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二十三节 儿单于的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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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荣的所作所为,当然瞒不过刘彻。
不客气的说,在刘彻面前,刘荣一点隐私也没有!
休说他做的这些事情了。
便是昨天晚上,他在哪个妃子寝宫里睡的,与什么人说过什么话,无孔不入的绣衣卫探子都能够查的清清楚楚。
“龙袍?印玺?”刘彻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作吧,继续作吧……”
“朕会看着你,万劫不复的!”
刘荣的个性和缺点,刘彻清清楚楚。
这位亲爱的长兄身上有着所有的幼稚病。
倒不是说他蠢笨,事实上,刘荣还算聪明。
可惜,他明显的将智商分配到了错误的地方,这注定了他的悲剧。
“通知绣衣卫,让诸王都知道此事……”刘彻摆摆手,对着一个负责专门与绣衣卫联系的宦官吩咐了一声,后者立刻领命而去。
如今,通过刘非的控诉和运作,刘彻的所有弟弟们,几乎都已经知道了刘荣的所作所为。
一封封血书,纷至沓来。
弟弟们哭天抢地,一个个都是恨不得去寿春找刘荣拼命的样子。
而朝中大臣和其他诸侯、宗室,也都听到了些若隐若现的风声和传闻。
刘荣的形象和名声在如今已经臭不可闻。
丞相周亚夫、御史大夫晁错、大农直不疑、少府刘舍、执金吾郅都等等自诩为先帝忠臣的大臣,更是多次表态、进言甚至弹劾刘荣。
对此,刘彻的反应,一直是坚定的——一切表态,当做没看到,所有劝谏,当做没听到,任何有关刘荣的弹章,全部留中。
甚至,刘彻还出手下诏,将御史大夫衙门一个表现的太过于急切的家伙直接扔到安东去了。
连理由都没有给一个!
这让上上下下的人都摸不着头脑。
投机分子们刹那间就被吓住了。
唯有周亚夫、晁错以及直不疑、郅都四人,依旧是紧追不舍。
没办法,先帝对于他们,可不仅仅是先帝。
更是有知遇之恩的君主。
而经过了这些纷纷扰扰,刘荣在汉室,正式的成为了一个所有人都不敢触及、接触的臭狗翔!
在事实上来说,他已经被孤立了。
而这是弄死刘荣的第一步——污名化、孤立化。
事实证明,很成功!
现在的淮南王刘荣,已经成为了诸侯宗室贵族以及九卿大臣眼中的不孝子、忤逆子、麻烦制造者以及昏君、暴君的代名词。
其形象,大抵就跟后世的鑫胖帝国一样。
往后,不管他再做出怎样不合理、不合常识的事情。
汉室的公卿士大夫们,就都可以理解了。
“接下来,就是犬决了……”刘彻微微笑着,在心里面寻思着。
但在如今,刘彻知道,应该暂时放下刘荣。
因为,马上就是大朝议了!
再过两天,来自汉室天下郡国的计吏,都将云集长安,汇报和报告过去一年的施政成绩以及财税收入。
这是惯例。
但今年,却有些例外。
就在前些时候,云中郡和北地郡分别报告,有西匈奴和北匈奴的使团,请求来到长安,恭贺大汉新年。
这西匈奴是来抱大腿的。
因为,根据情报,就在上个月,且渠且雕难和那个北匈奴的单于句犁湖谈崩了。
据说,句犁湖要求且渠且雕难交出于单。
不然,就不愿意跟他谈其他问题。
这很好解释,也很容易理解。
对北匈奴的那位句犁湖单于而言,他或许可以捏着鼻子接受跟且渠且雕难和平相处,让且渠且雕难来抵挡汉军的攻击。
但是……
他绝对绝对不可能看着且渠且雕难扶持和操纵的于单,继续在且渠且雕难的控制下。
在句犁湖眼里,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倘若且渠且雕难继续控制和操纵于单,那么,对于匈奴来说,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单于呢?
天无二日,地无二主。
在句犁湖的立场上,与西匈奴之间,不存在什么和平相处的问题。
他之所以没有发兵攻打,只是不想被汉军捡了便宜而已。
且,他并没有任何事情,要有求于且渠且雕难。
相反,西匈奴现在的处境,并不好。
他在西方要防备句犁湖的军队的攻击,在南方要提防汉军的突袭。
甚至,他还得防备汉军与北匈奴玩一手纳粹与斯大林瓜分波兰那样的事情。
这可不好笑!
是以,且渠且雕难,不得不维持一支规模以上的常备军队,还得在西、南两个方向,投入重兵。
但问题是——去年的高阙之战和今年的燕蓟会战,几乎将整个河西和幕南的青壮、牲畜以及财富,抽的干干净净。
且渠且雕难的西匈奴,也找不到可以补血和劫掠的地方。
如今,冬天已经来临。
很快,整个河西,都将被大雪冰封。
牲畜将缺乏草料,各个部族也都将陷入饥饿。
等到明年春天,恐怖的饥荒就会横扫河西。
到那个时候,西匈奴很可能会不战自溃。
所以,且渠且雕难,只能选择来长安,到刘彻面前来求援。
这是好事!
于刘彻来说,这是绝好的敲诈机会。
也是进一步树立大汉帝国在世界威权的机会!
倒是那北匈奴的句犁湖的使者跑来汉室有些奇怪。
“这家伙恐怕没安什么好心!”刘彻在心里盘算着。
到现在为止,汉室对于这个忽然出现的所谓句犁湖单于,知之甚少。
只知道,他似乎是军臣的弟弟,被老上单于曾经囚禁过,后来被兰陀辛给放了出来,是匈奴国内坚决主张汉化的贵族。
根据战俘和投降、归义的匈奴贵族的口述,这位曾经的夏王,今天的句犁湖单于,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在匈奴国内模仿和学习汉室的体制。
根据情报显示,此人成为单于后,在回到幕北,第一件事情,不是去找狐鹿涉和解、谈判。
而是召集幕北各部族的首领,强制要求所有部族,渠帅以上的贵族,各出一子,到单于庭之中学习和接受汉文化。
在于狐鹿涉达成了妥协后,他与狐鹿涉两人就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汉化运动。
从目前掌握到的零星情报来看,北匈奴已经开始了推行贵族等级制度的改革。
听说,这位句犁湖单于,还山寨了一套军功勋爵制度。
只不过,在中国用的是军功勋爵名田宅。
而这位单于,玩的是军功勋爵名牧场。
他规定,从这个制度颁布后开始,所有匈奴人的牧场、牲畜、奴隶,都将严格遵从军功等级的配比。
这就有意思了!
这说明,这位句犁湖单于,还是一位野心勃勃的枭雄,一个企图将匈奴从泥潭和衰落中拉出来的豪杰。
若不仔细应对,被他把这个改革搞成了。
汉室就要有些麻烦了。
因为,刘彻很清楚,无论是军功勋爵名田宅,还是名牧场。
归根结底,就是要释放和解放一切战斗力。
且,必然会激励下面的士兵和贵族的士气以及求战欲望!
想当年,战国初年的秦国是个什么模样?
被魏国按在地上摩擦和羞辱,公认的弱鸡啊!
河西之战,屡战屡败,甚至连函谷都丢掉了!
可经过商君变法,不过二十年,大秦帝国就已经把魏国反过来按在地上摩擦了。
商君之后,秦帝国更是越战越勇。
终于,奋六世之余烈,统一了天下。
如今,匈奴人若真下定决心,将秦国的那一套抄过去,刘彻知道,肯定是能起到作用的。
毕竟,秦国变法,那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中国大地,虽然地主阶级已经开始出现,但是奴隶制度和井田制度依然存在。
所以,假如匈奴人脚踏实地,认真的按照秦国变法的故事来山寨,未来倒也可能搞出点事情。
但是……
刘彻知道,这其实是不大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为,一则,到底当年商君如何的执行和实施的变法,现在也没几个人能说得清楚。
二则,匈奴国情与秦汉的国情完全不同。
且,匈奴人要面临的阻力,会更大。
若只是山寨,就能如同秦帝国一般,那东方六国也不会被相继扫灭,后世那些山寨西方制度的国家,也不会那么穷、乱了。
但,至少,这样的改革,足以让匈奴人在面对西方的那群弱鸡时,如同天神下凡,就跟开了无双一样!
若放任不管,说不定,能提前一千年,出一个成吉思汗……
这就不好玩了!
“得给匈奴人下掉眼药啊……”刘彻寻思着,就想到了一个事情——“朕现在可是天单于!!!!”
“那是不是可以立一个儿单于玩玩?”
这么一想,刘彻就立刻开始开动自己的脑筋,去琢磨起怎么扶持一个儿单于,自己来过一把父皇帝的瘾。
但这个事情的难度就在于——现在可供刘彻选择的对象太少了。
匈奴人,已经差不多被刘彻玩坏了。
所谓的宗种,更是几乎都要断绝了。
你像尹稚斜,死在了马邑,他儿子乌维,被夏义那个家伙弄死了。
尹稚斜这一脉,彻底断绝。
然后,就是军臣这一系,军臣自己死在了渔阳塞下,他儿子于单被且渠且雕难给挟持了。
想必,且渠且雕难必定将于单看的很紧,外人几乎没有机会接触到他,更不提将他带走了。
而剩下的,夏义这个家伙,虽然没有节操,若刘彻想要认他当个儿子,说不定,这货还会非常高兴。
只是,问题是——夏义可以不要脸,刘彻还是要脸的啊。
既然已经封了人家做归义单于了,那就不能再改。
且夏义的年纪,比刘彻大多了。
这个事情,没有什么可操作性。
…………………………
而在此刻,刘彻所不知道的是,在距离长安万里之远的葱岭之中。
一队人马,艰难的跋涉在冰川与高山之间。
汉三藏乔巫或者说乔科达摩先生,现在已经几乎如同野人一般,全身上下都是衣衫褴褛。
唯有手里托着的金钹依然光滑。
紧随其后的王朝,也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潇洒。
长长的头发,都快垂到了腰间,但他没有时间修剪和打理。只有手中的天子节,依然整齐而完整。
几个西域王国的向导,则奋力的牵着骆驼以及挽马,这些牲畜身上,满载着西域诸国以及西域各地的贵族,对大汉天子的崇敬和表示臣服的国书。
没办法,西域人这几十年,被匈奴人欺负狠了。
几乎每一个国家,都对匈奴人的残暴统治无法忍受。
汉室使团的到来,点燃了无数人内心深处的仇匈奴情节,无数人将他们视为救世主。
连带着,乔科达摩在西域各国之中,也初步得到了一些信徒。
这也使得乔科达摩斗志昂扬,信心饱满。
他确信,只要自己能完成汉天子托付的重任,那么,未来,佛法必将在东方大兴。
作为一个矢志于传播佛教思想的僧侣,对乔科达摩来说,传法,远比世间万物更加重要。
倒是大宛副王,汉名折木的‘欧科拉提’最近有些萎靡不振。
他在穿越河西时,被一个匈奴游骑射了一箭。
那一箭洞穿了他的左腿,而且,为了逃命,所以只能草草的处理一下伤口,这导致了他这两年里,一直受到腿伤的困扰。
特别是,如今他们将要穿越危险的葱岭,进入中亚,在高原上的穿行使他很吃力。
当然,其实他们可以选择宽敞的古道。
但问题是——那条道路,现在被匈奴人所控制着。
哪怕是他们现在所走的这条小路,也是危险重重。
不然,他们也不会逗留到现在才开始穿越葱岭——事实是,他们在一年前,就已经抵达了西域,并且得到了西域许多国家的贵族的帮忙以及掩护。
之所以拖到现在,主要原因就是要避开匈奴人的拦截。
忽然,前方的向导,开始欢呼起来。
一直在骆驼上萎靡不振的欧克提拉听到动静,立刻就振奋起来,他大声喊道:“我们到康居了,我们到康居了!”
王朝闻言,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高高举起手里的天子节,越过前方的山路,冲到一个隘口。
远方,广阔的中亚,一个全新的世界,在他眼前出现了。
自元德五年出使至今,他们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跋涉了整整二十个月!
终于,见到了使命所将要抵达的地区。
人人都是大喜!
甚至,欧提拉克,泪流满面的望着自己眼中的这个世界。
这是他这一生第一次见到祖先曾经抵达过的地方。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节 使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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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一行在两日之后,才终于见到了人烟。
但并非是村庄,也不是游牧的部落,而是一支满载着货物的商队。
这些商人的服饰、样貌甚至是肤色,都与王朝所见过的中国、匈奴乃至于西域诸民族完全不同。
他们金发碧眼,肤白毛浓,颧骨有些凸起,至于服饰,多数人只在身上披了一块兽皮。
他们驱赶着大约数十匹驮马,人倒是挺和善的。
商队的主人,自称是‘阿纳比’。
当然,这是音译,而且是从西域向导翻译给王朝所知的的二手音译。
阿纳比自称是‘阿伦’(akatzir)部的人,这个词组假如用汉室的雅语来念的话,应该读作‘奄蔡’。
这奄蔡在康居以西,据说靠近一个更遥远的西方大国。
奄蔡人,作为东西方之间的桥梁,数百年来一直往来东西,将来自东方的丝绸、香料运到遥远的西方,当阿纳比得知王朝一行是更远的东方国家,伟大的汉朝使团成员时,他立刻就对王朝一行非常热心,他甚至邀请王朝去他的部族里看一看,他的王非常愿意与伟大的东方国家联系(主要是为了卖丝绸)。
王朝婉拒了对方的邀请,但表示,将来必定会派人前往更西方的国度,将汉天子的赐福以及威德传播开来。
在这里语言和文化上的差异,造成了一个比较有趣的情况。
在阿纳比看来,这些东方人嘴里的赐福和威德,大约就相当于拜火教啊奥斯匹林诸神佛教什么的宗教场面话。
在这一时期的中亚,宗教情况非常多元化。
什么拜火教啊佛教啊奥斯匹林诸神的信仰啊甚至是一些原始的教派,也随处可见。
所以,阿纳比也就满口答应了。
这让王朝非常满意。
嗯,这下子,将来回朝,就可以报告天子:奄蔡人表示乐意臣服于陛下……
若有机会的话,将来说不定,还会有子孙后代,在奄蔡国的土地上,立下一块‘汉奄蔡国’的石碑。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宾主尽欢了。
双方非常和谐的相处了十余日,最终,双方在康居与大夏国的边境依依惜别。
至于为何不去康居?
这个问题很好解答。
第一,现在是冬季,康居人在南方的人民和部族已经回迁了他们温暖的北方。
这也是康居这个国家,最为奇特的地方。
康居人是半农耕半游牧的国家。
其南方广阔的草原地区,是游牧的乐土,而北方温暖的平原河流之地,则是农耕的沃土。
每年夏季,康居人北上到南方的草原游牧,然后在冬季时返回北方的定居点,躲避严寒。
所以,此时,康居人已经基本上北上了。
这也是王朝等人在康居人的地盘上,不见人烟的原因。
假如,王朝等人想要北上的话,那至少还需要跋涉上千里。
而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康居人亲匈奴。
这实在是很令人费解。
毕竟,以王朝在西域所知,匈奴人在过去数年,曾经多次西征,且与康居人展开了数次大战。
匈奴人甚至在西域诸国之中,广泛的宣传和吹嘘着自己在西域的伟大胜利。
在这些宣传之中,匈奴人就多次提及‘破康居王大帐,获其妇女牲畜’‘得康居左大将首级,斩其部曲万余’一类的战绩。
是以按道理来说,康居人即使不仇视匈奴,也该对匈奴恨之入骨才对。
但……事实就是如此。按照那阿纳比的说法,他们这些人,只要踏入康居人的聚集地,那么,那些渴望与匈奴建立关系,并且前去朝拜匈奴单于的康居贵族肯定会杀死他们,将他们的头颅,献给匈奴人当做礼物。
阿纳比所说,虽然未必是真的。
但王朝却冒不起这个险。
他经历了千辛万苦,一路跋山涉水,穿越戈壁与大漠,渡过高山,越过河流,可不是来万里送人头的。
且,他的使命,只是前往月氏、大夏、身毒,联络西域诸国,顺便侦查当地的地理、政治和文化。
至于那康居,纯属附带目标,可有可无。
倒是使团里的欧克提拉这些天情绪一直比较低落。
因为,他从阿纳比嘴里得知——他与所有希腊-马其顿人共同的母国,神圣的希腊城邦,再次被罗马人血洗了。
轰轰烈烈的希腊城邦起义失败了。
斯巴达与雅典,血流成河,死者成千上万。
曾经能够与罗马争锋的迦太基,也已经陷入了灭亡的前奏。
不过,他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因为,大夏王国,也就是巴克特里亚王国,已经近在眼前了!
