杀人越货,绑票劫财,搞得周围村庄鸡犬不宁,怨声载道,成为当地一方祸害。
这次的焦家山土匪的头目是单草和单辛兄弟俩。当年这兄弟俩到十字路城里赌钱,刚开始还有赢的机会,到后来却连翻盘的时机都没有了,一路溃败到底。一日,债主到单草单辛家要债,几句话不来,便想放火烧了兄弟俩的草房,然后要绑着兄弟俩去城里以工抵债。兄弟俩本着要钱没有,要命两条的原则,抡起铁锨,乘债主不备,将债主拍死在了院子里。债主的随从们见事不好,拔腿就跑,跑回十字路城里报了案,让官家来缉拿单草单辛兄弟俩归案。
单草单辛兄弟俩一看惹上了人命官司,便放下铁锨,稍微收拾了一下,直奔茫茫大山里逃去。辗转了几日,最后便落草在焦家山,当了土匪。一开始,便干一些断路砸杠子的匪事。原先每到农闲时,兄弟俩便到十字路城里的老戏台去看戏听书,最喜欢听的就是那些绿林好汉的片段。上了焦家山后,便开始下山断路,遇到行人,便学着说书人说绿林好汉的腔调,大喊一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来。刚开始,还有些收获,后来商人们知道这条路的匪事,便绕道走了。单草单辛便学着水泊梁山好汉那样联系一些绿林好汉。但是,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召集来的大都是无业游民,相当一部分都是好吃懒做之人,各自都带着诸多的坏习气,管理起来难度极大。单草心黑手辣,下手便准而狠。先是采取杀一儆百、杀鸡给猴看的手段,树立自己的威信,建立寨规。渐渐地形成了自己一套管理体系,达到了自己一呼百应的效果。
有了人,这兄弟俩便开始带领着下山抢劫了。初次下山抢劫也是有选择的,就目前的这几个人,只能抢富户,不敢去抢大户。因为大户人家有家丁护院,这些家丁可不是吃闲饭的,都会个三拳两脚,就他们手下的这些人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于是,只能瞄准富户。这些富户,都是靠自己一家人勤劳致富的,平时下地干活都是自己把汗珠子摔成八瓣才完成。只有到农忙时,实在是忙不过来时,才去雇佣一两天短工来帮忙。所以,这样的富户,养不起护院家丁,只是一家人抱团过日子,对外的抵抗力几乎为零。单草单辛兄弟俩手持着把棍子对这样的富户下手,几乎是手到擒来,抢一户成一户。只是这样的富户,只有粮食,钱财不多。要想弄到钱财去买刀买枪买子弹,最后还是要去算计大户。既然对大户不能硬拼,那就智取。有道是,不怕贼守着,就怕贼瞅着。派上两个人去大户门口盯着,看见大户家的孩子单独出门时,便悄悄靠上去,走到人少的地方,就急忙上前用口袋把人罩住,像扛秫秸个子样直接扛上山,找个僻静的地方放着。然后,通知大户带钱来赎人,时限三日,不来的话,就撕票。
这一招,就足让大户乱了阵脚。这人哪,过日子是今日攒明日攒,攒来攒去为了谁,还不是老猫屋上睡,上辈留下辈嘛。孩子就是下一辈,就是全家的掌上明珠,家族中的命根子。要是下一辈都没了,那还有啥指望的?那还过什么日子?你就过成了金山银山,也没意义了,因为后继无人了,到头来还不是空空地走了一场。所以,一到遇到这种地步,大部分户主大都是砸锅卖铁也要将孩子赎回来。
而作为土匪的单草单辛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拿钱赎人,天经地义。便常常胃口越来越大,行动之前,先算计好,算算大户家有多少地,能值多少钱,然后绑票,就照着他的全部家当来要钱。这时候,人赎回去了,但家境一下子破落了,全家已无寸土,还欠下外债,被迫走上了逃荒要饭的贫困路。有时候,赎回来的却是死人一个,直接弄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
有了钱,单草单辛就开始买枪买子弹,壮大土匪营盘。有了枪弹,单草单辛便感觉腰杆直溜了许多,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抢劫大户了。初次抢劫大户得逞之后,极大地激发了匪徒们的兽性,并开始享受持枪入户,肆意掠夺的快感。几年的工夫,就将焦家寨扩充到了近百杆枪。一个黑风夜黑的夜晚,单草单辛带着匪徒们潜入到十字路城里,寻到了当初那家赌馆,横扫了所有钱财后,一把火将赌馆烧了个干干净净,吓得另两家赌馆也歇业多日。
见是土匪来袭,迅速占领一个有利位置,支好机枪对着土匪们就是一梭子,立即将土匪们压了下去。黑姑便让地瓜带一小队从右边包抄过去,自己则带另一小队从左边包抄过去。
二当家单辛和土匪们见对方有机枪,刚才还十分嚣张的气焰便立刻跌落了许多,刚才还以为就是一支小队,没想到火力竟然这么强,枪声也由密集变得稀疏了起来。
高粱继续点击扫射,吸引土匪的注意力。黑姑和地瓜则悄悄地包抄到土匪背后,待靠近土匪背后时,大喊,缴枪不杀!
