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薄利保本
“黄金可能不行，铜倒是可以，那以什么比例兑换？你们制造的钱币质量如何？”松浦嘉信问道。
刘信启从胸兜里摸出来几枚铜币，都是最近几个年号的通宝，质量非常的好，棱角分明，字迹清晰。递给松浦嘉信后说道：“这种质量的铜币，按重量和你换铜料，一斤铜币换三斤铜料。”
松浦嘉信将铜币拿在手里仔细查看，发现质量确实很好，已经超过了赵国官造的钱币质量，点了点头后道：“质量确实可以，不过按照你说的这个比例兑换，我就无利可图了，反而有可能会赔一些进去，一斤铜币换一斤半铜料好一些，我能赚一点点，也让下面干活的人不白忙活。”
1:1.5的比例，刘信启的利润估计连三成都没有了，跑这么远的海路，赚这么一点利润，会被人笑掉大牙。
两人正式进入商业谈判模式，一个漫天要价，一个坐地还钱。
“一斤铜币换一斤半铜，不说我铸钱耗费的人力物力，就算来回赵国和倭国跑船的本钱都不够，我无论运什么来倭国，都比这个利润高了。一斤铜币换两斤半铜吧，我们各退一步。”
经过几轮磋商，最后定在一斤铜币换二斤一两铜料。
虽然这个利润比不上其他货物暴利，但是胜在稳定长久，细水长流。只要不沉船，基本就不存在赔本的风险。
做海贸生意，暴利风险大的货品要有，稳定量大利薄的也要有，这跟后世家庭投资的理念基本相同，薄利保本，暴利博发财。
而且除了利润稳定之外，还有一个好处。只要等倭国完全接受了兴汉盟制造的铜币，建立了信誉，到时候就可以尝试让兴汉盟的纸币进入倭国市场了。
两人商议完后，刘信启又让其帮忙在平户城购买了一些平价的粮食，免得空船跑回登州。
除了粮食，松浦嘉信还向刘信启提供了三万斤铜料，用来换铜币，刘信启先为这第一批铜料支付了白银，等铜币铸造好了，再运过来换回白银或者继续换铜料。
九月十五日，采购的粮食都已经装船，总共有两万石，掏空了平户城的余量，等兴汉盟的船只一走，估计平户城的粮价会涨很多。
刘信启将刘信德留在了平户，与他一起留下的还有两个情报组织的倭国负责人、一个大队的水师官兵、一艘县级沙船和在平户俘虏的九艘早船。
刘信德是刘信启的同辈人，在齐州刘家堡时，与刘信启一同被族里安排到山里避难，刘信启邀请其参加了狩猎队，是第一批被刘信启附武将卡的十几个人之一，随刘信启一起反攻刘家堡，一路走来功劳有一些，苦劳也有一些，原职位是一艘县级沙船的船长。
此人能力不是很突出，但是各方面都还算可以，属于中庸的人才，为人稳重，平时话较少，但是执行力十足。
留刘信德在平户做负责人，就是看中他的稳重，兴汉盟目前在倭国的政策就是以稳为主，稳住这条贸易路线，为兴汉盟持续的输送给养。
在后续的两个月时间里，刘信德主要工作就是平稳的交接城内城外的两处各两百亩地，然后招募当地人训练掌握好手里的十艘船（一艘县级沙船，九艘平户海战缴获的早船），等两个月之后，登州后续派往倭国的移民到达，再徐徐向倭国畿内五国发展，在那里开设商栈，一边做生意，一边打探消息。
十五日巳时，十二艘大船和两艘走舸满载从平户港出发，刘信德在港口送别，松浦宜信也来到港口，代表松浦家送别。
刘信启站在甲板上，朝岸上挥了挥手，直到船只走远方才回身进入船舱。
现在対马和肥前国基本已经没有敢对兴汉盟船只“找事”的了，伊岐岛虽然还没有打交道，不过上面的家族本身势力就不大，有对马宗家和肥前松浦家的前车之鉴，想必伊岐岛上的家族只要有脑子，就不会敢在兴汉盟船队返程的路上生事。
当天天黑前，船队回道了対马南港，停靠在港口上过夜，计划在这里用一天时间对之前平户海战中损伤的船只进行休整，确保船只保持最好的状态跨海返回登州。
九月十六日，回了一趟的家的宗赖茂又来找刘信启。
“一直在你们这里蹭吃蹭喝，我也没有什么好相送的，这是石见国的特产蜂蜜，我觉得这是我在倭国吃过的嘴甜的蜂蜜了，送给你。”
宗赖茂身后跟着的下人抬着两个大坛子，其中一个坛子被宗赖茂打开给刘信启看，里面是满满的金黄色的蜂蜜，若两个坛子都是满的，估计有上百斤的蜂蜜。
这个时代蜂蜜还是很贵重的，宗赖茂这份礼物不算轻。
“谢谢了，我很喜欢。你说的石见国？可是山**的石见国？”刘信启问了一句。
来倭国这么久一直没有想起来这个“石见”，现在宗赖茂提起来，让刘信启突然想起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是的，山**的石见国，位于山**最西面，距离対马岛不远。”宗赖茂回道。
“这个石见国除了蜂蜜之外，还有什么特产吗？”刘信启又问道。
“特产？我想想…”宗赖茂思索道：“他们的人参和鲤鱼也不错。”
都是吃的…，宗赖茂的吃货属性虽然是伪装，但是也是其本性之一。
“除了吃的呢？”刘信启耐着性子再次问道。
“以前我觉得那里造的纸也不错，算是特产。不过自从我见过你们兴汉盟的纸，就不这么认为了，你们的比石见国的好多了。”宗赖茂再次想了想回道。
“有没有什么矿产？”刘信启问道。
“这个倒是没有听说，石见国内山多，导致耕地不多，在山**并不算富裕，若是有矿产，应该早就开采卖了赚钱了吧。”宗赖茂回道。
“哦。”刘信启应了一声，心里想到：“那就是还没有发现。”
刘信启指导，石见国有一个非常出名的特产，那就是“银”。
第二百零七章 扬帆返航
石见银矿在后世非常的出名，因为其容易开采，储量高，在后世几百年时间内，都是世界第一大银矿，有一个世纪的时间，这个石见银矿的年银产量占据到全世界银总产量的三分之一。而且石见银矿除了出产银之外，铜、锡、铅等也不少。
刘信启穿越前，只是在一个帖子里看到过一点点关于石见银矿的信息，并不知道其具体在什么时间被发现，什么时候开始开采，既然宗赖茂说石见国目前没有矿物类特产，说明这个银矿还没有被发现。
“现在想再多也没有用，太远了，若是提前让它出世，必然会成为各方势力争夺的目标，还不如让其继续埋在地下，等兴汉盟发展到足以守护它的时候，再来开发吧。”刘信启深思熟虑之后，放弃了和倭国本地势力合作开发石见银矿的想法。
兴汉盟作为倭国的外来势力，若是现在让石见银矿出世，必然会被本地势力合伙排挤，得不偿失。
……
九月十七日辰时。
刘信启带领着十九艘大船再次从対马南港出发返回登州。
留在対马南港的负责人是刘信伟，留给他的还有一艘县级沙船和一个大队的水师官兵，与平户负责人刘信德的配置基本相同，対马海战俘虏的十五艘早船全部留给了刘信伟。
刘信伟今后将负责招募当地人将这些船只利用起来，一方面保持和宗家的贸易，维持关系；保持対马南港的建设和后续登州过来倭国贸易的船队中继服务。另一方面利用大白小白继续进行捕鲸，获取鲸油等工业原料、获取鲸肉与宗家换取粮食，然后将这些全部装上返航的贸易船只，运回登州。
刘信启特意交代他对石见国做好探查，让其找宗家配合，以采购人参的名义，将石见国整个进行摸底，探查石见国境内可能存在的矿藏，若是有发现，不得声张，及时回报登州，等登州的回复再行事。
……
八月二十三日，周心远与赵良三人分别，指挥着淄州号和沂州号离开扬州港，先顺着运河南下到达瓜洲镇，然后进入长江，再顺江向东，天黑前到达了江阴，由于船上没有对长江口水域熟悉的人，长江口又多岛屿、三角洲，所以当晚在江阴城外的港口停了下来。
第二天发现没有追兵跟上来，索性停在江阴港，进城采购了一些粮食将两艘船装满方才出海，出了长江进入东海周心远方才彻底放下心，进入大海就是兴汉盟的主场了。
八月二十八日，海上的风越来越大，有经验的水手告知周心远可能有飓风过境，两艘船不得不到燕尾镇港停泊躲避飓风，顺便让两艘船上的原“海盗村”村民回家探亲，并给村子里卸了一些粮食。
这一躲就是四天，九月二日海风方才渐渐小了下来，当天赶紧将休假的人召集回来，紧急修缮船只。
“周司长，有船员打算带家人前往登州安家，让我问一问，可以搭乘淄州号或沂州号吗？”淄州号船长过来向周心远问道。
周心远是礼司司长，在这里官职最大，而且他还是刘信启的老师，所以船长过来征求他的意见。
“有多少人，船上能负载吗？”周心远问道。
“刚才大概数了数，有五六十个，完全能装的下。”船长回道。
“那就让他们搭上吧，都是自己人。”周心远安排道。
等船长下去安排，刚才一直在旁边的许翰问道：“你们兴汉盟在这里也有人？这里距离登州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啊。”
“兴汉盟之前已经派船南下买过粮食，第一次南下时在这里遇到了海盗，将海盗全部剿灭后，追查到这里有海盗老巢。最后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可怜人，全是在家乡活不下去聚集在这次为盗。盟主将其中的青壮收服跑船，给青壮薪酬让他们能养家，也算是让这一片海域恢复了安宁。”周心远解释道。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真是越来越好奇你们兴汉盟盟主是怎样一个少年英才了。”许翰说道，这几天和周心远聊天，已经知道了兴汉盟的好些事情，知道盟主刘信启今年才十八岁，按照“二十弱冠”的标准，刘信启还没有成年，竟然已经是一个十几万人的势力之主了。
“到登州就可以见到了，顺利的话，他们应该比我们早回到登州。”周心远回道。
九月三日，淄州号和沂州号再次，巧合的是，竟然在离开燕尾港之后，在外海遇到了从杭州返回登州的第一船队其他船只。
赵良等人带着两艘船离开杭州前往扬州之后，朱朗接过指挥权，负责第一船队的贸易活动。
第一船队八月九日到达杭州，在杭州负责人刘信宽的配合下，用了十天时间将船上携带的货物全部出售完，然后又用了六天时间采购了一批粮食、布匹、丝绸等货物，将十七艘大船全部装满。八月二十五日船队从杭州出发，返回登州。
两方汇合后，二十一艘船（包含两艘走舸小船）整编成一个大船队继续北上。
九月十一日，船队到达白石弯，分出四艘载着粮食和布匹的船只前往白石弯刘家堡，其他船只继续前往蓬莱港。
午时，船队到达蓬莱港。
“终于回来了！！”周心远踏上蓬莱港土地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感叹道。
“还是家里亲切啊！”看着蓬莱港人来人往的繁荣景象，朱朗也不禁感叹。
这时旁边传来几声大笑：“哈哈哈哈！”
“欢迎回家，诸位辛苦了。”
罗成、罗高、刘礼升、刘礼振等人接到讯息赶了过来迎接，老远就笑着欢迎。
周心远忍不住和几人拥抱了一下，这个拥抱礼是刘信启带给兴汉盟的变化，比拱手礼更显亲密。
“辛苦了，看这些满载的船只，就知道你们此行肯定收获颇丰！”拥抱到刘礼升时，刘礼升说道。
“还行吧，有好有坏。”周心远回道。