…………………………………………
万里之外,长安城。
刘彻端坐在宣室殿的正殿之上,接受着来自北匈奴使者的问候。
“奉我主句犁湖单于之命,使者韩旭敬拜中国皇帝,恭问皇帝圣安……”与过去的匈奴来使的措辞一般无二。
不过,跪在刘彻眼前的这个匈奴使者,却毫无疑问是一个黑发黑眼黄皮肤的中国人。
从他的跪姿以及衣着打扮来看,他还是一个接受过教育的士大夫。
“呵呵……居然还有活着的汉奸……”刘彻在心里嗤笑了几声。
这些年来,随着汉室国力强盛,对匈奴屡战屡胜。
无数曾经主动或者被动投奔匈奴的官员贵族纷纷‘识时务为俊杰’。
不是悄悄的溜回来了,就是拖家带口,哭爹喊娘的跪在长城关塞之外,祈求宽恕。
没办法,汉匈今天攻守之势完全转换。
留在匈奴,不仅要受人白眼,被人歧视,还可能随时被冲过来的汉军砍掉脑袋。
要知道,刘彻给汉奸们开出的价码可是很高的。
一颗汉奸脑袋,能顶三个匈奴士兵脑袋!
若遇到大汉奸,记录在案的那种,这种人的脑袋堪比匈奴贵族了。
即使是他的子嗣妻女,也很值钱!
总之,落在汉军手上的汉奸们,每一个的死法,都很别致。
高阙之战中俘获的汉奸们的尸体,现在都还吊在高阙城楼上呢!
那些无头的尸首,吓坏了几乎整个汉奸群体。
是以,今日,居然还有汉奸存在,而且这个汉奸居然敢来长安!?
这真是有些出乎刘彻的意料之外。
“斩了吧!”刘彻站起身来,对着左右吩咐。
立刻,就有着在殿中执勤的武士走上前去,沉重的甲衣,抖动起来,寒光闪烁的利剑,被抽出刀鞘。
“陛下,两国交兵不斩来使……”那韩旭却似乎有些心理素质,没有慌乱,立刻就叫道:“陛下自诩圣王,难道连基本的礼仪也不遵守了?”
“两国?”刘彻哈哈大笑,他把玩着自己手里的那封匈奴国书,然后忽然将之砸到地上:“哪里来的什么两国?”
他站直了身体,张开双臂,十二旒垂在眼帘之前,殿外的阳光折射在他身上,使得他的影子投射到庄严肃穆的宣室殿之中,显得无比深邃而高大:“朕受命于天,天命朕为天下主,夫四海之中,六合之内,八荒之中,皆为朕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鸿胪公孙昆邪也适时的站出来,一脸正色凛然:“宇内莫不为汉臣妾!匈奴归义单于亦敬而拜之,尊吾皇为‘天单于’!”
将军们也都是站起身来,一个个高大的身影,围拢了过来,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那几个沉默的武士,更是毫不留情的将韩旭架了起来。
对他们来说,天子的意志就是天命!
韩旭心里面,顿时就日了哈士奇了!
但,饱读诗书的他,对这一幕并不陌生。
战国时,强秦的君臣就是如此的霸道,如此的猖狂。
只不过,现在的汉朝君臣,更加露骨,更加锋芒毕露而已。
是以,韩旭并不慌乱,他高叫道:“陛下既要斩外臣,何不听完外臣的话,再斩不迟?”
“放下他!”御座之中,刘彻挥手吩咐。
啪的一声,韩旭掉在了坚硬冰冷的殿中石板上,牙齿都磕掉了一颗,嘴里面咸味和腥味都汇聚到一起。
但他却不敢叫出声来,甚至,只能和血吞下那牙齿。
乃至于,他连血丝都不敢外露。
没办法,自古弱国无外交!
他只能选择趴在地上,在汉朝的将军大臣以及无数的武士的注释下,爬回自己的位置,然后将长袖一挥,拜道:“陛下,外臣此来,乃是受吾主所托,与陛下谈和……”
而在心里面,韩旭恨不得,自己就是荆轲,就是豫让。
恨不得手里此刻能有一柄鱼肠剑。
可惜,他既不是荆轲,也不是豫让,更没有一柄鱼肠剑。
他只是一个儒生,一个鲁儒。
“暴君!”韩旭抬头,看着那个容貌被天子琉所遮挡住的男子,尽管天下人都称呼这个男人为圣王,视为三王五帝一般的人物。
但在韩旭眼里,这确确实实是一个暴君。
他本是齐鲁的官宦之家的孩子,自幼生活富足而幸福,有爱他的父母与兄弟。
然而,数年前,一场风暴席卷齐鲁,四王谢幕,鲁儒的势力破灭。
他父亲被指控:受贿、贪墨、渎职及鱼肉百姓……足足有数十条罪名,被廷尉在临淄城之中腰斩,尸首丢进了乱葬岗。
而他与他的家人,则被赶出了曾经富丽堂皇的豪宅,被强制迁徙到了右北平,全家罚为刑徒。
他的兄长,曾经是齐鲁有名的风流人物,被无数人赞誉的儒雅之士。
却被人在额间刺了一个罪字,头发也被剃光。
受此侮辱,心气高傲的长兄,没过多久就悬梁自尽。
死了丈夫,又死了儿子,母亲伤心欲绝,终日痛哭,不久也去了。
至于他?
在失去了所有的一切荣誉、财富和地位以及亲人后,他更收到了与他家世代友好,互为姻亲家族的济南王家的退婚书。
那时候,韩旭感觉,真的一切都破灭了,一切都没有了希望。
他曾经甚至想过自杀。
但他终究没有。
因为他要复仇!
于是,在一个寒夜,他躲过监工和官吏的眼睛,越过高山,逃入了匈奴。
几经辗转,在匈奴忍受着无数人的白眼和鄙视,支撑着他坚持到现在的动力,就是复仇。
向暴君和酷吏复仇,向廷尉复仇,向那个舍弃他的王氏复仇!
哪怕衣襟左衽,被发为胡,背弃祖宗和圣人教诲,他也在所不辞。
在他的眼里,这个世界,这个汉室已经腐朽了。
武夫当国,斯文扫地。
小人盈野,朝堂内外,皆是衣冠禽兽。
这样的国家,还不如彻底毁灭!
更何况,韩旭自认为,自己如今遇到了明主。
那位匈奴单于句犁湖,不仅仅崇尚和推崇中国文化、制度,而且心胸宽广,能用人、得人!
且他身体里,还流淌着刘氏的血液,是一半的中国人。
韩旭已经发誓,必定辅佐单于,强盛匈奴,未来,向这个暴君和他的国家讨还血债!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强忍着内心的愤恨和怒火,韩旭拜道:“陛下!若陛下愿与我主言和,那吾主保证,必不会有匹马南下,两国以大漠为界,永息兵革!”
“就这些?”刘彻眉毛一挑。
这匈奴人脑子有病?
他们倒是可以南下,但问题是——他们敢吗?
丧家之犬,还敢龇牙?也不怕被人打成13?
韩旭自然也知道,仅仅是这样,不可能达成任何协议,他再次拜道:“除此之外,我主愿与陛下通商,以黄金、奴隶、牲畜,换陛下之布帛金属丝绸之物,互通有无!”
“呦!”刘彻闻言,也有些兴趣。
做生意挺好的!
刘彻不拒绝与任何人交易。
且,匈奴人的这个提议,蛮合刘彻心意的。
想想看,匈奴人在前面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汉室只需要坐在后面加油呐喊助威,就可以将匈奴人的大部分战争所得,揣到自己的口袋里。
就跟明朝时,西班牙、葡萄牙在美洲辛辛苦苦抢劫杀人,最终,美洲白银有超过七成流入了中国。
想想也还蛮带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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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二十五节 使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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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为什么?
汉室凭什么让匈奴人获得这样一个喘息之机?
哦……
刘彻想了起来,现在汉室也没有力气去找匈奴的麻烦了。
这两年是休养生息,积蓄粮草,同时刷新内政的时间。
匈奴人只要不来惹刘彻,刘彻也懒得去理。
这样看来的话,匈奴人的这个提议,还可以。
让他们给汉室当两年打手,做个开路先锋,为王前驱还不错。
于是,刘彻点点头,道:“此事朕许了……”
不过……
俯视着那个匈奴使臣,刘彻挥手吩咐:“拖出去斩了!”
“朕生平最恨汉奸国贼!”
“诺!”那几位武士立刻重新上前,将韩旭架起来就往外面拖。
“陛下!陛下!”韩旭此刻,终于开始真正的慌张起来,他还有大仇未报,壮志未酬,怎么可以现在就死?
他大声喊道:“我是匈奴正使,陛下,斩了外臣,谁来与陛下联络匈奴?”
刘彻充耳未闻,端坐在御座上,一动不动。
汉匈两国的战和发展到今天,主动权,完全在汉室和刘彻之手。
换而言之,匈奴使者,刘彻想杀就杀,想埋就埋,难不成,匈奴人还敢有意见不成?
当年,出使匈奴的汉使,可是三个里就有一个死在匈奴的!
再说了一个汉奸而已?算什么?
匈奴人会为他伤心流泪?会为了一个汉奸而不顾乞和的政策?
搞笑!
这也是所有汉奸卖国贼的尴尬所在。
他的同族,视他为敌人,恨不得将其凌迟。
而他投靠的主子,其实也不怎么在乎他的想法和意图。
不过是一条狗而已。
汉奸混的再好,在他的主子面前,也只是一条高级的宠物犬罢了。
主人或许会喜爱它的乖巧和伶俐,会丢骨头给它啃。
但想要主人为了它而战?
呵呵……
真当人人都是爱狗人士啊!
“几位副使,回国后,请告知贵主,朕这个人呢,心眼小,容不得沙子,下次再有汉奸,朕依旧照杀不误!”刘彻对着那几个已经被吓傻了的北匈奴使团成员说道。
这几个家伙闻言,哪里敢反对,甚至有人心里面还窃喜不已。
韩旭这么一死,但使命却依旧达成了,得利的自然就是他们。
也就只有那么一两人,深感愤恨和耻辱。
但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在战场上,匈奴人连内裤都输掉了。
现在,整个北匈奴,不仅仅青壮奇缺,就连牲畜也是奇缺。
北匈奴必须立刻西征,从西方抓来奴隶,抢来财富和粮食,才能缓过这一口气。
不然,到了明年,倘若没有得到足够补充,整个匈奴帝国都将土崩瓦解。
要知道,在去年的燕蓟一战,匈奴失去的不仅仅是军队和牲畜。
更失去了一半以上的土地。
几乎整个幕南,都因为战败而不得不放弃。
且渠且雕难那个混蛋,更是在匈奴人的背后插了一刀。
河西之失,令匈奴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牧场,最重要的祭天场所,最重要的避风港。
是以,与汉朝取得暂时的和平,对匈奴的存亡至关重要。
而与汉朝贸易的成败,更关系着匈奴人能不能西征!
原因很简单,自高阙之战,匈奴失去了阴山,燕蓟之战,又丢掉了幕南,且渠且雕难让祁连山、皋兰山、胭脂山,再非匈奴所有。
就连浚稽山,也是摇摇欲坠。
去年一年,匈奴丢掉了它三分之二的森林。
这太关键了!
没有了森林,匈奴人就找不到合格的箭矢材料和弓箭材料!
在过去,匈奴的箭矢,有三分之一是阴山和阳山所出。
另外一半,则是河西走廊的祁连山、胭脂山、皋兰山所出。
如今,匈奴人剩下的浚稽山、狼居胥山、金山以及西域诸国所产的箭矢,只有它过去的三分之一不到。
没有箭,还打什么?
除此之外,这些富饶的森林的丢失,使得匈奴的弓箭、武器产量也遭受了重创。
没有了这些森林里的野兽资源,匈奴人的武器来源备受拮据。
现在,匈奴人每坏掉三张弓,只能得到一张弓的补充,每损失两把武器,才能得到一把武器。
甚至这一把补充上来的,很可能是石制武器!
没办法,匈奴人的采矿技术太low了。
他们只能依靠露天矿脉,而这些矿脉基本上都在河西和幕南地区。
浩瀚的蒙古高原,资源确实很丰富。
但问题是——再过两千年,也只是资源丰富而已。
资源丰富,无法开采,如之奈何!
所以,现在是匈奴人求着汉室,甚至可以说渴求着汉室能够同意贸易。
………………………………
韩旭被武士拖到宣室殿门口时,他终于知道,大汉天子没有玩弄他,确实是想要他死。
这使得他立刻就暴走了。
他挣扎着,吼叫着,最终开始大骂:“昏君!暴君!吾很不能身为荆轲,有孟贲之勇,能藏鱼肠之剑,取尔首级!”
他想到自己的仇,他父亲、兄长以及母亲,想起了那个退婚的王家。
这一切的仇,他都还没有报,怎么可以死?
而他这一骂,立刻就捅了马蜂窝。
别说刘彻如今是自证天命的圣王了,就是一般的君王,臣子们也是主辱臣死啊。
所以,他的嘴立刻就被堵上了。
他咿咿呀呀的胡乱嚷嚷着,挣扎着。
他不甘心,他不愿意就这么去死。
而匈奴使者们却都被吓死了,立刻全部跪下来,战战兢兢的道:“陛下,此人所言所语,与我匈奴无关,与我主无关!”
麻蛋,谁敢摊上这种事情啊!
万一激怒了这个汉朝皇帝,轻则匈奴的条件再不可能实现,重则大家伙全得死在长安,脑袋说不定得挂在城楼上去吹风。
更严重的是——因为他们激怒了汉朝皇帝的缘故。
为了给汉朝赔礼道歉,他们的子女甚至氏族,都可能要背锅,被砍了脑袋,送到汉朝给汉朝人泄气!
没办法,当今世界,汉朝的国力、军力最强,而且是碾压式的强大。
激怒了汉朝人,若引来汉军远征,以目前北匈奴的状况,恐怕,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单于甚至可能连夜逃亡数千里,避开汉军。
刘彻却是招招手,道:“将他带回来!”
已经走到殿外的武士闻言,拖着韩旭,一路拖到殿中,然后,数柄长剑架在他脖子上,更有人一脚踹在他腰间,将他压在地板上。
“尔可知,朕为何要杀你?”刘彻拨开琉珠,看着那个所谓的匈奴使者问道。
韩旭挣扎着,嚎叫着,瞪着眼睛看着刘彻,仿佛要将他深深的记住。
但下一妙,他浑身上下都颤抖了起来。
整个人如坠冰窟。
韩旭当然不傻了,相反,他还挺聪明的。
他若不够聪明,怎么可能逃出长城,逃到匈奴?他若不够聪明,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得到了匈奴人的赏识?
但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好。
就像现在,韩旭心如死灰。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当今汉天子,自诩为圣王。
无论朝野还是民间,对他的神迹,都有着种种传说。
其中,预言灾难,提前洞见匈奴来袭,更是广为人知,被天下所公认的神迹!
至于韩旭,他自己就听过至少数十个有关这位天子的各种神奇故事。
传说,他降世之日,长安天空有异常情况发生,据说,象征着兵主蚩尤的云曾经出现,为这位圣王做护佑。
也有传说,当初,太宗皇帝第一次见到此子,就断定说:朕之后,此子当为人主,由是隔代指定,立之为储,先帝也不敢不从。
更有天下人所共见的事实——天子微行河东,秦始皇找了一辈子也没有找到的宝鼎,就跟生了灵智一样,各种出异象,各种搞动静,就差没有托梦来告诉这位天子——我在这里呢,快来挖我!
