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连续锄奸(四)
四
小白鞋是沂山镇上的一个寡妇。当年韦劳勾来到沂山镇时,就和小白鞋勾搭上了,没多长时间,俩人就明铺暗盖,成了沂山镇公开的秘密。苟师长驻扎沂山镇后,不知道通过何种渠道,也同小白鞋好上了。二人虽然心中有数,但也常常争风吃醋。韦劳勾暗恨苟师长夺人之美。苟师长则恨韦劳勾不长眼色,看不透火候,故意跟长官过不去,但碍于韦劳勾是日本人面前的红人,苟师长便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就过去。韦劳勾每次去小白鞋家里幽会,都有一小队人马来回护送,沂山镇旁边还住着顽军一个师的兵力,用武力解决的话,很难有机会下手。
直到最后,交通员还提供了一个情况,驻沂山镇的顽军和韦劳勾部一起到沂山附近山乡扫荡,抢了山民们一百二十只羊。韦劳勾便将羊群赶回了韦家庄,让他父亲饲养,到过年时,准备集体会餐。
黑姑听了,一拍大腿,说,有了,就在这群羊上打主意。
第二天深夜,黑姑带着队员们扮作八路军主力部队向韦家庄行进。韦家庄距离沂山镇十里路,周围一带全是敌占区。他们不走大路,不经村庄,爬山越涧穿河岸,专挑无人的地方穿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韦家庄。黑姑率领着队员们肩背大枪大摇大摆地来到了韦劳勾父亲的门前敲门。
听到敲门声,韦劳勾的父亲急忙穿衣起床,开门一看,见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八路军,顿时一下子吓得瘫在门口,哆哆嗦嗦含糊不清地说,八、八路同志,俺、俺可没做坏事呀?饶命吧!
黑姑一使眼色,高粱一步上前将他扶起来,亲切地说,您老千万别误会,我们是省军区六团的。韦劳勾镇长与我们订立了抗日协定,走的是一条光明大道,您老应该高兴才是。今天,韦镇长让我们来赶羊,这里有镇长的亲笔条子。
韦劳勾的父亲战战兢兢地接过信,一看像是儿子的笔迹,便急忙扬扬手说,撵羊,请赶羊。孙二牛、三虎和小凳子几个立刻去羊圈里将羊群撵出来。
这时,黑姑带着高粱和地瓜等人扑向韦家西院厢房。这屋里住着罗排长的姨太太。罗排长是苟师长三姨太的弟弟,借住在这里。门关得挺严实,地瓜撬开窗户跳进去,高粱对罗排长的姨太太厉声呵斥道,今晚姓罗的不在家,这次便宜他了,下一次再来锄奸,这个狗汉奸休想跑掉!你告诉他,今晚是韦镇长派我们来赶羊的,姓罗的如敢动韦镇长一根毫毛,我们就来找他新账旧账一起算!
罗排长的姨太太被这群不速之客吓呆了,支支吾吾地不敢说话,只能连连点头答应着。
黑姑见火候已到,便对高粱使了一个眼神,便带着队员迅速撤离了。
第二天一大早,罗排上姨太太披头散发,来到了苟师长家,找她姐姐姐夫告发韦劳勾,私自把羊送给了八路军,还叫八路军去杀罗排长,哭哭啼啼地请姐夫给她做主,枪毙私通八路的韦劳勾。
苟师长听了,先是安慰她说,先不要害怕,一切由姐夫做主。于是,便派人前去韦家庄了解情况。不一会儿,军需官也来报告,说师部的羊被韦劳勾私自做主资了敌。
不到半个时辰,前去了解情况的参谋也回来了,汇报的情况与他们俩说的都一样。苟师长立即派人将韦劳勾请来。
韦劳勾看着天快晌午了,便以为苟师长请自己喝酒,于是,便得意洋洋地来到了苟师长的师部。哪成想,一进师部,便被苟师长的卫兵缴了械。韦劳勾满脸不解地质问,干什么?俺可是日本皇军的人,你们惹得起吗?说着,急忙转身对身后的随从命令道,赶紧回去,向皇军报告,苟师长非法拘禁本镇长!
随从刚想转身,便被迅速包围,乖乖地缴了手里的武器。
苟师长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不急不慢地问韦劳勾,你知罪吗?
韦劳勾虽然被缴了械,但心气依然很高,根本不把苟师长放在眼里,说,俺整天为皇军效力,何罪之有?
苟师长就是看不惯韦劳勾这种狗仗人势的样子,狗东西,你明明知道老子最近去小白鞋那里勤,你却三天五日地插上一杠子,呼天嚎地显摆着骚呼一路,这是明摆着跟本师长叫板呀!今天不把你置于死地,他日你就是一滩黄泥鸡屎,坏了我这缸酱。想到这里,苟师长不禁握紧了拳头,便厉声呵斥道,你知法犯法,还在这里装没事人。带证人!
苟师长话音刚落,罗排长姨太太、军需官和参谋都一齐来到了大厅上。
苟师长见证人都到了,便问韦劳勾,你说,我们寄养的那群羊哪?
韦劳勾一听原来是羊的事,便说,在俺老家里,让家父临时放养着呢。
苟师长一拍桌子,喊道,大胆!认证物证都在,你竟然还不认罪!
韦劳勾瞪着两只眼睛大声说,就是在老家里,千真万确!
苟师长指了一下罗排长的姨太太,说,你告诉他!
罗排长的姨太太便上前一步,对着韦劳勾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字一句地说了一遍。
韦劳勾一听,便坚决不承认有此事,说,胡说八道!你苟师长想要俺死,也不用编这种戏来演给俺看。咱俩有什么过节,你直接说就行了,这么做,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苟师长见韦劳勾不服气,便说,让军需官和参谋说说了解的情况吧。
军需官和参谋便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韦劳勾依旧不听,便大声吼道,一派胡言。这俩人都是你的心腹,自然是按照你的意图去说话。
苟师长见了,便想韦劳勾呀韦劳勾,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于是便把从韦劳勾父亲那里拿来的亲笔信,递给了韦劳勾,说,你看清楚了,这可是你写给你父亲的亲笔信,让他把羊**给八路军!
韦劳勾半信半疑地将信接过来一看,急忙争辩道,这不是俺写的,绝对不是!说着,便随手将那信给撕了。
苟师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厉声吼道,不是你写的,你为什么要撕了?你是想毁灭证据!来人,现在人证物证俱在,韦劳勾私通八路,吃里扒外,给我就地正法!
随着一声枪响,韦劳勾的脑袋开了花,带着一身的罪恶去阎王殿报了到。
午饭过后,苟师长一路哼着小曲,迈着轻轻的脚步,进了小白鞋的家门。
第三十二章 连续锄奸(五)
五
得到韦劳勾被苟师长枪毙的消息后,黑姑便带着队员们悄悄地离开了沂山镇。
小凳子对地瓜说,地瓜哥,你说咱们这回是接二连三完成了三个漂亮的任务,下面还有第四个吗?
地瓜白了小凳子一样说,不该你操心的,就老老实实地等待命令。不要嘴尖毛长地乱打听,一边老实地呆着去。
小凳子讨了个无趣,嘴唇一噘,嘟囔了一句,不让问就不问呗,发什么疯?
黑姑见了,笑着对小凳子说,不用问他了,俺告诉你,还有第四个任务。
小凳子见黑姑主动告诉自己,便高兴地跳了起来,问,真的?太好了!
黑姑说,大家步子再快一点,下一个目标是——尜尜集。
尜尜集位于尜子山下,尜尜集炮楼西面二里路处。炮楼里的伪军队长李明久是尜子山人,平日里好吃懒做,闲时候经常盯人家门缝,偷看女人解手,偷鸡摸狗拔蒜苗样样顺手,被人逮住后,大件就直接拱手相送,小件就直接放在筐头子里背回家。面对这样的无赖,乡里乡亲的也拿他没办法,时间一长,也不想生气了,便由他作去了。谁也没想到,李明久不但没有收敛,反而便以为全村人都怕他,于是更加肆无忌惮了,竟然还收了三个小徒弟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让乡亲们敢怒不敢言。日本鬼子来了之后,李明久就带着徒弟们投靠了日本人,不久就当上了炮楼里伪军队长。之后,仗着有鬼子在后面撑腰,李明久便变本加厉地欺负老百姓,到各村要钱要粮,还以清查八路军为名威胁积极抗日的群众,弄得地方鸡犬不宁,在周围一带引起了极大民愤。
黑姑第四个任务就是铲除李明久,为民除害。
当天下午,黑姑带着队员们便来到了尜子山下,找到了地下组织,详细了解了李明久的情况。地下组织的同志告诉黑姑,前两次组织派来的锄奸队,对李明久锄奸,但都被狡猾的李明久逃脱了,希望这次不再会走空。
黑姑说,希望当地的同志们多提供一些具体的情况,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先摸清他的个人情况,然后再制定锄奸方案。
地下组织的同志听了,连忙答应道,好!我马上召集内部人员开个会,将近期他们了解的情况搜集一下,然后再向你汇报。
黑姑同意说,好!只是时间方面有点紧,希望尽快操办,以防时间一长,打草惊蛇。
接完头,黑姑回到队伍里,让队员们好好休息,这些日子不断奔波,大家也感觉到疲惫了。只是大家一听到有任务,个个都精神抖擞,想睡也睡不着。
黑姑见了,便说,睡不着也得必须睡,这是命令!
当天晚上,地下组织的同志就来了,将搜集的情况向黑姑一五一十地说了。其中一个情况引起了黑姑的注意。李明久近日要开始操办婚事了。早些年,李明久就看上了他的表妹,可是那时候无知无权,浪荡汉子一个,表妹全家没有一个同意的,现在的他手里有枪有钱还有屁股后面跟着一群伪军,这个时候他又去提亲,没想到,表妹全家都同意。这令他一下子兴奋得都找不着北了。于是,便开始置办婚礼用品。恰巧的是明天正逢尜尜集。李明久极有可能到集上置办结婚用品。
黑姑决定有枣无枣打一杆子再说,先就当明天李明久来赶集,做好一切行动计划。如果李明久不来的话,再想其它办法。
尜尜集是方圆二十里的大集。集上货商多,商品品种也繁多,可以说,山外有的,这里基本上也都有,只是数量少了一些。沂蒙山区有句俗语,远路赶早集。早饭后,一些远道而来的乡亲们就来到了集市上,蹲在朝阳的墙角旁,边抽着旱烟,边歇息着。约摸两袋烟的工夫,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们,一下子让集市热闹起来了。上午过半时,整个集市便人山人海了。黑姑和队员们化装成赶集的,在地下组织的同志带领下,守候在集市旁边通往炮楼的方向,密切注视着从炮楼里来赶集的伪军们。
这天还真巧了,李明久给表妹买几尺绸缎,做两身旗袍,来讨得表妹喜欢。于是,便带着五名伪军来到集上。绸缎摊上选好了料子后,钱也不付,转身就走,吓得掌柜的连声都没吱一下,心里疼得十分难受,不由得暗暗咒骂起来。李明久四处撒目着,警觉地巡视着,带着伪军在集上转悠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后,抬头看看太阳,已到了正午,便来到尜尜集上最大的酒铺子喝酒。早到酒铺喝酒的赶集人,见到李明久来了,胆小的便纷纷撤退,只留下两三桌胆大的赶集人继续喝酒。
黑姑一直远远地盯着李明久。见李明久进了酒铺后,开始往酒铺靠拢。估计李明久两晚下肚后,便带着队员们进了酒铺。此时已是女扮男装的黑姑带着队员走进酒铺时,没有直接奔向李明久那桌,而是先奔向柜台,问掌柜的要桌子点菜点酒。紧接着,便开始往李明久身后的那张饭桌走去。此时的李明久虽然有所警觉,但又仗着自己人多,便没有在乎。哪成想,黑姑他们一走到李明久桌旁,便迅速掏出短枪对准了李明久全桌上的伪军。地瓜和高粱一起用枪一边一个顶在李明久的脑袋上。
黑姑低声呵斥道,不许动!谁动就打死谁!
李明久不愧为是个混子,到了临死还继续问道,敢问英雄是哪条道上的?
黑姑说,俺们是滨海区大队锄奸武工队。狗汉奸!你欺压百姓,作恶多端,杀害八路,今天俺代表滨海区大队宣布判处你死刑,立即执行!
李明久一听,脸立即煞白了,知道自己这次终于栽倒八路手里了,便无力地瘫在椅子上。
黑姑的话音刚落,地瓜的枪就响了。
这时,守在门外的快腿哨子不失时机地点燃了一挂鞭炮,吞没了酒铺里面枪声。
黑姑随后将滨海区的布告放到李明久身上。随后将伪军们押到一边,进行了一番训诫。如果继续作恶,那么就会同李明久一样死路一条。之后,借着赶集的人群迅速撤去。
第三十三章 地下交通站(一)
一
黑姑带着队员们来到了滨海大队驻地,向陈大锤汇报圆满完成了锄奸任务。
陈大锤高兴地说,太好了!终于把这些难题给解决了,我向军区为你们请功!
黑姑说,听到领导你的表扬就行了,打鬼子除汉奸人人有责,就像过街的老鼠样,人人喊打,都是必须的。
陈大锤坚决地说,不行!我必须向军区为你们西山区队请功,为你们二十名勇士请功!这是一件大功劳,你们功不可没!