第二百零八章 化泥为石
“带过去的货物全部卖光，售卖的价格比我们出发之前预估的高了一倍还多。但是联络朝廷的事进行的不顺利，没有完成盟主的嘱托。”周心远简单介绍了一下此次南下的收获。
“对了，盟主呢？”几人互相见礼后，周心远发现刘信启不在，连忙问道。
“在倭国出了点意外，被海盗伏击，没有顺利完成贸易，半个月前，八月二十五日派船回来报信，已经安排第二船队的船只前往倭国支援了，到现在一直还没有消息回来。”刘礼振回道。
“这个…，需要将第一船队也派过去吗？”周心远担心道。
“应该倒是不需要，之前回来的船队告知，虽然受到海盗袭击，但是盟主已经在倭国的対马岛立住脚了，只要求第二船队的船只过去支援，并没有安排让你们回来后也过去，想来他有把握利用现有的人力完成倭国的贸易线路开拓。”刘礼振分析道。
“可是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飓风，九月二日在燕尾镇，据观察飓风是从南向北移动，若是第二船队八月二十五日从蓬莱出发前往倭国，有可能刚好在海上遇到了飓风。”之前一直没有发言的朱朗插言道。
众人听了都没有了刚才的兴奋，担心刘信启在倭国的实际情况如何。
“今后再也不能让盟主亲自涉险了，让人提心吊胆，万一有什么闪失，得不偿失。”刘礼升说道。
“不会有闪失的，我们立即安排卸船吧，卸完船，尽快补给完，然后安排船只前往倭国。”罗成建议道。
“好，立即安排卸船。”众人连忙行动，一时间竟然将许翰和完颜宗隽晾在了一边。
“这刘信启在兴汉盟很得人心？”许翰对完颜宗隽问道。
“很得人心，可以说兴汉盟就是刘信启一手发展起来的，是他带着最初的刘家堡从我金国铁蹄下逃命，迁徙到登州，然后从一个不到千人、衣食无着的小势力，一年多时间发展到了现在占据一县之地，衣食无忧的兴汉盟。”完颜宗隽总结道。
“真是了不得。”许翰赞叹道。
两人在港口上站着看了一会儿，周心远终于想起来还有客人，赶紧过来招待。
“我的疏忽，着急安排卸船，竟然忘了接待您。”周心远道歉道。
“能理解，看他们都挺担心，想来你们的盟主对你们非常重要。”许翰说道。
“他是我们兴汉盟的灵魂人物，你这一路上也看出来了，我们有一部分士兵的武力远远超过常人，既然你已经来到了蓬莱，我也就可以告诉你了。”周心远对许翰介绍道：“这些人都是受了盟主的仙法，被提升为仙兵仙将，方才可以拥有远超常人三四倍的勇力。”
许翰面色捎带凝重：“之前在船上听那些士兵传这话，我以为是你们兴汉盟的愚民政策，培养盟主的个人崇拜，看你说这话，这些传言都是真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啊。”
“是真的，要不然正常人哪里可能练就那么高强的力气。”周心远再次解释道。
“不过想来您若是不亲眼所见，肯定不会彻底相信，就等盟主回来亲自给您展示吧。”
说完周心远带着两人朝着城内走去。
刚走几部，看到前面大片的路面被围栏遮挡，有劳工在围栏内铺筑路面，那种路面铺筑方式让人闻所未闻，竟然将泥浆模样的材料倾倒在地面上，然后推开，在用木板抹平。
看到一部分已经完成的路面，竟然和自己脚下的路面一模一样。
然后许翰终于发现了这个港口的路面的不同之处，竟然是非常大块的连续的“石板”。
“这是怎么做到的？”许翰指着前面的筑路工地，对周心远问道：“这难道也是‘化泥为石‘的仙法？”
听许翰说的有趣，周心远忍不住笑出了声：“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化泥为石’了，不过不是仙法。”
然后带着许翰走到工地旁边，叫过来一名负责人，让其向详细解释，周心远只是知道这是“水泥”的功劳，具体也不是太清楚。
“这是由石子、沙子、水泥和水按照一定比例搅拌制成的混凝土，初制成处于糊装，可以塑形，待半个时辰过后开始凝固，一天后的强度相当于火烧砖，三天相当于天然的石头，一个月后比石头还坚硬。”
负责人先简单介绍后，有详细向三人介绍了各种原材料和施工的流程。
许翰听完后很是震撼：“这要是可以大量生产，用这‘混凝土’建造城墙，岂不是谁也攻不破了。”
负责人反驳道：“大人这话不对，城池被攻破，往往不是因为不够高达坚硬，是因为守城之人的因素。”
“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工匠竟然有如此见识。”负责人说的有道理，许翰无法反驳，赞叹道。
“这不是我说的，是我们盟主说的。混凝土刚发明出来时，我们的总负责人就建议用其修筑高大坚固的城墙，不过被盟主拒绝了，他拒绝时说了这句话。”负责人解释道。
“那他还说了什么？”许翰好奇道。
“盟主还说，我们应该御敌于外，而不是建起城墙将‘勇气’圈在城墙里。”负责人说道。
“好一个‘御敌于外’，哎，官家要是明白这个道理，我们现在不至于半壁江山沦为失地啊。”许翰感叹道。
想起国家处于危难，许翰的兴致降低了一些，站在工地旁边，环顾整个港口，看着这里的生机勃勃，很是羡慕。
突然，许翰看见港口边有几个高台正在修建，指着正在修建的高台问还站在旁边的工匠：“这是在建什么？瞭望塔吗？”
工匠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看向周心远。
“里说说，我也想知道。”周心远允许道。
“这是再建‘炮台’。”工匠只说了个名字，然后不再多说，返身回道工地继续指挥劳工干活。
“怎么走了？什么是炮台？放置‘弩炮’的台子？”许翰问道。
第二百零九章 工人阶层
周心远知道这工匠是受保密条例的限制，不敢向许翰这个外人多说。
“您猜的**不离十了，这是在建造用来放置一种威力巨大的‘弩炮’的台子，用以防御可能从海上过来的攻击。”周心远含糊其辞的解释了一句。
“金国水师都被你们打败了，还有海上的敌人敢来攻击你们？”许翰奇怪道。
“这是以防万一，防患于未然。而且我们只是打败了金国的一支较大的水师，并不是将他们所有的水师都消灭了。况且他们还可以造新船，培养新的水师，不能因为胜了一场就懈怠。”周心远继续解释道。
“也是。”许翰应道，到了这会，许翰已经反应过来，估计这炮台属于兴汉盟的军事机密，不方便告诉自己，所以他也识趣的不再多问。
周心远继续带着两人朝城里走去。
走到蓬莱城北城门，发现城门旁边虽然有守卫，但是这些守卫并不会搜查进出城人员携带的东西，只是在城门两边站岗，而且城门处也没有设置关卡，无人收城门税。
不等他询问，周心远主动解释道：“收城门税会对商货流通买卖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最终会影响到城里的商业税收，得不偿失，所以兴汉盟取消了管辖范围内所有城镇的城门税。”
“你们的商税能收到很多吗？”许翰问道。
“还可以，现在的情况不知道，不过我南下之前，商税已经超过向农民征收的粮税，成为了兴汉盟最大的税收来源，想来现在应该更多了。”周心远回答道，接着继续向许翰宣传：
“告诉你一个我们盟主的奢望，他经常向我们灌输，有商则活，若是商业繁荣的一定的程度，粮税会显得微乎其微，到了那一天，兴汉盟就可以停止向农民征收粮税，创立几千年未有之壮举。”
“你相信这话吗？”许翰问道。
“刚开始一点也不信，不过看到商税规模越来越高，我现在也说不准了，或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吧。”周心远语气中不自觉得带上了一些憧憬。
“真是不敢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怪不得他在你们这里的民心这么高，就凭着这话，这愿景，就值得广大的农民盲目追随了。”许翰赞叹道。
“这您倒是误会了，那些农民追随兴汉盟可一点都不盲目，也不是受‘愿景’吸引。而是他们都已经受到了实际的实惠。”周心远辩解道，然后拉了拉许翰的胳膊：“走，我带您去看些好东西。”
许翰听了连忙跟上，周心远带着两人来到北门里的一个小广场，这个广场边立着一溜的高达一丈的告示墙，此时墙外围正围着一些百姓，墙边站着一个读告示的人，正在向有疑问的百姓解释告示内容。
“白石弯船厂除了招募有经验的老师傅，新手学徒也有需要，并且学徒期间是有生活补助的，不算低，养活自己绝对没问题。”
“那若是当了学徒，多长时间让出师啊？”有个年青人问道。
“这个船厂与以往的师傅教徒弟不同，不需要你将所有的手艺都学会才算出师，只需要你能熟练掌握其中一项工艺就算出师了，然后你就可以一直干这一项工艺赚钱，一般人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就能出师。”读告示的人解释道。
“那岂不是学不到真本事，离了这船厂就没饭吃了。”又有人问道。
“让你学会一项工艺就出师赚钱，并不是只允许你学一项，只有要你有志气，你想学多少都可以，在完成工作之余，船厂有培训班，不要钱，免费学，可以自己去学。只要用心学，总有一天你也能成为大师傅，享受分红，赚大钱。”读告示的人再次解释道。
“有这种好事？”虽然只听了只言片语，但是老道如许翰已经明白了个大概，向旁边的周心远问道。
“这很正常，现在兴汉盟管辖的工厂很多，都是这种模式。”周心远解释道：“而且这些工人是受兴汉盟保护的，工厂主不能欺负打骂工人，不能克扣工资等等。”
“这么好，那农民岂不是都去当工人了？没人种地了。”许翰问道。
“非也，你看最左边的那些告示，就明白，农民的日子也很滋润，总有人愿意种地的。”说着周心远指向告示墙上最左边的几个告示，那边基本没人。
这几个告示是兴汉盟最初发布的几个公告。
发布于四月十七日的“兴汉盟靖炎元年第一号公告！”，公告建立兴汉盟，实施自管，承认赵国、不承认齐国。
发布于五月五日的二号公告，公告公开招募吏员五百人。
发布于五月十八日的三号公告，公告实施《兴汉盟债法》。
发布于六月一日的四号公告，公告实施《兴汉盟土地法》。
接着是两个不太重要的公告，然后是发布于七月二日的七号公告，公告实施《兴汉盟粮储法》。
许翰自从看到一号公告，就开始默不作声，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句的仔细细读公告内容，一直将七号公告看完，后面的几个公告大概扫视了一遍。
“这三个法律有没有详细的版本？”许翰问道。
“有，在兴汉盟办公的地方。”周心远回道。
“我能看吗？我现在就想看看。”许翰要求道。
“可以，我这就带您过去。”周心远说完带着许翰朝原来的登州州府府衙走去。