第八章 收编土匪(二)
二
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时,单辛和土匪们就乖乖地举起双手投降缴了枪。这时,单辛大着胆子问,好汉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黑姑说,俺们是滨海大队西山区队。
单辛眨巴了几下眼睛,便试探着问地瓜,俺和弟兄们能不能也参加你们的队伍?
地瓜用征询的目光向黑姑望去,黑姑点了点头。地瓜便说,只要你们一心一意打鬼子,就可以。
那俺们都参加,单辛高兴地说,嘿嘿,这不就成了一家人了吗?欢迎长官进山寨吧。
黑姑听后,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想收编他们,那就得到山寨里看看,但是,打狼一定要提防被狼咬着。想到这里,就把手一挥,说,前面带路。
单辛麻利地跑到前面去,给黑姑他们带路。刚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地瓜请求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要不,长官就把武器还给俺们,中不?
不中!地瓜斩钉截铁般地回答道。
单辛又嘿嘿地一笑,只好转身继续往前带路。
看到单辛这个样子,地瓜便开始厉声呵斥他们,老实点!别玩花花点子,老子的枪子可不认人!
高粱接过话茬说,参加俺们队伍一起打鬼子可以,但要先学习,改造思想才能上前线。想打鬼子,有的是机会,还要看你的枪拿得稳不稳?更不要朝三暮四,这山望着那山高,投了鬼子当了汉奸。要知道,当汉奸是没有好下场的。
是,是!是!单辛急忙答应道,还是嘿嘿地笑着。
黑姑便感觉这个单辛一路不是好嘿嘿,于是,便回头提醒队员们,都打起精神起来,不要麻痹大意。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焦家山寨大门前。
单辛来到寨门前,便对上面守卫的土匪喊道,快去请大当家的,来贵客了。
寨楼上的小喽啰得令后,急忙报信去了。
约有半袋烟的工夫,单草登上了寨楼,对着下面的单辛问道,二弟,是哪里来的贵客?
单辛见哥哥单草到了,仰头对着寨楼喊道,锅腰子上山,大哥!西山区队来了!
好,兄弟们!打开寨门,迎贵客!单草向喽啰们喊道。
地瓜用枪一指单辛道,让他们都放下枪下来迎接!
单辛听后,又喊,兄弟们,撂下手里的家伙,甩着水萝卜迎客。
黑姑在一边听了,这土匪在说黑话。自己当年听师傅绺腿讲过,这锅腰子上山是前上紧。前上紧,就是钱上紧。有道是,银子钱,命相连。人家这是要想要俺们的命啊。还有这空手水萝卜,明着是说空着手,实际上那水萝卜应该是手榴弹,很显然,放下的是长枪,藏起来的是短家什。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现在是不进也得进了。剩下的,只能是见机行事,以不变应万变。黑姑边走边想着,随着他们一起跨进了寨门。
地瓜和高粱也听到了一个大概意思,感觉不是很温锲。于是,地瓜便快步上前,紧跟在单辛身后,几乎是用枪要顶着单辛的后脊梁了。高粱则将机枪的枪栓拉动了一下,让子弹上了膛。随后,往队伍里看了一眼,队员们一看高粱的眼神,就顿时明白,纷纷拉动枪栓,让子弹上膛。
单草带着十多个土匪站在一侧做着迎接状态,单辛则嘿嘿地笑着往前走,边走边介绍说,这是山寨的大当家的。
单草似乎对这个介绍没有听见,见西山区队全部进入山寨后,便大喊一声,兄弟们,关门打狗啦——
只见那边山寨的大门,呼啦啦地关上了。而这边,单草的话音还没落下,便被一块飞来的石块啪地一声打中。单草的天灵盖立刻开了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这边单辛见事不好,拔腿就跑。哪知刚往前跑了三四步,脑后也飞来一块飞石,直接打中了他的后脑勺,让身子晃悠了两下,匍匐到了地上,兄弟俩一起去阎王殿报到了。
黑姑手中的飞石,吓得旁边的土匪们目瞪口呆。飞石打人,只是在听书看戏中听说过,没想到还真有这本事唻,不禁忙双手抱头,赶紧蹲下来,生怕一不小心被那飞石击中自己的脑壳。
埋伏在寨楼上的部分土匪听到单草的命令后,便现身举枪想射击时,被高粱的机枪一梭子打去,纷纷如墙头上跌落的石头样,一头栽了下来。
这时,黑姑喊道,缴枪不杀!