黑姑见陈大锤态度坚决,便只好说,俺代表西山区队感谢领导的厚爱。不过,俺们也该回队伍了。
陈大锤说,我觉得应该先这样,我安排炊事班给你们做顿好吃的,先让我为你们庆功,
黑姑见陈大锤说得恳切,便同意说,坚决执行领导的命令。正好俺们也放松一下,先好好休息。
晚上的饭菜非常丰盛,有幸吃上了地瓜面和面粉两结合的大包子,让队员们饱餐一顿。然后,黑姑谢了陈大锤等领导,便带着队员们开始返回。走到文疃镇薛家村附近时,便突然听到前面传来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枪声就是命令,黑姑急忙命令做好战斗准备,带着队员便往前面急速前行。
地瓜嘟囔了一句,好呀!正愁着没地方消化食,现在送上们来了。
前面的枪弹声是从薛家村发出来的。工作队员夏洁和姚兰他们被汉奸顽军和鬼子堵在村子里了。
夏洁和姚兰最近主要负责在各村建立地下交通站工作。她俩在文疃镇一带活动。通过地下交通站,发动群众,提供敌情,传递情报,坚壁清野,抗击日寇汉奸扫荡。前天晚上,夏洁和姚兰为了护送五名女八路找到了陈村的女交通员陈珍。自从当了地下交通员之后,陈珍的警惕性迅速提高,时刻密切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这两天,她接到通知,有一批八路要过公路,于是,她便在家里等待着。等了一天,没见动静后,她便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于是,她便走出家门,到外面打探情况。在去村头菜园上挑水浇菜时,她发现顽军的汉奸便衣在村头一带活动。于是,便更加警惕,密切注视着汉奸便衣队的动向。直到这天晚上,夏洁和姚兰带着五名女八路才过来。她俩先将五名女八路隐藏在村头的庄稼地里,夏洁一个人进了村庄,来到了陈珍家门前,开始敲门,但是没有动静。于是,夏洁只好翻身越墙,来到了陈珍家卧室窗前,轻轻地敲了有节奏的三下窗户。这时,在里面早就听见动静里的陈珍开始问道,谁?
夏洁小声说,是我!夏!
陈珍听到是熟悉的夏洁声音后,忙披衣起床,点上了油灯,将门敞开,邀请夏洁进屋。
陈珍一见夏洁就说,你怎么才来?可把俺急坏了。这两天俺天天在村头撒目,也没见你们的影子。
夏洁歉意地说,为了保密,没定准确的行动时间,所以今天才到。那五个同志还在村外的庄稼地里等着呢。
陈珍忙说,你快去把她们领来吧,俺这就去烧水做饭,让她们喝上热水,吃上热饭。于是,便急忙从院子的柴禾垛上抱了一捆柴禾进了锅屋,烧水做饭去了。
夏洁见了,急忙走出院子,返回到村头的庄稼地里,与姚兰一起将五名女八路引进陈珍家中。来到陈珍家里,陈珍已经烧开了水,盛到小瓦罐里了。奔波了一天的同志们,看到了开水,便如跋涉在沙漠里的旅人,见到了绿洲一样,毫不客气地开始喝了起来。不一会儿,锅里的小米粥也开锅了,陈珍给她们每人盛上一碗,随后将早已叠好的穇子煎饼递到她们手里,饿了一天的同志们,一边说着谢谢,一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陈珍便对夏洁说,你们先在这里将就一晚上吧,明天俺设法送你们过公路,去下一个交通站。
第二天早上,陈珍找来一些老年妇女的旧衣服,把五个女八路打扮成农村妇女,提着篮子,扛着农具,到庄稼地里干农活,躲过了村头便衣特务的视线,巧妙地将她们转送到公路北,由雪庆村的地下交通员薛亮接收,然后也借用陈珍的办法,负责掩护度过该村地段。这一连串的地下交通站,让敌人的阴谋破灭了。
其实,让敌人阴谋破灭的不止一次,平时鬼子汉奸一出动,个村里的地下交通站的同志们就立即行动起来,将鬼子汉奸出来的动机迅速一传十,十传百,将这一敌情传遍了周围整个村庄,尤其是到了夏收和秋收,鬼子汉奸下乡抢粮。只要一出炮楼,旁边的地下交通员,便将情报迅速送出,让乡亲们迅速行动起来,坚壁清野,然后躲进山套里。鬼子进村后,不见一人,屋内空空,找不到一粒粮食。只好两手空空,徒劳而返。
连续几次的扫荡失败,让鬼子和顽军极为恼怒,通过便衣队,便了解到各村里有八路的眼睛和耳朵,于是,便开始搜剿,收买意志薄弱的交通员,进行破坏,想尽一切办法,欲将地下交通员一网打尽。
夏洁接到情报后,便将鬼子的行动情报迅速传到了各个交通站,要求交通站人员要提高警惕,谨慎从事,密切注意鬼子和汉奸的动向,切实保护好自己,不做无谓的牺牲。可是,鬼子的残酷,是他们所始料未及的。
这天晚上,夏洁和姚兰安排好工作后,刚要准备休息,陈家村的地下交通员跑过来报告,赶紧撤离,汉奸朱信斋的便衣队和炮楼里一小队鬼子过来了。
夏洁和姚兰以及部分民兵刚到村口,就被便衣队和鬼子堵住了。硬冲是不可能了,敌我力量悬殊太大。只好返回到村里的一个三层的炮楼上,先隐蔽,实在躲不过去,再进行反击,正巧昨天从滕家村刚运来了两驮篓子手榴弹,留给村里民兵用的,鬼子真要想冲进来,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第三十三章 地下交通站(二)
二
鬼子由汉奸带路,还真的把炮楼子包围了起来,开始往里面射击,子弹噼里啪啦打在炮楼墙面的石头上,噌噌地冒着火花,在黑夜中显得十分刺眼。
夏洁和姚兰虽然没有多少战斗经验,但看见眼前的这些手榴弹,心里便踏实了许多,便对身后七八个民兵说,不要害怕,鬼子也是人,也是从娘胎里生出来的,挨了手榴弹照样炸个稀巴烂。不用着急,等到鬼子汉奸靠近的时候,咱们一齐往外投弹,保准四面开花,炸得他们有来无回。
刚才本来还有些胆怯的民兵们被夏洁这么一说,便立刻来了劲头,刚才还畏缩在墙角的一个民兵听了,也靠过来,和大伙一样紧紧握着手中的手榴弹,两眼紧盯着鬼子的脚步,心里默默地计算着离炮楼子的距离。
夏洁看见鬼子离炮楼也就五十米了,便对民兵们喊道,准备——拉弦,扔手榴弹!
民兵们听到命令后,便一下将手榴弹上的引线拉下,急忙将滋滋冒白烟的手榴弹扔了出去。这一下子就是一排手榴弹落在了鬼子汉奸们群中间,想跑是来不及了,只有挨炸的份了,扔下七八条尸体往后退了二十多步,举着枪一个劲儿往炮楼子射击。这样的射击,看似猛烈,但对炮楼内的夏洁他们一点都不管用。靠着炮楼子厚实的围墙掩护的夏洁和民兵们一点也不着急,也不反击,就是反击,仅凭他们那一二十发子弹,还不一会儿就打光了,所以,他们最大的胜算就是等待,等待鬼子第二次靠近炮楼时,再次送给鬼子汉奸一轮手榴弹。
鬼子打了一阵枪,见炮楼子里没有动静后,便用刺刀逼着汉奸们走在前面。这些汉奸心里虽然不停地咒骂着身后的鬼子们,但还是不敢不听鬼子的,只好硬着头皮端着枪往前踱着脚,慢慢地往前移动着。尽管如乌龟爬行一样缓慢,但是,充足的时间给了他们一定的长度。躲在炮楼子里的夏洁看着汉奸和鬼子一点点地移到了打击圈里后,便立即开始第二轮投弹。这一轮民兵们的胆子开始大了起来,把手榴弹也扔得比上次远了许多,有的漫过汉奸直接扔到了鬼子群里,直炸得鬼子嗷嗷直叫,开始连连后退。有的扔了一个还不过瘾,接着又扔了第二个,且比第一个扔得还远,将准备往后退的鬼子炸了四脚朝天,送回了东洋老家。
鬼子这次撤退比上次远了十多步。停下来后,汉奸们巴不得赶紧撤回收兵,但鬼子们仍然不甘心,在交火的时候,也看见炮楼子里的八路也就十多个人,只是在地理上占了优势罢了,只要攻进去,那就是瓮中捉鳖。所以,鬼子决定再次强攻,要一攻到底。于是,鬼子便发动了第三次进攻。
炮楼子里的民兵们个个如打了鸡血一样亢奋,纷纷计算着自己扔的手榴弹炸死了几个鬼子和汉奸,接着又互相比较着谁炸的最多。然后按照这个进度,剩下的小鬼子和汉奸再有两个轮回就差不多报销了,咱们就胜利了。到时候,可以下去缴获战利品,自己也能配上钢枪了。还有两个在争论起来了,为了一支钢枪争得面红耳赤。这时,姚兰看不上了,便说,注意点,鬼子又要上来了。
夏洁鼓励大伙说,同志们,我们的战斗任务还很艰巨,看样子,鬼子是一时半刻不会撤退,大家一定要用好手中的手榴弹,往鬼子多的地方扔,让它多炸死几个鬼子,这样的话,鬼子汉奸才有被我们消灭的可能。
大伙听了,纷纷点头称是。
不一会儿,鬼子和汉奸像马蜂样反扑过来了,只是这次比上两次的步子快了一些,让投弹的民兵们有点措手不及,将手榴弹扔到了鬼子汉奸的身后了。夏洁见了,想起了黑姑曾经说过,类似的情况可以让手榴弹在手中延时五秒,然后再扔出去,这样一到鬼子的身边就会马上爆炸,让杀伤力大大增强。于是,便大声喊道,都注意了,跟我学。说着,将手中的手榴弹一下子拉着了,便喊,一、二、三、四、五。接着便将手榴弹扔了出去,大伙顺着手榴弹飞去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颗手榴弹,一到鬼子脚边便轰地一声爆炸了,将两个鬼子立刻放到了。大伙便兴奋得立刻嗷了起来。原来这投弹也有窍门呀!现在这个窍门找到了,于是大伙便将拉线拉掉,默数这五个数,一齐将手榴弹扔了出去,轰轰的爆炸声纷纷在鬼子脚下响起,直炸得鬼子汉奸呜哩哇啦直叫唤,立即停止了反扑脚步,纷纷往后撤退。
小试成功,顿时让几个民兵信心倍增,热情高涨起来。照这样的打法,再有几个回合,就能把小鬼子汉奸全部报销了。只是驮篓子里的手榴弹不多了。夏洁见了,便说,大伙一定要注意节约弹药,争取一颗手榴弹炸死三五个敌人。
这次撤退下来,汉奸们感觉都不想再往前冲了,但是鬼子的小队长感觉炮楼子里的手榴弹很快就用完了,于是便想做最后一次搏击,用枪指着准备后退的汉奸们,继续杀给给!汉奸们极不情愿地走在鬼子前面,缩着头往前挪步。
就在这时,黑姑和队员们赶到了,从鬼子的背后开始射击,一下子就将鬼子打蒙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炮楼子里的八路此时会有援兵到来。于是便在汉奸的带领下,借着夜色,纷纷抱头鼠窜。
炮楼子上的夏洁正准备做好第四次打击准备,没想到从鬼子后面响起了枪声,便知道是救兵到了,看到小鬼子和汉奸被打得纷纷逃散时,就急忙下了炮楼出门迎接。身后的民兵们也急忙下来,急着想打扫战场,惦记着一杆杆钢枪。这时,夏洁往后一摆手,说,且慢,大伙先守着,我先去看看是不是自己人。大伙一听,感觉还是夏洁想得周到,小心驶得万年船呀,关键还不知道对面来的是什么人?于是,便蹲守在炮楼门口,以防万一。
第三十三章 地下交通站(三)
三
夏洁走出炮楼子,往前走了两步,便向黑黑的对面喊道,非常感谢帮了我们解围!请问你们是哪部分的?
黑姑听了,感觉这声音好熟悉,感觉像是嫂子夏洁,于是,便反问了一句,怎么称呼?你贵姓?
夏洁听了,也感觉对方是自己的熟人,便回应道,免贵姓夏。
黑姑一听,便确信自己的认定,高兴地说,嫂子,是俺!于是,快步往前走来。
夏洁一听是黑姑,便立刻兴奋起来,这么巧呀,也急忙往前走去,两个人在黑影里先是紧紧握着手,然后又情不自禁地拥抱起来。俩人几乎同时问对方,你怎么在这里?
夏洁说,我们在这一带村里开展工作,刚开完会,正准备撤退,就被鬼子堵在村里了。你呢?天天在报纸上看到你们西山区队打了不少胜仗,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
黑姑说,是呀,这些日子的战斗任务接二连三,这不刚完成任务,准备回去,听到枪声就赶过来了。
这时姚兰走过来说,幸亏你们来了,真是及时,要不然的话,里面的手榴弹一会儿就用光了。还不让小鬼子烤了烧鸡。姚兰说着,又转身对夏洁说,组长,咱们这次又是你小姑子救的,看来你是还不清老王家的债了?说完便咯咯地笑起来。
黑姑见姚兰开始开玩笑了,便急忙转移话题,说,嫂子,咱们赶紧撤吧,此地不宜久留,一会儿,鬼子的援兵一到,就走不了了。
夏洁说,好!赶紧撤!她回头对身后的民兵们说,同时也看到了民兵们个个都背上了钢枪,精神抖擞着呢。
黑姑又说,嫂子,今晚先跟俺们一起走吧,明天俺再派人把你送回去。
好啊!正好咱们好长时间没见了,好好说说话。夏洁欣然同意。
姚兰插话道,你看还是你俩近,一见面,就把我晾一边了。
黑姑一把把姚兰拉倒身边来,说,不会的,咱们三个永远也不会的,是不是?
姚兰高兴地说,嗯,这还差不多。什么时候去你们马鬐山营地吃山鸡?
随时都可以,只要你有时间。黑姑笑着说,接着邀请道,要不今晚上一起去?