进入办公地，周心远将许翰带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在自己的书架上取了三本法律书递给许翰，许翰接过三本法律书后，就不再理会周心远，自个儿找了个桌子坐下开始细细研读。
周心远看到他已经进入状态，也不打扰，对完颜宗隽招呼道：“你是在我这里待一会，还是让我安排人送你回住处？”
两个选项中，没有让其自由行动的选项，毕竟完颜宗隽现在还是俘虏身份，就算周心远再看好完颜宗隽的才华，地位再高，也不敢胡来。
第二百一十章 真伪邪正
“送我回去吧，在海上漂泊了这么久，我感觉困乏的很了。”完颜宗隽对许翰看的这些都已经了解过，所以打算先回去休息，他以普通人的身体，坐船一个多月，确实不是一件轻松事。
周心远出门叫了一个附过武将卡的礼司吏员：“你带完颜宗隽回住处，然后安排好守卫，不要有闪失。”
“您放心。”吏员应声后，带着完颜宗隽出了周心远办公房的门。
周心远目送两人走出门，转过身，看到许翰仍然在认真看书，先出门烧了壶热水泡了茶，给许翰倒上一杯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开始处理近期积压的公务。
两人各忙各的，中途周心远起身活动活动了下身子，给许翰添了些茶水，有继续忙活。
时间流逝的很快，转眼间已经是戌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许翰终于将手里的三本法律书全部看完。
站起身，长长的伸展了下身子，有些年迈的筋骨啪啪作响。
“怎么样？看明白了吗？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周心远问道。
“看完了，都是白话文，还有标点符号做断句，很容易看明白。虽然这些律法的条纹中还有一些瑕疵，不过可以看出来，制定这些律法的人虽是新手，总体体现出来的思想和想法都很‘大公’。”许翰喝了口已经凉了的茶水，回答道。
“哦？还有瑕疵，您看出来有哪些瑕疵，给我说说，我反馈给立法司，让他们酌情加入到下一次的修订版本中。”周心远请教道。
“先不忙说这些，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几部法律实施情况如何？”许翰再次问道。
“虽然在刚开始实施的时候出了一些状况，也有人反抗，不过都被压下去了，您昨天也看了七号公告，上面就有一些抗法之人的处理结果。实施到现在已经平稳多了，没有人敢太过明目张胆的抗法。”周心远回道。
七号公告前半部分是七个地主的判罚通告，后半部分才是《兴汉盟粮储法》。
周心远最后一句话的暗意就是：肯定还有人偷偷摸摸违法，不过现在科技发展落后，兴汉盟的人手又不足以顾及到所有的边边角角，民不告官不知，就只能让那些违法之人暂时逍遥法外。
许翰听了周心远的回答，沉默了下来，又坐了下来，过了一会，神情沉重的说道：“制定律法和科举招吏都是朝廷的权利，你们虽然在第一号公告中通报了自己承认赵国，但是后续的所有行为都表明，你们兴汉盟只是将赵国作为一个幌子而已。”
周心远听到许翰直接戳破了兴汉盟的遮羞布，面上的微笑也收敛了起来，斟酌了一下回道：“只要我们认同自己赵国人，就会四面皆敌。所以只有这样做才可以得到底层百姓的支持，才可以在这朝廷放弃的孤悬之地立足。不然有什么办法？难道也向那些食君禄的士绅君子一样，从了金国建立的傀儡政权？甘当亡国奴？”
连续的发问让许翰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方才找到一个辩解的点：
“那些河北的起义军、反抗义士也没有向你们这样，做出这种无法无天、釜底抽薪之事。”
“呵呵！”周心远先是冷笑一声，然后反驳道：“先不说那些义军的钱粮是如何而来，征粮过程中导致多少良善百姓家破人亡。就说朝廷现在是怎么对待那些义军的？宗泽去世之后，奸臣杜充接任，直接就放弃了那些之前还并肩作战、一起抗金的义军，不仅取消了他们的编制，还彻底的断绝了对他们的粮草支持和物资补给。”
“你知道这段时间为什么杜充能守住东京吗？你以为是他杜充知人善用？运筹帷幄？狗屁。”周心远大骂一声。
“是因为金国正在全力剿灭北地的抗金义军，暂时腾不出手来南下攻打他杜充而已。”
“等那些义军都被杀光了，金国完全占领了黄河以北的土地，到时候他们得到了这些土地上的给养支持，补给线缩短，再次南下攻打东京，我估计他杜充又会不战而逃吧，将先辈浴血打下的江山拱手让给金军。”
“难道我兴汉盟要指望满是杜充这种奸贼的朝廷来拯救，等他们收服北地河山？”
“啊！！！？”
其实此次南下最受打击的就是周心远，原本对朝廷还有期许的周心远，南下一次就被现实狠狠的击打一次，这次更是一下被击倒了，打破了心底里对赵国朝廷所有的幻想，憋了一肚子的闷气，这会儿终于发泄了一些出来。
许翰看到周心远情绪激动，也不打断，就静静的看着他发泄。活了大半辈子，风风雨雨、起起伏伏，什么没见过，什么绝望没有经历过，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完全看透了，要不然也不会自己主动辞去相位。
待周心远说完，看他情绪缓解了一些，方才接着问道：
“那你们公告自己承认赵国，从哪里证明你们会一直承认赵国？万一今后打败金国、收服失地，你们愿意放弃手里的兵权？放弃已经实施的律法？受赵国招安吗？”
“今后的事谁能说的准。‘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我们兴汉盟现在并没有自立为王、没有委身金国就已经能说明我们没有反叛赵国了。”
这首诗是唐代白居易的诗，后两句意思是：“周公害怕流言蜚语，王莽篡位之前毕恭毕敬。假使这人当初就死去了，一生的真假又有谁知道呢？”，表示真伪邪正，只有时日久了才能验正。
“你们这三部律法太厉害了，若是让你们成长起来，虽然金国、伪齐可能会被你们打败，但是估计赵国同样无法幸免于难，我无法说服自己继续帮助你们。”许翰感叹道。
第二百一十一章 微服私访1
“其实您不必说服自己。远交近攻，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我们兴汉盟与金国之仇不共戴天，水火不容，只要我们在一天，金国就多了一个敌人，赵国就多一个盟友。况且我们都是汉人，血脉同根，不论谁走到最后，都是华夏民族的延续。”周心远说道。
“您可以问问你自己，您是忠于汉民族？忠于赵国？还是忠于宋家？”
听到周心远的问题，许翰纠结的说道：“家国一体，宋即赵，赵即宋。”
周心远反驳道：“真的就家国一体吗？我从杭州北上的路上一直在问自己，他宋构真的就能代表赵国一亿百姓？他就能有权利放弃北地大片国土，让北地的国民陷身水深火热之中？”
这个问题直接戳到了许翰的痛处，他辞官后与李纲经常在一起下棋、谈论时政，也讨论过这个问题，不过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
“我想去蓬莱县的其他地方转转看看。”许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向周心远要求道。
“可以，我先给您安排住处，明天开始您可以自己随意转转看看，我会安排一个礼司的吏员陪同你，为您向导、解说。”周心远安排道。
“不用，我自己随便转转就好。怎么，你们兴汉盟管辖的蓬莱县还不能让一个老人独自行走在道上了？”许翰拒绝周心远安排人陪同。
“您别误会，我并无其他意思，也不是想要监视您，监视官员是督察司的工作，我们礼司只负责外交接待和典礼之类的工作。安排一个吏员陪同您，一是尽我们礼司接待之职责；二是能让他给你做一些讲解，我们兴汉盟管辖下的蓬莱县变化很大的。”周心远解释道：“况且有些地方并不是普通人就可以进入的，有了礼司吏员的陪同，您就可以进去参观了，比如一些工厂之内的地方，我想您肯定会对这些感兴趣。”
可能是最后一点吸引到了许翰：“那好吧，我就却之不恭了，不过不要提前做什么准备工作，我想看到真实的蓬莱，不想看到你想让我看到的蓬莱。”
“不至于，我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您自己随便看，我不会做任何安排，也不会跟着你，我自己这边也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没有那闲工夫。”周心远回道。
“你们兴汉盟招募那么多吏员，你这个官员还能有什么事可做，手下那么多人还不够你使唤？”许翰不信。
“你下去转转就知道了，现在这些吏员都还不够用。”周心远不再解释，空口无凭，还是让许翰自己看，眼见为实，自己看到的他才会相信。
随后周心远带着许翰去食堂吃了工作晚餐，然后带他去礼司的招待处居住。
安排给许翰的住处只有一间房，房间有两丈见方，是个套间，里间居住，有炕。外间办公，有桌椅。洗漱和厕所在套间所在院落的角落，是个公共洗漱间带公共厕所，晚上起夜需要出门去公共厕所。
“都是这个标准，有些简陋，还望见谅。”周心远解释道。
“很不错了，有的住就行了，我不介意。”许翰回道。
“被褥都是洗干净晾晒过的，洗漱用品都是新的，您休息吧，明天会有人来叫您，然后由他陪同您接下来的行程。”
周心远介绍完房间里的各种用具，然后告辞回家，他也有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了，甚是想念家人。
……
九月十二日，辰时。
“人老觉少”的许翰已经洗漱完，早早在礼司吏员陪同下吃了早饭，然后让吏员同自己一样换了一身普通便服，朝南城门走去。
许翰打算今天直接出城，前往城外的村庄查看。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能避开周心远有可能做的准备，若是周心远有准备，最多在蓬莱城范围内，不可能一个晚上就将城外的乡村都布置好。
“给我说说你们兴汉盟的官府分工设置吧，昨天听心远说了好些新名词，虽然能大概猜到这些分部的作用，但是详细的还是不懂。”许翰对陪同他的礼司吏员问道。
“是，许大人。”礼司吏员恭敬的回道，这位可是前赵国右相，“两人之下，亿人之上”的大人物。
“不用这么客气，我现在就是一个闲散之人，你叫什么名字，不介意的话，叫我许老就好，估计我们后面还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这么客气，多别扭。”许翰问道。
“许老，我姓姜名彬，姜子牙的姜，文质彬彬的彬。”礼司吏员回答道。