如今在天下人的嘴里,天子与宝鼎的故事,甚至已经衍生出了数个不同的版本。
更夸张的是,这位天子随后的行为。
预言风暴,提前知晓匈奴的进军路线等等等等。
以至于连匈奴人,都是战战兢兢,无数人在自己的穹庐里悄悄的立了这位天子的塑像,早晚虔诚祷告。
据说,还真是确实灵验无比。
无子者久拜能生儿子,想祈求风调雨顺者,只要虔诚,部族来年就可以无病无灾。
以至于发展到现在,当某部族遇到危机或者灾难时,不少人首先想到的不是请萨满祭司来跳大神——因为这是没有用的。
而是恭请汉朝神皇的塑像,用最隆重的礼仪敬拜和祷告,请求这位无所不能的神皇收了神通,不要再折磨和惩罚可怜的匈奴人了。
据说,只要特别虔诚,特别恭敬,那么,一般情况下,这位神皇的心胸非常宽广,还是愿意宽恕一二的。
只有那些罪大恶极,不相信神皇威能,且亵渎过神皇的人,才无法得到宽恕。
他的部族,永堕地狱之中,疾病、瘟疫、冰灾,会伴随着这些罪人生生世世。
即使是死了,他们的灵魂也将在地狱之中永恒哀嚎,受尽一切折磨!
总而言之,在现在,汉匈人民已经在宗教信仰上,取得了一些初步的共识。
而这样一位神皇,若传说是真的。
他岂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岂能不知道自己曾经日日夜夜诅咒和诋毁于他?
岂能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
偏偏自己还傻兮兮的送上门了!
死,韩旭并不怕,他怕的是死后,灵魂也将永世被折磨,甚至牵连自己的家人、先祖。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想到这里,韩旭就不顾一切的开始磕头。
虽然说,孔夫子曾经教导过他——子不语怪力乱神。
但孔夫子也教导过他,华夷之辨与夷夏之防啊。
他不也没有放在心里,甚至将当成一个屁?
………………………………
刘彻微微笑着看着那个在自己面前磕头如捣蒜,显然已经就差失心疯的家伙,嘴角微微一笑。
他当然没有什么特异功能,更没有读心术。
只是纯粹的懂些心理学而已。
你想,如今大部分曾经的汉奸,不是已经悄悄的逃回来了,就是已经自首,或者干脆被汉军所杀了。
剩下的,还敢大摇大摆来到这长安,来到他面前,且毫无惧色的能是什么人?
无非就是两种人。
一,像中行说那样,因为某些缘故,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欠了他的疯子。
二,这些年来被刘彻的政策和制度伤害到的人。
这两种人,不管是哪一种,刘彻都知道,他们必然有害怕的东西。
即使,诈不到也所谓。
左右要拖出去杀了。
若是诈到了,那就爽了!
现在来看,效果不错嘛!
而对于汉奸,刘彻觉得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什么样的手段,都是正义的。
所以,刘彻看着他,道:“尔将生生世世,永为狗彘!”
这句话,就像一击重锤,击打在韩旭的胸膛之中,让他疯狂,让他哀嚎。
因为,天子的话,意味着他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这位天子,确实可以沟通鬼神,甚至安排和命令鬼神。
而这种神迹和权威,是独属于三王五帝的威权。
尧舜禹,都曾经以人皇行天帝事!!!
“陛下!陛下!”韩旭不顾一切的吐掉了自己嘴里的那个堵塞物,哭着磕头:“罪臣……不!罪民知错了……”
但刘彻哪里肯给他机会?哪里愿意给他机会?
他就是要这种人,到死也在绝望和恐惧之中徘徊!
“拖出去,腰斩!”刘彻断然下令:“其尸首喂狗!”
“诺!”武士们立刻领命,将这个家伙拖起来。
而群臣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摸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唯有匈奴使团里的那几个与韩旭相熟的人,此刻已经是双腿战战,汗如雨下。
莫大的恐惧,伴随着那些传说,一起涌上心头。
传说中,汉朝神皇可是无所不能,无所不通的天神啊!
他们立刻就跪下来,匍匐在地上,说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外臣恳求陛下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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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二十六节 乌丸阏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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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旭的死,连个浪花都没有翻起来——他甚至没有资格让自己的名字载入史册。
汉匈数十年的外交,只有三个匈奴使者有资格将自己的名字留在史册上。
第一个就是系雩浅,此人能留名,是因为在他出使的时候,汉匈君主相互承认。
第二个就是尹稚斜。
这个不用说,第一位出使长安的匈奴王族,意义重大。
第三,则是且渠且雕难。他能留名,还是因为现在人家做出了一番大事业,在匈奴人背上插了一刀。
至于韩旭?
要不了几年,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全部痕迹都将被风吹的干干净净。
不过,他的死,在此时却也起到了一些效果。
至少,吓坏了西匈奴的使团。
是以,当隔日‘西匈奴’的使团来到宣室殿时,几乎人人都是战战兢兢。
“吾主于单单于,敬问汉皇帝躬安……”那个西匈奴的正使,用着磕磕巴巴的汉话,跪在地上,连脑袋都不敢抬。
与此同时,那份西匈奴的国书,也被摆到了刘彻面前。
与过去匈奴人,乃至于昨日的北匈奴国书不同,西匈奴,或者说且渠且雕难大约是想强调自己与北匈奴的不同。
所以这国书,没有用木牍,而是学习了汉室,用帛书为材料。
薄薄的帛书,拿在手里,感觉倒是挺轻便。
将这国书打开,看了两眼,刘彻就笑了一声,问道:“贵主究竟意欲何为?”
在这封国书之中,通篇都是肉麻的文字。
譬如,起草者(应该是且渠且雕难)代表于单,先是恭敬的问候了一下‘兄皇帝’的刘彻,再扭扭捏捏的说了一番‘我姐姐【夏胭脂】在长安过的怎么样啊,弟弟特别想念姐姐以及外甥女、外甥’,又谈起了军臣在世时,答应要送来长安的公主的近况。
话到这里,就话锋一转,说什么愿意以皋兰山为嫁妆,将阏氏送来汉室,请求刘彻同意。
这其实,就是拐着弯送割地送妹子顺便赔款。
只是碍于面子,不敢说的这么直白。
对刘彻来说——他都差点忘记了,当初高阙之战前,汉匈之间的那张早就被撕掉的和亲条约了。
此刻,匈奴人重新提起,他才想起,自己好像似乎仿佛有个妹子流落在外。
而且,据说,这个妹子比起夏胭脂还要漂亮、水灵几分。
但问题是——三岁小孩子都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西匈奴,或者说且渠且雕难,总该不会是因为被刘彻的王八之气一震,立刻就哭天抢地的要送妹子送土地了吧?
总该是,有所图谋了。
“我主只求陛下能看在两国友好的过去的面子上,准许我国与贵国依旧在边境展开榷市贸易……”那使者恭恭敬敬的答道:“另外,我主还想恳求陛下派遣军官、工匠,指导我国……”
“我主愿以黄金、奴隶、牲畜,支付陛下的军官、工匠之雇佣费用……”
刘彻一听,立刻就明白,且渠且雕难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这是要死抱他的大腿,甚至不惜签下一个西元前的《二十一条》这样的条约,通俗的来说,这叫借师助剿。
你想,只要刘彻同意了他的条件。
那他和他的西匈奴小政权,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就凭北匈奴那些现在被汉军吓破胆子的渣渣,有胆量来进攻有着汉室撑腰的西匈奴?
当然,汉室的军官和工匠到了河西,自然也会让汉室的触角伸进去,并且影响和渗透西匈奴各部。
但问题是——在这西元前的时代,一两个,几十个军官算个毛?
能影响和拉拢多少人呢?
若是靠派遣军官团和工匠,就可以控制一个国家,那么,唐太宗将文成公主嫁给松赞干布,带去无数工匠、书籍以及官员,结果,吐蕃因此强盛起来,成为唐帝国在突厥人之后最大的敌人。
在现在,也是一般。
没有驻军和基地,就不要去做那个梦想控制和操作其他国家或者民族的梦。
还是那句话——真理只在弓弩的射程范围之内。
是以,刘彻略一沉吟,就毫不犹豫的道:“边境榷市,朕可以答应开发两个,但……派遣军官与工匠,却不可谈判,除非,贵主愿意朕遣步骑一万,驻扎于祁连山!”
倘若有一万军队,驻扎到祁连山,那就意味着,汉室彻底捏住了西匈奴的软肋。
甚至,说不定,有机会玩一出西匈奴版的‘衣带诏’——怎么着,刘彻也是于单的姐夫啊。
小舅子被人挟持,姐夫派军队解救,天经地义!
只是……
且渠且雕难,大约是没有这个胆子。
他要答应了这个条件,那还不如他自己立刻跑到长安跪到刘彻面前,称臣纳贡,为汉藩属——再怎么着,他现在也是汉乌孙候,食邑一万户的顶级贵族啊,再献土河西,靠着这个功劳,刘彻封他一个单于的名号也不过分。
可惜啊,人总是贪心不足。
特别是且渠且雕难现在已经尝到了权力的滋味,怎么可能安心做一个傀儡一个富贵贵族?
要不是他被刘彻捏住了命门,说不定,他还可能反噬呢?
君不见,去年燕蓟之战结束后,且渠且雕难的使者来往于西域和河西之间。
只是,没有跟句犁湖谈妥,逼不得已,才选择来跟刘彻抱大腿。
他的心态,倒不难猜测。
无非是打算修炼忍者神功,一方面保持独立,一方面发展实力。
但,没有蘑菇镇压,如今的国际局势也是诡异的很。
且渠且雕难想当乌龟?
刘彻是不可能答应的!
所以,他根本就不给西匈奴人考虑的机会,直接说道:“夏四月之前,朕要见到公主和皋兰山,不然,朕将自取之!”
西匈奴使团见到刘彻的态度,又想起了听说的昨日北匈奴使团正使的悲惨下场,吓得唯唯诺诺,只能低头顿首。
没办法,且渠且雕难的西匈奴的处境非常不妙。
他们缺乏食物、金属、布帛、茶叶、盐。
更麻烦的是,还两面受敌,特别是榆林塞的汉家驻军,可是磨刀霍霍,气势汹汹。
派驻在当地的驻军,一天到晚,都在想着搞个大新闻,挑起战争,好升官发财。
若非是刘彻禁止他们出阴山超过百里,这些家伙甚至敢直接跑去皋兰山打秋风。
更麻烦的是,北匈奴各部,对他们也是喊打喊杀。
只要有机会,北匈奴是绝对不会放弃重新恢复自己在河西地区的统治的机会的。
而且,在河西地区内部,倾向于或者忠于单于庭的人,依然是有。
在这种情况下,西匈奴,根本承担不起惹恼或者激怒汉室的代价!
…………………………………………
冬天的祁连山,白雪皑皑,风景美不胜收。
一位丽人,牵着马从山坡下走过。
左近的牧奴和匈奴骑兵,纷纷跪下来,以额触地,纷纷恭敬的拜道:“乌丸阏氏吉祥!”
在这些跪在地上的人之中,甚至有着萨满祭司和高级贵族。
没有办法,此女现在在整个西匈奴,都是一个无解的bug。
哪怕是左大将见了她,也不敢得罪。
谁叫她未来的丈夫,乃是汉朝天子,那位传说之中的神皇呢?
匈奴笃信萨满教,推崇血统。
孪鞮氏由此天然的拥有了统治草原的威权。
哪怕且渠且雕难分裂匈奴帝国,但,在现在的西匈奴,他也不得不继续将于单推在前面,只是借口‘单于年幼’,他不得不承担‘责任’,才有了指挥诸部的权柄。
而且,目前的西匈奴与北匈奴的政治结构是完全一样的。
都是部族联盟,都是在孪鞮氏领导下,兰氏、呼衍氏、须卜氏为辅助的政权。
哪怕且渠且雕难再怎么拼命的扩张和建立自己的且渠氏族的威权。
在现在,西匈奴的实际权力,实则依然是由包括孪鞮氏在内的四大氏族与诸部族共治。
且渠且雕难只是借用了于单的威权和权柄,在折兰部族等几个实力派的拥戴下,才有的权力。
是以,毫不客气的说,其实,且渠且雕难真正能够控制和掌握的,也就是祁连山、胭脂山附近的地盘。
出了这些他控制的核心,其他地方的部族和河西群山里的小月氏、羌人,压根就不听他的。
反倒是这位被军臣封为‘乌丸阏氏’,一度准备嫁到汉朝去的少女,在整个河西各个部族之中,都有着崇高的声望和莫大的威权。
甚至,哪怕在北匈奴之中,尊敬和畏惧她的人也有无数。
原因很简单——人人都知道,乌丸阏氏,注定是汉朝神皇的妻子。
谁敢不尊敬?谁敢不敬畏?
就不怕汉军打过来的时候,这位神皇的爱妃吹点枕边风,让全家都欲仙欲死吗?
而在各个部族的下层牧民和奴隶,则都将她视作汉朝神皇在草原上意志的投影。
谁敢亵渎?谁敢不尊敬?
不怕神皇发怒,让冰川崩裂,瘟疫横行,疾病缠身?
乌丸阏氏,却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待遇。
她终究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三年前,她还没满十四岁,就被军臣选为了送去汉朝和亲的阏氏。
选她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汉朝皇帝指明要一个有西域血统的阏氏。
而她的母亲,恰好是来自于西域的楼兰王国。
且,她的模样是匈奴王族诸多少女之中最美貌的。
这个决定,从此改变了她的命运。
为了防止送去汉朝的阏氏在结婚前发生某些可能让汉朝皇帝暴怒的事情,军臣命令,让四个健壮的妇女,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她身周十步之内,禁止出现任何男人。
等到且渠且雕难发动叛乱,据有这河西后,她的待遇非但没有下降。
反而水涨船高——因为,且渠且雕难也将她视为可能的后路和活命的宝物。
不仅仅依旧保持了她的所有待遇,更下令,派遣了西匈奴之中为数不多的汉文人教导她读书习字以及各种汉朝礼仪。
以便未来,这位阏氏嫁过去后,能够帮他在汉朝皇帝面前吹吹枕边风,说说好话。
甚至,且渠且雕难还寄希望于此女成为他的西施。
最好能够迷得汉朝皇帝与那个吴王夫差一般。
只是可惜……
且渠且雕难忘记了,这乌丸阏氏,到底是孪鞮氏,她与于单,乃是姐弟关系。
如今,这位汉名夏兰的乌丸阏氏,借助着她超然的地位(于单单于之姐、汉朝皇帝之妃),在整个西匈奴,聚集起了为数众多的支持者——尽管,夏兰自己可能没有这个意思。
但,其他人自动就会这么去想。
到现在为止,聚集在夏兰周围的支持者以及部族,已经超过了一万!其中不乏折兰、休屠、若鞮这样的大部族的贵族!
各部族之中的潜在支持者和拥护者,更是数都数不清楚。
有部族的萨满祭司,甚至为她做歌称颂,大意就是:伟大的阏氏美丽又高贵,她带着天神的祝福行走在祁连山之间,苍鹰见了,停在她的肩膀,白狼见了,匍匐在她身前,她是多么高贵又善良,汉朝的神皇也不远万里,要来求娶她……
这歌谣一经传出,瞬间脍炙人口。
搞到现在,连且渠且雕难的卫兵都会唱了。
所以,在事实上,她在且渠且雕难眼中已经从奇货可居的奇货,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杀,杀不得,囚,也囚不得。
甚至连骂都不能骂。
即使是且渠且雕难,也拿她无可奈何。
没办法,只能赶紧这个祸害送去长安,送给汉朝皇帝了。
对且渠且雕难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大抵就是,自己在这个乌丸阏氏面前的形象还不错。
乌丸阏氏对他也一直颇为恭敬。
站在一个山峦上,望着一身白裘的乌丸阏氏,且渠且雕难忧心忡忡:“也不知使团在长安怎么样了?”
自从发动了叛乱后,且渠且雕难就明白,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威胁。
四面都是敌人,他只能先抱一个大腿。
句犁湖那个混蛋不肯承认他的地位,他就只能去汉朝抱大腿。
但问题是——他在汉朝那边没几个筹码,相反,他的命根子,都在汉朝皇帝手里攥着。
若没有了逍遥散,他的帝国和权势,立刻就要崩塌。
这乌丸阏氏夏兰,是他手里现在在汉朝面前最大的一张牌了!