夏洁说,我看还是算了吧。大家都有任务在身上,先完成任务再说吧,
姚兰见夏洁这样说,便急忙改嘴道,也行。先预约着,等忙过这一阵子,我们再一起去。
好啊!黑姑爽快地答应道。接着黑姑又担心今晚的鬼子狼狈逃窜后,明天绝不会善罢甘休,便提醒夏洁说,嫂子,今晚上咱们把小鬼子打疼了,今后在这里工作要处处小心点。
夏洁还没有来得及回应,姚兰便插话说,队长,你放心吧,文疃镇的地下交通网我们已经建成了,下一步就开始发挥出巨大作用的时候了。
夏洁接着说,不要高兴太早,更不要低估了小鬼子的能力。也许更残酷的还在后头呢。
夏洁的话没有错。鬼子夜袭不成反遭损失惨重,便开始部署计划下毒手,要八路军的地下交通站一网打尽。
鬼子的任何一项毒剂都是先让伪军执行,然后再步步跟进。有道是,当地蝼蛄当地拱。日本鬼子来到沂蒙山,人生地不熟,自然需要一批汉奸为他们效劳。刺探地下交通站这事,就是伪军汉奸的了。这股伪军原来是当地的一股土匪,日本人为了收编这股土匪,便将一个女特务送给土匪头子大当家的当小老婆,并委任他为伪军司令。风情万种的日本特务便利用床上功夫将大当家的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让他向东,他从不向西;让他打狗,他从不会去撵鸡。将他培训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杀害了数百名无辜的群众和八路军战士。他的三姨太见他杀人太多,便奉劝他住手多做点善事,哪成想,他不但没有听从劝解,反而掏枪将三姨太一枪打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即使看着自己的女儿趴在三姨太身上痛苦涕零地喊着妈,他也无动于衷,就像看自己在扫荡乡村时,被打死的农妇一样。像这样的伪军司令带出的兵更是残暴无比,毫无人性,横行乡里,让当地老百姓恨之入骨,天天赌咒伪军司令不得好死,就该千刀万剐下地狱。
这些伪军大部分都是当地人,对当地的情况自然再熟悉不过了。通过收买村里个别见利忘义的小人之后,便将村里的情况迅速掌握到手中。于是,没有几天的工夫,便将文疃镇的交通网掌握了一个大概数。
看马庄交通员陈二柱送完情报回到村里,接着去赶文疃集时,遇见了本村的陈槐树,陈槐树便问,二弟,今晚不出去了?没事的话来两把?
陈二柱痛快地说,好啊!今晚没事,不出去了。
陈二柱不知道陈槐树叛变了,早就被汉奸收买了,成了鬼子炮楼里的眼子。陈槐树讨了陈二柱的口气之后,直接从文疃集上去了鬼子的炮楼,汇报了陈二柱的行踪。
陈二柱赶完集回到村里,遇到堂兄弟陈梁时,便把在集上遇到陈槐树约着晚上一起玩两把的事告诉了陈梁,并约陈梁到时候一起来玩。
陈梁听了脸色突变,忙说,哥,你还不知道?陈槐树叛变了,已成了鬼子炮楼里汉奸的眼子了。在玩牌的时候,就说,过几天自己就要发一笔大财,把所有的欠账都还清,还能余下让自己整天吃香的喝辣的,过个神仙日子。时不时就问大伙你哪天回来。后来大伙看着风霜不对,于是趁机将他灌醉了,让他酒后吐了实话,原来是盼着你回来,他好立功领赏。财贝动人心呀,为了钱,他连自己人都出卖,还对得起自己的祖宗吗?不说这些了,你还是赶紧收拾一下,出去躲一躲吧?
陈二柱一听,知道坏菜了。怪不得这个陈槐树见了自己比往常热气了许多,原来是在算计自己呀,这个狗东西,当汉奸是没有好下场的,走着瞧吧。
陈二柱急忙告别了陈梁,回到家里收拾了一下,就出了村子。他知道,鬼子汉奸这个做法不会仅对自己一个村的,于是便将这个情报边走边传递到另外几个村里,告知交通员们提高警惕,小心防范,谨慎做事。
第三十三章 地下交通站(四)
四
当天晚上,汉奸和鬼子便来到看马庄村里开始堵门了。汉奸和鬼子一起来到陈二柱家门前,便将陈二柱家包围了起来,用枪托砸开门后,冲进去后,发现陈二柱不在家。抓住陈二柱的妻子先是一阵毒打,接着又把她绑在长条凳上**致死。三个孩子围着死去的母亲嚎啕大哭,村里人见了,没有不落泪的。
突袭陈二柱家扑空后,汉奸和鬼子又去了下一个村——上涧村。上涧村的地下交通员张浩也接到了陈二柱的通知,当天晚上便进山躲了。汉奸和鬼子包围张浩家门后,进去后也没见张浩,只有张浩的老母亲一个人在家里。汉奸把张浩的母亲一阵毒打,审问张浩去了哪里?张浩的母亲故意装聋作哑,所答非所谓,气得汉奸们那她没有办法。最后,气急败坏的汉奸们用枪托一下将张浩母亲打晕,然后一把火烧了张浩家的房子。接着又去了另一个村庄——石沟村。
石沟村的地下交通员石玉兴也接到了陈二柱发来的情报,当天下午就转移了。他的堂弟平时都和石玉兴一起睡。汉奸和鬼子进村包围了石玉兴的房子,一边喊叫着开门,一边用枪托猛砸。快要进堂屋门时,石玉兴的堂弟醒了,见是汉奸,便捞起门后的一根铁棍,敞开门就冲了出去,哪成想,还没有来得及打鬼子,就被一排罪恶的子弹射中了身体,不由得晃悠了两下,便扑通一声重重地倒在院子里。
这天晚上,陈二柱也找到了夏洁和姚兰,报告了敌情,劝她们赶紧撤退。由于陈二柱的情报报告得及时,让夏洁和姚兰脱离了危险。在她俩走后的两小时后,汉奸和鬼子就进村了。
通过这次事件后,夏洁和姚兰决定先从肃清内部叛徒纯洁队伍入手,对叛徒严惩不贷。上次炮楼战斗后,夏洁和民兵们的军事行为一下子成熟了许多。缴获的武器,黑姑一点都没要,全部给了夏洁和姚兰,要她们发展民兵队伍。有了这些武器,夏洁把工作区内几个重要的民兵集合起来,成立了类似武工队的组织,由夏洁和姚兰带着,维护整个工作区域内的安全。
民兵队成立后,夏洁第一个行动就是抓捕叛徒陈槐树。
陈槐树自从陈二柱的妻子被糟蹋后,就一直躲在鬼子的炮楼里,没有别的事情,一般不出来,成了名副其实的缩头乌龟。
夏洁得知后,便与大家一起召开了个诸葛亮会,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研究怎么才能够引蛇出洞,抓他陈槐树个正着。有的说,等到文疃逢大集时,看见陈槐树出来赶集时,就可以逮着了。接着有人便当场给否定了,说,陈槐树从进了炮楼那天起,就没出来赶过一个文疃集。他要是一个月不出来赶集,那咱们还能等一个月吗?要是一年不出来呢?总不能让咱们再等一年吧?那陈二柱哥的仇就不用报了吗?岂不是黄瓜菜都凉了?
夏洁一听说的也有道理,便同意了这个看法,于是说,再想想,还会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大家集思广益,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最后,陈二柱说,实在不行的话,就派人去炮楼里报信,说他妈妈死了,让他回家收敛出殡。尽管这个办法有点不仁义,但现在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
陈二柱的话音一落,大伙都同意,说,对叛徒汉奸这种人还讲什么仁义道德。他要是知道仁义的话,就不会去当叛徒汉奸,做出卖祖宗的丑事。
夏洁觉得这也是讨论来讨论去唯一的一个办法了,虽说有点不地道,但也是没法子,只能这样了。可是选谁去报这个信呢?
这个信,俺去报比较合适。民兵陈春说,俺和陈槐树是近门,是堂兄弟,俺去的话,他会相信的。
夏洁和姚兰都同意陈春去,大伙也觉得陈春去再合适不过了。于是,一致通过。
第二天,陈春一个人便来到了炮楼前,对守卫的伪军说,陈槐树在里面吗?
伪军不耐烦地说,在!光吃不干的懒汉,里外都坏的坏树。
陈春上前恭维地说,老总,麻烦您一下,跟陈槐树说一声,他妈妈咽气了,要他赶紧回家收敛。
伪军一听,高兴地说,好啊,这回可把这个瘟神送走了。于是,便屁颠屁颠地跑到炮楼里,大声喊道,陈槐树,吊桥旁来了个你村里人,说你妈妈咽气了,让你赶紧回家收敛!
正躺在床上迷糊的陈槐树一听,不禁心里一惊,不会吧,他妈妈身体硬朗着呢,怎么会死呢?不管是真是假,先出去看看再说。于是,一个骨碌翻身下床,披上衣服就出了炮楼。
陈槐树一看是陈春,便说,你来忽悠俺干啥?想活的话快闪一边去。不然的话,让你死得很难看。
陈春没有被他唬住,便急牢牢地说,你家俺大娘老了,主事二叔的让俺来叫你赶紧回去收敛出殡。
陈槐树狡诈地一笑,说,那是你妈死了吧?俺妈身体硬朗着很,你来这里哄谁呀?你还嫩了点,小鸟往哪里翘尾巴,俺都早知道。
陈春不急不慢地沉着说,你爱信不信,俺大娘今早上躺在床上睡觉睡死了,要办饭的时候,她没起来办饭,俺大爷从地里干活回来,一看就没气了。谁知道得了什么病?反正这信俺是报到了,你爱咋地就咋地,回家不回家那是你的事了,不关俺的事。俺得赶紧回家帮忙去,没有闲工夫跟你唠叨。
陈春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槐树看着陈春远去的背影,看刚才陈春的样子,不像在撒谎。别的事情可以不回去,这亲娘死了,怎么能不回去呢?不回去的话,天理难容,老少都会戳脊梁骨,还不骂到自己的十八辈祖宗里去?男子汉大丈夫,决不能当不肖子孙。于是反复掂量了一下,回到炮楼里收拾了一下,又在床前站了半天,反复将刚才见到陈春的前前后后筛了一遍。这时,就听见旁边的伪军们在说,亲妈死了都不着急,这样的人还能交往吗?
陈槐树听了,这次就是不走,自己在这里也难以再呆下去了。于是,硬着头皮让伪军放下吊桥,踏上了回家的路。
第三十三章 地下交通站(五)
五
看到陈槐树要走,没值班的几个伪军高兴地嬉笑起来,一个伪军说,这块臭肉终于要走了。
另一个伪军说,依仗着出卖友票过日子,这个日子肯定不好过呀,今日卖了别人,明天照样也会被别人卖了。小老鼠钻竹竿,说不上死在哪一节上。
站在旁边的一个一直没说话的伪军听了他俩的对话,说,跟这样的人远一点,到老也没亏吃。
陈槐树刚走到半路上的一个拐弯处,早就埋伏在旁边小树林子里的夏洁姚兰和陈二柱及民兵们一拥而上,将陈槐树一把摁倒在地上,不由分说便五花大绑起来。陈二柱看见陈槐树后,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上去对着陈槐树的屁股就是一脚,踢得陈槐树嗷嗷直叫,连连求饶,饶命啊,饶命!都怪俺瞎了狗眼,鬼迷心窍,犯了糊涂,做下了伤天害理的恶事。求求你们,饶了俺吧,俺再也不敢了。今后俺一定好好做人,痛改前非。
陈二柱还不解气,上前扬手就给了陈槐树一个耳光,大骂一声,畜生!吃屎的狗永远不离粪汪崖!谁还相信你的鬼话?
夏洁担心陈二柱情绪失控,便对旁边的民兵说,赶紧押回去,一起审问。两个民兵便上前将陈槐树架着往村里赶去。
第二天正好文疃逢集,在文疃大集上召开了审判大会,宣布了陈槐树的罪行,为死去的陈二柱妻子、张浩母亲等乡亲们报仇雪恨,震慑了部分反动力量。之后,又报上级申请,希望尽快消灭这股伪军和鬼子,为民除害。
军区首长也早就打算将这股顽匪歼灭,只是由于战略转移而没有腾出空来。这次接到夏洁的请求后,便立即决定由独立营和滨海大队联合作战,捣毁顽匪的老窝野猪崖。
野猪崖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独立营长王保国和滨海大队队长陈大锤接到命令后,二人一起悄悄来到野猪崖附近进行了观察。
野猪崖的土匪长期盘踞,尤其是投靠了日本鬼子之后,土匪大当家的便花重金将日本的军事专家请来,对土匪寨整体进行了军事布局,每年都从附近抓来民工修筑碉堡、炮楼等工事。将野猪崖修建得碉堡林立,炮楼高耸,铁桶一般。对外号称固若金汤,坚如磐石。周围有六个山头拱卫着,整个据点分为东西两个大围寨,围墙一丈多高,每个围寨四角各有一座炮楼,围墙外建有坚固的盖沟,每隔三四步有石头砌成的地堡,地堡之外便是布满荆棘的外壕沟,最外面真是铁丝网和鹿寨。布局的地堡和炮楼上的活力互相交叉,不留一处死角。
王保国和陈大锤查看完地形回到指挥部后,俩人又趴在桌子上面的地图上仔细揣摩起来。目前,只要战斗打响,外围的鬼子伪军不用他们担心,自有兄弟部队负责堵截。他们只管一门心思地攻打野猪崖就中了。
王保国对陈大锤说,我们独立营负责主攻,你们滨海大队负责两则助攻。这次我把新组建的炮兵连用上,正好试试他们的刺刀锋利不?
陈大锤一听王保国这架势是一把全揽过去了,那他们滨海大队就给他独立营打个下手了,这样的话,有点不怎么样啊。于是,便含蓄地说,野猪崖的战线有点长,还是留一块给滨海大队练练兵。
王保国见陈大锤这样说,便有点为难,说,这毕竟是阵地战,拼的是实力,就你们那些不上档次的武器,很难在第一时间内形成战斗爆发力。依我看,还是算了吧?