“好名字！颂优游以彬蔚，论精微而朗畅。”许翰赞道。
“岂敢，家父请算命先生随便起的名字，并无“华丽盛美”之意。”姜彬回道。
“你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就说明你的阅历和文章肯定很不错了。”许翰继续赞道。
“许老谬赞了，只是之前周先生同样这么夸过我的名字，我才知道的。”姜彬尴尬的解释道。
“周心远的学识确实渊博。”许翰停止了这个话题，再次问道：“那请你给我介绍一下吧。”
“好！”姜彬开始为许翰简单介绍了政部十司、军部九司、法部五司的负责和分工。
“分的这么细致，有必要吗？”许翰问道。
“就目前实施的情况来看，还是有必要的。虽然公务人员增多，薪酬支出较未改革之前大大增加，但是改革之后，兴汉盟对基层的掌控也大大增强，而且各项政策实施起来也更加的彻底，反馈更加的迅速。”姜彬回道。
“那你们兴汉盟的税收能养活这么多部门、这么多官吏吗？”许翰问道。
“可以，除了粮税和商税之外，兴汉盟的还有船队进行外海贸易、工厂等赚钱的门路，收入足以支撑现在政府的支出。”姜彬回道
改革、政府、贸易等新词语都是刘信启说顺嘴说出来的词语，被下面的人学去传开。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是不可避免的。
现在兴汉盟使用的好些新词汇都是从刘信启嘴里出来的，这也让下面的人更加佩服刘信启的才华。
“这不是与民争利吗？”许翰说道。
第二百一十二章 微服私访2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并不算与民争利。况且海外贸易、开工厂都需要人去做，给这些人开薪酬，他们就可以养家，照我们兴汉盟盟主的说法：这就是一种宏观上的社会财富再分配。”姜彬辩解道。
许翰这段时间已经听过好多“盟主说”了，真不知道兴汉盟盟主刘信启是怎样一个人，可以说出这么多新奇的道理。
一直走到南门，许翰总感觉有一些奇怪，直到走出城门，看到城墙外面干干净净，终于反应过来：这一路走来，竟然连一个乞丐或者难民都没有看到。
“难道这都是周心远煞费苦心准备给自己看的？这些天的接触，感觉他不应该是这样有心机的人啊。”许翰心里疑惑，开口对姜彬问道：“这一路走来，竟然没见到一个乞丐？他们都去哪了？”
姜彬听了许翰的提问，面上立即浮现自豪的神情。
“虽然我们兴汉盟还没有实现大同社会，但是起码解决了乞丐、流民、孤寡无人赡养等问题。所以才有您现在看到的，全城没有一个乞丐的现象。”
“这么厉害？你们怎么解决的？“许翰问道。
“是盟主提出来的理念，兴汉盟要做到：‘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姜彬回道，并且开始对许翰详细介绍：
“之前有段时间，将全盟范围内的所有乞丐、地痞流氓全部抓了起来，流民也被带走，我们礼司也派了吏员去支援那次大整治行动。最后对那些乞丐、地痞流氓、流民进行了分门别类，属于老、弱、残废，完全丧失劳动力的，安排在寺庙、道观等地，由兴汉盟财政支持将他们赡养起来，保证他们有吃、有住和有衣穿。”
“属于老、残废但是仍有部分劳动力的，安排在工厂、官府、坊市、乡镇等，做一些看门、洒扫、打更等力所能及的工作，给于部分补贴的同时让他们能自食其力。”
“属于幼小的，则进入兴汉盟的孤儿院，让他们学习知识，成长身体，成才后再为兴汉盟出力。”
“属于好吃懒做、地痞流氓的，则安排在官署工厂、矿厂、窑厂、修路队等，被人用皮鞭抽着干活，以工代赈。什么时候戒了懒惰的毛病和不劳而获的想法，再放他们出来。”
“对于那些从外县进入兴汉盟的流民，则会由他们自己选择，或进入工厂、或加入部队、或开荒种地，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政府可以向其小额贷款，利息很低，让他们度过初期的艰难阶段。”
“大概就是这些，其他再细致我也不是很了解，这些都是政部户司的工作，我也是看公告知道了一个大概。”
“原来如此。‘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男有分，女有归。’你们兴汉盟了不得啊！”许翰赞叹道。
“确实了不得，我在蓬莱县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觉得县里这么干净、安宁过。自从大整治后，街上再也没有了地痞无赖，都是和睦的邻里，再也没有了那些可怜的乞丐，都是忙碌的行人。就连街道都干净了，每天都有人清扫，上下班走在路上太舒心了。”姜彬同样感叹，脸上的自豪怎么也掩饰不住。
两人闲聊中来到了城南三里多的姜家村。
“走我们进村看看。”许翰说完直接朝前去，姜彬只能跟上朝村子里走去。
这姜家村村口搭设了个凉亭，亭子里这会儿或坐或站了几个老头，两个人在下棋，其他人围在旁边观看。其中面向村外的一个老头抬头看到了许翰两人，走出凉亭，来到进村路上对着两人问道：
“彬娃子，你这是带谁过来了？”
许翰看他起身，才发现这人的右腿有些瘸，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而且他问话的对象是自己身后的姜彬。
“六爷，这是南边赵国来的大商人，来我们兴汉盟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买卖，今天无事，来乡下随便转转，司长安排了我陪同。”姜彬按照之前许翰交代的，编了一个身份回道。
“大商人啊，好事！好事！我去告诉村长，让他过来接待。”说完人就朝村里子一拐一拐的走去，许翰正要阻挡，凉亭里一个老头也跑了出来。
“老六，我去吧，你腿脚不方便。”说完就飞快的朝村子里跑了进去，那腿脚一点一不像是个老头。
“就你猴急….”姜老六看到这情况只能停下：“那我先带你们进村吧。”
打算为两人带路，很是热心。
“六爷，你忙去吧，有我呢，我对咱村熟着呢。”姜彬上前搀扶姜老六回到凉亭，自己带着许翰朝村子里走去。
等两人离开凉亭有一段距离，许翰问道：
“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是你家所在的村子？”
“首先我家现在已经不在村子里的，搬进了蓬莱县城。其次，不告诉你，是因为司长之前有交代，说您现在并不信任我们兴汉盟，让我陪同你时不要自作主张，只需做好解说，安排好住宿、吃饭就好，其他都由您自己决定。所以您之前决定要前往这个村子，我没有多说，怕您多疑，认为是我故意引导您过来这边，或者认为我不想让您来这村子。”姜彬回道。
许翰听了低头反思，过了会抬头道歉到：“是我过于敏感了，很抱歉。”
“不用道歉，这都是人之常情，突然把我放到一个陌生地方，我也会抱有戒心的，很正常，都能理解。”姜彬摆摆手，脸上憨笑道。
被这么大的一个人物道歉，可以吹一辈子了。
“贵客临门！贵客临门啊！欢迎，欢迎！”这时，村子里面走出来一个老者，老远就中气十足的喊道，等村长走到近前。
“这是我们村的村长，姜锐。”姜彬向许翰介绍道，然后向村长介绍许翰：“这是许翰，许老。”
许翰首先行礼：“叨扰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微服私访3
“没有，没有，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贵客从南边大老远的过来我们蓬莱，能来我们姜家村，是我们的荣幸。彬娃子年少不懂事，将您带到这里也是一番为家乡做贡献的热诚之心，虽然我们村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特产，不过还是有一些土特产和野味，今天就留在这里吧，让我好好招待招待贵客，还望您不要责怪彬娃子。”姜锐搀扶起许翰的一只胳膊，带着其朝村子里走去。
许翰一听这话，就知道姜锐误会了，以为自己真的是大商人，来蓬莱考察，礼司的吏员姜彬私心带自己来到姜家村，想给姜家村带来收入。但是姜家村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产，担心自己生气，姜彬好心办坏事，耽搁了姜彬的前程。
“您老误会了，不是姜彬主动要带我过来，是我自己闲转过来的。”许翰说道。
姜锐听这话明显松了口气，扶着许翰胳膊的手臂肌肉也松弛了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但怕姜彬徇私误了政府的事务。”
“您老真是有心了，我也不能隐瞒，我其实是赵国资政殿大学士，虽然听起来官大，但是没有实权，是个闲置，此次被礼司周心远邀请过来登州游玩，没有正事，您大可放心。”许翰说道。
“既然长者是礼司的客人，那我们姜家村就更要好好招待了，走，里面请，让您尝尝北方的海味和野味。”
“不忙吃，这会才刚刚晌午，刚吃过早饭，肚子还饱着呢。”许翰拒绝道。
“那…?”姜锐一时也不知如何招待，不自觉得看向姜彬。
“许老要不要在村子里四处转转？”姜彬建议道。
“好，四处转转，我们随便聊一聊。”许翰应道。
几人开始在村子里闲转，姜家村不大，一会儿就转完，来到村外的田地边，看到地里有人在拔长的较高的“庄稼”，向姜锐请教到：“这是在做什么？”
姜锐朝许翰手指的方向看去，解释道：“这是在拔燕麦，小麦种子里混进去了燕麦种子，刚开始是分别不出来的，只有等快成熟的时候，燕麦会比小麦长的高，这个时候才可以分别。虽然燕麦也可以吃，但是会影响小麦的收成，所以会在最后的成熟期，将高出来的燕麦拔除。”
“明白了，农家的学问。”许翰点头道：“看这庄稼长势很好啊，应该是丰收了吧。”
“目前看来是丰收了，只要后面没有大风大雨，今年肯定能过个富足年。”姜锐回道。
“不见得吧，前朝李绅有诗《悯农》，‘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收的多，官府税赋也收的多，再怎么丰收，百姓也不一定能吃饱。”许翰开始套话。
姜彬听了站在旁边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姜锐摇了摇头，回道：“您说的这话，在以前是对的，就算丰收，年底青黄不接时仍然有饿死的老弱，不过现在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许翰问道。