“阏氏如此美丽,汉朝皇帝若得之,当会喜不自胜……”深深的望了一眼那个窈窕的身影,将内心的渴望和冲动深埋起来,且渠且雕难悠悠的想着,盘算着。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节 在大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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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数日的艰苦跋涉,汉使团王朝一行,终于抵达了大夏王国的首都巴克特里(bactra【拉丁】alexandria【英文名】)。
不过,王朝习惯的将之音译为‘蓝市城’。
蓝市城,是一座非常典型的希腊城邦。
有着典型的希腊化城市结构,其外围,是大片大片的农庄。
粗略估计,生活在这座城市周边的人,大约有个七八万的模样,其中,泰半是奴隶。
城市中央,有着浩大的神庙群。
神庙群里有希腊化的奥斯匹林诸神的神庙,也有着佛教寺庙和拜火教的祭台。
这是希腊人在中亚被本地化的特征之一。
一进入这座城市,乔科达摩立刻就焕发了活力,龙精虎猛起来。
因为,在这里他遇到了许多与他一般的佛教僧侣。
这些一听乔科达摩,居然从大海远渡,抵达了一个全新的强大帝国,还得到了那个帝国皇帝的许可时,纷纷露出了羡慕和崇拜的神色。
这一时期的佛教,非常具有开拓性。
主要是因为在印度,他们已经不敌印度教,被打的节节败退(主要是崇信佛教的孔雀王朝衰落)。
是以,大量佛教徒向着四面八方开拓。
巴克特里亚、大月氏乃至于康居,都成为了他们传法的地方。
也有人出海,将佛教传播到了东南亚的群岛之中。
而对于那些能够舍生忘死不避艰险,万里传法的成功僧人,所有佛教徒都是非常推崇和尊敬的。
这种人是真正的大德高僧。
而此时的佛教僧侣,基本上,都是见多识广的知识分子(没办法,印度那地方,能够念经的人,必然是贵族)。
是以,他们一听乔科达摩一介绍,立刻就将乔科达摩去的地方与传说的丝国联系了起来。
这可是丝国啊!
强大、富庶,无可匹敌的丝国!
早在数百年前,海上丝绸之路,就已经将来自中国的丝绸和工艺品带到了中亚和南亚。
人们对这个遥远的国度,都有所传说。
在传说中,这个丝国,可是丝绸的故乡,据说是黄金铸造的天堂之国。
而在同时,使团的到来,也引起了巴克特里亚国王欧克拉提德斯二世的注意。
甚至,让他激动难耐。
欧克拉提德斯二世,是一个典型的马其顿贵族,他身材高大,较为壮实,而且生着祖先的深色眼瞳,但也有着雅利安人的特征,黑发褐目,鼻子微微高挺。
就像亚历山大大帝与胜利王一样,他酷爱一切新奇的事物,并且有着雄心壮志。
然而,很不幸的一个事实是——在他的手里,伟大的巴克特里亚王国,已经日暮西山了。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巴克特里亚王国落到现在的这个地步。
军功章上,有他一半的功劳。
想当年,他父亲欧克拉提德斯一世在位时,号称欧克拉提德斯大帝!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帝。
他曾经率领三百名勇士,在印度北部大败了六万印度军队,五个月内就让巴克特里亚王国统治了几乎整个印度北部。
这是自当年,巴克提里亚内乱后,巴克提里亚王国的又一个强盛时期。
不过,可惜,欧克拉提德斯一世太喜欢打仗了。
他在位时期,几乎没有一年不打仗。
而战争胜利抢回来的财富和奴隶,却都被他作为下次战争的经费。
这无疑引发了众怒!
在大约八年前,当欧克提拉德斯一世再次从印度得胜归来时,他的儿子,也就是欧克提拉德斯二世手起刀落,将他从战车上砍翻,一代大帝被车轮碾成了碎末。
欧克拉提德斯二世,杀了自己的父亲。
却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他公然宣称:我所杀的人,已不是国王,更非我父,乃国家的敌人!(已非人父,而为社稷之敌雠。罗马历史学家朱斯丁的描述)。
他甚至任由自己父亲的尸体暴露在荒野之外。
这很显然,捅了马蜂窝。
他的兄弟们,立刻联合起来,起兵与他作战。
欧克拉提德斯二世怼不过自己的兄弟们,就想到了借师助剿。
于是,他遣使前往此时已经翻越葱岭,并且在阿姆河一带定居的大月氏人的部族里求援。
月氏人被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的晕乎乎的。
怎么可能拒绝?
月氏的各部立刻动员,有钱出钱,有人出人,短短半个月就集结起了一支两万人的骑兵,加入战场。
然后,不费吹灰之力,月氏人在战场上,帮助欧克拉提德斯二世将他的兄弟们一个个杀死。
并最终,将欧克拉提德斯二世拥戴为王。
然而,月氏人显然不是活雷锋。
既然你的王位都是月氏人帮忙才得到的。
自然,欧克拉提德斯二世就要回报。
从此强盛的巴克特里亚王国沦为了月氏人的附庸和奴隶。
月氏贵族们,强行洗劫了巴克特里亚的财富、人口,还强令巴克特里亚人派军队为他们作战,送女人给他们暖床。
欧克拉提德斯二世的妻子,甚至被月氏的贵霜翕候丘迩靡所霸占,尽管头上绿草悠悠,甚至喜当爹了好几回,但却也只能忍着。
至此,巴克提里亚王国,成为了月氏人的西域三十六国。
靠着巴克特里亚的滋润,月氏人的力量和实力迅速恢复。
尤其是最强的五个翕候,每一个都拥有了数万甚至十万以上的部众。
不过,月氏人的好日子也没有过多久。
匈奴人就追了过来。
月氏人和巴克特里亚以及康居人组成联军,奋力抵抗,却还是被匈奴人的精锐骑兵冲的稀里哗啦。
大月氏损失惨重,好不容易,才挨到了匈奴人撤军。
等匈奴人一撤军,月氏人就变本加厉的开始剥削和吸取巴克特里亚王国的财富和人口。
短短一年多时间,蓝市城和极东之亚历山大城就被月氏人敲诈和勒索了十余次。
每一次,欧克拉提德斯二世都不得不满足月氏人的胃口。
因为,假如不能满足他们,他们就会自动动手——那太可怕!
而在这个时候,王朝一行的到来,成为了欧克拉提德斯二世的救星。
原因很简单——别人不知道丝国是谁?他还能不知道?
在如今的中亚,有一个这样的传说。
遥远的东方世界,有一个强大的龙之帝国,号称中国。
它强大、富饶,无敌,可怕的匈奴人就是被这个帝国的军队赶来中亚的。
于是,在中亚诸国高层的脑子里,自然自动就形成了一个公式——中国比匈奴、大月氏加起来都要可怕。
更妙的是,这样一个强大的帝国,因为距离太远不可能对包括巴克特里亚在内的诸国构成威胁。
于是,无数人绞尽脑汁想要与之取得联系,抱上大腿。
但奈何,匈奴人阻拦了一切企图前往东方的努力。
而出海东渡的使团,也是有去无回。
这才让各国渐渐的息了这个心思。
但,现在,这个强大的帝国的使团,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欧克拉提德斯二世再蠢也知道,必须抱上这根金大腿。
若能得到那个强大帝国的支持,那么,可能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甚至,很可能,大月氏人和匈奴人都不敢再侵犯伟大的巴克特里亚。
这让欧克拉提德斯二世兴奋莫名,他立刻就下令:“快去将丝国使团请到我的宫殿里,通知各位元老,全部来宫中与丝国使者见面!”
没多久,巴克特里亚的贵族就带着卫兵找到了正被僧侣和市民团团围住的汉使团成员们。
“尊敬的丝国使者,巴克特里亚与印度的国王,伟大的亚历山大大帝的子孙,高贵的欧克拉提德斯二世陛下有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节 在大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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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市城的夜晚很冷。
气温几乎下降到了零下十度左右,呵气成冰。
点着一盏油灯,王朝伏案开始记录这些天来的见闻以及从各种渠道得到的情报。
“大夏在大宛西沩水南,去长安万两千余里,其俗土著,有城屋之立,其王居蓝市城,各大小城邑皆立小长,许民自治……其兵弱、畏战……”
在帛布之上,写着这些文字,王朝的眼中也是透露着欣喜之色。
王朝出使,与历史上的张骞凿穿西域不同。
张骞凿穿西域,为的是联络月氏,夹击匈奴,断匈奴右臂。
而王朝出使,则是一个探头兵,是来查探这大夏、月氏虚实的。
王朝自己非常清楚这一点——如今天下谁不知道天子的壮志?
是以,这一路上,王朝所过之诸国,他都会细心记录自己观察到的、听到的、看到的,乃至于猜测到的东西。
在这大夏这十余日,王朝每日与大夏的王族、贵族燕饮,出入蓝市城内外,察看此国的国情、基层以及军队。
基本上,将这个国家的底子摸清楚了。
大夏是不是唐虞之国?王朝搞不懂。
但,这大夏是典型的弱国。
其民软弱,任由其贵族驱使和鞭笞,而很少有人会反抗。
其兵怯战——连看守其王都城门的守城士兵以及王宫的禁卫军,都是懒懒散散,一副得过且过的模样。
且军队里大都是老弱病残。
甚至,连其禁卫军,也竟然不能齐备甲胄。
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军队,别说是对付匈奴人了。
恐怕,就连真番人都可以欺压一下。
不过……
王朝知道,这是有原因的。
他提笔继续写下去:“臣闻之,盖大夏之衰微,有其因也!其先王号欧木一世者在位时,稽号曰帝,北服身毒,西与安息争锋,南与康居纷争,称霸有年,后为其子欧木二世而弑……”
写到这里,王朝胸中也是正义感十足。
对中国人来说,弑君者,毫无疑问是要被人唾弃的。
“欧木二世,弑其父,为其国军民所不容,乃借月氏兵平其内乱,方得为王!”
“月氏既立欧木二世,乃臣其民畜,广其田宅,动辄取其金银……”
“臣在大夏闻之,盖在汉元德四年、五年,匈奴皆西征之,先伐破大宛,得其人民牲畜,后取大夏、月氏、康居之人畜……诸国皆败,畏匈奴曰:天王之鞭(宙斯之鞭),乃遣使献黄金珠玉、财帛美人、工匠器皿无算,乞请匈奴退兵,方得安宁……”
写到这里,王朝也是感慨无比。
自入大夏以来,王朝看到了繁华的城市、繁忙的市井商业以及大量的人民。
这里的人,虽然相貌肤色甚至连眼睛的瞳孔,都与中国不同。
但是,这里的黄金很多,这里的土地很是肥沃,这里的资源数之不尽,更有层叠的险峰,蜿蜒的河流,壮丽秀美的山川。
高原上,雪山皑皑,平原上,流水潺潺。
只是此地的农业和手工业,都极为落后。
大夏人甚至还停留在类似宗周时期的奴隶主庄园经济时代,这让王朝在唏嘘之余,也是感慨不已。
与汉室相比,大夏人已经全面落后了!
“王公,还请早些歇息,明日,那贵霜翕候要来呢……”一个跟随王朝一起出使的官员推门进来说道。
王朝闻言,点点头,将手里的帛书,递给对方,嘱托道:“务必用心保存,等来日,吾等回朝,面见天子,承奏此类奏疏!”
对方闻言,也是郑重的点头。
当初,从长安出发时,使团有胡汉随从、官员、护卫一百多人。
但是,等到使团穿越河西走廊以后,就只剩下了二三十人,其他的人,不是葬身在河西走廊的群山峻岭之中,就是被当地的野兽、野人袭击而亡。
甚至,整个使团差点死在了河西。
幸亏,关键时刻,有一个羌人部族相助,帮助使团,走出了河西。
而在西域之中,使团也遭受了多次磨难,好几次差点全军覆没。
所幸,西域各国都非常给王朝背后的汉室面子,许多的贵族,甚至派兵保护,给予向导,提供种种便利。
即使如此,等使团来到这大夏后,除了王朝之外,就只剩下这一个来自大鸿胪的汉官与王朝自己了。
余者,都葬身异乡,埋骨荒山。
……………………………………
翌日,一大早,王朝就被大夏宫廷侍女引领着来到了大夏王宫的一个殿堂之内。
大殿两侧的墙壁上,雕刻着美轮美奂的壁画。
这些壁画描述的是大夏历代先王的故事以及一些神话传说。
在这些壁画里,最明显的,就是一位手上有着猫头鹰一类飞禽的女神,这似乎是大夏人非常崇拜的一位女神。
微微瞄了几眼这些壁画,王朝就对着坐在王座上和两侧的贵族们微微致意,说道:“奉汉天子之命,宣慰大夏、月氏使者王朝见过诸位!”
然后,旁边的翻译,一位随王朝一起来到大夏的西域向导,用着塞人的语言,将王朝的话,说给大夏人听:“奉伟大的丝国皇帝之命,前来巴克特里亚以及月氏出使的使者见过国王、诸位元老以及贵霜翕候……”
这话呢,大夏人还需要经过自己的翻译,再翻译一次——没办法,塞人的语言对他们来说,也有些像外语。
不过月氏人倒是不需要再翻译了——他们在西迁的过程中,已经学会了包括塞人语言在内的多门外语,但却也忘掉了自己的母语。
如今,在月氏人之中,塞人语和大夏语,都是比较常见的日常用语。
是以,在左侧的月氏人一听,立刻就接头接耳,人人都是侧着眼睛,打量着王朝以及他手里那个节旄。
一个已经垂垂老矣的老人,附在贵霜翕候丘弥靡的耳畔,耳语几句。
丘弥靡听完,点点头。
月氏人曾经在久远的岁月之前,游牧在宗周的西垂,后来几近迁徙,到了河西游牧。
但在秦朝时,月氏人曾经与秦人打过许多交道。
后来,月氏败在匈奴手里,不得不西迁,在这个过程里,月氏人舍弃了它自身的许多传统。
但有些东西,还是保存了下来。
譬如,这位老祭司,他就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古代的秘闻。
很显然,王朝无论是样貌还是说话的方式包括手里的节旄,都与老祭司记忆里的一些对的上号。
是以,丘弥靡立刻就笑着站起身来,对王朝道:“中国使者,一路远来辛苦了,我,月氏贵霜翕候丘弥靡,代表我王对使者表示感谢!”
此时的月氏,虽然已经四分五裂。
但是,月氏王依然保存,因为,分裂各部都无法消灭和击败其他部族,只是各过各的日子罢了。
自从前年匈奴西征结束后,中亚各国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窘境之中。
特别是月氏人,几乎是恐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匈奴人可怕的战斗力和凶残的作战方式,让所有月氏贵族都胆战心惊——在战争中,月氏翕候都战死了两位!
而与匈奴人的仇恨,使得月氏人不得不寻找出路。
他们曾经被匈奴人从河西赶到西域,又从西域驱逐到了这中亚。
月氏人清楚,倘若他们不能找到对策,那他们唯一的抉择,只能是继续西迁。
可是,已经没有几个人愿意继续西迁了。
在这个中亚,月氏人已经定居了二三十年。
他们习惯了此地的水土和风光,最重要的是,这里,月氏人没有什么敌人和竞争对手。
无论是康居还是大夏,都无法对月氏造成危害。
且,此地的人,软弱而胆怯,是最好的压榨和剥削对象。
离开这里,月氏人不敢保证,还能不能找到一个比此地更好的家园。
可是,匈奴人显然是无法战胜的敌人。
这真是让月氏各部都愁白了头发。
就在这时,在战争中俘虏的一些匈奴战俘,告诉了月氏人一些事情。
在遥远的地方祖地,曾经强大的让所有民族都俯首称臣的中国已经再次崛起了。
这个名为汉的王朝,在一位神皇的带领下,屡次击败、全歼匈奴万骑。
匈奴人被打疼了,就选择了西征。
这让所有得知此事的月氏人都是哭笑不得。
感情,匈奴人不是来复仇和追杀的,人家只是被一个更强大的对手打的只能选择来西方抢劫、补血。
在那之后,月氏各部都不断派遣探子,伪装或者跟随商人去往西域,打探更多消息。
于是,更多的情报,随着这些探子的回归,不断的被人知晓。
东方战争的残酷,也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匈奴人在东方,确实遭遇了极为惨痛的战败。
号称单于之鞭的折兰部族全军覆没,右贤王战死,损失的兵力多达数万!
而最近,更隐约有传言,匈奴在东方又遭遇了更加惨痛的失败,这一次,匈奴人似乎丢失一个重要的牧场,单于已经领兵南下。
这让月氏人在提心吊胆之余,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匈奴人南下了就好!南下了就好!
可是……
月氏人很清楚,这一战,无论匈奴胜败,他们总会回头西征的。
等匈奴人打过来了,那月氏人该何去何从?