什么算了?王保国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这一句质问,不用猜,王保国就知道黑姑到了。
黑姑一步门槛外一步门槛里,听到了王保国的话,便不禁反驳道。
陈大锤见黑姑到了,便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闷笑着。
黑姑进屋后,就直接站在王保国面前说,王大营长,你不要以为陈大队长跟你抹不开脸面不好意思,就量人下菜碟。你来说说,滨海大队打鬼子跟你们独立营少吗?
王保国见黑姑来了,不禁瞄了陈大锤一眼,心里就想,你来的还真是时候呀!早不来,晚不来,在这个节骨眼上赶来了。
王保国认真地看了黑姑一眼说,哎呀,我以为是谁来了,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大英雄啊!对不起!现在是我们两个一把手在研究敌情,要想汇报工作的话,请到外面等候吧。
黑姑一听,好呀,你竟然敢对自己的亲妹妹下逐客令,黑姑当然不让,便不再理会王保国,走到陈大锤面前一个敬礼,说,报告队长,西山区队队长奉命前来报到,一起汇报野猪崖敌情!
黑姑这一招,让陈大锤和王保国都没有想到。王保国想,敢情是你陈大队长命令来的,跟我还在乱打哈哈,打哑谜唻。
陈大锤一听,这个黑姑一下子把自己推上来了,看这样子不是也得是了。于是便故意咳嗽了一下,便应付过去了。黑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便转过身来对王保国调皮地挤了一下眼睛,说,王大营长,这次俺可是名正言顺来参加讨论敌情了,开始吧!
事已至此,王保国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便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看地图。
黑姑不紧不慢地说,俺抓来了一个舌头,要不要一起审审?
王保国一听,立即站起来忙问,在哪里?
当然在外面的柴房里了。黑姑眼睛一扬,得意地说。
走,去看看!王保国边说边往外走了。
接到准备攻打野猪崖的命令后,黑姑就开始琢磨着弄点捷径,抓着知道内情的土匪小头目,从中获取有用的情报和军事布防图。只有这样才能知己知彼,做到百战不殆。于是,一大早便带着高粱和孙二牛等小队一起去野猪崖周围转悠,寻找合适的最佳目标。不一会儿,就见野猪崖寨门敞开,只见一小队人马从寨门走出来,看样子是去鬼子炮楼里送什么东西的。
于是,黑姑便来了个守株待兔,将这小队伪军土匪全部俘虏了。没想到,里面还真有大鱼唻,领头的是山寨里的副官,一些军事部署图都是经他的手绘制出来的。
第三十三章 地下交通站(六)
六
有了副官提供的内部军事布防图,王保国和陈大锤心里立即涌起了一股底气,迅速将野猪崖进行了包围,于次日凌晨发起了总攻,东西战线一字拉开,独立营负责东部大部,滨海大队负责西部小部,一起将猛烈的炮火进行攻击。战士们冒着蝗虫般的弹雨,用大刀、铡刀清除土匪的铁丝网和鹿寨。一时间,地堡里的土匪和鬼子立即暴露出来。独立营的炮兵连的战士们便将炮口对准地堡的火力口进行射击,一发炮弹就报销了一个地堡。
滨海大队这边也不示弱,地瓜带着爆破小队用迫击炮打击土匪的地堡和炮楼,怎奈野猪崖的围墙太厚,炮弹打在石墙上也只能炸个小坑。急得地瓜要带着爆破小队往里面送炸药包。黑姑见了,急忙制止,炮弹都炸不开的围墙,也足见土匪在建造时下了大本钱。
而此时,独立营这边一排长一个人扛着梯子径直跑到东炮楼,在楼墙根,他巧妙地躲过了三颗手榴弹。在机枪手的掩护下,不一会儿他就登上了炮楼最顶层,然后将手榴弹一颗一颗地从枪眼里投进去,就在敌人嗷嗷直叫唤的时候,独立营的战士们一跃而起,冲了上来。
黑姑用狙击步枪瞄准对着土匪枪眼进行射击,不一会儿就打哑了三四个火力点,但狡猾的汉奸又改变了射姿,再打的时候,就很难射中了,这时,黑姑见东面的独立营已经冲破了汉奸的第一道防线,便一下子着急了,于是转身将队员们枪上的刺刀拔下来,全插到自己的腰里,然后对高粱和孙二牛喊道,掩护俺!说完便跃出壕沟,冒着弹雨,直奔围墙而去。这时,一直在黑姑身边的金花便说了声,等等我!也紧跟在黑姑后面冲了上去。
只见跑到围墙下的黑姑,攀在围墙上,将腰间的刺刀拔出来,用石头把刺刀一把把地嵌进石墙里,形成一个s状的梯子。黑姑一边用石头往墙里砸刺刀,一边往上攀登。没多长时间,黑姑脚踩着这些刺刀橛子,登上了围墙,紧跟在后面的金花也一起上来了。上来后的黑姑和金花,将手榴弹一个个地扔到土匪的工事里,随着轰轰的爆炸声,一挺挺机枪顿时成了哑巴。炮楼里的一个伪排长见事不好,急忙想去里面报信。黑姑见了,举起狙击步枪,随着砰的一声枪响,伪排长便直接去阎王殿报信了。战壕里的队员们一见机枪哑巴了,把如猛虎下上样冲了上来,迅速占领了围墙一带。此时,整个野猪崖便完全暴露在独立营和滨海大队的火力之下。按照战斗计划,第二步便是内寨土匪总部,决定实施分割包围,各个击破,逐步歼灭。
孙二牛抱着轻机枪冲在最前面,一梭子打出去,将负隅顽抗的土匪打秃了头。接着,他就领着队员一路呐喊着往里冲,刚要到内寨边,突然,两处暗堡如恶狼样冒出了火焰,将冲在前面队员们打到在地上。孙二牛也中弹倒下了,快腿哨子见了,急忙往前面扔了一颗手榴弹,借着爆炸的烟雾,将孙二牛拖了下来,急忙喊道,二牛哥!
孙二牛艰难地喘着气说,带着弟兄们跟着队长,好好打鬼子打汉奸,……
快腿哨子急忙答应道,嗯!放心!
孙二牛听了,放心地笑了,接着将头一歪,满脸的笑容立刻凝固了。快腿哨子急忙摇晃着孙二牛,喊道,二牛哥!二牛哥——
孙二牛再也没有回音,将自己定格在了野猪崖。
地瓜见了,忙喊了一声,二牛哥,俺为你报仇。说着,便将炮击炮对准暗堡的枪口,一发炮弹便如蛇一样哧溜一下钻了进去,让里面匪军坐了飞机。
高粱高声喊道,冲啊!为孙二牛报仇!快腿哨子弯腰拾起孙二牛的轻机枪,带着队员们又冲了上去。经过五个小时激战,成功将野猪崖内寨拦腰斩断,进行了分割包围。
战斗继续猛烈进行,东西炮楼修建的特别坚固,里面囤积了充足的粮食和饮水。独立营和滨海大队第一次进攻没有成功。土匪大当家的便鼓动手下的土匪说,坚决死守,咱们这里有吃有喝的,皇军一定会来增援。坚持到打败八路后,每人赏五十块大洋!
中午,驻莒县的日伪军400余人闻讯赶来增援野猪崖,但被八路军二营的猛烈阻击下,无法前进一步,只好垂头丧气地原路返回了。
陈大锤和王保国利用进攻的空隙,进行商讨一番,最后,决定第二次集中发起进攻,先用炮击,然后趟平进攻屏障。
地瓜想带着爆破组用炸药包给土匪伪军坐土飞机。这一建议,也得到了独立营爆破队队长的认可。最后,王保国决定,先用炮轰,然后机枪掩护,实施爆破。
战斗方案确定后,他们便立即行动,因为时间一长,外围的鬼子便来增援,势必增加了堵截部队的作战压力。
第二次进攻比第一次更加猛烈起来,独立营炮兵连的炮弹嗖嗖地飞向内寨阵地,直炸得地面风起云涌一般。炮声落后,接着便是机枪像刮台风一样吼叫起来,爆破队的战士们接着机枪掩护,如离弦的箭一样迅速冲了上去,向事先瞄好的地堡炮楼奔去。随着一声声地动山摇的爆炸声,一连几座地堡飞上了天空,里面的土匪伪军也一起坐上了土飞机,去阎王殿报到了。
西边滨海大队的阵地上也是如火如荼,激烈飞进。黑姑用狙击步枪一个一个地点射着,打得土匪伪军不敢露头。地瓜打了一阵炮之后,便带着爆破组的队员们冲了上去,将两个地堡炸飞,把炮楼炸去了一角。黑姑持枪冲了上去,翻到地堡之上,对着地堡的射击口就往里塞手榴弹。随后让三虎小凳子等队员冲进去,占领了地堡,拾起机枪与另一个地堡对抗。在他们的掩护下,黑姑如一只房顶的猫一样,敏捷地飞跃到另一个地堡之上,用同样的方法,将地堡里的土匪伪军灭掉,后面的队员迅速占领了地堡。最后,黑姑又攀登上了炮楼,用手榴弹开路,直炸得土匪伪军节节后退,直至抱头鼠窜。
滨海大队将西面的炮楼和地堡全部拿下了,但没见土匪头子,抓来一个小头目审问,才知道土匪大当家的在东面的炮楼里。
东面的炮楼也被独立营包围了,炮楼一楼的土匪纷纷缴械投降,只有土匪大当家的和他的小老婆日本特务以及一小队日本鬼子守在二楼上面负隅顽抗,据不投降。
黑姑带着西山区队冲过来,忙问,怎么回事?王保国将战况简要地说了一遍。
地瓜见了,要在炮楼一楼放上两个大炸药包送他们坐土飞机送他们回老家。王保国制止说,不用浪费炸药了,首长有交待,要活捉土匪头目,日后以便召开公判大会。这样吧,去村里弄点柴草、辣椒面来,点火熏。于是,便回身命令警卫员说,去安排一个班到村里买些柴草来,再弄些辣椒面。
是!警卫员立刻回答道,迅速去安排了。
一个班的战士来到村里向乡亲们买柴草和辣椒面。当乡亲们知道是为了熏野猪崖的土匪时,原来你们八路军是为俺老百姓除害的,还要什么钱?于是,便纷纷自报奋勇免费给送过去。
不一会儿,乡亲们就送来了四五挑子柴草,便将炮楼一楼塞满了,在上面撒上了辣椒面,点火熏蒸。送草的乡亲们见有热闹看,便不走了,蹲在战士们身后一起看热闹,心里那个痛快,恨不能在地上跳上三跳,然后高喊一声,终于晴天了!野猪崖上熏野猪,熏死野猪过大年!
炮楼里的火十分旺盛地燃烧着,战士们则从炮楼窗口里往里扔生石灰。一时间,里面狭窄的空间里是两面夹击,满够里面的鬼子汉奸土匪喝一壶的。不到半个时辰,土匪头子便趴在炮楼窗口求饶,将手中的枪纷纷扔了出来,要求投降。
这时,周围村庄的乡亲们闻讯赶来,数千名群众帮着打扫战场,一起拆炮楼,掘地堡,破围墙,比过年还要热闹!
第二天,军区首长在文疃集上召开了万人审判土匪汉奸大会,乡亲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可谓是人山人海,首长宣布了十四名土匪汉奸的罪行,宣布了滨海区委的决定,将以上罪大恶极的十四名汉奸土匪进行就地枪决。他的话音刚落,现场便响起了如山呼海啸一样怒潮,一只只愤怒的拳头举过头顶,杀!杀!杀——
随着一声声枪响,让万民群众一下子扬眉吐气,高唱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歌声,笑声传遍了整个沂蒙大地。
第三十四章 春荒难度(一)
一
你们这帮该天打雷劈的畜类啊!吃人粮食不拉人屎的畜类,定会不得好死呀!老天爷呀——您就睁睁眼吧,让这帮畜类吃了俺的种子粮,立马嘎嘣嘎嘣见阎王吧……
张家涧村的荞麦妈一腚拍在当街上呼天号地地哭喊着。
一群群惊慌未定的乡亲们纷纷先跑到自己家里看了后,又陆续返回围上来,一起劝着荞麦妈。
荞麦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依旧伤心地嚎啕着,赌咒着……
这时,黑姑带着西山区队赶来,荞麦妈像见到了救星一样,忙站起来迎上去,一把拉住黑姑的手哀求道,闺女,求求你,快把俺家的种子给夺回来吧,要不俺全家今年就得眼睁睁地看着地里长草了。
黑姑用袖子给荞麦妈擦了擦眼泪,问道,大娘,您没遵照村干部的吩咐进行坚壁清野吗?
荞麦妈抹了一把泪水说,俺把地瓜种藏在炕洞里,把果子(花生)种藏在鏊子窝地下,哪想这伙畜类是属老鼠的,都给翻腾出来了。
地瓜过来报告说,队长,搞清楚了,是前面官沟崖炮楼里的伪军出来抢的。他们刚出村,也就一袋烟工夫。
荞麦妈插话道,对呀,来的全都是假鬼子,一群地道的汉奸狗腿子啊。
黑姑气愤地说,那就更不能容忍了,从小喝着鸡龙河的水长大,不会不知道宁愿饿死爹和娘,也不能吃种子粮的古训吧?走,咱们去追!
荞麦妈望着黑姑和队员们远去的身影忿忿地说,他们是畜类,怎么会知道这些?他们连要饭的箢子都扫光了,连个煎饼渣都不给留一点,没长一点人肠子……
出了张家涧村不远,黑姑就看见前面十几个伪军松松垮垮地走在山路上。
黑姑见了,便说,咱们包抄过去。于是,他们就抄近路赶到了伪军们的前面埋伏好,等待着伪军们入套。
黑姑对队员们说,尽量不要开枪,都是喝鸡龙河水长大的,他们当中多数都是被逼的……
等伪军们靠近埋伏圈时,黑姑便一跃而起,带领着队员们如猛虎下山一样,迅速把伪军们包围个严实,齐喊:缴枪不杀!