“自从兴汉盟管辖蓬莱县后，这世道就不同以前了，兴汉盟盟主是天上星宿下凡，不仅会施仙法，而且心地善良，特别爱护我们劳苦大众。我清楚的记得今年六月一日，《兴汉盟土地法》实施的时候，是怎样的惊天动地，百姓四处奔走相告，处处欢欣鼓舞。今年夏粮就真的只收了一成，就算是租种地主土地的佃农，也只需再多交两成地租，夏收过后，各家各户，谁家的粮仓不是满满的。”
“我家当时没有准备，粮食都没地方放，可愁坏了我，最后卖了近一半给官府。您刚才走在村子里，应该也看到了那些村民，没有一个面黄肌瘦的。”姜锐最后特意加了一句，以证明自己不是妄言。
“果真如此，那这里可真就是‘世外桃源’了。”许翰喃喃道。
“是不是‘世外桃源’我老汉不知道，不过我这快入土的人，临终之前真的算是赶上好日子了，但愿这好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让我的子孙不再像我一样，困苦一辈子。”姜锐说道，语气中饱含期许。
“大伯，一定可以一直持续下去，谁要是想抢走我们现在的好日子，得先从我的尸体上的踏过去。”姜彬插言道。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就算死，也得是我先上，你还年青，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姜锐摸了摸姜彬的头，语气里满是赞许。
许翰看着这一幕，突然心里感觉有些惊悚。若是兴汉盟管辖内的百姓都这么想，那真是一件异常恐怖的事情。“人心齐，泰山移。”，这世上还有谁能压得住兴汉盟，若是兴汉盟借势向外发展，又有谁能挡得住？
“乡下地方，也没什么可转的了，我们回去吧，坐下来喝喝茶，然后我请大家吃个午饭。”
“好，那恭敬不如从命了。”许翰应道。
几人返回村长家，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聊天，村长媳妇和大儿媳在厨房忙活着做中午饭。
到了中午，村长的两个儿子从外面回来，也坐下来聊了起来，不一会饭菜上桌，六个菜，有鱼、有鸡，其中一盘肉食许翰竟不认识。
“这是野猪肉，之前部队南下剿匪，大车压坏了我家的一些庄稼，不仅陪了钱，还给了我们家一些野猪肉，虽然口感柴一些，不过很有嚼劲。”姜锐介绍道。
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让许翰很是唏嘘，这种军民鱼水情，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是看不到的。
等菜上齐，村长媳妇又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大盆米饭。
“知道您是南方人，肯定吃不惯我们北方的面条，今天中午特意蒸了米饭。”姜锐说道。
“这大米是哪里买得？你们自己有种吗？”许翰问道。
“我们这里的人大多不会种大米，也没有那么好的水田，都是从城里的粮店买得，价格也不贵，糙米只需四文钱一斤，比买白面还要便宜。”姜锐回道。
第二百一十四章 微服私访4
“善政啊！善政！”许翰一边赞叹，一边端起碗吃了一口米饭。
以前从来都不会入口的糙米，到了这会儿却感觉异常的香甜。
“嗯！！！好吃，特别好吃。吃惯了精米，偶尔吃吃这糙米，别具一番风味啊。”
“哈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这次是我老汉没有见识了，还以为你们南边也是直接吃糙米的。”姜锐笑到。
“南边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到精米，百姓有糙米吃就不错了，有些连糙米都没得吃。”许翰回道。
“看来哪都有穷人，来！来！来！许老尝尝这野猪肉，很有嚼劲的。”姜锐热情邀请到。
许翰这年龄，就算一直养尊处优，嘴里的牙齿都在，不过也有一些松动了，不过还是夹起一块野猪肉放入嘴里，尝了起来。
“确实很有嚼劲！！”
“再尝尝这个鸡肉，是旁边苗家村养的肉鸡，肉非常嫩。”姜锐再次推荐。
“好。”许翰又夹了一块鸡肉，接着疑惑道：“怎么不见你家的小孩子，让他们也一起出来吃吧，这么一大桌子好菜，我们几个也吃不完。”
“孩子们都在学堂，学堂中午免费管一顿饭，吃的也不错。”姜锐解释道。
“免费？不要钱？”许翰问道。
“不要钱。这种好日子，我以前做梦都不敢这么梦的。”姜锐语气里的满足感都快溢出来了，接着面带得色的说道：“我给你们说一个我以前做过的大事。”
“父亲，您不是说您不再提这茬了吗？”姜锐的大儿子打岔道。
“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我当然就不再提了，许大人又不知道。”姜锐不顾其大儿子的阻止，还没等许翰回应就直接开讲：“我告诉你们，兴汉盟原来叫刘家堡，从西边距此地上千里远的齐州刘家堡迁徙过来的，进蓬莱城之前，迁徙队伍就扎营在我们姜家村的晒场，当时我接待的，是我同意后，他们才能在晒场扎营。……”
“村长这辈子估计就做过一件这么大场面的事，所以逢人就说。”姜彬小声对许翰解释道。
“呵呵，要是今后兴汉盟越来越壮大，估计老村长说起来这些事，能飘起来。”许翰笑着回道。
“确实，逢人就说自己认识盟主。”姜彬也笑着摇头道。
在姜锐的吹牛声伴奏下，众人热闹的吃完了午饭。
吃过午饭后，许翰两人拒绝了村长的挽留，姜彬走之前强行给姜锐塞了一百文钱，并且让他开收据，姜锐知道这是规矩，没有拒绝，不过只收了五十文钱。
两人出了村子，姜彬对许翰解释道：“政府规定公职人员外出若是在百姓家吃饭，必须照价给饭钱，回去拿着收据可以报销的。”
“你们的规矩这么严厉？你这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为什么之前老村长那么担心你‘徇私’？，我觉得这好像不是什么大事吧，就算我真是打南边来的大商人，你介绍我来自己家所在的村子，也情有可原啊。”许翰好奇道。
“您有所不知，若您真是南边来找商机的大商人，我私自改变行程将您引到我家所在的村子，在兴汉盟里并不算小事。”姜彬回道。
“为何？”
“兴汉盟对官吏的要求非常非常的高，对官吏的贪腐、徇私、懒政等管理的非常严格。之前给您已经解释过了，政部有一个吏司，负责考核官吏的政绩，他们会考核懒政、失职官员。其实法部还有一个督察司，负责稽察官员的贪腐、徇私等行为。”姜彬解释道。
“赵国也有同样职责的部门，但是作用并不明显，而且人力有穷，他们还能盯住这么小的一件‘徇私’事件吗？”许翰问道。
“我们兴汉盟不同，督察司有一部分人受过兴汉盟盟主的仙法，绝对忠诚于盟主的命令和盟里的各项律令。对于督察司的作用发挥的非常的彻底。而且这些人精力旺盛，就好像不会累一样，已经有一些忍不住‘伸手’的吏员被抓住扒了个干干净净，其中损害到政府或者他人利益的还被判了刑。”姜彬解释道：“您是不知道他们有多恐怖，我还听说除了明面上的督察司，盟主还有一个隐藏在地下的监察、情报组织，这个组织才叫厉害，好像无处不在一样，目前我还没有听说过有贪腐的人没有被揪出来，逍遥法外的。”
“这样做，不担心会打击大家的办事心吗？”许翰问道。
“不会，总体上来说，官吏的待遇还是不错的，不用贪腐就可以过的很好的了。就像我，一个礼司的小小吏员，政府就给我解决了住房，让我可以将家搬进城，而且我一个人的收入基本就可以养活我一家人。所以想做官吏的人还是很多的，现在民间好多有学问之人已经对下一次的吏员招募考试翘首以盼了。”姜彬回道。
两人从进村的小道走出来，来到南北官道上，许翰竟一时不知道该走向哪边，正准备让姜彬提提建议，突然看到官道南边竟然走过来几十个衣衫褴褛的人。
“这些是流民？”许翰问道，姜彬之前刚夸赞了兴汉盟的善政，这就碰上了流民。
“是的，这些都是流民。”姜彬应道。
“你不是说流民已经全部被安置了吗？”许翰问道。
“之前兴汉盟范围内的流民确实都被安置了，但是兴汉盟仅仅管辖了一个蓬莱县，相比外面的世界如沧海一粟。这些流民都是从外面慕名来投奔兴汉盟的，盟主之前交代来者不拒，凡是来投靠的都会收留下来。其实你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这些人应该是打算进入工厂打工，所以要先前往蓬莱县找工厂接收。大部分愿意开荒种地的，在边界的安置点就已经被分流安置了。”姜彬解释道。
“这里距离哪个边界的安置点最近？”许翰问道，他知道下一步该去那里了。
“这里距离西边与黄县的交界近一些，有三十里左右的距离。”姜彬回道。
“带我去那边看看吧。”许翰说道。
第二百一十五章 微服私访5
“这…，虽然只有三十里，可是也不算近了，现在都过了午时了，我们若是现在就过去，估计在天黑前肯定回不到蓬莱。要不今天就在周边转转，明天起个大早，我们雇一辆马车，一天就可以来回。”姜彬对许翰建议道。
“现在就过去吧，那边有没有住的地方？”许翰没有同意姜彬的提议。
“有倒是有，就是给流民准备的临时安置点，条件很差。”姜彬回道。
“有墙挡风、有瓦遮顶就可以了，我们走吧，也顺便看看这一路上的风景。”许翰说完让姜彬前头带路。
姜彬只能带着许翰先朝北，走了一里多后在一个十字路口拐向朝西，然后一直顺着官道，两人走走停停，管道上间隔十里左右就会有一些歇脚的店铺，向行人售卖一些茶水、酒肉等。
两人中途在一家店里停了下来，喝了些茶水，歇歇脚。
姜彬看许翰年龄大了，已经有些走不动，来到后厨找到店老板。
“打扰了，我是礼司吏员姜彬，这是我的证件，请看一下。”说着将自己的证件递了上去，这证件手掌大小，打开后两个手掌大，里面有夹页，第一页写着姜彬的职司，第二页写着姜彬的身高、样貌等外貌描述。
“我不识字的，您这是有什么事吗？”店家是个中年人，看起来一脸忠厚，摆摆手没有接，直接问道。
能在这管道上把店开起来，就不可能真如他面向一样老实，姜彬并不敢轻视店家，若是不能获取他的信任，自己的要求恐怕不会被他答应，所以继续说道：
“您可以让认识字的人过来看看。”
“不用了，我看你这后生不是坏人，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我能帮就帮。”店家说道。
“外面和我一起进来的老者是我们礼司的客人，我需要带他去黄水边的杨家村，走到这里老人有些力竭，我看您的店旁拴着一辆大板车，想必店里应该也有拉车的牲口，能不能麻烦用车将老者和我送到黄水边的杨家村，我会付报酬的。”姜彬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现在蓬莱和黄县的分界线就是黄水，黄水西边属于黄县，东边属于蓬莱。