队员们也随着齐声大喊,缴枪不杀!洪亮的声音,如夏雷一样,霹雳在山寨的上空回荡着。
土匪们见大势已去,纷纷举枪投降。
西山区队迅速占领了焦家寨。黑姑让高粱安排好岗哨,让地瓜看管好土匪。高粱便让小凳子去负责了。地瓜便让三虎去看管土匪了。他俩便跟着黑姑后面一起开始查看焦家山寨的家底。这一看不要紧,让黑姑大喜。这单草单辛兄弟俩到底是庄户出身,积攒了这么多粮食和不少银元。地瓜高兴地说,队长,咱这次收获不单单是近百杆枪,还有这些物资,咱们发财了。
高粱听了,便开始涮地瓜了,不咸不淡地说,瞧你个没出息样,就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小庄户孩。
你有出息,你有本事一会儿别吃这土匪的煎饼?地瓜立即反驳高粱道,接着又扭过头来对黑姑请求道,队长,咱们是不是先在这里休整两天,好好教育教育这些土匪,也顺便让队员们吃上几顿饱饭?
俺看中!高粱见地瓜这样说,也附和道。
黑姑略一寻思,说,俺刚才也查看了一下,这个地方易守难攻,能进也能退,便于设防,可以考虑下一步把它作为咱们休整的场地。这些日子,咱们东奔西窜的,队员们也累了,可以先在这里休整几天,然后,再回马鬐山,让刘连长他们帮着咱们把这些新队员给训练训练,提高咱们队的战斗力。
好啊!高粱和地瓜一齐喊道。
地瓜见高粱和自己一块说,便故意瞪了高粱一眼,随后又自言自语地说,跟着队长干,天天吃好饭!
黑姑听了,不禁呵呵笑了起来,说,这句话应该是这样说,大伙齐心干,天天有好饭。
第八章 收编土匪(三)
三
焦家寨的土匪加上闲杂人员,共一百二十人。多数是焦家山周边的农家子弟。有的是被日本鬼子抓去修炮楼逃跑出来的,有的是欠下地主的租子,延上干旱年景,颗粒不收,还不上租子,便逃到山寨,隐姓埋名当了土匪。当然,也有的是,袭撞了伪公所的人员,怕挨打受刑跑到这里来的。总之,里面成分复杂,情况不一。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黑姑将焦家寨里所有的情况摸清之后,便召集投降的土匪们开会。她说,俺知道,你们大多数都是庄户人,俺也是个庄户人。这个年头,咱庄户人可不容易,看着老天爷的脸色吃饭,看着地主的眼色种地交租子,还有日本鬼子三天两头来扫荡,加上一些苛捐杂税如汛期发洪水的鸡龙河里的水一样,蹭蹭地往上涨,让咱庄户人的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所以,大伙被逼无奈,才来到这里当土匪的。是不是?
说到这里,黑姑便停下来,问他们。
下面马上有人不由自主地回答道,是!是!
黑姑接着说,但是,当土匪是改变不了每一家命运的。你们当中大多数人大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家人知道自己在当土匪,当然也有一部分人,以自己当土匪为荣耀,想一条道走到黑。其实,你们在睡不着觉的时候,肯定也想过,自己也问过自己,难道就这样当一辈子土匪吗?大多数的答案是,不是!俺这样说,对不对?