反应慢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缴了枪。有两个反应快的,但在准备举枪反击时,被黑姑飞来的石块打中握枪的手背,立时疼得龇牙咧嘴,手中的枪便不由自主地落了地,而受伤的手背便如吹了气一般,快速地鼔了起来,直疼得手打哆嗦,嘴里则嗤嗤地一个劲儿呵凉气。
这时,一个伪军伸手把前面的两个伪军扒拉到一边,慌里慌张地走到黑姑跟前叫道,嫂子啊,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您就放兄弟们一马吧?
在一边的高粱听了,立即把枪顶在那伪军的胸口,大声呵斥道,你眼睛瞎了?谁是你嫂子?再胡嚷嚷,俺就给你放个响!
俺没有胡咧咧,俺也没眼瞎,黑姑是俺狗子哥的娃娃亲。你说俺该叫什么?那伪军忙争辩道。
黑姑也自然认出了面前的伪军就是原来放羊的二来子,就气呼呼地数落起来,好你个二来子,不放羊了,长能耐了?都乡里乡亲的,你怎么能下得了手啊?你不知道宁愿饿死爹和娘,也不吃种子粮吗?你连种子粮都抢,你还让老少爷们活不?你们这群汉奸比鬼子还狠毒!
地瓜靠上前来说,队长,这样的人渣还留着干什么,直接去阎王殿里报到吧。
高粱把刚放下的机枪又举了起来,说,对,都突突了吧,省得日后还糟蹋粮食。
二来子一看这阵势,就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忙一下跪倒在黑姑面前,求饶道,嫂子,不,是队长,饶命啊!俺们兄弟是为人不当差当差不自在啊!
黑姑正色道,你们当的是什么差?知道吗?你们当的是小鬼子的差、汉奸的差!
二来子满脸冤屈地喊道,俺们也知道都乡里乡亲的,也拉不下那个脸,但都怨俺那狗子哥,一心想着当个官,逼着弟兄们走出炮楼搞创收,完不成任务就挨皮鞭子抽。
黑姑一听,不禁多问了一句,他想当汉奸官?
他说,不管是汉奸官还是什么官,只要当上了,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二来子唠唠叨叨地叙说着。
黑姑听了不禁气上心头,自己本想有机会一定要见见这个娃娃亲,但没想到他竟是这样鬼迷心窍,于是,便对二来子和伪军们说,今天,姑奶奶先饶你们一命,往后再遇到你们祸害乡亲们,别怪俺的子弹不长眼!
身旁的高粱接着喊道,想参加俺们西山区队的,就留下。不想参加的,赶紧给俺屎壳郎搬家——滚蛋!
高粱的话音还没落,伪军们便一窝蜂地散了。
二来子犹豫了一下,对黑姑说,俺也想参加你们区队,但俺必须得回去跟俺狗子哥说道说道。
黑姑说,好,你回去告诉他,人在做,天在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给小日本当哈巴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二来子连连点头称是,向着炮楼的方向小跑着。
只有两个伪军愿意留下来,一个叫二狗蛋,一个叫三猫脸。两个都是一个村里的同龄伙伴。
黑姑说,你们两个能留下,俺们欢迎,但需要跟你们说开的是,这里不比你们在炮楼里舒服,一没有军饷,二没有固定的埝子,整天东奔西跑的,你们可要想好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三毛脸说,俺也是庄户人,只要打鬼子,俺们什么苦都能吃。
二狗蛋附和着说,是!俺不怕!
黑姑笑了,说,好,高粱!
高粱立即回应道,到!
黑姑说,把他们两个编到你们一小队吧。
高粱答道,是!随后便招呼他们两个说,来,到俺这边来。
黑姑命令道,大伙赶紧把粮食给乡亲们送回去。
队员们争先恐后地把粮食或背着或拎着,向张家涧村快步走去。
黑姑他们赶到张家涧村时,荞麦妈虽然停止了嚎啕,但泪珠依然挂在脸上,村里的妇女们都在彼此互相劝着,而劝着劝着又互相流起了眼泪。
懂事的荞麦已经拉了好几次她妈妈的衣襟,想让妈妈回家,但都被荞麦妈摔掉了。看到妈妈这个样子,荞麦这个十多岁的小丫头,在想是不是硬拉妈妈回家,还是让妈妈再待一会儿和婶子大娘们说会儿话?正犹豫着的时候,她先看见了远处向这里奔来的西山区队,于是便雀跃般地喊起来,妈妈,您快看,他们回来了。
荞麦妈她们几个都没顾不得擦干脸上的泪水,不由自主地迈动着脚步,纷纷迎了上去。
荞麦妈接过失而复得的地瓜种和果子种之后,一手拉过乐上眉梢的荞麦,娘俩一齐跪在黑姑他们面前说,今日老天爷真的睁开眼了,让你们救了俺全家,这大恩大德,俺给您当牛做马都行啊!……
黑姑见状,急忙向前将荞麦妈扶起,说,大娘,千万不要这样,俺们西山区队的这些人都是您的侄女和侄子,乡里乡亲没外人。您要感谢,就感谢俺们上级滨海区的领导吧。
随后,黑姑对正在认领粮食的乡亲们说,老少爷们、婶子大娘们,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了,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把粮食藏起来,要防备那些汉奸和小鬼子再来抢啊。
乡亲们听了黑姑的这番话,忙各奔东西,找地方坚壁清野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春荒难度 (二)
二
白姑是腊月二十六出的嫁。
白姑的婚事从开始到入洞房,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村里的婚嫁风俗先是从定实橛开始的,也就是定亲;之后是传启、要脸面、查吉日、送吉日,上头。当然,这中间如果延上夏天和春节,那还要给女方送夏美、送年。送夏美就是给女方送夏衣,送年就是有鸡有鱼等大礼。最后再根据男方送来的吉日良辰,确定发嫁时间。一般都是卯时发嫁。新娘子也叫新人。新人的梳妆方位和花轿的停放方位以及新人过门后坐床的方向等等,都有讲究的。另外,新人坐床后,一般不要说话,一旦开口说话,后半生的喜怒哀乐就会与之挂钩。新人出嫁之前,做父母的一般都在桌前饭后之余,说一些相关的话题。大都会说南村老八家媳妇坐床后,被一群半大孩子在床前嬉闹着你拥我挤时,不慎将老八家用土坯顶起一盘耙平地的耢做的床挤塌后,让老八媳妇冷不防一下子落到了地上,且不禁感叹了一声,哎呀!这回俺可得着地了!村里人一般都是从听书看戏中,知道考上了状元,叫得第,而老八媳妇说的是得地,这个地是土地的地,庄户人只要有了自己的土地,何愁苦日子不到头?老八媳妇的一句“得地”,还真让村里人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没几年,老八家的日子就如初春的小树苗一样,一年比一年硬棒起来,枝干也越来越粗实。事实就是真的灵验了,又过了几年,老八家就拥有了十几亩好地,开始雇长工下地耕种了。
但也有不会说话的新媳妇。狗蛋媳妇过门后,还没满一个喜月,婆婆领着她到土场里摘花生,路过的乡亲们都夸她家的花生好,结果多。婆婆只是笑盈盈地应承着。狗蛋媳妇则在一旁忙插话道,嗯,这花生好是很好,个个籽粒饱成,可惜大都是独粒子呀……
谁都知道花生双粒的好,不想从新媳妇嘴里吐出来的却是独粒子,真他娘的不吉利,气得狗蛋妈一扭头抱起一摞没摘的花生秧,埋头摔起来,脱离花生秧的花生便劈啦啪啦地飞扬了起来,四零八散的击向狗蛋媳妇的身上。
所以,每家父母对待嫁的闺女都是反复教育着,生怕新婚时说错一句话,婆家也视新媳妇的话为金口玉言。即使这样,也照样有说错话的,婆婆就会牢记一辈子的,只要家里出现天灾**,就会将所有的罪过嫁接到媳妇身上,对三邻四舍就会说,娶了一个丧门星等等之类的话,让邻居们都冷眼相看。
王氏开导白姑说,遇事别总在男人面前哭,哭一次两次男人会心疼,经常哭男人会心烦。别抽烟也别喝酒。因为过日子的女人不需要那些!不在爹娘身边,急脾气要缓些,说话不要带气带刺,要知道身上刺多了就成了刺猬。刺猬连狗都碰不得,那怎么还能住一个窝?
你看看村里村外,一些傻媳妇盯着男人的缺点,老是生气,拿自己男人的缺点折磨自己;而那些聪明的媳妇呢,整天光看自己男人的优点,天天都笑口常开小日子过得开心舒坦。
傻媳妇最好说的话,就是贬自己的男人,其实,她哪里知道,在外人眼里,贬自己的男人,那就是在贬自己。好媳妇人家从不贬自己男人,走到哪里都说自己男人好,哪怕在家里刚跟男人呕了一肚子气,出门后也照样夸自己的男人,因为她懂得夸男人就是显出她自己有福气。
傻媳妇遇到事情时,会不分人前人后地与男人争吵,让男人丢尽脸面。好媳妇知道,人要脸树要皮,男人要的面子,所以在外面会给足男人面子,有事回家再说。老人常说,人前教子,人后教妻。这一点对咱们女人也很实用。
傻媳妇过门后,只对娘家人有疼有爱,而对婆家人则整天吊着个黄脸,像上辈子欠了她二两盐似的,做人哪能光兴一面呀?好媳妇人家是算透帐了,对婆家人照顾得有疼有热,让女婿反过来更加关爱娘家人。所以,老人们常说,管出来的男人嘴服,疼出来的男人心服。男人是用来疼的,时时处处不要总想着治男人,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也不要去说自己的男人怎么不好,话不能传六耳,传来传去就走样了……
白姑听后,安慰说,妈,您老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俺会当好媳妇的,更不会给您和大大丢脸的。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李旺就把周围熟悉人的婚事都过滤了一遍,最后,总结出了一句话,但也是聂啰啰的那句话,这人哪,别看你能挣,但就是挣不过命!