杨家村位于黄水东边，与黄水西边的刘家村之间的河两岸有渡口，由西边来的流民大多从这个渡口过河前往蓬莱，所以兴汉盟在这个渡口西边设置了一个流民安置点。
听到姜彬的要求，店家考虑了一会儿，再次看了看姜彬和许翰，看得出两人都不是什么勇武之人，皆细皮嫩肉，一看就是读书人，答应道：
“我走不开，不过我可以让我儿子拉你们过去，价钱提前说好，我要十斤粮票。”
这个价钱并不贵，姜彬同意：“好，您套车吧，我们马上就出发。”
店家连忙招呼前面做店小二的儿子，两人开始忙活着套车，姜彬则返回桌子，坐下来抓紧时间休息、喝水。
“雇了个车？”许翰问道。
“是的，我看您实在是走不动了。”姜彬回道。
“老喽，才走了这么点路就累的不行了。”许翰唏嘘道。
两人闲聊了几句，外面的大车就已经套好，拉车的是一匹驽马，看起来年岁不小了。店家细心的给大车上放了两个草垫，让两人坐着能舒服一些。
待许翰两人坐上车，店家的儿子坐在车辕上，鞭子一甩，大车缓缓启动，上了官道朝西而去。
“这一路走来，我发现这官道很是平整啊，很少有坑洼。”许翰说道。
没等姜彬回话，拉车的店家儿子倒是个活泛人，直接回道：“以前可不是这样，路面坑坑洼洼，一到下雨天，就走不了大车。前段时间蓬莱县来了几百号人，将路面重新整治了一下，用几千斤重的碾子压了又压，才有了现在的平整。”
“他说的是俘虏和囚犯，兴汉盟不会将俘虏和囚犯白白关在监狱里，会安排官兵将他们押解出来修路、修桥、修城墙等，一方面物尽其用，一方面会给这些人一些酬劳。不过这些酬劳并不会直接给他们，官府会为他们存起来，等他们释放或出狱之时，在一起交给他们，让他们进入社会时不至于两手空空。”姜彬补充道。
“不怕有人跑了吗？”许翰问道。
“每次出来做工，都有官兵押解的，官兵之中有受过仙法的军官，没人能从他们的看守之下逃跑。”姜彬解释道。
想起之前从扬州一路北上，在船上看到的那些军官，各个勇力过人、身形敏捷。许翰点了点头，普通人确实跑不过他们。
四条腿确实比两条腿快一些，原本需要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大车半个时辰就到了。
搀扶许翰下了车，看到赶车的店家儿子怔怔的看着自己，姜彬方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付酬劳，连忙从胸前内衬得口袋中掏出一叠粮票，点出两张五斤的粮票递给他。
“谢谢！谢谢！”店家儿子接过粮票连忙道谢。
“是我们应该谢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我们估计走过来都天黑了。”
双方告别，看着大车走远，许翰方才开口问道：“你给他的是什么？看着并不像是‘钱引’？”
“钱引”是赵国的纸币。
赵国发行铁钱，但铁钱太重，一千个大钱就重二十五斤，流通不变，于是商人发行了一种纸币，初期名为“交子”，代替铁钱流通。刚开始由于只在蜀地发行，有大商户开设交子铺户自觉维护流通和交子的信誉，所以这“交子”的价值还算有保证。
但是由于这种纸币实在方便，发展很快，随着交子影响的逐步扩大，鱼龙混杂，对其进行规范化管理的需求也日益突出，时任益州知州张咏对交子铺户进行整顿，剔除不法之徒，专由十六户富商经营，至此“交子”的发行正式取得了政府认可。
后面交子铺户在经营中发现，只动用部分存款，并不会危及交子信誉，就开始以少部分本金作为“准备金”，成倍的发行“交子”。
第二百一十六章 微服私访6
再之后，官府也参与了进来，最后因为军需超额发行，发行商拮据或破产不能兑现，交子严重贬值而被禁止发行。
不过官府已经尝到了甜头，岂能放弃这么好的“买卖”，交子被禁了，官府又开始发行“钱引”，这次是有官府主导的全国发行。
“钱引”与“交子”的最大区别，是它以“缗”为单位。“钱引”的纸张、印刷、图画和印鉴都很精良，超过了商人发行的“交子”。但“钱引”不置钞本，不许兑换，随意增发，因此纸券价值跌的很快，到了现在已经贬值得基本不被小商人和百姓认同。
这也是许翰询问姜彬的原因。若是“钱引”，那个店家儿子根本不可能欢喜的接受。
“这不是‘钱引’，是我们兴汉盟发行的粮票，一斤粮票可以在兴汉盟管辖范围内的任何一家粮店里兑换一斤粮食，仅限粗粮。也可以兑换细粮和其他日用，不过会根据市价与粗粮价值的差额，核算所需粮票。”姜彬解释道。
“给我看看。”许翰伸出手。
姜彬只得又从衣袋中掏出粮票，将一叠粮票一起递给许翰。
许翰接过粮票，抽出一张仔细查看，这粮票长四寸，宽两寸，正面画着麦穗、飞鸟，图案中写着“兴汉盟政部财司印制”、“壹斤”、“靖炎元年”等字。
翻到背面，正中间画着一幅泰山画。
图案非常的细致，以许翰的目力已经看不清细致处，只能隐约看到麦穗上的麦芒依稀可辨。
“竟然这么印制的这么细致，这么精美，让人叹为观止。”许翰啧啧称奇。
“确实精美，这粮票发行了快一年了，这已经是第二版，现在市面连第一版的伪票都没见过。以常人的技艺，就算登峰造极也仿造不出来。”姜彬自豪道。
“既然你们兴汉盟有这巧夺天工的技艺，为什么不直接发行‘钱引’之类的纸钞，若是这纸可以当钱用，那你们兴汉盟就再也不会缺钱用了。”许翰问道。
“并不是这样的，盟里也有人提出过同样的疑问，我们盟主特意召开了一次大会，就这个问题进行了详细解释。为我们解释了随意增发的危害，会对兴汉盟的信誉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我们兴汉盟现在还很弱小，信誉是我们的立足之本，还不足以让我们拿来挥霍。”姜彬解释道。
许翰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赵国的“交子”和“钱引”就是前车之鉴，他只是想让姜彬给自己多说一些兴汉盟的各种信息。
看姜彬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继续问道：“说的很有道理，你们盟主还给你们讲什么了？”
“说了很多，不过我能记住的不多。他说赵国发行的‘交子’、‘钱引’和我们兴汉盟发行的‘粮票’其实没有本质上的不同，都是一种信用货币。信誉是这种货币的基础，若是没有信誉了，这些货币就一文不值了。还说‘交子’是银本位的信用货币，‘粮票’是粮本位的信用货币。”姜彬解释道。
“什么事‘银本位’？”许翰问道。
“就是以银子为本钱发行的纸币。”姜彬说完不再多说，已经反应过来，现在许翰还不是自己人。
其实刘信启一开始也在发行“银本位”还是“粮本位”货币之间犹豫过，不过最后还是决定发行“粮本位”的货币，现在兴汉盟的经济体系中，粮食占有绝对重要的位置，工业还处于萌芽状态，还不能反哺农业，所以必须将粮食安全立在第一位。
华夏古代其实一直都是粮本位，财政收入统计中粮食收入占大部分，古代官员的俸禄，也多是以粮食作为收入标准。刘信启穿越前看过一篇冷知识的帖子，知道后世共和国刚成立，第一年财政收入也是以粮食作为结算的，隐约记得当时是一年收入三百多亿斤。
看到姜彬不再进行更加细致的解释，许翰适可而止，将左手的一叠粮票还给他，右手的一张一斤粮票却留了下来：“这张给我如何？我用钱和你换。”
“不用换，送给您了。这一斤粮票只值五文钱，在任何一个粮店都可以兑换，你若是想要，回城了可以直接去粮店换，各种面值得的都有，最大面值有一百斤。”姜彬说完继续前头带路，许翰跟上。
两人出了杨家村，继续朝西，走了三里路，终于来到了流民安置点。
这个安置点由整齐排列的帐篷组成，打眼一看，有三四十顶。外围设置有栅栏，四边都有开门。两人在东门被守卫验过身份后进入安置点。
许翰进入安置点后就开始四处大量，发现这个安置点内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一点也没有以前看过的流民营地那种死气沉沉、哀嚎遍地的样子。
“北边有给流民准备的稠粥，我们去吃点吧，走了半天，这会已经饿的厉害。”姜彬说道。
“好，你前面带路。”
两人来到安置点北边，这里已经排了两行队，每行都有近百人，姜彬带着许翰随便选了一队排在队尾。
因为只是稠粥，打饭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姜彬跟前。
“你们不是流民吧？没碗，也没有饭票。”打饭的伙夫放下饭勺问道。
姜彬掏出自己的证件和两张一斤的粮票递向打饭的人：“这是我的工作证，来这里有公务，这是我们两人吃饭的粮票。”
一直站在旁边的守卫上前接过，打开证件看了起来，并且抬头对照姜彬的相貌，确认无误后合上证件问道：“你没问题，他呢？”
问的是许翰。
“这是许翰许先生，礼司的客人。”姜彬介绍道。
“给他们盛饭。”看到只是一个文弱老者，守卫没有继续盘查，对伙夫说道。
伙夫接过姜彬的粮票，从身后的竹筐中拿出两套干净的碗筷，为两人各盛了一碗稠粥：“吃完将碗筷还回来。”
“好的。”两人找了一块空地，席地而坐。
第二百一十七章 微服私访7
“中午吃的太油腻，晚上喝点粥缓缓。等吃完了这顿，我们找这里的管事，让他给我们两个找个住处。明天打过招呼，就可以跟着这里的守卫一起吃饭了，伙食会比这个强一些。”姜彬喝了口粥说道。
许翰看着碗里的糙米粥，很稠，估计水分再少一些，就可以充作干米饭了。
“所有的流民都可以白白吃这么稠的粥？”许翰问道。
“哪会，若是都白吃，我们兴汉盟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撑不住啊。”姜彬解释：“每个投奔兴汉盟的流民只会提供一天的免费食物，让他们有时间了解兴汉盟的各项政策和规矩，然后就必须选择自己的安置方向，或者开荒种地，或者进入工厂和各个施工队，赶上新兵招募，也可以参军。”
“那他们若是没有积蓄，后面青黄不接之时吃什么？”许翰问道。
“官府会提供贷款，月息只有一厘（百分之一）。”姜彬回道
“他们能还上吗？”
“只要不是懒惰之人，都能还上。兴汉盟已经全面取消了徭役，不管是差役还是夫役。以前差役的工作交由招募的吏员负责，夫役则雇佣劳工完成。这些迁徙过来的流民，完全可以在农闲时应征官府的雇佣，赚的钱基本可以使家人温饱和还贷款。加入工厂的就更简单了，每月会直接直接扣除月饷中的一部分抵债。”
赵国的税赋，分为税、赋和徭役。税是粮，所以是“禾”字旁，赋是钱，所以是“贝”字旁，徭役则是无偿征调各阶层百姓从事的劳务，包括修缮河渠、道路、城墙等。
在徭役方面，赵国比前朝已经好很多了，起码赵国的部队都是募兵，所以百姓不用服兵役，负担已经小了一部分，但剩余的夫役也算不小的负担。