对!下面人群中又一次整齐地回答道。
您说到俺心坎上了,俺睡不着的时候常常这样问自己。一个叫孙二牛的大个子土匪说、
黑姑点了下头,继续说,现在俺们和你们都是同样扛枪。你们扛枪是为了什么?你们扛枪是为了打家劫舍,危害乡亲们,大碗吃肉大碗喝酒,全然不顾老百姓的死活。你们想想,这样做跟日本鬼子汉奸们有什么两样?而俺们扛枪,是为了打鬼子,是保家卫国。你们也看见了,人家日本鬼子都欺负到咱们家门口了,抢你家的粮食,打你的大大妈妈,掳走你的姐妹,拉你的兄弟去做劳工。稍有反抗,便屠村杀绝,来个抢光、烧光、杀光的“三光”政策。如果你是个男爷们的话,你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群畜生在咱们门口撒野吗?
不能!坐在下面的孙二牛带头大声喊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所以,咱们只有先把鬼子赶走,把汉奸消灭,咱们的乡亲们才能过上好日子。黑姑接着说,俺们是**领导的队伍,是专门打鬼子为老百姓谋幸福的。所以说,俺们扛枪走的是保家卫国的正道,你们扛枪是危害百姓的邪道,是一条看不见光明的黑道。古人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跟着**打鬼子,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即使牺牲了,留下的也是英名;要是当一辈子土匪的话,你们自然都知道,留下的都是戳几辈子脊梁骨的骂名。这个账,不用算,就明白,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的明白账。现在给大家一袋烟的工夫,分组讨论一下,俺说的是不是明白账?
黑姑知道,想让这些土匪一下子转过弯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她不想急着赶着鸭子上架,先缓冲一下,看看再说、
地瓜和高粱分别将土匪们按十个人一组给分开,到各自指定的场地进行讨论。
大个子孙二牛还没坐稳就说,队长说的很对,咱这样干一辈子也就是个匪,还辱没了八辈子老祖宗,干脆跟着他们**干,就是死了也落个英名,也对得起祖宗,也让家里人在村里抬起头来。俺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反正俺是决定了,跟着队伍打鬼子去,也为被日本鬼子枪杀死去的俺大大报仇。
见孙二牛这样说,同村的张小羊立即表明态度说,俺跟着孙二哥走,俺们都是个站着尿尿的男爷们,不能再让小鬼子在咱家门口杀人放火了。
张小羊的话刚说完,孙哨子、张耙齿等几个便七嘴八舌地说,就这么办,反正回去也丢不起那人了,还不如打死个鬼子,回家时有脸又有光。
对,就这么干!
其他几个小组,讨论得也十分热烈。
一袋烟的时间到了,黑姑便把他们又集合起来,动员说,刚才给了大家一点时间,让你们讨论了一下,俺想每个人心里现在都已经有了自己的谱气,这土匪是不能再干下去了。俺们**的队伍没有什么大当家的、二当家的、三当家的,是官兵平等,一视同仁,亲如兄弟姐妹。俺们的政策是宽松的,凡是自愿参加队伍的,以前所做的错事不再追究;不愿意参加队伍的,俺们发给路费回家好好种地,伺候好父母,但绝不能再去当土匪或者汉奸,一旦做了,俺们将数罪并罚,绝不姑息。好了,现在希望大家做出决定,愿意参加队伍的,请到左边来,愿意回家的,请到右边来,过一会儿,领了路费就可以回家了。
黑姑的话音刚落,孙二牛和张小羊等人便直奔黑姑左手边来。
张三山第一个走到了黑姑的右手边的空地上,他对黑姑说,长官,俺不是不想留下,是因为俺老娘快八十岁了,俺得回家给她养老送终。前些日子,俺就想回家,但又怕大当家的不同意,私自偷跑吧,又怕二当家的找上门来要了俺的命。今天正好您来了,俺的心愿也就如愿了。俺是古碑头村的,以后需要用到俺效劳的,尽管去找俺。在这里,俺先谢谢了。说着,便双膝跪地,磕了一头,就被高粱一把拉起来了。
高粱说,快起来,咱们队伍里不兴这个。