李旺尽管对白姑的这桩婚事是五分地不情愿,但从孙二壮做事上,他还是找到了一丝安慰。
从定亲到传启到要脸面这前三项,孙二壮做得都比一般人家高不少,可以说给李旺要足了脸面。每一次聂啰啰来送礼品,也没有了第一次盛气凌人的样子,而是变得客客气气,低眉顺眼。不用说,人家是真心实意对待这门亲事的。每当这时,李旺就安慰自己,白姑就这命了,顺其自然吧。
不顺其自然自己又能怎么样呢?咱庄户人就是那墙头草,哪边风来哪边倒。人在乱世,谁也不知道哪块云彩能下雨。早年东跑西藏躲土匪,现在是躲小鬼子。即使你躲了今天也能躲过明天,可你还能躲一辈子吗?小鬼子呆几年咱管不着,但女大不中留啊,闺女大了必须要嫁人。再说,如果孙二壮不干那差事,回家种地,就凭那身板也照样能挣饭给白姑吃。罢!罢!罢!只要人家对咱真心实意,管他是汉奸不汉奸的?汉奸里面也有好人,好人里面也有贼子。就这世道,谁能看透?神仙也看不透啊,何况咱是两眼摸黑睁眼瞎的庄户人?还是听天由命,随他去吧。
第三十四章 春荒难度 (三)
三
腊月二十六,白姑出嫁。那天,是簸箕村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孙二壮骑着高头大马,用八抬大轿接走了白姑。在簸箕村,不管出嫁还是迎亲,最高的仪式也就是用过四人小轿;多数是用毛驴驮来,或者用手推车送去。
所以,白姑出嫁这天早上,虽说是腊月里天寒地冻,但乡亲们还是纷纷赶来看热闹。如果二斜子还活着的话,一定会说全村能喘气的一个也没落下,都出来了。
李旺也用自家的楸树,为白姑做了时兴的三大件,大橱、柜子、带盒挂兜的桌子;让白姑在《百鸟朝凤》的奏乐中风风光光地出了村。
孙二壮没有将白姑娶进老家的旧房子里,而是也让白姑风风光光进了十字路城。
在这之前,孙二壮便留心注意房屋买卖的动向,最后,将营房旁边的一栋四合院盘了下来。这院子离营房近,出入也方便。有了自己的房子,也感觉自己是半个城里人了。作为婚房,结婚之后,这个家就顺理成章地成立了。
孙二壮骑着高头大马围着十字路城按顺时针方向转了一圈之后,一路锣鼓一路奏乐来到了孙二壮新房的大门前。门楼上的两盏红灯笼在这古朴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眼,腊月的北风吹来,随风而摆的红灯笼似乎在向蜂拥而来的人们热情地招手迎宾。十字路城不大,一个二踢脚鞭炮腾空响起,整个小城的住户都能听到。何况孙二壮又围着小城转了一圈呢。腊月二十六,正是春节前人闲的日子,所以,昔日宽敞的街道里,立时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大人和孩子们。
孙二壮下马后,白姑的八抬大轿朝着吉时的方向徐徐落下。此时,奏乐手们各展所长十分卖力地表演着。打鼓的敲锣的皆抡圆膀臂将锣鼓敲打得震山响,且节奏紧凑,不留一丝余音。尖锐刺耳的唢呐也不甘落后,一个个腮鼓脸红摇头晃臀地急奏着《白鸟朝凤》,将喜庆的气氛一步一步地迅速抬高。
新媳妇过门,需要男方一个嫂子一个未婚的小姑子一边一个搀扶着新媳妇迈过门槛,俗称驾过门的,这二人的属相要与新人相配,绝不能犯冲。过门之前,这俩人还有一个项目,就是添铜盆。
铜盆是女方的陪嫁品,只是在临出嫁时,女方的父母在铜盆里放上了喜钱。嫁出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只是这喜钱要连带着男方添铜盆的喜钱一起返回来,进女方父母的腰包。铜盆一般由伴娘保管,来到男方后,驾过门的二人先去看铜盆,问问女方铜盆里压了多少钱。伴娘报出数字后,驾过门的二人便折回向喜主男方父母汇报。男方父母听后,便将准备好的钱掏出来递给驾过门的去添到铜盆里。一般人家都是女方压多少,男方比女方稍微高一点,寓意为人往高处走。大都是**不离十就可以了。但也有的要添三次才罢手,最后闹腾得双方都不是很愉快。更有的嫁女户,女方明知男方家底子薄,却往铜盆里压大钱,让男方借遍全村也添不平等。当然,这里面也有着外人不知道的隐情,每一桩婚姻都有一桩桩故事。这都是在谈婚论嫁过程中,女方亲家因对男方亲家细作而不满造成的,才出此下策在众人面前让其难堪一回。
白姑的铜盆由小辫子抱着,李旺只放了四块大洋,寓意为好事成双成对,四季平平安安。孙二壮这边一次便添了六块大洋,一个寓意是六六大顺,另一个加起来则是十全十美了。孙二壮的这一举动,也令女方十二分满意,于是,白姑便踩着年糕下了花轿。
吉时已到,两位新人在司仪的主持下,先拜天地,再拜父母,夫妻对拜后,便入了洞房;整个仪式按部就班,步步踩着节拍有序进行着。
虽在城里结婚,孙二壮的家人和近门的兄弟爷们也都早早赶来了。一个远房的小姑子拿着门帘嘴里念叨着:上八仙,下八仙,我为新人挂门帘;上挂门帘生贵子,下挂门帘生状元;两手一起挂,来年生对胖娃娃。
将所有的嫁妆安顿好之后,喜主的迎宾者便向前招呼送亲的人们入席,喝酒吃饭。从一大早就起床,卯时发嫁,每人都是空腹抬着嫁妆一路步行到十字路城,之后又转了一大圈。这一闹腾就是大半个上午。此时,整个人感觉肚皮早已贴到后脊梁上了。对他们来说,不像这些看热闹的城里人一样饶有兴趣地边看边谈论着,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敞开肚皮有滋有味地大吃一场。希望能把小辫子说的地瓜干一样大的猪肉片子吃上几块,喂喂肚子里的馋虫。
喜宴是在合理酒楼举行的。合理酒楼与孙二壮的新房隔着一条街。尽管肚子饿了,但礼节都没有忘记,进了酒楼,按辈分依次坐下,等待着美酒和佳肴。
这时,新房里则是孩子们的天下了,街上的这些半大孩子,比村里的孩子们精灵滑稽多了,闹腾起来一个比一个老到。先是唱顺口溜:新媳妇,坐床沿,叽啦咕噜拉糖块;新媳妇坐床头,叽咕叽咕滴香油……
说瞎话,瞎叭叭的,一个比一个厉害,管你对题不对题,只要说出来一套接一套就喝彩。全都是现学现卖的招式,主要是在这里显摆一下。
这不,一个十三岁的皮小子便在新房内喊起来:说你诌,你就诌,大年五更立了秋。天地棚子蝈子叫,吃饺子打黑豆。正月十五发洪水,冲了一地秫秸头。捞着小的打八石,捞着大的打一斗。秫秸头上抱(孵)燕子,燕子窝里抱马猴。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比他小点的小个子随口接应道:说你胡拉,就你胡拉,寒冬腊月种棉花。锅台上头撒种子,鏊子底下发了芽,拖着几根葫芦秧,开了一架芸豆花,结了一个大茄子,摘到手里是黄瓜,舀到碗里是芝麻,吃到嘴里是豆腐渣……
还有不会说唱的,便在门外从怀里掏出一个鞭炮点燃,顺着地面一下扔进这喧闹的背后,紧接着就是“砰”地一声炸响,让两个斗鸡一样的皮小子一齐收住嘴巴,跳出房门到院子里寻找挑衅者,嘴巴又开始喊了:谁?谁啊?哪个小子放的响?见院子里没有应声,便撒腿往大门外追去。
大门外,也有一番热闹,小城周围赶喜的要饭的都赶来了,聚在大门外想讨点剩菜和酒水。但旁边有缸头带着两名保安队员在那里转悠,所以这群赶喜的心里都揣着个明白,今天的喜主不比昨天的喜主好惹,昨天的喜主门前,他们是一拥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各人掏出一挂小鞭就放,放了之后,对不起了,就得给酒给饭给喜钱。
缸头整天在街面上巡逻,知道这些人的德性。大户人家娶媳妇,你可以去狠狠地捞一把,但有时穷人家结个婚,照样一齐拥上去,你也忍心下得了手。这人啊,干任何一个行当,时间一长,也就会丧失了良知。
缸头没有让赶喜的小鞭全放,只让领头的两个放了两挂。之后,就让他们站在大门旁喊好。
这俩赶喜的,像得了圣旨一样,忙站在大门两边,敞开嗓子一唱一和地喊起来:
来到大门朝里望,里边一道影壁墙。
好!
影壁墙上梧桐树,梧桐树上落凤凰。
好!
公的点头母的叫,一唱一和拜花堂。
好!
拜花堂,入洞房,洞房里面卧鸳鸯。
好!
北头卧着状元爹,南头卧着状元娘。
好!
今日俺算交好运,看见麒麟送子忙。
好!
待到明年春暖日,定能看见状元郎。
好!
说到这里算一段,酒足饭饱再接上,
好!
这两个喊完之后,缸头又让他俩推荐了两个,继续喊:
今天日子真是好,出门捡个大元宝。
好!
恁家的大门宽又宽,金银财宝往里钻。
好!
一碗栗子一碗枣,来年生个大胖小。
好!
高粱秸,梢打梢,来年生个状元羔。
好!
入洞房后挑盖头,吃鸡蛋,一口咬到黄,明年生个状元郎。
好!
响亮,响亮!人——财——两——旺!
好!好!好!!!
……,……
第三十四章 春荒难度 (四)
四
热闹一阵子之后,缸头便把这些聚在门口十几个赶喜的都领到合理酒楼大厅里,按照孙二壮事先的安排,上了一大盆大锅菜,一笸箩馒头,每人一碗酒,让他们吃饱喝足。临走时,每人两个铜板,附带两个馒头,回家过年去了。
保安队员们则盼着晚上的喜宴好好喝一场。虽然队长结婚,但他们照样巡逻站岗,一个萝卜一个窝地当着差。
在十字路城里,隆重的婚宴一般都在晚上举行。因为上午喜主的主要精力是迎亲和招待女方送亲的客人。到了下午才能腾出时间来邀请街邻四舍有往来的兄弟爷们和朋友们来家里或者去酒楼喝喜酒。有头有脸场面大的人家,还可以邀请社会各界的头面人物前来捧场祝贺。孙二壮虽说是城里上任时间不长的保安队长,但也有不少各界人士前来捧场祝贺。常在街面上混的各界人士,都深谐其中的道理,自然有一部分是不请自到的客人。这部分客人大都十分会说话,一边呈上礼金,一边说着得体顺耳的祝贺词,让孙二壮想推辞都不能。但孙二壮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些人不是奔着他孙二壮来的,是奔着保安队长的职务来的。有求于你的时候,他可以跟你叫亲爹。如果哪一天,他的保安队长职务没了,这些人变脸比翻书还要快,你走到他门上,即使头碰着头了,他也不会说认识你。这就是街痞子的势利本性。
喜宴很少有白吃的,但今晚孙二壮的两桌酒席是白吃的。
夜幕下的十字路街道,四处黑黢黢的,寒冬腊月的小风,像个街痞子一样吹着口哨哧溜溜地满街逛荡着。没有事的人家,早早关门闭户。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最大的想法就是少出门,千万别没事找事。宁愿冻死在自家的锅门口,也不去摸阎王鼻子,冒暴尸街头的危险。
然而,此时合理酒楼里却是格外热闹。
楼上,孙二壮包了两个房间,那是为冈村他们准备的,也就是白吃的那两桌。
大厅里已摆满了十桌,宴请的是保安大队不当班的兄弟们和十字路街上与孙二壮有交情的店老板们。
每个桌上鸡鱼肉蛋样样齐全。有大店庄家的红烧猪肘子、马鬐山下大河里的蒜泥鲤鱼;也有涝坡的地锅炒鸡、道口的鹌鹑蛋、坊前的羊肉汤、筵宾的酱牛肉、十字路的驴肉、前街老王家的狗肉、文疃的大饼、洙边的茶叶饺子等等,周围十里八乡的名吃基本上都上齐了。这让保安大队那些掰着手指头算日子都盼望这一天的兄弟们,一落座就忍不住动起手来了。直接不用筷子,就下了两双半,伸手抓起来。尽情地敞开肚皮,咧开大嘴狼吞虎咽起来。不一会儿,就醉倒了两个,出溜一下钻到了桌子底下。于是,身旁的人就弯腰拍着醉倒者的脑袋模仿着赶喜的腔调:嘿嘿!头朝南,腚朝北,拍打拍打睡到黑。
这一切,丝毫不影响到他们的酒兴,继而开始划起拳来:五魁首呀!六六顺!巧七,八马……
看这架势,一个个都是抱着不醉不休,站着进来躺着出去的念头。
楼上的酒席,基本上能按照规矩一步步来的。两桌都坐满了小鬼子。冈村在翻译官林礼的陪同下,带着小队长们就像到自己家里一样,一点都不客气,坐下就喝了起来,也不等喜主前来敬酒答谢。
席间,林礼向小队长们大夸保安队长孙二壮夫人的漂亮。为了更加说明白姑的漂亮,林礼还特意向鬼子们讲了中国古代四大美人的故事。把鬼子们说得一个个眼睛里直冒欲火,嚷嚷着急忙指派林礼去让孙二壮带着新娘子来敬酒。
期间,冈村还饶有兴趣地仔细询问,结婚三天不分大小的风俗,还有当地有名望的人要睡第一夜的故事。
今晚的白姑一身大红,在乡亲们通俗的眼里就是一朵红牡丹,往雅处讲则是一朵人面桃花。而在这些日本鬼子眼里就是一朵樱花。尤其在二木小队长眼里就是他心里那朵娇嫩的红樱花。
所以,当白姑出来敬酒的时候,二木小队长便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迅速离开座位,迈着武大郎样的小腿眨巴着绿豆样小眼睛边喊边迎向前去。
在场的中国人大部分都听不懂他的鬼子话,但冈村他们听得十分清楚,二木喊的是“樱子”,一个日本女人的名字。这个叫樱子的女人就是二木的恋人。
平时,这群鬼子聚在一起的时候,谈的最多的就是自己的恋人,其次是父母和家人。所以,这个时候,他们都心知肚明,知道已喝多了的二木,错把新娘子当作成樱子了。
白姑今晚打心眼里就没有寻思出来敬酒。
在这个地界里,婚俗一般都是这样的。新媳妇进门后,三天不出婚房门,为的是守富贵;如果出了婚房门是不吉利的。于是,吃喝拉撒睡都在洞房里,如要方便的话,床底下早就有备好的泥盆。方便完,让新郎端出去倒掉,然后冲洗完泥盆再放到床底下。这三天,新媳妇尽是享受的三天,吃饭有人送,喝水有人烧,屎尿有人端。也是感觉在享受当娘娘的待遇。所以,姑娘们在出嫁前几天就会少吃饭少喝水,或基本不吃饭,以免出现难堪和闹出笑话来。马鬐山北村的二丫就闹出了大笑话。二丫身宽体胖,下地干农活,一般的小伙子都撵不上她,平时一顿饭不吃就饿得慌。二丫临出嫁时,还是禁不住嘴,对着一桌子平时捞不着吃的饭菜,一气吃了肚儿圆。出嫁迈进洞房后,面对送来的好饭好菜,便把持不住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解馋吃顿饱饭再说。她边吃边安慰自己,老人家都说,人生在世都有个三日三。出生时,有个三日三,那时还小,不懂啥三日三;结婚时有个三日三,该是最好的时候了,不吃不喝才傻子呢;难道等到死后的那个三日三再吃吃喝喝?那时早就不知道什么事了。出嫁后的姐姐们都说过,结婚就这三天好时候,过了这三天就得出房门帮着婆婆干活了。又回到了从前吃苦受累的日月了。有了这个念头,二丫便把每顿送来饭菜都吃了个底朝天。
吃的多,喝的多;必然就拉得多,尿得多。这是生理规律。这可难为了二丫的新郎官了,每天都是一大泥盆。三日那天,被东邻居长舌妇看见了,一天之内便传遍了整个村子。男女老少都知道二丫是个吃货!更是“撒泡尿,淌黄河;拉坯屎,垛一垛……”的主儿。
这段笑话,白姑在家里自然听过。于是,她在五天之前就开始节食,到后来两天就基本上不吃东西了。
为了劝说白姑走出洞房来敬酒,孙二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白姑说动了身。
孙二壮开口说要白姑去酒楼敬酒时,白姑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说,不去。
孙二壮一下子懵了,急忙问,为啥?
白姑说,俺要守富贵。
孙二壮有点明白了,便说,俺没有不让你守富贵啊?
白姑反驳道,那你还让俺去?