赵国现行的役法有差役和夫役。差役是地主对官府的职役，夫役是指农民被朝廷调发服劳役。差役有由主户、富户和地主担任，无薪酬，有油水。而夫役由自耕农、半自耕农和佃农担任，夫役只给吃的，很辛苦。
兴汉盟取消了徭役，虽然增加了政府的支出，但是也盘活了民间的劳动力，有偿劳动大大的提升了雇佣劳工的工作效率。
刘信启来自后世，知道钱流通起来才可以称为gdp，所以他会想办法让兴汉盟政府将钱花出去，然后再通过生产工业产品、税收等又将钱收回来，循环往复。
只有钱流通起来，经济才能盘活，才能健康发展。
“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们兴汉盟的施政策略了，什么都要官府花钱做，粮税又那么低，怎么可能收支平衡。”
“不能节流，就只能开源，这也是我们盟主亲自冒险出海前往高丽和倭国开拓贸易线路的原因。‘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茫茫大海，瞬息万变，要不是万不得已，怎么会甘冒风险。”姜彬用沉重的语气回答了许翰的这个问题。
“‘力行近乎仁’，怪不得我见到的所有兴汉盟官吏都那么的尽职尽责，怪不得你今天一直能坚定的履行你们兴汉盟的规定，就算在微小的事情上也毫不含糊。”许翰赞叹道。
力行近乎仁出自《礼记·中庸》：“好问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此三者，知所以自治；知所以自治，然后知所以治人。”。许翰话中摘取“力行近乎仁”意思是刘信启身体力行称得上仁德，为手下的人带了个好头，下面的人才能有样学样，最终达到“治人”的目的。
两人边吃边聊，一碗稠粥很快就见底。
“走吧，我们去找这个安置点的负责人。”姜彬站起身，将两人的空碗筷还给伙夫，带着许翰迈步朝安置点的西边而且，一边走一边问讯，
来到安置点西门，门外有几张桌子，桌子前站着流民，桌子后坐着户司的吏员，正在为这些流民进行基本的登记、发放临时的身份证明和一日的免费饭票。
姜彬径直朝着一张桌子后的女吏员走去，刚才已经向安置点里面的人问过，她就是这个安置点的负责人。
“吴女士，我是礼司吏员姜彬，带礼司的客人许翰来这边公务，现在天色马上就要黑了，能否安排我们今晚住在这里。”
“女士”一词源于《诗经·厘尔女士》，唐《孔颖达疏》：“女士，谓女而有士行者”，比喻女子有男子般的作为。
“姜先生客气了，您叫我姓名吴诗语就好，我将这户登记完，就带您去住处。”女吏员答应道，
之前兴汉盟招募吏员，有三个女的应考，而且也坚持到了最后被录取。其中一个是死了丈夫的寡妇，两个是大家闺秀，大家闺秀之一就是吴兴功的女儿，吴诗语，芳龄十八岁。
当时刘信启安排三人都跟着其母亲陆从雪工作学习，兴汉盟部司改革后，陆从雪负责财司，刘信启师母李莲负责户司，刘信启未婚妻周玥负责学司。陆从雪为了三人进入部司后能有个亲信，将这三人分别安排在财司、户司和学司。吴诗语就是这样进入了户司，做了一名吏员。
姜彬两人站在旁边等着吴诗语登记这户流民，登记的非常详细，除了籍贯、家里几口人和各自姓名去向，还包括各人的技艺和特点等。对登记人的相貌身高都做了备注。
小半刻钟后，登记完，吴诗语将自己桌子前面排队的流民分配到旁边的几个桌子前面队伍中，方才带着两人朝着安置点里面走去。
虽然是女人，但是吴诗语应该是参加过军训，走起路来没有一点女人婀娜多姿的风韵，反而给人感觉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你们来的这个时间挺好，这边的工作已经理顺，上面安排将守卫减少了一部分，这些守卫前两天刚撤走，空下来几个帐篷，你们可以住在其中一个，不用和那些流民挤在一起。”吴诗语
第二百一十八章 微服私访8
“那最好了，这是南边来的贵客，也不求住的好，若是能住的静一些就足够了。”姜彬感谢道。
吴诗语听到是南边来的贵客，回头仔细打量，然后竟然停了下来，惊讶地问道：“刚才听姜彬介绍说您是王翰，操心登记流民信息，竟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仔细一看，您这年岁，可是赵国前右相王翰？”
“是老朽，不过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现在我就是一闲散老者。”许翰谦虚道。
“我以前听我父亲说，赵国刑不上大夫，以前好多先贤在宦场都是起起伏伏，说不定哪天官家醒悟，又会起复您呢。”吴诗语一边说，一边转身继续带路。
“朝中奸贼不除，起复我一人也无济于事，况且我已经到了古稀之年，半截身子都埋入土中的人了，已经无欲无求。”许翰自辩道。
吴诗语和姜彬听了都不相信，若真是无欲无求，他许翰就不会大老远的从江南来到登州，既然来了，就说明他还是有念想的。
流民安置点本来就不大，几句话的功夫，三人已经来到一处帐篷前。
“就是这里了，里面有木板床和被褥，你们将就着住一晚吧。顺便问一句，明天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姜彬看向许翰，示意由他作主回答这个问题。
“一起吃，我明天打算在这里再看一看。”许翰回道。
“那你们休息吧，明天辰时，食堂在营地的南边，也是在帐篷里，很好找，我晚上安排好，到时候你们自己去吃就行。”说完吴诗语告辞转身走开。
姜彬和许翰走进帐篷，这个帐篷应该是上一波住客走后有被打扫过，里面看起来还算整齐，也没有异味，床上的被单被套也是换洗过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
两人走了一天也乏的厉害，用帐篷里的木盆和毛巾去河边简单洗漱了一下，就直接躺下睡觉。
……
九月十三日，两人来到守卫和流民安置点管理层食堂吃了早饭，伙食还算可以，有馒头、稀饭和两个小菜，而且同样只收了姜彬两斤粮票，这里的食堂是刘家堡时期的大食堂政策的延续，基础工作餐只收一斤粮票，多余的花费政府会补贴，不过仅限基础工作餐。若是想吃好的，就得自己回家做或者上酒楼。
“自古伙房账务监管是最难的了，你们竟然有这种工作餐制度，怎么杜绝里面的人上下其手，公报私囊？”许翰了解后向姜彬提出了自己的不解之处。
“兴汉盟所有接触钱财和账务的工作岗位，上岗前都会让其自己上报家产和家里的收入来源，然后盟里会定期、不定期的检查，若是有不明来源的收入，就会被督察司盯上细查。所以就算有人上下其手，也只是蝇头小利，影响不大。”姜彬回道。
“这样多重的监管，肯定很耗费人力物力吧？”许翰猜测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猜测也就是将原本会被贪污的钱财，用来雇佣人监管，总体上相对于财政支出上，差别不会很大。”姜彬回道，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是做这方面工作的，都是自己猜测，具体是不是这样，我自己也不是清楚。”
许翰吃过饭后再次来到安置点西门，看那些户司的吏员在安置流民。
昨天来的流民经过一天的熟悉，已经基本了解了自己今后可能会面对的道路，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种地，被现场立即安置，然后会被集中起来带往蓬莱县各乡镇的安置处所。
少部分人不想种地或者本身有手艺，选择了进入工厂，也被集中起来带往蓬莱县城。听户司吏员讲解，进入蓬莱县城后还会分流，一部分进入港口旁边的工厂，一部分前往白石弯。
还有很小一部分人属于较优秀的人才，会被招募进工司或者其他相关部司。
到了午时，吃过午饭的两人听到安置点东边传来喧闹声，连忙赶过去看，发现有几十辆大车进了营地，吴诗语正在与大车队的负责人进行交接。
不一会儿，有营地的管理人员大喊：
“这里需要劳力，干一天给十斤粮票，愿意的来我这里报名。”
刚喊了两三遍，就被闻讯赶来的流民围了个结实。
大车上的物资很快被卸下来，有粮食，有各种工具、木材，还有可拆卸的帐篷。
“您还要留在这里吗？如果要回去，刚好可以坐这些大车回蓬莱。”姜彬问道。
“回去吧，这里我已经基本了解了，无需再留。”许翰回道。
姜彬找到吴诗语，交谈过后，吴诗语将其介绍给了车队的负责人，一位步兵营的中士，是这次护送车队的步兵中队长。
“没问题，我们会在这里吃一顿饭，然后在未时出发，如果有前往蓬莱县的流民，也可以搭我们的车。”对于姜彬的要求，中士爽快答应，为人非常热心。
吴诗语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连忙去组织准备前往蓬莱县的流民。
下午未时，一行人坐上大车，车队从安置点出发返回蓬莱县。
这个中士很是尽心，说自己既然接了送人的活，就要一送到底。进城后，不仅安排呢一部分大车将流民送到刘家仓库，还安排了一辆车将姜彬和许翰送到了兴汉盟政府门口。
“谢谢小哥了，辛苦！”姜彬下车后，连连道谢。
目送车辆走远，两人才进了政府大门，走进了礼司的办公房，发现里面只剩一个吏员，其他人都不在。
“司长呢？”姜彬问道。
“第一船队出发前往倭国，司长去港口送行了，其他人也都有工作出去了。”吏员回道。
“许老，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姜彬向许翰问道。
“你回去休息吧，我也休息休息，明天我打算前往白石弯看看。”许翰回道。
“好，我会提前做好准备，明天辰时从政府门口出发。”姜彬答应道，并且提醒了一句：“前往白石弯也需要在那里住宿，一日不能来回，您可以提前做一些针对性的准备。“
“好！“
两人各自分开。
第二百一十九章 制度与人1
九月十三日申时，蓬莱港。
第一船队的船只已经出发前往倭国，负责带领船队仍然是一船队的副手朱朗。
赵良这会还不知道走到哪了，没有信息传回来。水师司司长高远又不能走开，蓬莱不能没有水师将领镇守，万一金国突袭，没有水师将领将会出大乱子。
“按照盟主当初的设想，兵管司负责兵籍、日常训练、新兵招募训练等，步兵司和水师司负责正式官兵的日常管理和战时执行作战命令、作战计划。而发布作战命令和作战计划的是参谋司。现在参谋司司长还是由盟主兼任，我们两个擅自更改盟主之前对第一船队的安排，会不会不合适。”水师司司长高远对兵管司司长刘礼振问道。
“岂止是不合适，我看过卢仁帮盟主制定的军法初稿，里面规定，没有参谋司的作战命令，军官不得擅自变更作战计划。要不是军法还没有实施，我们两个都已经违法了。”刘礼振回道。