这时,黑姑看到还有些人在犹豫不决,有着等待观望的态度,于是,便说,人人都有大大妈妈,孝敬他们是应该的。参加不参见队伍,俺不强迫,大家愿意回家就回家,愿意留下参见队伍,俺们双手欢迎。一切都是自愿的,大伙也不要为难,因为各人有各人的实际情况,俺们都理解。再说了,就是回家种地,多收粮食,也能支援队伍,一样为抗战做贡献。只要不去当汉奸,与人民为敌,都是好同志。
经黑姑这么一说,张三山的身边呼啦一下又多了不少人。
最后,还剩下五六个站在那里不动弹的。黑姑便问,你们几个为什么不动呀?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
第八章 收编土匪 (四)
四
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汉,叫林收树。他向前一步说,长官,俺都快六十了,老家里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回家连三间屋框子都没有,没个落脚的地方。再说,回去还不够乡亲们戳脊梁骨的,还不如待在这里,孬好还有个睡觉的草屋。
黑姑听了,立即表态说,也好,俺正想把这个地方作为区队的根据地,那你就带着他们几个住在这里吧,给俺好好守住这寨子。平时,可以在寨子里面开荒种地种菜,也防止都撤退了,引来别的山头上的土匪前来安窝。但是,不准再干违规的事情,一旦发现,将严肃处理。
林收树几个听了,当时就欢跳了起来,好,好!谢谢您开恩!俺们一定好好守护山寨,让您放心。
地瓜把山寨里的银元抬出来,发给自愿回家的张三山他们。一个个说着感谢的话儿,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最后加入队伍的人数为六十多人。西山区队一下子扩大这么多人,让黑姑多少有点忙乱。
她让高粱和地瓜对这些队员进行集中训练。高粱教他们队形、跑步、刺杀等相关训练,地瓜则教他们埋雷引爆等技术。毕竟他俩不是科班出身,都是半路出家,教着教着就上不去了。看到这种状态,她想起了刘民强。还是让刘民强手下的科班出身来当教官吧。正好也多日没见了,不知道他们的伤势都养得如何了?有了这个想法,黑姑便想立刻启程回马鬐山。
当天晚上,黑姑便布置了明天启程回马鬐山的行动,顺便带上山寨的一些特产,以便犒劳一下刘民强和他的士兵们。
第二天刚蒙蒙亮,黑姑就带着队伍直奔马鬐山而去。一路上,黑姑安排快腿哨子先行一步,跑到前面侦察敌情。这天,几乎是出奇地顺利,一路上没有遇到鬼子和伪军,按照预定的时间到达了马鬐山通天洞。
刘民强看见黑姑回来十分欢喜,便热情地迎了上来,问这问那地关心着。
黑姑说,俺收拾了一个土匪寨子,带回了一些土特产犒劳一下众弟兄们。
刘民强高兴地说,我代表众弟兄们谢谢你。
黑姑笑了,说,再客气的话就见外了。对了,他们的伤势康复得怎样了?
刘民强感激地说,这次多亏你提供了这么个世外桃源,让伤员们都能安静放心地疗养。如果换了别的地方,整天被小鬼子搜捕,那后果可就惨了。跟现在这样,便是天壤之别了。所以,那些已经康复起来的士兵们,整天都一个劲儿说着感谢你们西山区队的话语。
都是为了打鬼子。这件事,换了谁,也都会这样做的。你就别再客气了。都是应该做的。黑姑微笑着说。
刘民强见黑姑这样说,便不再继续说客气的话,忙转移了话题,问道,我怎么发现你的队员比那天出去的时候,多了许多。发财了?接着又招兵买马了?
黑姑听了,便呵呵一笑说,俺的队伍不用招兵买马,一文钱也不用花,全都是心甘情愿过来的。
你说这话,我也信,你们**宣传有一套,但问题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都是心甘情愿的话,值得我们去研究,更值得去学习。刘民强钦佩的说。
俺感觉还是没有做到位,最后流失了一部分,有点可惜。最终是思想工作没有做好,想起来,有点后悔了。黑姑有点惋惜地说。
几天的工夫,一下子扩充了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你就别谦虚了。快说说,这些都是什么样的人。刘民强急于想知道内情,便迫不及待地说。
这些都是土匪。是焦家寨的土匪,被俺收编了。黑姑告诉刘民强说。
土匪?刘民强惊诧地问道,土匪一般都是匪性难移,你一下子收编了这么多,你不怕?