是以,贵霜翕候丘弥靡一听说大夏王都来了中国使团,马上就丢下手里的所有事情,带着自己的亲卫,昼夜兼程赶了过来。
为的就是与中国使者搭上关系,了解更多的东方战争的进展和情报。
…………………………
王朝看着那个自称贵霜翕候的男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对方一番,然后在心里面给出了一个结论:此人必月氏之枭雄也,有狼顾虎视之像!
在王朝眼中,这位贵霜翕候,生的比较高大,四肢结实有力,更难得的是——他的形象极好。
与其他王朝路上见过的游牧夷狄的首领不同,他的面色和手脚白净的如同读书人,甚至就连头发也特别的被整理的干干净净,显然每日都有清洁。
这可了不得了!
要知道,王朝曾经可是做过方士,专门当神棍忽悠人的。
他自然见多识广,见过无数人物。
而此人身在夷狄之中,且是游牧为生的夷狄部族之中,却处心积虑的维护和重视自己的形象。
他要做什么?毋庸置疑!
必定是有着野心和抱负,想要建立功业的枭雄!
不过,这种人,在王朝面前,特别是在王朝身后的伟大帝国面前,渺小的就如同蝼蚁。
所以王朝只是微微屈身,道:“汉使王朝见过翕候!”
丘弥靡看着王朝的模样,也不由得在心里赞道:“果然是大国人物啊!”
跋涉万里,不避艰险,来到大夏,这本身就已经很难得了。
这汉使在自己等人面前,不卑不亢,本就在丘弥靡意料之中。
但能在跋涉万里之后,却依然保持着风度和骄傲,这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具备了。
非大国、强国之人,不可能有这种自信。
这就好比写文章的人,强大国家的文人,写的文章,大气磅礴,格局庞大,气势恢宏,而小国弱国,则只能自怨自艾,以文青的笔法来写悲剧。
这样的例子,在历史上有很多很多。
“本翕候听说,贵国在与匈奴大战,不知道使者能不能与我等说一下这战争结果?”丘弥靡当下就忍耐不住问道。
他这一问,立刻就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因为,这也是他们想知道的事情!
王朝闻言,微微一笑,面朝东方的长安一拜,傲然道:“稽粥氏率兽食人,吾主圣天子为天下苍生故,起王师,兴义军,伐无道,先战于马邑,斩首一万余,匈奴折兰、楼烦、白羊三部皆没,右贤王尹稚斜授首!”
“稽粥氏冥顽不灵,抗拒天命,圣天子再起兵,与之合战于高阙,尽没其军!大当户、大都尉,三十二长尽败,匈奴左大将仅以身免,王师复河!”
“本使来前,听说,王师于燕蓟再胜匈奴,据说,此番匈奴单于军臣亲帅十五万骑,号称四十万,袭我汉境!天子命车骑将军东成候、安东都护府都督薄世、渔阳郡郡守领燕国中尉事李广率大军五十万与之会猎于燕蓟,已然大胜之,传说匈奴伏尸数万于长城内外,单于军臣暴卒于军中!”
听着翻译翻译过来的话和讯息,无论是大夏人还是月氏人,都是目瞪口呆。
他们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无敌世界,号称宙斯之鞭,几乎不是人类所能对抗的匈奴人、魔鬼的军队,就这样在东方失败的如此之惨?
单于都死了?
有没有搞错?
丘弥靡甚至有些怀疑人生了!
“这不可能!”丘弥靡身后,一个贵族尖叫着:“那么强大的匈奴军队,怎么可能失败?”
他几乎就要冲上来,给王朝一顿胖揍,但被人拉住。
即使如此,他也是咆哮着:“匈奴骑兵的强大,我等都是亲眼所见的,怎么可能失败?”
丘弥靡看了此人一眼,轻叹一声,道:“倘若是别的国家,我也不信,但,王子殿下,这可是中国啊!”
“王子与诸位可能不知道,我月氏之先,也曾经臣服于中国的天子之下,月氏王曾经要受中国周天子的册封!”
“当初,中国的秦,强盛之日,曾经让匈奴、东胡以及我族,皆战战兢兢,不敢弯弓相对!”
听着丘弥靡的话,那人惊呆了。
这个世界,竟然有如此强国?
这怎么可能?
王朝听完翻译的话,鼻子哼了一声,望着那个人,道:“有何不可能?我主圣天子,身而神圣,及登大宝,于是口含天宪,脚踏阴阳,仁德泽及鸟兽,威严布于六合!尔等蛮夷不知,奚甚可哀也!”
王朝说这话的时候,鼻孔是朝天的。
那态度,差不多就是在说——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在坐的各位,在我面前,都是渣渣!
而这也确实是他的想法!
至于你要说,如此态度会不会激怒这些夷狄君长?
必然不会!
王朝这一路上,途径了河西的险恶之地,翻阅了崇山峻岭,走过了沙漠绿洲,一路上见过了无数大小部族、王国的君主。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你要对他客客气气,以礼相待,人家说不定,尾巴都翘到天上去。
但你要拿着架子,一脸大国的霸道总裁范。
人家基本上立刻就变成小受,在你面前,与小妾一般。
这让王朝感慨不已。
甚至在其路上的游记之中,多次强调:夫夷狄者,畏威而不怀德!
通俗的来说,就是小受、抖m。
你越装逼,人家越看得起你,反之,人家说不定会轻慢于你,甚至生出恶意。
如今,也是一般,看到王朝的模样,再听着翻译过来的话。
无论是丘弥靡还是欧克拉提德斯,都是毕恭毕敬。
特别是欧克拉提德斯二世,因为汉使团里有着欧克提拉这个大宛人的缘故,他也知道了许多汉朝的事实。
他清楚,汉使没有说谎。
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东方的伟大国家,确确实实,强盛而富饶,文明而伟大。
于是,欧克拉提德斯二世马上就对那人道:“康居王子,这里是我巴克特里亚的王宫,不是贵国的卑阗城(康居王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节 在大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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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一些特殊的字眼,他却还是能听懂的。
譬如王子、国王之类的特指词汇,更是敏感。
“竟然还有康居人混在这里?”王朝心里面笑了起来。
在大夏这十几日,王朝已经知道,当初那个阿纳比没有骗他。
如今的康居国,确实是亲匈奴的。
至于为什么?
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首先,康居人崇拜和信仰一种叫‘拜火教’的宗教,这个宗教推崇世间有善神与恶神在相互争斗。
而匈奴人打的康居人特别狠。
于是,康居人认为匈奴人是恶神的化身。
崇拜神明或者魔鬼,这对于夷狄之人,并不稀奇。
其次,康居人的命脉,在匈奴之手!
长久以来,康居王国都仰赖于从匈奴之手进口丝绸以获利。
对康居人来说,丝绸与香料贸易,就是他们国家最大的一项商贸来源。
靠着当二道贩子,康居人才有如今的国力。
只是……
“康居人大抵不知道,这丝绸,乃我中国所产……”
此番西行,让王朝磨砺了许多,也奠定了他的三观。
一路上,他看过了无数王国和民族的情况,见过最奢靡的君王,也结识过最慷慨的贵族,遇到过卑鄙的商人,也曾与最热情的部族一同前行。
而这些部族、王国,哪怕他走到现在,也再未见到第二个可能与中国比肩或者说有资格有中国在文明程度上比肩的国家。
这使得王朝内心,开始生出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到现在,终于成型了。
“寰宇之中,唯我中国特殊,唯我中国例外!”王朝在心里想着:“盖因为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无也!”
这样一想,他的整个世界就豁然开朗。
必定是中国特殊,才能有那样程度的文明和制度,也必是中国例外,方能有那样的人物与先贤!
想通了这一点后,瞧着那个康居王子,王朝嘴角就露出了笑意。
战国时期,纵横家们最擅长的是什么?
答案,无疑就是洗脑。
苏秦张仪,不知道洗了多少大王贵族。
而他如今,洗一个夷狄的王子的脑子,应当是简单的。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对那个康居王子道:“王子殿下可知,我国有一句民谚叫做:天子一怒,流血漂橹,伏尸百万?”
在他的授意下,翻译将他的意思准确告知了对方。
“天子发怒了,流的血可以划船,尸体倒伏在地上的有一百万?”无论是康居王子,还是其他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一百万???
这样数字的人口,无论是月氏还是大夏或者康居,都是天文数字。
要知道,哪怕是人口最多的大夏王国,所谓的巴克特里亚,全部的平民与贵族加起来,也就百来万……
当然,奴隶是不算人的,那是工具。
至于康居,大约有个三十多四十万左右的男丁。
月氏最惨,月氏五翕候加起来,不过十几万个邑落。
这还是月氏人在阿姆河定居后,休养生息,拼命生育的结果。
要知道,当初,逃到阿姆河的月氏人,不过六七万而已。
倒是那印度大陆,人口很多。
但有卵用?
印度军队,即使上万,也只需要数百个勇士就可以击溃!
像是大夏的今天,就已经在名义上统治着广大的北印度地区。
只不过,如今,那些地方的贵族和领主,都已经不怎么鸟蓝市城了而已。
是以,对这些人来说,一百万人的死亡这样的事情,实在难以想象!
哪怕是吹牛逼,也有些过分了。
王朝却是昂着头,道:“殿下可知,我大汉有户几何?”
他伸出七个手指,晃了晃:“七百余万户,将近五千万人丁!”
这还是元德四年的数据,如今,起码增加了三百余万!
没办法,国家鼓励生育,且基层的控制力量持续增强。特别是任用了退伍士卒为亭长、里正之后,朝廷对下面的亭里的影响和渗透力大增。
基层资源的动员能力也相应的增强了许多。
如今,汉室在南方地区,可能还存在着隐户,但在广大北方,几乎可以说完全实现了编户齐民。
人口统计效率也随之增强,基本上八岁以上的孩子,无分老少,都已经被登记在册了。
如此强大的基层组织能力,使得国家的动员效率和资源的利用效率大增。
如今,王朝拿着这个数据吓唬人。
效果自然奇佳!
“宙斯在上……”欧克拉提德斯二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五千万人……”
“整个世界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人……”贵霜翕候丘弥靡吞着口水,艰难的说道。
“这……是真的?”就连那个康居王子也被吓傻了。
而在两侧的贵族里的僧侣以及拜火教的祭祀们,更是心旷神怡。
一个五千万人的国家?
世尊在上/善神显灵!
许多人都已经准备好不惜一切前往东方的中国传法了。
谁都知道,只要能拉拢这个国家百分之一的人信仰自己的教派,那也立刻就可以让自己得享一切荣誉和赞美!
甚至,直接可以成佛!
“我大汉带甲百万,虎踞天下,区区匈奴稽粥氏,不过草鸡瓦狗而已!”王朝得意洋洋。
而大夏、康居及月氏人则明显被吓傻了,唯唯诺诺,甚至不敢抬头。
他们虽然有怀疑王朝在吹牛逼。
但这种事情,现在却只能看着他装逼。
道理很简单,有一个事情是确信的——东方的中国,确实打败过匈奴!
匈奴已经如此可怕,能打败它的中国,又该是怎样恐怖?
这就好比,假如你开着玛莎拉蒂出去泡妞,你怎么在妞面前装逼,那妞也只会眼睛冒星星,恨不得晚上就爬上你的床。
但倘若你只是骑个破电动,哪怕你是富二代,家财万贯,那也得有人信啊!
即使那个康居王子,此刻也是意动起来,主要是因为,现在他的父王将老,而诸子争位非常明显。
这也是中亚王国的传统,每一个老王将死,他的儿子都不会甘心看着其他儿子上位。
而在康居,由于信奉拜火教的缘故。
康居人的诸子夺嫡,杀戮更加明显。
甚至,出现过有王子即位,就将所有兄弟全部杀光的历史。
这位王子,就是因为在国内没有什么力量,才会到处跑,寻求外援。
此刻,看着王朝装逼,而其他人竟只能看着,甚至只能俯首称臣,他自然动起了主意,想要拉王朝做虎皮,恫吓和威吓自己的兄弟们。
于是,他问道:“既然使者如此自信,那贵国,想必就是天下第一的强国喽!”
王朝听了翻译的话,洒然一笑,毫不客气的答道:“此乃物之自然也!吾国自古以来,就是天、朝上国,诗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瞧了一眼贵霜翕候丘弥靡,道:“王子若不信,可以问一下翕候就可自知,我国天子乃四海八荒六合至高无上的主宰,昔年月氏曰:昆,曾受我国周天子之封!”
丘弥靡一听,当即就有些火气。
但是,转念一想,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初,月氏人被匈奴人打的哭爹喊娘的时候,可也打过遣使去汉朝求援的算盘,甚至打过给汉朝当狗腿子的想法——反正,汉朝离此地太远,汉朝人身上也没长翅膀,从汉朝到此,起码上万里!
是以,丘弥靡当即就道:“确有此事!且我王一直心念故宗,常常教导我等:若遇上国使臣,当以臣子礼相待!”
说着,丘弥靡就对着王朝行了一个下属见上司的礼仪。
反正,就是服个软而已,有什么损失?
对月氏人来说,现在,怎么拖住匈奴人,不让匈奴人来找自己麻烦才是正理!
王朝也是坦然受了丘弥靡一礼。
这一幕,落在欧克拉提德斯二世以及那康居王子眼中,立刻就坐实了王朝的话。
这中国,这汉朝,不是假牛逼,而是真牛逼!
两人的内心,立刻就火热起来。
虽然汉朝离此太远,军队再强也影响不到此地。
但,这终究是一个让月氏这样的强国,也要俯首称臣的大国、上国。
它的影响力和威力,应该是极强的。
旁的不说,若能讨好汉朝,那么,关键时刻,或许能接汉朝的虎皮吓唬一下敌人!
于是,在接下来两日,王朝以及使团的其他成员,成为了香饽饽。
无数人拍马逢迎,各种好话说尽。
甚至美女、黄金,各种珍馐,轮番的打了过来。
但王朝却没有迷失在糖衣炮弹之中,他很清楚,自己此行的使命。
他在这些日子,一边与这些大夏、康居、月氏的贵族周旋,一边悄悄的与欧克提拉德斯二世、贵霜翕候丘弥靡乃至于康居王子来往。
一来二去之后,借着相互摸透了对方的性格,王朝终于成功的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地图!
这大夏、康居以及月氏的地图!
虽然只是粗略的地图,只是略微描绘了当地山河走势的地图。
但依然弥足珍贵。
尤其是,这张地图,直接标明了从大夏前往身毒的道路以及身毒国中的一些重镇。
看着此图,王朝就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一半!
接下来,就是如何返回中国,回到长安复命了。
“若可安然归京,吾当为列侯矣!”王朝心潮澎湃,不能自已。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三十节 统一大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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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德七年春正月甲午(初四)。
未央宫石渠阁之内,无数的官吏和学者来来往往,整个石渠阁内外,充斥着紧张的气息。
因为,今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
太史令衙门必须在今天,计算出今年立春到底是那一日?
这很考究太史和整个汉室的天文学、数学基础。
一旦计算错误,或者不能及时算出准确的时间。
这将会导致一场重大的政治事故。
脑袋不知道要掉多少。
所以,人人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奉命来此等候消息的宦官们,也全部规规矩矩的站在石渠阁前,任由寒风吹在他们身上,一动都不敢动。
终于,石渠阁的大门打开,太史令司马谈迈步而出,手里捧着一份帛书,高声说道:“臣太史令谈,谨奏陛下:岁在甲午,丙子立春,盛德建木!”
宦官们终于长出一口气,接过司马谈手里的帛书,就立刻捧着这帛书,朝着宣室殿飞奔而去。
一路上,一边跑,一边喊:“太史令臣谈谨奏陛下:岁在甲午,丙子立春,盛德建木!”
于是,整个未央宫上下,都因此得知了消息。
立刻,整个未央宫上下的宦官、宫女,甚至后、宫的妃嫔、皇子、公主,都开始走出门,静静的站在了宫殿之外,等候命令。
不久之后,这份帛书抵达了宣室殿之中,呈递到了刘彻面前。
刘彻打开一开,立刻提笔,在这份帛书上批示:生之者,天也;养成之者,人也。能养天之所生而勿撄之谓天子。天子之动也,以全天为故者也。朕既作天下王,为百姓父母,当斋戒沐浴,素服以迎春,其令郡国,祀山泽川林,牺牲勿牝,禁伐木、捕猎,无覆巢!