“那等盟主回来了，我得给他提提意见，这条军法太过死板，‘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上了战场，胜败乃一瞬间之事，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应该允许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我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就很特殊。”高远嘀咕道。
“也不是没有对特殊情况的应对措施，卢仁正在制定一个名字叫《兴汉盟根本法》的法律，之前有征求过我的建议，这个《根本法》属于兴汉盟的最高层次的法律，若是其他的法律中有条款与《根本法》相违背，则会以《根本法》为准。《根本法》中规定，兴汉盟最高权力属于兴汉盟盟主，盟主之下会建立‘常务理事会’，盟主外出或不能做出决策时，由‘常务理事会’讨论决定，有分歧的话投票决定，执行得票多的决策。”刘礼振说道。
“我不明白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跟我现在面临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之前盟主交代我，安排第一船队连续跑杭州-登州海贸，在大乱之前多多积蓄兴汉盟的底蕴，现在我已经违反了盟主的命令和规划，你给我说《根本法》，驴唇不对马嘴。”高远抱怨道。这次的事其他人虽然都支持他，但是最终命令是他下达的，出了问题最终责任还是在他。
算起来，他算是兴汉盟成立以来，乃至刘家堡迁徙以来，第一个违背刘信启命令的人。
“你这人真是性子急，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你打断了。”刘礼振说。
“好吧，我看你能圆出个什么来。”高远自知木已成舟，索性在岸边找了个栓船的桩子坐下来，听刘礼振能说出什么来。
“要说的就是这个‘常务理事会’的组成，《基本法》规定‘常务理事会’由兴汉盟盟主，政部、军部、法部三个部长和六个司司长组成，这六个司分别是财司、礼司、参谋司、军情司、立法司和督察司。现在盟主兼任军部部长和参谋司司长，人不在蓬莱。法部、立法司和督察司都由卢仁兼任，财司司长是盟主的母亲，政部部长罗成、礼司司长周心远、军情司司长刘信宝，这些人现在都在蓬莱。也就是说，能加入‘常务理事会’的人六个人，五个人都在蓬莱，这五个人已经有两个人肯定是支持你的，盟主的母亲为了盟主的安危肯定也是支持你的，就只剩下罗成和卢仁了。”刘礼振解释道：“现在你明白了吧？”
“我明白了，你说这么多，意思就是若是我真的被盟主怪罪，就让我拉上这些重量级的人物替我求情，对吧？”高远问道。
“差不多，从这个‘常务理事会’的人员构成可以看出来，这些人在盟主今后的规划里，地位最高，他们说话自然分量最重。”刘礼振回道。
“你们两个会帮我吧？”高远看向在场的周心远和刘信宝，这两人刚才只听不说，给人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错觉。
“你这次违命是公心，并不为私，不应该处罚你，我肯定支持你。”周心远保证。
“这次也是因为我们军情司没有履行好职责，使的盟主身陷险地，不能由您一个人抗，我肯定支持您。”刘信宝也保证道。
两个人的保证并没有打消高远的顾虑，反而让他叹气道：“这政治真是费脑子，我这人直肠子，真的接受不来。现在盟主可能身陷险地，我们做手下当然要不顾一切的去救，怎么我现在反而感觉我好像大错特错了一样。”高远很是无奈。
“我先去找卢仁吧，他比较好说话。”说完就向众人告辞，朝着蓬莱城而去。
高远一直就是军中将领，性格忠诚耿直，之前就是受不了蓬莱的官员背叛赵国，屈从伪齐方才起义加入了兴汉盟，没想到现在在兴汉盟地位高了，仍然要面对这种义气与制度相驳的选择。
“我们错了吗？”刘信宝喃喃，他年龄小，并不理解派人去救盟主竟然会是错的。
“哎，世间哪有绝对的对与错，不过我理解盟主，他肯定不会同意我们为了救他，就擅自改变之前定好的计划。”刘礼振回道。
……
“您怎么还是什么都不带？”基本看到许翰仍然两手空空，好奇的问道。
“我就是去转转，最多住一晚上，不用带什么。”许翰回道。
这个时代得人还没有专用的洗漱用具，也没有每天换衣服的条件和习惯。
“那好吧，我顾了辆车，从蓬莱前往白石弯有四十里路，坐车半天就能到。”姜彬汇报道。
站在院中的许翰可以看到大门外正停了一辆大车。
“好，我们这就出发吧。”
两人坐上车，朝着蓬莱东城门而去，车子走到东城门里面的小广场，许翰看到广场边停着三辆大车，这三辆大车的车板都特别宽和长，而且有棚顶，不过前面拉车的马竟然只有两匹，还都是驽马。
“这是拉什么的？这么大，若是装满了，拉车的马匹拉的动吗？”许翰问道。
第二百二十章 制度与人2
两人相对而做，许翰所指在姜彬背后，姜彬回头看了看，解释道：“这车子是专门拉人的，而且只跑蓬莱到白石弯这条线，半个时辰一趟，一次最多能拉二十人。”
“让车子停下，我们坐这个车去白石弯。”许翰命令道，语气中不自觉得带上了以前身居高位的威势。
“好！”姜彬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照做，他本来就是被礼司安排来照顾许翰的。
下车后付了雇佣的车夫车钱，让他自行回去后，两人来到“公交车”旁。
“两个人，去白石弯。”姜彬对车夫说道。
“两个人十斤粮票，一人五斤。”车夫回道。
姜彬又掏了一次车费后，两人上了公交车，车上已经有五六个人坐着，等了没有一会，二十个座位已经坐满。
“各位请坐稳，扶好，要发车了。”车夫提示了一声，接着就扬鞭打马，马车开始缓缓前行。
刚开始车上还很安静，只是同行相识的人互相小声聊天。车子走了半个时辰后，车上的人已经开始互相交谈、认识。
“看你们两位都是读书人，去白石弯打算做什么？”姜彬右边的一个乘客问道。
“我们是去经商的。”姜彬回道，之前有听这个人自己介绍，他是去投奔亲戚。
“看来你们是外地人了，白石弯生产的货物连自己的船队都供应不上，还没有对外销售，你们估计会白跑一趟。”这人看来经常前往白石弯，对白石弯比较了解。
“那能麻烦您给我介绍介绍白石弯都生产什么吗？就算买不到，我们也想去看看，长长见识。”许翰插言道。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因为生产的货物会对白石弯本地人销售一部分，我有个亲戚就在那里，我这次去就是投奔他，听说那边的工厂薪酬很高，而且有手艺的人收入会更高。”
虽然答非所问，但是话语中都含有许翰不知道的信息，所以许翰并没有打断，静静听着这个乘客诉说。
“我从莱州坐船来的，对这里不了解，没有直接坐船到达白石弯，不得已还得坐车倒一次。此次前往白石弯，我打算凭借我祖传的陶匠手艺，看看能不能进入水泥或者玻璃厂，听说这两个厂子的薪酬最高。”
“你们看我……，”乘客终于意识到自己话题都歪的找不到头了，在自己嘴上佯装轻扇了两下，然后继续说道：“抱歉啊，说了这么多闲话。咱们回正题，白石弯主要产水泥和玻璃，除了这两个独有的东西之外，还有少量家具，木棉布，咸鱼等，听说还有盐，不过不对外卖。”
说最后一句时声音很小，给人感觉好像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你消息落后了，不对外卖是不对蓬莱县以外卖，现在蓬莱县管内乡镇上的粮店、杂货店，售卖的盐已经都是白石弯产的了，不仅质量好，而且没有杂质。”虽然声音小，但还是被其他乘客听到，有人忍不住反驳道。
“其实白石弯还产铁器和农具，甚至武器都有，还有全身甲。我听我一个亲戚说，那些武器甲胄都是百炼钢做的，价钱还不贵，不过还不对外售卖。”又有人加入了这个话题。
……
一路上车上的人各种卖弄自己的消息灵通，使得许翰还没有踏入白石弯的土地，心里已经对白石弯有了大概的轮廓。
“白石弯真的产铁和盐？”许翰对姜彬小声问道。
“是的。”这点并不属于需要保密的范围，随着白石弯的盐铁产量持续增加，必然会对周边势力售卖，所以没必要保密。
“盐、铁属于官办，你们怎么能私自制盐炼铁？有违国法。”许翰说道。
赵国盐税一直占年财政收入的一半以上，现在国势飘摇，朝廷财政更是全靠盐税支撑，所以盐税对于赵国的重要性犹如水对于鱼。
“我们兴汉盟公开承认赵国，自认是赵国人，导致现在群敌环绕，周围的州县根本不可能卖给我们盐、铁，但是想要生存又确实需要这些，那我们需要的盐铁朝廷能给我们送过来吗？”姜彬问道。
当然不能，现在兴汉盟都还没有被赵国朝廷承认，岂会供应盐铁这等重要物资。
许翰被姜彬一下子怼的无话可说。
后世明末干臣杨嗣昌《西江月》词中有一句：“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意思是说农民军应该安安静静的做一个饿死鬼，不要效仿奋臂螳螂。
许翰说到底还算是一个能臣，属于一个正直的人，所以没有说出这种无耻的话。不过还是提了一个要求：
“我能去盐场看看吗？”
“等到了白石弯，我找盐场的负责人问一问。”姜彬应道。
坐着马车比走路速度快了近一倍，四十里的路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
两人下车后，经许翰要求，直接前往白石弯盐场，盐场设置在白石弯港口的两边，姜彬带着许翰去了东边的盐场。
盐场周围有守卫看守，两人被挡在了门口，经过通报后，守卫仅允许姜彬进入。
“里面有我们兴汉盟的机密，负责人不同意让你参观。”再次从盐场里面出来的姜彬对许翰说道。
“机密？”许翰好奇。
“既然叫机密，当然不能说了，我也不清楚。”姜彬回道。
其实姜彬知道一些，兴汉盟的盐场采用的是盐田法，也叫太阳能蒸发法。具体的制作流程姜彬确实不清楚，但是他知道盐田法产量远远超过用铁锅煮海水的煮盐法，这会导致兴汉盟的产盐成本极低。
“我刚才等候的时候看见那边沿海有一片工地，能过去看看吗？”许翰指着盐田的西边，盐田和港口之间的一处工地问道。
“那是原来规划是建造船坞，看这个应该没问题。现在船坞应该还在建设，还没有开始造船。”姜彬回道。
两人来到建设船坞的工地，果然无人阻挡，现场有很多劳工，正在海边挖坑，非常巨大的坑，长有三十丈，宽也有十几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