怕什么?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穷苦出身,好多都是为了吃上一口饭,才被逼无奈上山当土匪的。人哪有生下来就是土匪的?只要是肯打鬼子,就是好同志。黑姑坚定地说。
你说的对!只要是能打鬼子,都是好同志。刘民强赞同道。
对了,还需要你的支持。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时间?黑姑说着,语气中带出了一丝犹豫。
刘民强见了,便笑着说,刚才你还对我说不要客气,看看吧,到了自己那里,就开始客气了,拿我当外人了不是?
你在俺眼里不是外人。黑姑认真地说,俺想在你们不忙的时候,帮俺训练一下这批新队员。在这方面,你们都是老师,让他们好好学习一下。
好!这事好办。明天就开始训练,如何?刘民强十分爽快地答应道。
好啊!黑姑见刘民强答应了,高兴得像个孩子样开心地笑了。
明天,我先让一排长郑植树教练刺杀格斗,再让二排长王忠才叫战地战术,三排长张旺柱训练投弹射击技术,四排排长赵玉杰传授爆破技术。刘民强继续承诺道。
太好了,这样的话,俺们就能学到真经了。俺让全体队员都参加训练。反正一只羊也是放,十只羊也是放,一样耽误工夫。关键是机会难得,俺们不能放过。黑姑兴奋地说。
刘民强看到黑姑高兴的样子,便又说道,为了感谢队长的鼎力相助,我送你一件东西,希望你能笑纳。
黑姑听了,眨着好看的丹凤眼问,你要干啥?还这么神神秘秘一本正经的?
刘民强转身对在不远处的卫兵一招手,喊道,拿来。
不一会儿,卫兵便从洞里抱出了一杆枪,递到刘民强的手中。
刘民强接过后,用手拭了一下,擦去枪杆上一点尘土后,双手托起,往黑姑跟前一送,说,这是一杆美式狙击步枪,射程远,杀伤力强,我猜你会喜欢的。
黑姑一看,眼睛笑成了月牙样儿,呵呵!这还是个洋玩意唻?那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双手接过来,便爱不释手地抚摸起来。
从你飞石打击的技艺来看,你的臂力已经过人,所以这杆枪非常适合你。刘民强用十分欣赏的眼光看着黑姑说。
好,本队长收下了。只是俺还不知道怎么用这个?黑姑指着枪上的瞄准器说。
刘民强又接过枪来,旋转着瞄准器说,这是瞄准器,普通的步枪是三点一线瞄准,这个就只用瞄准器就可以了。其实这跟一个单筒望远镜差不多。
刘民强边说边示范着,让黑姑里里外外看了个明白,问了个清清楚楚。
第八章 收编土匪(五)
五
排长郑植树开始教队员们练习格斗,便对着新队员们说,我需要一个队员和我对打,也好让看家看看格斗的威力,你们谁先来?
队员们一看郑植树身高马大,如一扇门一样站在自己前面,一时间便面面相觑,没有人敢上前对应。,
这时,郑植树不禁讥笑说,就你们这个怂样,还怎么敢上战场打鬼子?一个好的士兵,先有虎胆,然后才能激发虎力!还有没有胆的?
新队员们还是没有立刻应声,只是互相看着,等待着有个出头的。
怎么了?还真都是一群软皮蛋,可不要让我看扁了呀?郑植树再一次刺激着队员们。
俺来!这时从队伍的后面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大伙一看是孙二牛,不禁自觉地往两边一闪,让出一条道来。
只见孙二牛来到郑植树跟前,也不说话,对着郑植树就来了一个饿虎扑食。
郑植树见孙二牛来势凶猛,便机智地往旁边一闪,伸手来了一个顺手牵羊,一下子给了孙二牛一个嘴啃泥。
孙二牛见第一招扑了个空,便急忙一个鹞子翻身,随后又一次反扑向郑植树,只见郑植树如猴子一样灵巧地避开孙二牛的锋芒,躲到孙二牛的身后,然后伸出右脚给下面一个蹚腿,横起左臂一扫,让瞬间就失去重心的孙二牛再一次趴倒在地上。二比零。郑植树看了趴在地上的孙二牛一眼说,接着又有点得意地看着队员们问道,还有谁?
就在郑植树十分得意的刹那间,只见趴在地上孙二牛,如一只青蛙样一跃而起,双手抱住郑植树的双脚后,紧接着整个身子如一支弯弓样迅速拱起,一下子将郑植树拔根而起,直接摔了个底朝天。
嗷——新队员人群中立刻爆发出来热烈地呼喊声,伴着尖锐的口哨声,回荡在这空旷的山地上。
郑植树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心想,怪不得是土匪,就是不按套路出牌。于是,把脸一板,厉声喝道,现在开始上课!接着,又问孙二牛,你叫什么名字?