然后,尚书令汲黯就当众宣布了这条批示。
周亚夫带着文武百官,皆拜道:“臣等皆以为,陛下当择元日以祈上帝,择元辰,亲载耒耜,皇后亲桑,以明示天下陛下重农之志!”
“可!”刘彻微微答道。
随着这一个命令,整个未央宫和长乐宫,立刻就陷入了繁忙之中。
一个个蚕室被清理,上上下下,都开始沉浸在了劳动的喜悦之中。
最高兴的,莫过于皇后陈阿娇了。
她几乎是欢欢喜喜的带着自己的侍女宦官,将淑房殿的蚕室清理了出来。
然后,看着一个个簸箕被摆放得整整齐齐,内心满满的都是期待。
蚕宝宝这种萌蠢萌蠢的生物,很快就会被带到这淑房殿之中,然后,它们会慢慢长大,吐丝结茧,最终被织成好看的衣服和裙子。
嗯……
到时候,给皇帝夫君织一件漂漂亮亮的袍子!
一想到这里,陈阿娇的脸上就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倒是馆陶在旁边,脸色有些忧郁。
皇后日渐长大,但初潮依然迟迟不来。
这麻烦大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皇帝似乎并不在意,反而在知道了此事后,对皇后更为宠溺和怜悯,更下令:有敢传此事者族!将此事严格的锁在了这淑房殿之中。
但……
这反而让馆陶忧心忡忡。
因为,她很清楚,在皇宫之中,皇后的地位是否稳固,与皇后的受宠程度并没有什么干系。
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皇后,基本上坐不稳位置。
如今,陈阿娇的皇后之位,能够稳如泰山,事实上与皇帝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不过是因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是皇后背后最有力量的靠山罢了。
特别是皇太后薄氏,几乎将陈阿娇看做了自己的投影。
不然的话,这宫廷内外,恐怕早就要翻天了!
皇后与天子成婚五年,连个公主也没有?
外朝的士大夫和贵族列侯恐怕早就跳脚了!
即使是如此,朝野上下,也已经有些议论声音了。
甚至有儒生私底下悄悄的嚼舌头,说什么‘母凭子贵,义夫人德容昭曜,可主长秋宫’。
至于朝臣里面,想着做从龙之臣,立一个拥立之功的,如过江之鲫。
现在,不过是一则天子宠皇后,众所皆知,二则,天子至今没有表态立储,三则,东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依然在。
不然,这帮家伙早跳起来了!
以馆陶丰富的政治经验来看,尽管有着这重重阻力,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当皇后迟迟不能诞下皇子。
到那个时候,朝野的投机者肯定会再也按耐不住。
至于那些自诩国家忠臣,社稷栋梁的重臣,更是会持续不断的开始动员。
反正,这些人,才懒得去关心你皇帝与皇后的感情或者说东宫的想法呢!
他们只想要储君!
而陈阿娇却压根一点都不懂这些事情,她纯粹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整天高高兴兴,笑嘻嘻的,从来不去考虑也不去担心这些事情。
皇帝将她宠的太过了!
而去年,自己送进宫来,给皇后当陪嫁的那些滕妾,如今看来,也是指望不上了。
这些小蹄子进了宫,一个个都有了心思。
甚至不怎么听她的招呼了。
想到这里,馆陶也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陈阿娇却是扭头,看着自己母亲,笑嘻嘻的道:“母亲何故叹气?等下皇帝夫君来了,莫要让他看到这个模样,皇帝可不喜欢阿娇不开心呢……”
“……”馆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此刻,她宁愿自己的女儿不那么被皇帝娇惯。
这样至少,她能看清楚自己的处境。
可惜啊!
皇帝这个人啊,旁的馆陶不清楚,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言出必行!
当年,皇帝曾经在她面前许下了‘金屋藏娇’的诺言。
如今,虽然远没有做到以黄金为屋,珠玉为帘的奢靡程度。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皇后的好,确实是真心实意,如同珍宝一般呵护着。
以至于宫廷内外,其他妃嫔再怎么得宠,也不敢起与皇后别苗头的心思。
但馆陶很明白,男人是一种什么生物?特别是老刘家的男人!
从高皇帝以降,就没有一个痴情的人!
哪怕是如今的皇帝表面上表现的很宠溺陈阿娇,但实则……这货登基以来,后宫里的女人,已经多达数十……
………………………………
刘彻并不知道馆陶的忧心,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想去理会。
宫廷的事情,现在还可以拖着,毕竟,他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究竟哪一个儿子,确实符合他的心意,可以有资格继承这个庞大的古老帝国。
所以呢,陈阿娇的存在,反而是一个缓冲,可以有效的阻止帝国宫廷内斗以及诸子外戚之间的斗争。
当然,这个问题迟早要面对。
但肯定不是现在,甚至不是这十年内要考虑的问题。
所以,就拖呗。
对刘彻来说,他现在更关心统一的大业!
自从南越王赵佗朝长安,即位的赵胡也一心一意的推行与汉相融的政策后,汉室的文化和制度以及法律渐渐在南越国开始推行。
如今,番禹虽然依然实际控制着南越全国的民政和军事。
但是,汉室中央的影响力,也无孔不入的渗透了进去。
去年开始,南越就已经将地方郡守、县令的任免权力移交给了长安,其国家千石以上官员,基本上开始由番禹推荐,然后长安确认。
而南越王国的贵族、士大夫子弟,也开始来长安参加考举。
这样,单独在地图上,保持着半割据状态的闽越王国就显得格外刺眼了。
所以,下朝后,刘彻一面准备斋戒沐浴,为迎春祭做准备,一方面让人整理这几年闽越王国的情报和资料。
到晚上时,有关闽越王国的现状和情况的各种资料,就已经摆到了刘彻面前。
将这些资料看完,刘彻心里面就已经对闽越现状有了了解。
当前闽越国之中,主要由三股力量。
最强的,自然就是王族骆氏了。
当前的闽越骆越,即位以来,励精图治,埋头种田,又得到了中国工商业大兴的红利,闽越国的商品和特产,行销吴楚淮泗,中国廉价的铁器和食盐也使得闽越人民的生活更加宽松。
王室力量也由此大兴,对另外两个派系具备了碾压式的优势。
但王室的问题,在于其国主骆越的年纪渐老,王族内部的斗争愈发激烈。
特别是,其王世子骆郢一直在长安,是以,其国中的王族根本没有一个核心来依靠,于是各自为政。
其中,骆郢的几个弟弟,更是上跳下蹿,联络起繇君、越君及其他实力派互相勾结。
除王族之外,第二大实力派,就是那些处于闽江之间的地方实力派了。
这些人在过去,曾经让秦王朝都头疼不已,无可奈何。
实在是这些越人,居于山陵河畔之间,处于险恶之地。
而且,穷的掉渣,派军队去打,一则得不偿失,二则也可能打不到人家……
而这些部族的贵族和首领,大都没有什么文化,他们之所以臣服骆家,不过是因为习惯和传统使然——在过去一千年的时间里,百越各族,已经习惯了向勾践血脉臣服。
但这种臣服的力度,有限的很。
总的来说,这些部族,就像一个个割据势力一样,给长治(闽越都城)摇旗呐喊可以,甚至出兵帮忙作战也行,但是,长治的手却很难伸进他们的内部。
而这些部族的存在,也是刘彻和汉室,目前对闽越投鼠忌器的缘故。
这些人中的大多数,甚至都不知道有汉朝这个国家存在!
他们信奉巫神,自诩自己的祖先是禹皇和勾践大王。
压根就不想理会长安,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
而且由于愚昧和原始,许多部族甚至至今保持了文身和茹毛饮血的习惯。
在此时,你若到了闽江中下游一带,你甚至可能会怀疑,你没有在中国,而是置身于亚马逊丛林之中……
至于第三股力量,也是最弱小的那一股力量,就是一直以来,让刘彻对闽越保有信心的亲汉派或者说诸夏派。
这些人以越衍候家族、吴阳候家族以及几股闽越朝堂上的文官势力为首。
但可惜,他们基本上,影响力只在靠近东海郡和江都国一带,并不能起什么决定性作用。
微微思考了一会,刘彻就问道:“如今,闽越世子学习情况和生活情况如何?”
旁边的汲黯答道:“回禀陛下,如今闽越世子骆郢已拜八百石《孝经》博士严钜为师,还娶了其师长之女为妻,颇得君子之行,有士大夫之风!”
刘彻闻言点点头,最初,刘彻将骆郢放在上林苑里教育,两年前将之从上林苑放出来,让严钜收为弟子。
严钜这个人,是楚诗派的学者,师从申公,旁的方面姑且不论,这道德和学问以及人品,那真是真正的君子!
如今,更嫁女给骆郢,必然是骆郢合他心意喽!
微微思虑片刻,刘彻就道:“告诉绣衣卫,朕要闽越王薨!”
如今的闽越王骆越确实是一个人才,其治国完全抄袭了中国黄老派的思路,轻徭薄赋,休养生息。
同时,大力鼓励和培养铁匠,并且根据中国贵族的喜好,重点发展了铸剑业。
结果就导致了,闽越铸造的宝剑,行销天下。
如今,士大夫贵族们出门,腰间要没有一把闽越名匠所铸的宝剑,那逼格瞬间下降一半!
而由此,闽越国虽然受到了汉室的五铢钱以及廉价的盐铁冲击。
但是,其国内经济,却并未崩溃。
相反,借助着汉室工商业起飞的契机以及三越与汉室共同市场的便利,大大的发展了闽越的手工业和农业。
甚至,刘彻还听说,其在长治附近开始学习中国,营造起了沟渠,安装起了水车。
可是,这货山寨了中国的东西也就罢了。
但他关起门来,却告诉那些百越诸部,这些东西,都是他的发明创造。
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要不是这几年,刘彻和汉室的精力一直在北方,断不可能让他逍遥至今。
不过他也就只能逍遥到现在了。
无论是刺杀、暗杀还是下毒,绣衣卫总有办法,让他去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三十一节 统一大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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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德七年春正月丙子(初七),立春日。
可能后世的人很难想象,但在封建农业社会,这一天对国家和人民来说,几乎是决定生死的一天。
因为只有确定立春的时间,才能有效的指导一年的农业生产生活。
尤其是在如今这个粗耕比较普遍的年代。
是以,在宗教中,白帝少皋之子句芒,就是司春之神,木德之君。
根据墨翟先生所著的《墨子》记载:昔者郑穆公,当昼日中处乎庙,有神入门而左,鸟身,素服三绝。面状正方。郑穆公见之,乃恐惧奔。神曰:“无惧!帝享女明德,使予锡女寿十年有九,使若国家蕃昌,子孙茂,毋失郑。”穆公再拜稽首,曰:“敢问神名?”曰:“予为句芒。”
根据这个记载来看,至少在春秋之时,句芒的形象就已经固定了。
人首鸟身方脸出入有双龙乘。
是以,当刘彻走出寝殿之时,就赫然发现,宫廷内外的大门上,都已经被宫中官吏贴上了句芒神的画像。
走下台阶,宣室殿前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文武百官、列侯公卿,足足有数百人之多。
“恭迎陛下!”群臣皆俯首而拜。
“今日立春,上帝嘉惠,使万物回春,天地和同!朕与卿等,当往东郊迎春!”刘彻轻声说道。
“谨遵陛下之制!”
于是,浩浩荡荡的天子卤薄开始启动,在数十辆全新的钢铁战车簇拥下,刘彻乘着撵车,与文武百官、随从东出未央宫。
…………………………………………
撵车平稳的行驶在长安的街道之间,举目眺望,大半个长安城,都已经成为了废墟了。
自去年冬十月开始,长安的搬迁和重建工作就已经开始了。
到现在,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已经基本完成了长安的大半市场和居民区的拆除工作,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垃圾和碎砖被运出长安城。
同时,也有十几个闾里,重建完成。
这些闾里,全部被统一规划,统一设计、统一建造。
大小、布局和面积都是一模一样的。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你喜欢的或者想要的规格。
只要你有钱……
“夏四月之前,朕要看到一个新长安……”刘彻对着汲黯说道。
“请陛下放心,少府、内史、执金吾以及丞相府,各方都已经立了军令状,夏四月之前,长安必将焕然一新!”汲黯连忙说道。
从冬十月到夏四月,半年时间要重建一个像长安这样的庞大城市的一半以上建筑,可能对于其他王朝来说,有些难度。
但对汉室而言,其实难度不是太高。
因为当年营造长安城时,前后总共就花了四个月……
是以,刘彻觉得,半年时间,怎么也是够了的!
要知道,如今,汉室可是有着专业的工程施工部队——隧营的啊。
关心了一下长安城的重建和重新规划后,刘彻就将视线,投向了一个全身甲胄,在自己身前伺候的武士,朝他招招手,笑着问道:“骆爱卿向来可好!”
那武士闻言,屈膝拜道:“蒙陛下不弃,臣一切安好!”
毫无疑问,此人就是当今的闽越王世子骆郢了。
在长安十余年,骆郢如今已经是一个标准的长安人了。
他束发华冠,言谈有礼,且身材高大、健壮,看上去确实充满着朝气。
就连刘彻也忍不住赞道:“卿真可谓之伟丈夫哉!”
此刻骆郢的身高,已经差不多有七尺两寸了。
而他今年才十七岁,毋庸置疑,这样的身高,哪怕在北方也属于豪杰才有的身高标准。
不过,近几年来,年轻一代的汉室贵族和地主豪强的子嗣,身高普遍比自己的父辈要高大,体格更加强壮。
这主要是由于刘彻提倡和鼓励人们食用和饮用各种奶制品。
‘朝、晚一杯奶,健康一代人’的口号,如今人尽皆知。
甚至还有黄老派在思想和理论上,提供着火力——北平文侯张苍为什么能活那么久?还不是人家天天以奶食度日?
如今,长安和关中,哪怕是一般的地主阶级家庭,也开始养成了让子侄从小食用和饮用奶制品的习惯和传统。
当然,弊端也是有的。
譬如某些绅士,觉得喝牛奶、羊奶、马奶不得劲,非得喝人奶,而且是新鲜的人奶。
搞出了许多不河蟹的事情,闹得廷尉都不得不出手,制止和严打了一波。
“皆陛下隆恩!”骆郢闻言,连忙拜道。
毫无疑问,他对自己如今的体魄和体格,特别满意。
而且,他将这一切,都归功于自己受‘天子气滋养’有‘王气栽培’之故。
就连闽越国四时来朝的使节们,在拜见了世子后,都是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对于中国更加敬畏,对于刘彻更加畏惧。
没办法,闽越地方贫瘠,民众身高普遍不高。
骆郢的身高,在闽越王室之中,无疑已然鹤立鸡群,远迈父祖。
以至于现在,闽越国中有传言说:世子日与天子近,为龙气所感,颇有禹皇之姿……
“卿在长安,也已有十二载了……”刘彻望着他,悠悠说道:“朕有意让卿归国,就长治之都,祢和百越,远播诸夏之王化……卿意下如何?”
骆郢闻言,却是微微一愣,回国?
老实说,他连闽越王国的话都不会讲了,他甚至连闽越的风土也都忘记了。
如今,他在长安,有妻子,有老师,有朋友,叫他回国,他是舍不得的。
这不仅仅是感情的问题,更是关系到生活质量的大事!
他在长安,可以与同学、好友,把臂同游,纵论天下、寰宇。
太学之中,武苑之内,甚至石渠阁之中,很多资料和档案,都是对他开放的。
所以,他很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而闽越则有多么渺小。
如今,在他眼里,他很清楚,中国就是世界的中心,而长安是中国的中心。
所谓闽越,不过是边陲之地,卑湿之所的一个小国。
地不过中国三郡,人不及一郡。
不仅仅资源匮乏,生活艰苦,说句不客气的话,在闽越当个国王,说不定还不如在长安的一个小贵族舒服!
所以,骆郢想了想,就说道:“陛下,臣愿生生世世,为陛下左右之侍卫,不愿归国!还请陛下下诏,自臣昆仲之中,择立良贤!”
骆郢有这个想法,刘彻不奇怪。
自古,中国的富裕,就不是其他国家所能比拟的。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来了中国,就哭着喊着,怎么也不肯离开了。
但,刘彻培养骆郢这么久,自然是不肯让他学阿斗,玩什么乐不思闽。
他愿意也要回去,不愿意也得回去。
“卿何故有此念?”刘彻看着他,奇道:“卿可知,卿之父王这几年,屡次上书,请求朕送卿归国?”