一句话就把孙二壮噎在那里。
白姑说,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一定要讲究吉利。你不图吉利,俺还想好好地和你过一辈子呢,以后万一有个好歹,就会后悔一辈子的。
孙二壮说,你的那一套适合村里,而这是在城里,城里的风俗与村里的风俗是有区别的。还有一句话说,五里一规矩,十里一风俗。这个村与那个村也有不一样的。入乡随俗吧?……
白姑见孙二壮这样说,也不想为难他,于是就借坡下驴,跟着孙二壮走出了新房。
当穿过大街时,白姑立即被北风吹得打了个趔趄。她知道自己肚里没有饭,不经冻了;立时感觉整个身子轻飘飘地,像一朵棉花飘在刺骨的寒风中。
待到进了合理酒楼,上楼梯时,白姑就感觉到两腿乱哆嗦,浑身打颤。当看见楼上的小鬼子们,神六爷爷和二斜子惨死的场面又立时浮现在眼前,不禁胆怯地紧偎在孙二壮的身旁。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时,就看见一个小鬼子呼号着向自己扑来,不禁两腿一软眼前一黑就倒了下来。
黑姑没有参加白姑的婚礼。
一开始,黑姑对白姑的婚事是坚决反对。
作为姨家表姊妹,俩人的感情比亲姊妹还要亲。白姑比黑姑年长两岁,因两家的村庄相隔三里多点,小时候,俩人就像走马灯似地你来我往。
再后来,黑姑开始放羊时,也经常撵着羊群路过白姑的家门口,与白姑说会儿悄悄话。尤其是下山回来时,黑姑都要带些野果子送给白姑。
白姑则送她些绣的手帕、鞋垫。看着那些漂亮的图案,常常让黑姑爱不释手,连连称赞姐姐的手真巧。
作为姨家表姊妹,表姐出嫁,她是应该去的。按照村里的风俗习惯,如果属相相配的话,可以做伴娘;如果属相相配缘分差一点的话,就可以做女大客。
但黑姑没有去,所以什么角色都没有做。
不去的原因,也可以堂而皇之地说,特殊时期,自己的任务紧,不方便出面。但是,那都不是有底气的理由。主要根底还是就像乡亲们议论的那样,白姑嫁了一个汉奸。
想到这里,黑姑不禁随手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狠狠地扔向正前方一块凸立着的山石上,只听砰地一声,石头打在了山石上,便嗤啦地冒出了一股白烟。
第三十四章 春荒难度 (五)
五
这年的春脖子真长。
鲁东南有句民遥:紧正月,慢二月,不紧不慢三四月。而这年的春天迟迟不肯到来,往年都是七九河开,**燕来了,可是这年七九和**的寒冷,照样冻死猪和狗。
俗话说,二月清明不见花,三月清明老了花。这年的清明在三月中旬,是典型的长脖子春。
漫长的春天,给去年歉收的乡亲们带来了度日如年的春荒。正月十五刚过,村里就来了一群群从南面郯城苍山以及苏北来逃荒要饭的。乡亲们家中没有粮食,要饭的基本上连跑半个村庄,也还是两手空空。一路柳琴戏唱得幽幽怨怨地,一路伤感,一路哽咽,直唱得嗓子冒烟,而挎着的菀子里,从早到晚依旧是空空的。
摊上这样的年景,鬼子、伪军每天都从炮楼里出来,挨村挨户搜查粮食,连这些要饭的菀子也不放过,一个个给扣了个底朝天。他们是轻的除了鸡毛不抢,啥都抢;重的除了碾台不抬走,其它的都抬走。
东佛庄的彭见年,家里四岁的女儿,因年纪小,嗓子眼细,吞不下树皮和草根,就没有熬住,便活活地饿死了,进了庄北的舍林沟。
这世道,就是祸不单行,没过两天,他媳妇怀里正在吃奶的儿子,两手抱着干瘪的**哭了一天一夜,哭哑了嗓子,哭没了力气,最后含着**死去。
六十岁的老母亲,也饿得起不来床,下不了地。看着老母亲奄奄一息的样子,彭见年心如刀割。回想当年父亲去世早,都是裹着小脚的母亲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拉扯大,并娶了媳妇,支门立户成了家。这里面的酸甜苦辣咸只有母亲一个人知道,那么多苦日子她都带着自己硬硬地熬过来了,今天难道就熬不过去了吗?
不,说什么也不能这样等死!他倚着灶门口反复想了一个晚上。东山的日头出来一杆子高时,彭见年便对媳妇说,周官庄周扒皮家需要一个奶妈,要不咱去试试?
媳妇看着灶门前那一摊旱烟灰时,就知道自己男人已经反复想了许多,心里十分清楚这个家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便含着眼泪点头同意了。
彭见年两口子步行十五里路来到了周官庄,见到了周扒皮。
周扒皮是远近闻名的精明人,一双蛇样的眼睛,能精明得在水底下照样看清人。所以,彭见年两口子一进大门里,他就知道来做什么的了。
周扒皮对彭见年的弯腰笑脸一点都不感冒,半眯着那对蛇眼听完彭见年的来意,便以一种不容商量的口气说,三年期限,15斤地瓜干子,中意就留下,不中意就走人。
彭见年见是这个样子,便不禁看了媳妇一眼,见媳妇没有吱声。心想,这周扒皮心真黑啊,谁让咱人穷志短呢。有了这点地瓜干,起码能让老娘活下来,再说,媳妇在这里也肯定饿不着,这样日子往后还是有盼头的。
想到这里,彭见年便答应下来。之后,随管家到仓库里称了15斤地瓜干,便急忙忙往回赶。要是15斤穇子或者是高粱、小麦之类的粮食,拎在手里,怎么看都不显眼,可是这地瓜干子就不同了,虚虚涨涨地撑了半口袋。所以走在路上便十分显眼。
出了周官庄村头,彭见年便放下口袋,在地上用力挤了挤,把口袋里的地瓜干子击碎了许多,再拎起时,口袋里的地瓜干子立时瘪了许多,也感觉比刚才实落了一些。
尽管彭见年在路上尽量见人都躲着走,但还是没躲过鬼子和保安队。
这群鬼子在伪军的带领下,转悠了大半个上午,也没有搜着一粒粮食,正愁着如何回去交差时,大老远他们就发现了前方一个人背着一个口袋往这岔路口走来,于是,鬼子和伪军们就在路口旁的小树林里藏了起来,一双双狼一样贪婪的眼睛,紧盯着背口袋的彭见年一步一步地钻入他们已布下的口袋。
隔着口袋,彭见年就闻到一股浓烈的地瓜干香。这股香味,让他好几次都想放下口袋,去掏出几片地瓜干先嚼几口解解饿瘪了的肚子。但他一想到还躺在床上饿得半昏的老娘时,便硬硬地将口里的唾液咽了下去,让早已饿扁了的佝偻身子直立起来,急匆匆地往前继续赶路。
刚到岔路口,彭见年就放慢了脚步,本想停下歇口气,哪成想,早已藏在树丛里的鬼子和伪军们如狼群一样呼啦地把自己给团团围住了。
看到这个架势,彭见年不由自主地把刚才背着的口袋一下子挪到胸前,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不想这用媳妇的命换来去救老娘命的地瓜干落到这群畜生的手里。
此时,鬼子和伪军们不用打开口袋看,就知道口袋里面一定装的是粮食。意外的收获,让这帮畜生们不禁手舞足蹈,嗷嗷叫唤着靠近彭见年的身边,像狼逗玩捕捉的猎物样游戏着,两名伪军上前用手去抢口袋,但都没有抢下,因为彭见年此时的双手早已紧紧地箍在一起了,致使那口袋就像长在他身上一般。
这时,站在一旁的鬼子三郎不耐烦了,嘴里吐出一声,八嘎——接着将刺刀刺向彭见年腋下的软肋。
彭见年立时疼得在地上打滚,鲜血与厚厚的尘土搅拌成了红泥。三郎见彭见年还没松手,于是,又抡起枪托,对准彭见年的脑袋猛砸去,只听闷闷地嗵地一声,彭见年的脑浆便迸裂了出来,那挣扎的叫声随即停了下来,而死去的彭见年的双手依旧死死地箍住怀里的口袋。
三天后,彭见年的老娘则活活饿死在自家的床上。
这群鬼子和伪军也是官沟崖炮楼的,和上次抢张家涧村的伪军是一伙的。
连续多日的扫荡搜刮,让官沟崖炮楼里的粮仓依旧空空如也。
面对冈村一天一个电话的催逼,官沟崖炮楼中队长狗子有点招架不住了。冈村已经把他逼到了死胡同里,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粮食。
他知道,即便是挖地三尺,也不一定就能找到粮食。他在等待,等待谷雨之后,一些粮食就会出头露面了。
谷雨前后,点瓜种豆。
虽说是播种的时节,但也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山上向阳坡沟的野菜,刚露头就被仨仨俩俩的老人或者孩子们剜走了。
田地里开始出现了耕地扶垄的人们,不几日,就准备开始播种了。
天刚亮,狗子就带着伪军们出发了。这年头,今年不管来年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们要去田野里抢正在播种的种子粮。
一开始,他打算到炮楼十里地以外的地方去抢,可是,抢着抢着,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都顺路一起捞着了。
上涧村的刘老汉在安葬了饿死的老伴后,便将藏在磨道里的斤半谷种拿了出来,到山根那半亩薄地播种。因地多,谷种少,他担心撒不着,于是,便在谷种里拌了一些粪土,再进行播种。
刚播到十多垄时,狗子便带着伪军赶到了,一把将刘老汉手中的小菀子夺了过去。二来子一看,小菀子里是用粪土拌的谷种,便有点泄气地对狗子说,就是一满菀子还能有几把谷子?回去还得放水里淘洗,也不够费事的。
狗子狠狠地瞪了二来子一眼,颗粒归仓!皇军的话,你没听懂啊?
刘老汉一看这架势,是真要把这谷种带走,便扑通一下跪倒地上,哀求道,老总,播不上种,秋后怎么交给养啊?
狗子听了,一脸不屑地说,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秋后吗?
狗子的这一招够狠毒的,半月的时间,官沟崖炮楼收刮到的粮食数量一直领先于周边的炮楼。
一时间,饿死的都饿死了,大都是老人和孩子。饿不死的,剩下一些青壮年,开春想种地,但地也都种不了。于是,他们纷纷走出村子,逃命去了,路上不管遇到什么**、八路军、还是伪军,只要有口饭吃,能活下来,便不问白的黑的红的蓝的,直接入了进去。
第八章 奇袭土匪寨(一、二)
一
黑姑的队伍里也进来了不少人。
人常说,人多好干活,人少吃好饭。这人一多,队伍吃饭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一天很难保证吃三顿饭了,一般都是一天吃两顿饭,有时候,一天只能吃一顿稀饭。
黑姑看见饭少的时候,就带着小灵子一起离开,到树林子里去了。
一开始,大伙都没在意,后来连续几次都不见队长和小灵子一起和大家吃饭,个别队员就开始嘀嘀咕咕地疑问,队长该吃饭时不吃饭,忙什么的?
二狗蛋和三猫脸在炮楼里呆过,经常看到中队长狗子吃饭开小灶,便说,队长是不是自己开小灶去了?
一句话,引起了大家议论纷纷,有的说,绝对不可能,队长不是那样的人。也有的说,人都在变,今天是这样,明天就会是那样。天上的月亮初一和十五还不一样呢!何况是吃五谷杂粮的人呢?
本来这些日子就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个别人心开始浮躁。经这么一议论,犹如一枚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水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尽管大伙大都不相信队长黑姑是那种开小灶的人,但又对黑姑的隐秘行为感到不解,于是,便都想尽快探个究竟。
第二天中午,黑姑招呼大伙吃饭之后,又带着小灵子离开了饭场。
黑姑前脚刚走,二狗蛋和三猫脸两个便对曾经议论的几个队员们做了个鬼脸,之后,悄悄地跟在了黑姑身后。
黑姑带着小灵子和往常一样,在向阳的地方寻找野菜。
黑姑走在前面,小灵子跟在后面。黑姑发现一棵,便指着告诉小灵子,这里一棵,连根挖出来,这根还有点甜头,很好吃的。于是,小灵子就用刺刀仔细地连根一起剜出来,在衣角上擦擦泥土,顺便放到嘴里,咀嚼到一半时说,嗯,是很好吃。
这时,黑姑又发现了一棵,说,这里又一墩,这个有点苦,但没有毒,能咽得下去。在小灵子弯身挖野菜的同时,黑姑便把前方的一棵也顺手剜了下来。
小灵子不禁羡慕地问道,队长,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黑姑说,以前放羊的时候,家里闹春荒,俺一天三顿饭都在这山坡上吃,大都是这些草根野菜根。别人的孩子饿的哇哇哭,俺可吃得饱饱的,还能漫山遍野地撵着羊群跑呢。
小灵子感叹地说,怪不得,您知道得这么多呢?敢情都是自己体验过来的啊!
黑姑笑了笑说,哪里啊,还有一些都是老羊倌们传授的,俺是拾了个现成的。
每次都是先让小灵子吃饱了之后,黑姑再自己吃。
二狗蛋和三猫脸看到这里,不禁一脸的羞愧,蹑手蹑脚地退了回去。
回到饭场上,两人一屁股坐在地上,闷闷地,恨不能将头插进裤裆里一样。那几个队员们团团围住他俩,急切地想知道实情,可他俩就像吃了哑巴药一样,一句话都不肯说。
看见什么了?快说话啊?一队员急乎乎地咋呼起来。
可他俩还是没有说的打算。
急得队员们扭头别脸,有的鼻子都气歪了。
这时,一个叫烟嘴子的队员小声对他俩说,你俩是不是看见队长她们解手了?还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地方了?俺告诉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是要害眼的!还要瞎眼的!还要……
你放他妈的狗臭屁!烟嘴子的话,还没说完,一直沉默的二狗蛋开口就骂了起来。
挨了骂的烟嘴子,想上前揍二狗蛋,这时三猫脸突地站起来挡在了烟嘴子面前,说,你不要恶作人,也不要想得那么下流。你们谁也猜不到队长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大伙不禁异口同声地问道。
三猫脸一字一句地回答他们:剜,野,菜,吃,饭!