孙二牛脸上的那丝得意还没有散去,便回答说,俺叫孙二牛!
郑植树纠正说,从现在开始,开口要喊报告,再报姓名。来,重新来一次。
孙二牛听了,便立即向前一个立正,大声喊道,报告,俺叫孙二牛。
很好!大伙都看见了吗?以后就这样。郑植树比较满意地说,围着队员们转了一圈后,又接着说,现在我宣布,孙二牛为学员班班长,协助教员搞好学习工作。
好!队员中再一次爆发出热烈的呼叫声。
晚上训练之余,地瓜按照郑植树的要求,帮助队员们训练胆量。地瓜开始讲鬼故事,说,郑教官说了,胆量是练出来的,而且会越练越肥。咱们先听故事,然后,再派队员分别放单岗哨。地瓜讲的是一个发生在马鬐山下的传说故事。
话说那年马鬐山下的石匠九两给小舅子起屋,晚上散席时已是小半夜了。亲戚们都劝他住下,他却借着酒劲坚决回家,还说家里的鸡最近老遭黄鼠狼来叼,得回家看着点。话说到了这份上,亲戚们也不好再强留了,便把他送到了大门口后,并再三叮嘱路上一定小心。老九边走边回头打着招呼说,都熟门熟路的,闭着眼也能摸回家。放心,回吧。
在灯光下不知夜的黑,等走出村庄后,九两才发现头顶上的天跟锅底一样黑。尽管是路熟,但脚下依然少不了磕磕绊绊,让布褡里的锤子和瓦刀磕碰得咣当咣当地响。
都说晚上走路快,一点也不假,九两感觉一会儿就走出了二里多地。当走到马鬐山旁鹞子岭时,九两忽然听见前面好像有人在哭,像是个娘们声。刚开始,他以为今晚喝多了,耳朵不好使了,想想今晚不多不少正好喝了九两,浑身刚好够着酒正舒坦着呢,便不再怀疑自己听错了。
走近了才弄清楚这声音来自路下面一个背风处的崖头下,听着女人那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痛哭,九两循着声音便不由自主地走下路来,来到了那女人的身后,看背影感觉应该是一位不到三十岁的小媳妇,两个肩膀正一耸一耸地背着他哽咽着。这抽泣的声音和抽筋样痉挛的身子,让人见了便顿生爱怜,九两不禁伸手拍了一下那女人的肩膀问道,大嫂,您这是怎么了?
那女人听了,立刻停止了哭声,身子没动,头却悠地一下回转过来,给了九两先是一张煞白无血色的脸,接着就是一声尖锐刺骨的冷笑:哈,哈——
这一声瘆人的尖啸和恐怖,让九两立时感觉头皮要爆炸一般,吓得他忙掉头转身就跑,三步并作两步走,一口气跨上了路中央。
九两边跑边扭头往后撒目,影影绰绰地感觉那女人在追他。他想,不能回家了,干脆找个地方等天亮了再走。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前面不远,就是看山护林的锅腰子郭老四家。于是,他便向那里奔去。不一会儿,他就看见前方有灯明。有灯就有人,有人就有食。这是老辈们流传下来的经典,一点都不会错。于是,他忙朝着亮灯的地方奔去。
郭老四家的门虚掩着,九两敲了两下,不等里面回声,便迫不及待地推门闪进,直奔亮着灯光的堂屋走过去。
这时,郭老四的老婆核桃皮听见动静,便敞开了堂屋门,低声问了一句,谁?
九两慌忙应道,是我,九两,嫂子。
核桃皮在辨认中认出了九两后,满脸的核桃皮立时绽开了一片惊喜,说你可来了。老四他病了,麻烦你先给看着点,俺去下庄叫吼巴大夫来给望望。
九两一进屋,整个人就感觉一下子踏实了许多,刚才要跳出的心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听了核桃皮的话后,仍不禁硬撑着说,这黑灯瞎火的,要不俺帮您跑一趟吧?
核桃皮忙说不用了,你人生地不熟的,就是进了村也不知道老吼巴家住在哪里。说完撇下九两就急匆匆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