骆郢闻言,脸一红,诺诺的点点头。
这是事实,如今,闽越国内,有许多人都对他抱有期望。
这其中既有往来长安的使者帮忙宣扬和鼓噪‘世子多有禹皇之姿’的功劳,也有着闽越本身的需求。
它太弱小了!
特别是在南越王国与东海王国,全部内附的今天。
闽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在东海郡以及南越国内,不知道有多少,对着闽越虎视眈眈。
在这样的情况下,闽越各个势力,都迫切的需要一个来自长安,与中国天子关系良好的继承人来坐镇,并且打消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刘彻笑了笑,道:“卿纵然不为乃父考虑,也要为闽越诸族,百万生民着想啊!”
“卿难道就愿意眼睁睁看着,百越各族,被发文身、茹毛饮血,不得王化?”刘彻笑眯眯的看着他问道。
骆郢闻言,连忙摇头。
自从当年,刘彻干掉了许观后,骆郢的教育就一直是由楚诗派和鲁儒派在负责。
华夷之辨,化夷为夏的思想,在他心里根深蒂固。
而且,作为骆氏之后,禹皇血脉,勾践的子孙,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手足,过着那样凄惨的生活?
“可是,臣人微言轻,在国中无有根基啊……”骆郢拜道:“臣自也幻想过归国即位,既用陛下之政,使闽越上下皆知中国之制,得陛下泽被……然臣知之,闽越各部,长久分裂,国中各派,争斗不休!”
“臣自以为,臣若归国,恐有丧命之忧!臣死不足惜,独惧陛下震怒,王师入境,百越各族无辜……”说着骆郢就提心吊胆的看着刘彻。
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些话说的有些敏感。
但这是事实!
闽越王国,从来都是一盘散沙。
骆氏名义上是王族,但实则出了长治越王的命令也就那样。
当年高帝立先王无诸,没几年,另外一个实力派摇就抱上吕后大腿,搞出了个东海国。
由此可见,越人内部斗争的激烈!
虽然说,骆氏是禹皇血脉,勾践大王之后。
但是,闽越国内,许多大贵族的祖上都可以追溯到这两位先祖!
惹毛了他们,杀王又不是做不出来的事情!
而骆郢很清楚,他一旦归国即位,必然会采取全面亲汉甚至全面汉化的政策。
而这些政策,将深深伤害闽越那些封建贵族的利益。
一旦激怒了他们,自己必死无疑,自己一死,长安必然震怒。
到时候,庞大的楼船舰队铺天盖地而来,马蹄将会把整个闽越上下踏碎!
所以,他才不愿意归国。
刘彻却是笑了笑,说道:“卿勿忧!卿归国,朕自当赐卿镇压闽越上下,威伏全国之柄!”
“朕会遣奉车都尉将虎贲兵三千,护送爱卿归国……”刘彻淡淡的道,这就是要借给骆郢一柄锋利的长刀了。
有了虎贲卫的保驾护航,刘彻就不信,闽越国中,还有哪个山头敢龇牙?
当然,仅仅靠武力,是没办法解决闽越问题,将福建山区从此变成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
刘彻很清楚——其实,闽越的武力弱的可以。
而闽越问题之所以难办,则在于当地大量的分散在闽江中下的原始部族。
这些人很难缠,而且桀骜不驯。
以当年的秦军之强,尚且对他们无可奈何。
闽中郡建立不久就不得不废弃,秦人碰了个灰头土脸。
历史上,武帝灭闽越,也头疼于闽越部族势力,只能迁走那些贵族与汉化的越人,然后就不管闽江的部族了,让他们自己去玩泥巴。
但刘彻却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因为控制住福建,就可以控制住台湾海峡,使得中国的沿海航道和道路彻底畅通。
此外,再怎么说,闽越诸族,那也是炎黄子孙,也是禹皇后裔啊!
这是包括刘彻和闽越人自己都承认的事实。
你现在随便去找一个闽越部族的人问问看,他必定是认为自己是禹皇的子孙,身体里流着勾践大王的血的。
所以,事实上,闽越问题,不是军事问题。
只是经济问题和政治问题。
经济方面,刘彻暂时没有什么办法,毕竟,福建多山,不过,当地倒是可以发展近海和远洋捕捞来弥补农业的缺憾。
至于政治手段嘛……
刘彻手里恰好有一张专门针对百越各族的王牌!
“此外,朕已经决定,将汉鼎移送东海、闽越、南越各地,接受越人各部崇拜和祭祀,大鸿胪和御史大夫以及执金吾将负责保护、运送以及对越人上下宣讲之事!”刘彻淡淡的说道。
但听到的人,却都是瞳孔放大。
汉鼎!
当年刘彻从汾睢后土庙找到的疑似九鼎之一的徐州鼎!
如今天下公认的神器,万千百姓心里不二的圣物。
它是远古先民与先王们意志的投影,智慧的化身,在悠悠岁月之中,曾经无数次指引先人前进。
它的意义和价值毋庸置疑!
特别是对于越人而言,这个鼎乃禹皇所铸,是他们的祖先和神明的化身。
它若出动,前往百越各族展览和宣示。
那么,其肯定会引发巨大的轰动!
在它的面前,没有一个越人部族敢于呲牙和反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三十二节 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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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鼎在中国,自古以来就与国家、社稷密不可分。
鼎不可轻动的概念,深入人心。
是以,自从当年,这个鼎被以隆重的礼仪,恭迎到汉太宗的神庙之**奉起来以后,就很少动腾了。
唯有每年祭祖,才舍得抬出来,让刘氏的先祖,通过这个鼎来接受香火祭祀牺牲血食。
如今,刘彻要将这个鼎送去百越各族展览,自然,立刻就引发了震动。
汲黯几乎是马上就劝道:“陛下,宝鼎,神器也!万不能轻动!”
刘彻却是笑着摇摇头:“朕为天下王,越人亦朕子民!且夫,先王作九鼎,乃为教化万民……宝鼎供奉于宗庙,不过一死物,若能展于越人之前,使得蒙先王之教,知中国之贵,功莫大焉!”
后世,曾有佛骨舍利,引发万人空巷,千万信众前往祭拜。
如今,这九鼎之一,至少是比佛骨舍利牛逼一万倍的圣物!
最起码,在包括越人在内的诸夏民族眼中是如此的。
它是如此的神圣,以至于连皇帝,连天子都需要它来点缀自己的威权,来彰显自己的地位。
它存在的本身,就是诸夏民族的骄傲!
放在宫里和宗庙之中,这个鼎,也不过是一些青铜而已。
但它走出宫廷,却可胜却百万雄狮!
当然了,也唯有刘彻这样的君王,方有这个胆魄和能力,可以动用九鼎。
“骆爱卿,有虎贲之威,宝鼎之助,卿还担忧吗?”刘彻笑眯眯的问着骆郢。
后者自然是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若果如此,臣为百越诸族,谢过陛下!”
有了中国的虎贲卫大军镇压,又有那宝鼎相助,骆郢是什么也不怕了!
来文的,那个越人贵族,敢在宝鼎这种先王的神器面前扎刺?
得宝鼎之助,无论是尾大不掉的宗室贵族,还是那些山沟沟里的百越部族,都只能选择跪下唱征服。
即使有人狗急跳墙,在虎贲卫面前,他们的反抗不比小孩子更有力气。
最重要的是——骆郢知道,若如天子之言,那么,闽越王国从此就将掀开新的一页!
从此,闽江上下,百越各族,都将脱离原始、蛮荒和野蛮,走入文明。
从此,越汉一体,无分彼此。
从此,文明和王化,将照入古老的闽江上下,哪怕是一个越人的孩子,也有机会读书识字,也有机会登堂入室,也有机会颂孔孟而言商韩。
更重要的是——有此功勋,他这闽越王室,足可保千年富贵,遗泽再润数十世!
这是很重要的!
骆氏为何能够在闽越称王?
是因为他骆郢很有能力,道德水平max?还是他父祖特别牛逼?
都不是!
在长安,接受了教育,看了那么多书以后,骆郢很清楚,他和他的家族之所以能称王。
只有一个原因——他们是禹皇的子孙,勾践大王的嫡系血脉!
越人只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拥戴和支持骆氏称王。
没有这个缘故,你骆氏算那根葱?
禹皇遗泽,到今天,其实已经差不多消耗殆尽了。
闽江流域的部族,对长治也不怎么感冒了。
书上说: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圣人之泽五世而斩。
骆氏想要长久富贵,就必须做出对越人有益,对天下有益的贡献。
以道德称王,以功德为王。
至于武力什么的……
在见识过了汉军的威严后,骆郢毫不怀疑,以今日汉室的强大,军队战斗力的彪悍,恐怕,一郡郡兵,就足以让越人跪下来唱征服了!
是以,骆郢跪在地上,对着刘彻,诚心诚意的叩首拜道:“陛下隆恩,臣感激涕零,唯效死而已!”
他如何不知道,这是天子在给他送大礼包?
这宝鼎,这虎贲卫,都是天子在借力给他!
当然,他也知道代价,代价就是,从此闽越将彻底失去独立的地位。
国内的大小权柄,都将渐渐收归长安。
但这有什么问题?
看看现在南越的赵家,不就混的很好吗?
就连原先,死也不愿意接受汉室制度的吕氏家族,如今也开始派遣子侄来长安参加考举了。
况且,在长安,骆郢接受了很多教育。
这让他知道,世界非常大。
刘氏天子,甚至都准备将大半个幕南和河套以及西域都送给有功大臣为封国了。
纵然将来,闽越化作郡县。
但他这个有功之臣,怎么着也是不失一国君王之待遇的。
而且,自己的遗泽,也将长久的庇佑子孙。
刘彻满意的一笑,对骆郢道:“卿明知华夷之辨,朕是非常放心的,卿归国以后,当广告百越诸部:越之先,禹皇也,皆诸夏臣民!朕今为天下王,越人亦朕子民,与汉臣民一般!”
要融合一个民族,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融合他们的心。
让他们读中国书,写中国字,用中国礼。
这样,不用两代人,就可以完全融合。
从此无分彼此,皆中国之人。
将此事搞定,刘彻就看向撵车中的另外一个人。
此人是主父偃的师弟,两年前被刘彻带在身边,一直培养到今天。
现在,刘彻觉得,是时候放他出来,去完成他所背负的使命了。
“阳爱卿……”刘彻微微勾手,对他道:“卿考虑好了没有?”
这人长身一拜,道:“回禀陛下,臣已经思虑过了,愿为陛下之大策,献臣之残躯!只是臣之老母与妻儿,还要劳陛下照看!”
刘彻看着他,点点头,道:“卿自可放心,汝妻儿我养之!”
得到刘彻的这个承诺,这人再无犹豫,道:“既如此,臣自当依策而行!”
“善!”刘彻点点头:“只是委屈爱卿了,若他年功成之日,朕当告天下!”
然后,就有两个早就待命的武士走上前来,将这个人揪住,不由分说,就将之丢下撵车。
“大胆贼子,竟敢损毁陛下之珍宝,该当何罪?”汲黯严肃的对着他训斥道:“来人!陛下有诏:侍中阳罔,不守臣礼,君前失仪,即刻革去一切职位,流放三千里,与榆林塞为奴!”
立刻就有着卫兵上前,将此人抓住,拖走。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节 殖民时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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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之后,国家立刻就像一台上了弦的机器,快速的运转起来。
整个北方,几乎都开始进入了繁忙的农业活动之中。
特别是燕蓟一带,去年的战争,导致了渔阳、右北平以及上谷和大半个燕国的庄稼歉收或者绝收。
若非是来自安东和齐鲁的粮食,源源不断的运来,此地早就要发生饥荒了。
但即使如此,燕地百姓的生活,也已经非常困顿了。
好在,如今接管燕地民政的是安东都护府都督薄世。
薄世在得到了安东的杂家学者们的支持后,立刻仿照安东都护府之中曾经执行过的政策,将整个燕地百姓,全部编户齐民,统一登记造册。
然后,再从安东临时抽调了包括屯垦团系统在内的两千多名中低级官吏。
随即,他宣布,在燕国全境实行配给制度。
按照成年男子每个月粟米一石半,女子一石、四岁到十二岁稚童十八钧、十二岁到十八岁青少年一石的标准,统一配给。
当然,年满六十五岁以上老人和不满四岁的孩子,额外享受相应的鱼干、油脂和布帛补贴。
另外官员和军属则依照国家和军队的制度进行配给。
由此,在强有力的监管和强大的官僚系统的镇压下,燕蓟地区才在过去的这个冬天没有出什么乱子。
甚至,因为官僚系统过于bug,以至于燕蓟地区的赘婿们悲剧了——他们统统被揪了出来,然后被官府不管三七二十一,赶去修地球了……
当春天来临时,辽东的冰雪尚未消化。
安东的贵族、商贾以及大庄园主们就已经按耐不住了。
他们或乘着马车,或划着雪橇,甚至骑着骏马、坐着舰船,从四面八方,向着燕蓟地区而来。
一入燕蓟,这些家伙就跟鬼子进村了一般,涌入县乡闾里,到处敲锣打鼓,到处吆喝着:“乡亲们,父老们,俺xx回来了!乡亲们这燕蓟苦寒、地贫,不如跟俺去安东发财,包吃包住,一年保证结余五千钱!”
瞬间,整个燕蓟大地就沸腾了起来。
面对着这些张牙舞爪,挥舞着黄金和五铢钱,明目张胆的跑来‘蛊惑淳朴百姓’的家伙。
燕蓟地主和贵族们如临大敌。
不得不纷纷提高给佃农的待遇,田租一降再降,迅速击穿了三成地租的底线。
即使如此,还是大批‘不识好歹’的刁民,跟着那些从安东回来暴发户跑掉了!
没办法,安东各地,各行各业,如今都是求贤如渴!
无论是捕鲸业还是各位列侯的加恩封国,仰或者淘金业,都是人手奇缺。
为了招徕移民,甚至有列侯给自己的家臣搞出来了‘激励计划’。
拐回来一个男子,就给五十钱奖金!
一百个,直接举荐为官!
而陈须、陈嬌玩的更开。
人家现在不仅仅包吃住了,特么还包妹子!
陈须甚至直接放话,只要有人跟他走,只要为他耕作或者工作满五年,那么直接分配妹子!
虽然这些妹子,很可能都是些鲜卑啊乌恒啊丁零啊之类的妹子。
但是……单身汪们还是不由自主的跟着陈须跑了。
陈嬌一看情况不对,直接喊话包分配韩国妹子……
这两货这么一玩,当地的人才竞争迅速激化起来。
为了抢人,列侯们的代表不得不跟进,也喊出了包分配妹子的口号。
面对这帮没节操而且来头大的吓死人的主,燕蓟地主豪强吓得只能缩起头来,装作不知道。
而这些安东来的土豪,也确实是财大气粗。
所有愿意跟他们走的,只要签下契约,在官府公证过后。
那立刻就会被人安置起来,好酒好菜的招呼着。
甚至某些狗大户,还给这些人发放御寒的衣物乃至于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
没办法,如今的安东什么都不缺。
就缺人!
特别是列侯们的加恩封国,在过去几年,甚至一直是一家五口,打理几百亩的土地、山林。
以至于很多列侯的封国土地,明明请了少府和大农的农稷官过去考察了,都说是上等的沃土。
亩产起码四石!
但是,种了几年,亩产一直徘徊在两石多……
没办法,人手太少了。
朝廷的移民,基本进了屯垦团,自己辛辛苦苦在内地挖来的移民,也常常不是被游侠忽悠去淘金了,就是被陈嬌和陈须这两个活宝忽悠着去捕鲸了。
但就算是这样,广大列侯也纷纷表示:赚大发了!
加恩封国,不需要什么太大的投入。
一般,一个千户封国,投入个百八十万的资金,挖条沟渠,架几辆水车,买个几十头牛马就齐活了。
然后就可以坐地收租。
佃户们一岁提供的租子,就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本来封国的食邑收入了。
更别提某些家伙运气好一些,封国里发现一些什么特产。
譬如说产人参的老林子啊,有着鱼群的河流啊之类的,那就赚的更多了。
更重要的是——天子马上就启动第二期的加恩封国了。
没有人手,没有劳动力,玩毛啊!