一群人听了,先是惊讶地啊了一声,之后,个个如泄气了皮球样,一个个内疚无力地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二狗蛋则开始一边自责地说,都怪俺这张臭嘴!一边抡起巴掌掇自己的嘴巴。看到二狗蛋这个样子,三猫脸也不禁抡起双手搧自己的嘴巴。
初暖乍寒的春天里,常常让人感到夜里出奇地冷。
连续多日的风餐露宿,加上饥一顿饱一顿的不规则饮食,让整个队伍呈现出了疲惫的状态。
黑姑决定将区队带到张家涧村去休整三五天。
之所以选择张家涧村,是因为张家涧村能进退自如。周围都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子,关键是村里的住户都不像别的村庄居住得那么集中,三家五户松散地住在一起,就像刚断奶的羊羔调皮地蹦蹦哒哒地拉屎一样,这里撒几粒羊屎球,那里撒几粒羊屎蛋儿,不规则地分布着。有时更像一把散落的棋子,村中的两道一横一纵弯腰能藏人的干涸的季节沟,就像那界河一样,跃出就能出击,返回也能安全撤离。对黑姑他们来说,这就是天然的战壕沟,专跑直线的机枪,永远也不会拐弯把子弹射进沟底的。两边的山帮上放上两个哨兵,就能监视五里外的风声。这真是个难得的休整好地方。
一进村庄,黑姑他们几个就被荞麦妈拉进家中,让黑姑把队部按在她家的东堂屋里。
自从上次黑姑他们帮荞麦妈夺回种子粮之后,荞麦妈便对西山区队感激不尽。走到哪里,都夸西山区队好。那天赶大店集时,荞麦妈遇到娘家人时,就说了一大场。因她的嗓门大,诉说的时候,走在身边赶集的乡亲们都听见了,便不禁驻足听个明白。于是,不一会儿,她和娘家人的身边就围了一大群人。荞麦妈讲得是眉色飞舞,赶集的乡亲们听得是啧啧称赞。
荞麦见黑姑住进她家,满心的欢喜如一只小燕子样在院子里和房间里飞来飞去,和队员们一点都不显生分,常常和空闲时的小灵子玩个小游戏。
磕磕巴巴地学唱队伍里传唱的沂蒙小调:
春天来了,
万物发青;
咱们庄稼人,
家家忙春耕。
有主力和民兵,
保护大春耕。
眼望沭河行,
攻打临沂城;
机枪扫人炮轰,
我军齐冲锋。
俘虏汉奸队,
消灭鬼子兵。
……,……
虽然荞麦唱得磕磕巴巴地,但那认真劲的生动表情,照样赢得队员们的掌声和笑声。
饭后看见小灵子在门口时,荞麦便拿出自己用草藤编织的须笼、蝈蝈笼等,还有用碎布缝的小公鸡、布娃娃和用树根雕刻的猴子、山羊等,直让小灵子夸她手巧,夸得她面黄的脸上绽放出一片片红晕来。
过了两天,荞麦突然不见了,这让刚刚和荞麦熟识的小灵子一整天心里都感觉空荡荡的。小灵子问了几次荞麦妈,说荞麦妹妹去哪里了?
荞麦妈告诉小灵子,俺怕荞麦人小不知道好歹,总是不停脚地乱蹿腾,影响队里的工作,就让她去她姥姥家了。
可是,过了两天,一个在村外放流动哨的哨兵回来在闲聊时说,曾看见队长的房东把一路哭哭啼啼的女儿,交给了一个陌生男子,换回了一小袋粮食。
这话先是被小灵子听到了。小灵子在第一时间将知道的消息告诉了黑姑。
黑姑这才猛然想起,这两天,一早一晚都是小米粥,队员们还都说这小米粥真香。小凳子喝完后,还用舌头把碗添了个干净。不用说,这小米一定是荞麦妈用荞麦换来的。
想到这里,黑姑心里立时沉沉地,便坐不住了,随即起身去了灶屋找到了正在灶前烧水的荞麦妈。
荞麦妈见黑姑突然来到灶房里,便忙起身搬来一个草墩子让她坐下。
黑姑接过草墩子坐下后,并没有直奔主题,而是客气道,婶子,这些日子,给您老添麻烦了。
荞麦妈笑着说,队长您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不要去说两家话,那样就生分啦。
接着,黑姑便问道,这两天怎么没见荞麦妹子?
荞麦妈听了之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顺手拿了一把草,添进灶口里后,平静地说,俺嫌她在家里老是闹腾,碍你们的大事,就把她送到她姥姥家去了。
黑姑听后摇了摇头说,婶子,您刚才还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哩?怎么和我还不说实话呀?咱们队里的队员都看见了,这都怪俺,俺没有尽到责任,让您为难了……
黑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荞麦妈打断了,她急忙说,您可别这样说啊,老人说,女大不中留。闺女大了早晚要找个婆家的,晚找还不如早找合算。
黑姑一口一个婶子叫着说,话可以这么说,但荞麦才多大啊?她还是个孩子呀!
也不小了,东街上的玲子比她还小,早就做人家的媳妇三年多了。荞麦妈忙应道。
黑姑知道这样说不过她,就说,哦,是这样。那您把荞麦安到哪个村里去了?
荞麦妈又拿了一把草添进灶口里,回绝说,队长您就不要操心这事了。这都是小事,您还是忙您的大事吧。
黑姑却不同意,态度坚决地说,婶子,您还是告诉俺吧,以后队伍路过那村时,俺也好过去看看荞麦妹子。
最后,荞麦妈经不住黑姑磨缠,就告诉了她。荞麦被送到了二十里外的芦汪头村大户龙振家做了童养媳。
得到荞麦的地址后,黑姑忙离开了灶房,让小灵子把地瓜喊来,将荞麦妈为了大家的吃上饭,将女儿荞麦卖给大户做童养媳换来谷子的事告诉了地瓜。地瓜听了既感动又着急,忙问,队长,您是不是想把荞麦给赎回来?
是的。黑姑说,我正是这么想的。咱们是乡亲们的队伍,咱不能让乡亲们为了咱们去卖儿卖女呀!那样的话,咱们还和小鬼子、土匪有什么区别?
嗯!那我去凑点钱,让认识荞麦的两个队员去赎回来。
黑姑叮咛道,来回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芦汪头是鬼子和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告诉他们要多加小心。
是!地瓜转身匆匆离去。
望着地瓜远去的背影,黑姑感觉心里的内疚一下子减轻了五分。
地瓜感觉此事比较重大,在队员中凑了一部分钱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与荞麦熟悉的队员大鹏和金贵一起向芦汪头村赶去。
直到天晌歪了,地瓜才带着荞麦回来。
荞麦一进大门,就喊妈妈——。看见在灶前忙活的妈妈时,便跑向前一头扑倒妈妈的怀里,哇地一声就大哭了起来。哭得荞麦妈的眼泪也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荞麦边哭边诉说,妈妈呀,俺不想去那里洗衣、烧火、做饭、推磨、端屎、端尿,俺不想半夜才捞着睡觉,天不明就起床推磨呀,起晚了,便挨打,做慢了,便挨拧……
荞麦便把胳膊上的衣袖往上一撸,荞麦妈看见小胳膊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整个胳膊都成了青灰色,感觉自己的心一下碎了似地,不禁抱着荞麦的头,也大哭了起来。
地瓜进门后直接奔了东堂屋。
小灵子先看见了地瓜,便喊道,地瓜哥,您回来了?紧接着又惊讶地嚷道,哎哟!您怎么受伤了?
正在翻书的黑姑听到小灵子的惊叫,抬起头便看见地瓜是一脸的汗水,右腿则是一腿的血水,就知道路上遇到了不测。于是,她顾不得多问,忙说你先坐下,然后便吩咐小灵子去喊卫生员来。
小灵子去喊卫生员的工夫,地瓜流着泪水简要地将赎回荞麦的经过和路上遇到土匪的袭击、金贵牺牲的消息报告给了黑姑……
第三十五章 奇袭土匪寨 (三)
三
地瓜遭遇的是来自架子山寨的土匪。
这股土匪已在架子山盘踞多年。土匪头子曹乙万就是一个混世魔王,杀个人从不带眨下眼皮的。魔王手下个个都是索命鬼,恶贯满盈的主儿。
曹乙万是个杂种。名字是跟着他娘姓的。他娘生他的时候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气得他姥爷心疼病犯了,躺在床上一个多月。后来他娘因染上了伤寒,便抛下了他,自己先离开了人世。
之后的日子里,一个没娘的孩子,其状况不用多说都能明白,更何况是一个私生子。从懂事时起,曹乙万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特别是赶集上店时,指指点点的人则更多。那时候,像他这样出身的人,十里八乡也找不出一个来,所以,他走到哪里都会成人们谈论的话题。也就是说,曹乙万是在人们的舆论和白眼中长大的。
十六岁时,曹乙万的心理开始发生了逆反变化,萌动着背叛复仇的冲动,随着日子的一天天增长,一条心迹竟然越来越清晰。那年村里来了一个武师,教青年人练武。他没有钱也没有粮食给武师,便只好爬在院墙上偷看,然后再到河滩上对着老柳树击打。他固执地认为,功夫就是工夫,只要你有时间去练,就会让工夫变成了功夫。先从扎马步练起,再对着老柳树练掌力。一年下来,他便找机会与在院里的武生对打,结果最后是他赢了。被打败了武生不服输地说,你不按套路出手,是个野路子,上不了大场合。
乡里有两句话,一句叫作“杂种出好汉”;另一句是“杂种出豪杰”。豪杰就不说了,单说“好汉”这两个字,在村里实际上褒义贬义并存的。褒义中“好汉”是与“豪杰”一个档次的。应对“好汉”的另一句话是,你充什么好汉,好汉死在牢里。其意思则不言而喻了。
曹乙万十八岁那年,便出落成一条身材魁梧、浑身是劲的汉子了。打麦场上的大个滑石碌砫,他弯腰抱起围着打麦场跑三圈,一点粗气都不喘,就跟弄玩耍似的,常常让围观的人们啧啧地咂舌称赞。这一年,他将他娘给起的名字曹进福改为曹乙万。因为,他觉得自己不管长得多么强壮,但都敌不过人家一句小杂种。世俗就像一把刀,这些年已将他剥得体无完肤,遍体鳞伤。一时间,他就觉得自己是这世上一个多余的人,继续活下去的话,也不会有好的前程,也没有谁家的姑娘会乐意嫁给自己,命好的话,至多娶个寡妇或者给人拉帮套之类的,那样,岂不更委屈了自己?
既然自己是个多余的人,那么自己就要干世上一件多余的事!管他造孽不造孽,俺只想一报还一报。人来到这个世上,除了报恩,还不就是报仇!之后,他开始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这是一个狠毒的计划,他要雪耻,他要报复,要报复那些给他无数无数白眼看的人们。他伺机寻找机会要办他们的媳妇、办他们的闺女,要让他们生满山遍野的野种。
于是,曹亿万开始选择目标。第一个目标就是村东头曹二谝家的闺女小盼。曹二谝的老婆曹张氏,那张大嘴天天没有个把门的,见啥说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她也说。村里有人假设过,说曹张氏的嘴如果长在猪腚上,那么那猪就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肯定天天噗噗地拉肚子。还有人说,如果长在腚沟里的话,那还不天天尿死曹二谝那个狗日的?这时有人又接话茬了,说,就是这样,人家也没闲着,咸吃萝卜淡操心。
曹张氏每次见到曹乙万就说,哎呀,可怜的孩子,没爹爱没娘疼的孩子,一眨眼都长这么高了,看来孩子都是怎么理正怎么长,磕磕绊绊就长大了……您看看,都长这么大了,要个子有个子,要身品有身品,人高马大好青年一个,可就是没有个爹啊,连爹长的什么样都不知道,多可怜啊!
曹张氏说着说着,好像气愤了,开始为曹乙万打抱不平了。你妈临死没告诉你爹是谁吗?就是当时没告诉你,你现在这么大了,也应该知道是谁了?闲着的时候,上门找去!问问他,当时你光顾着图恣,撒下种,就不管不问了?俺还要穿衣吃饭盖屋娶媳妇呀。他不能不管,他真不管的话,你就是扁扁嘴死了男人——跟着讹(鹅)呀。……
最让曹乙万气愤的是,曹张氏看似打抱不平的指责,但说着说着又嗤嗤地笑了起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明着替他抱屈,实际上是拿他开涮,逗人开心的。
曹乙万不傻。但也不说什么,只能将这一次次都记在心里。总有一天,俺让你笑不出来。他常常这样忿忿地安慰自己。
小盼比曹乙万大一岁,个子不高,但很丰满。村里的小伙伴们暗地里都喊她皮褥子,那暄漾劲呀肯定能**。
春天的太阳在南风的鼓动下,把人们晒得暖洋洋地,一到中午就犯困。这天中午,小盼没捞着眯会儿眼,就被曹二谝安排去山前地瓜窖里拿地瓜种,下午到菜园地里育苗。
小盼用勾担挑着两个筐子一个人去了山前地瓜窖。此时,整个山前没个人影,看来都在家里眯一会儿了。没个人影,小盼也不害怕,这山这地的,经常这样,也习惯了。但是,她哪里知道,背后早有一双眼睛盯上了她。
小盼打开地窖门,没有着急先进去,老人们都有过交代,地瓜窖开门后,要先透透气,不要急着进去,以防中了魔。
就在小盼拾满一个筐子地瓜时,她感觉从地窖门进来了一个人,刚要回头看看是谁时,便被那人一下子摁倒在地上。
尽管那人用一块布蒙着脸,但小盼还是从穿衣和体型上知道了是谁,于是不再像刚才那么害怕了,小盼手脚并用奋力反抗着。
曹乙万没想到弄个女人还这么费事,尽管事先都设计好了过程,但一遇到实际都不管用了。情急之下,干脆骑在小盼身上,先不着急去在解小盼的裤腰带,一边招架着小盼的双手,一边腾出手来去捞扯上面的胸,狠命地搓揉起来,直揉得小盼嗷嗷直叫,浑身没了力气。
待他感觉到火候已到,正准备进行下一步时,缓过劲来的小盼,及时屈膝用膝盖猛顶了一下曹乙万的裆部。
只听“哎哟”一声惨叫,只见曹乙万在地上打了两个滚之后,弯着腰提着裤子便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