这些家伙自己算过账,随着汉室的对外扩张速度加快,移民和劳动力的需求也会不断增长。
可能如今,大约一百万左右的移民,就足够使用。
但是,等到五年后,很可能五百万移民都不够用!
为了挖人,获取将来封国的廉价劳动力,也为了培养自己未来的忠实战士。
这些家伙彻底不要脸了。
不要脸的,可不止是安东的这票贵族。
在内陆地区,三河以及齐鲁等列侯贵族扎堆的地方,一个个列侯封国,都开始加紧了撒钱撒粮,笼络人心。
这些情报和信息,最终都汇总到了刘彻面前。
而此时已经是春二月了,就连春分都已经快到了。
需要指出的是——此时,虽然还没有二十四节气,但是,至少早在战国中晚期就已经出现了划分节气的八气。
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分。
是以,此时,关中的气温已经回升到了约十五度左右,虽然感觉依然还是有些冷,但,阳光的光照已经显现出了巨大的威力。
哪怕是身处未央宫之内,刘彻也能呼吸和感受到来自春天的气息。
将这些相关情报看完,刘彻就笑了两声:“殖民的时代,来临了啊!”
毫无疑问,现在的中国贵族,已经做好了,将自己的力量,向外投射的思想和心理准备。
“那便从幕南开始吧!”刘彻踌躇满志的想着。
幕南,是一个地理名词。
在汉室来看,指的是大漠,也就是戈壁大沙漠以南的广大地区。
这个大漠,东起大兴安岭,南达北山山脉,横跨了蒙古高原与中国大陆之间的广袤地域。
就像一道从天而降的铁幕,分开了世界。
而这个大漠,其实从地理学角度来说,很年轻。
大约在两百万年前,此地依然是水草丰盛,湖泊成群的绿洲。
在中、晚更新时期,由于大陆板块运动,特别是中国西北地区的地势不断抬升,才使得当地逐渐的干燥起来,最终变成了今天的死地。
但是,假如人们从这戈壁之中走过,依然能发现许多古代遗留的各种水生生物的遗迹,譬如贝壳与鱼类的化石。
而在这大戈壁以南,广袤的幕南地区,气候干燥,但却相对温暖。
至少,相比其寒苦的幕北地区,这里就是天堂一般!
是以,历史上武帝曾经派人给乌维单于传信说:何苦远走漠北寒苦无水草之地?
意图拿准许匈奴人回归幕南为代价,迫降匈奴,使之臣服汉室。
但那个时候的匈奴人还是很傲娇的。
加上武帝态度也比较傲慢,所以这个买卖没谈成。
如今,随着匈奴势力和力量北缩。
整个幕南的土地和部族,几乎都被他们放弃了。
而汉室打赢了燕蓟战役后,也在忙着舔舐伤口,恢复生产生活,只控制了从龙城到南池一线的丰饶草原。
除此之外的世界,几乎拱手让给了其他人。
时间短还好,时间一长,就肯定会有人主动来填补匈奴人留下来的真空。
历史上,当鲜卑人入主北中国后,他们就放弃了自己的地盘。
然后,不过数十年,柔然人就在鲜卑人留下的土地上迅速强盛起来,并且成为了鲜卑魏国的大敌!
是以,刘彻知道,假如要接受和占据幕南,肯定是要出动军队的。
“来人,给朕传召归义单于……”刘彻想了想,就下令说道。
如今,骆郢已经奉诏归国。
剧孟带着三千名虎贲卫护送,除此之外,大鸿胪和宗正以及太常也派了百余名官僚以及数百卫兵,护送着汉鼎南下,前往百越各部之中,宣扬汉天子的威严以及越夏同源的政策。
自然,这夏义也是时候去龙城就国,当好他的傀儡。
两个时辰后,夏义就屁颠屁颠的出现在了刘彻面前,一见面,这货马上就拜道:“伟大的天单于陛下,您召唤奴才有何吩咐?”
夏义这些年在长安混的很不错。
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单于,刘彻亲自册封的单于。
大家都愿意给他面子,就连有了好事,也不忘记带他一程。
特别是天下的商人,都特别看好他这个归义单于。
没有错——他夏义现在就是个光杆司令,他的呼揭部族和军队,早就被安东那些如狼似虎的豪强贵族给瓜分掉了。
但人家的招牌还是很响亮的。
尤其是在草原上,如今,草原的世界三分。
北边的北匈奴,死而不僵,西边的西匈奴怎么看也是具尸体,唯独夏义是刘彻所封的单于,大汉天子的狗腿子,前景看涨!
商人们自然愿意与他结个善缘,以方便日后走他的后门。
归义单于再没权力,也是单于啊!
再怎么着,也比刘荣强吧!
就刘荣现在那个样子,都还有着一堆人凑在他跟前呢!
“单于在长安也已经有两年多了,朕觉得,是时候让单于归国,就国龙城,为朕教化草原诸部了!”刘彻笑眯眯的扶起夏义,对他说道。
夏义闻言,立刻就跪下来,磕头道:“奴才愿生生世世,服侍陛下左右,归国之事,奴才不愿!”
刘彻一看,就知道这货在演戏。
事实上,为了去龙城,哪怕是去做个傀儡。
夏义也忙活好久了,塞钱都不知道塞了多少给宫里面的宦官、贵人,让这些家伙给他说好话。
但可惜,这种事情,谁敢插嘴?谁敢干涉?
但,刘彻也装作不知道这些事情,他笑眯眯的道:“单于,朕之肱骨也,当代朕坐镇龙城,教化塞外诸部,使之明知中国制度之意……”
“且夫,朕闻之,塞上诸部,多有桀骜者,不臣中国,欲自立为政,单于此去责任重大啊……”说到这里,刘彻眼中就闪过一丝杀意。
北匈奴的主力撤退后,但依然遗留了一些人,潜伏在幕南各部之中。
这些家伙,趁着刘彻没空理会他们,在幕南各部上下上跳下蹿,怂恿这些蠢货自立、割据。
毫无疑问,这些家伙打的就是让别人给匈奴人挡枪口,从而给匈奴人休养生息,恢复力气争取时间。
而从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上当的蠢货,还真有不少!
对此,刘彻只想说,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今年冬十月,朕就已经命令忠勇军进驻龙城,如今,龙城已经修葺一新,只等单于就国,统领各部了!”刘彻对着夏义道:“卿就国后,当立刻召集各部,对诸部宣示朕的诏命,并对各部明示匈奴者,本夏开氏之后,与中国同源,今朕作天下王,亦视诸部为朕子民的意思……”
托军臣的福,现在的这个世界,可能汉匈在其他问题上,特别是谁是大哥谁是马仔的问题上还有所分歧。
但,汉匈两国,都是一个祖先,则已经成为了真理和共识。
甚至,刘彻听说北匈奴的句犁湖为了推动北匈奴的汉化运动,甚至公然声称,自己是夏启的嫡系子孙,还为夏启、夏禹和淳维等祖先举行了隆重的祭祀仪式,按照匈奴的传统,给这些先王奉上了牺牲血食。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三十四节 殖民时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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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匈奴人的这种行为,让刘彻开心不已,立刻就抓住机会,发布诏书,告知天下:汉匈本同宗,匈奴之先乃桀子淳维也,朕今受命于天,作天下王,为百姓民父母,孰能不拯之乎?
一方面,将汉匈战争,从两国之间的战争,妆点成了内战,而另一方面,也给汉军的扩张,披上了一层光鲜亮丽的外衣。
如今,便是最反战的人,也再也说不出反战的话了。
因为,汉军如今不仅仅是替天行道,拔除无道,驱逐夷狄。
更是拯救那些被暴政和苛政残暴统治,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手足同胞的义举。
所以,汉军北伐,那是堂堂正正的王者之师,正义之师。
是世界的救星,给广大塞上草原各部族带来希望和生命以及自由的解放者。
更将这些可怜的人们,重新收纳到中国天子的仁慈怀抱,使他们也能享受到天子雨露恩泽的正义之举。
对此,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反正刘彻和他的大臣、将军纷纷表示:哥是确信无疑的。
而刘彻和汉室的这个行为,却出奇的没有引来包括北匈奴在内的其他当事人的反对。
无论是北匈奴还是西匈奴,都默认了刘彻和汉室的观点。
至于夏义,更是逢人就介绍:“吾乃夏启之苗,淳维之后,大禹子嗣,天子钦封匈奴归义单于……”
就差没在自己额头上刻上:我祖宗是大禹!这六个字了。
至于为什么?
夏义的行为很好解释,精神中国人,没什么稀奇的。
在这个西元前的世界和之后漫长的两千年历史上,有的是这样的例子,何况夏义现在完全仰赖于汉室的支撑和扶持。
而西匈奴和北匈奴的行为,就很有意思了。
刘彻自然知道,他们为何如此?
答案很简单,预留后路罢了!
刘彻打蛇随棍上,借着匈奴人承认自己是大禹子嗣的机会,将汉匈战争变成内战。
那对于匈奴人来说,特别是高层的匈奴王族而言。
这其实就是一个机会!
想想看,倘若汉匈的战争是内战。
那么,最终,假如匈奴败亡,汉军全面胜利。
作为胜利者,汉室不大可能清算他们。
甚至说不定,还得以礼相待,册封他们爵位,给与他们土地和财富。
若在败亡前,及时投降,说不定还能混一个什么归义王、安乐侯的地位。
而假如,汉匈之间是国战的话……
作为胜利者的汉军,极有可能会选择斩草除根。
整个匈奴王族和其贵族,全部都会被连根拔起。
换了你是匈奴人,你怎么抉择?
尤其是,如今的北匈奴和西匈奴的高层,基本都是汉朝通。
那且渠且雕难,甚至还是刘彻的乌孙候呢!
于是,现在的东北亚的画风,在元德六年之后就忽然大变了。
本来,汉匈两国,一个喊着‘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誓要将匈奴连根拔起,斩草除根。
连尹稚斜的脑袋,都挂到了长安北阙的城楼上去吹风了。
而另一个则喊着‘抢钱抢粮抢娘们’,虎视眈眈,做梦都想要入寇长城。
但,当燕蓟之战落下帷幕。
匈奴人确信,自己哪怕开挂,怕也打不赢汉军。
于是选择了远走幕北,同时,西匈奴建立,归义单于被册封,匈奴正式三分。
这时候,汉匈相互看了看对方,然后悄悄的放下了兵器,对着对方大喊:我们五百年前都是一家人啊。
这样滑稽的画风,在整个地球上,也只能出现在东北亚。
而由此带来的影响,则毫无疑问的改变了整个东北亚的地缘政治和军事格局。
当国战变成内战,草原上的非匈奴部族,纷纷一副日了x的模样。
于是,一些原本不愿意承认夏义地位的部族,也不得不考虑,承认这个归义单于,承认归义单于的主子是天单于。
而另外一些人,则生出了其他心思。
这些人觉得——麻痹的,你们匈奴人和汉人打生打死几十年,搞到最后,特么是亲戚啊!
x你大爷!
劳资不跟你们玩了,劳资要独立!
就是匈奴的本部,各氏族之间,也一度非常混乱。
正是为安抚氏族,北匈奴的句犁湖,甚至宣布,将来要入主中国,夺回属于匈奴人的王位——天子之位。
北匈奴人怎么想,刘彻现在不想管,也管不着。
但这幕南地区,他却是不得不管,也必须去管。
他拉着夏义的手,对他道:“卿就国之后,请代朕,为匈奴先王,举行祭祀之礼!”
刘彻拍拍手,一直侍立在左右的一个尚书郎,立刻就捧着一份帛书,站到夏义面前,打开来,宣读道:“天子诏,单于夏义接诏!”
夏义立刻跪下来,三叩九拜,顿首道:“臣归义单于夏义恭听圣命!”
“朕闻之,诗云:夷狄是膺,荆舒是惩。匈奴之先,夏后氏也。夏桀无道失国,汤乃放之于南巢,其子嗣四散。淳维奔外,是为匈奴之先!今荆舒已中国之土也,夫匈奴岂不为臣乎?匈奴先王,冒顿、老上,不识天数,顽抗王师,不敬中国天子,诚有大罪也!然,朕既为天下王,作百姓民父母,悯其久在夷狄之中,不识礼乐教化,其赦冒顿、老上之罪!
封冒顿为汉无义单于,封老上为汉失道单于,命归义单于祭之,告于天地鬼神:此皆禹王之遗泽也!”
诏书宣读完毕,夏义立刻就顿首拜道:“陛下嘉大惠,臣谨待匈奴上下,谢陛下之隆恩!”
这当然是隆恩!
而且是天大的恩典!
你想,如今龙城已经在汉室控制之下。
老上和冒顿甚至是头曼等数位匈奴单于的陵寝和其妃嫔的坟墓,都已经在汉室的掌握之中。
在这个情况下,哪怕汉军将之掘墓鞭尸,挫骨扬灰,也是完全合理的。
现在,刘彻却赦免了这些匈奴先王的罪过,还让夏义去祭祀和告诉天地鬼神:这些人都是禹的子孙,请看在禹王和朕的面子上,宽恕他们。
以刘彻如今的地位,这几乎等于是给这些人的陵寝和尸骨上了个保护符。
更可以令夏义受益无穷,令他可以从冒顿和老上身上借到权力,稳固和坐实他的地位。
夏义自然很清楚这一点。
至于,诏书中那些侮辱性的封号。
什么无义单于,失道单于什么的,虽然听起来不好听。
但总比尸骨被拔出来挫骨扬灰好多了。
且有了这封号,这两位单于也可以得到相应的祭祀和血食。
说起来,当初,刘彻曾经设想过,在占领龙城后,就指使别人,将冒顿、老上等人的棺椁挖出来,挫骨扬灰。
但,现在的汉室,已经不需要这么low的手段来宣扬自己的厉害,震慑其他人了。
且,这样做,在如今来说,是得不偿失的。
掘了冒顿和老上的坟墓,不过是出一口气罢了。
但代价,却是会激怒整个匈奴。
别管冒顿和老上在中国的名声如何,但在草原上,这两人的地位,就如同汉高帝和汉太宗一般。
受他们恩惠和好处的部族,多如牛毛。
当然了,若只是一味的去讨好和拉拢匈奴人,譬如说给老上和冒顿换个顺眼点,好听点的封号,还给予礼遇、厚待,甚至如同中国帝王一般的规格。
那就是扯淡了!
刘彻很清楚,如今,虽然汉匈都互相声称:我们是亲戚啊!
但实则,汉匈就是两个民族。
无论文化、信仰、制度、饮食还是外貌甚至是基因,都是各不相同的。
指望怀柔的手段,就可以让他们臣服,这无疑就是在做梦!
夷狄,从来畏威而不怀德。
形象的说就是,又要打又要拉,人家才会服气,才会真正的认可和尊重你。
就像现在,一方面,尊重了冒顿和老上的地位,给与一定的优待,另一方面又是一巴掌抽在他们脸上,让匈奴人知道——哥虽然觉得咱们是亲戚,但你们也是坏亲戚,没有学好前,哥打人可是不会留情的!
就像现在,夏义不就感激涕零了吗?
至于,那北匈奴和西匈奴知道后有什么想法?
那与刘彻何干?
他们又没有跪下来!
或许,等再过两三百年,当匈奴人彻底融入了中国之后,子孙后代,可能会重新给冒顿和老上做一个历史定位。
但绝不是现在。
现在,匈奴是汉室的敌人,冒顿和老上也是汉室大敌!
对于敌人,必须冷酷无情,必须羞辱和打击!
夏义却是高高兴兴的捧着刘彻的诏书回家去准备就国的事情。
望着这货的背影,刘彻轻轻一笑,然后问道:“西匈奴来嫁的阏氏,如今已经到了那里了?”
“回禀陛下,据说已经过了高阙,正在前往云中的路上……”一旁的宦官连忙报告。
刘彻点点头。
西匈奴这次送来的阏氏,据说貌美如花,有沉鱼落雁之姿。
但这无所谓,刘彻真正的关注的是,这位阏氏嫁过来的时候,还带来了皋兰山!
是的,按照刘彻与西匈奴的协议,皋兰山地域,应当在这位阏氏嫁来的同时,交割给汉室!
皋兰山在哪里?
打开地图,你就能看到。
这是扼守着进出河西咽喉要道的战略重地!
历史上,霍去病曾经在这里与匈奴展开了血战,据说战斗打的非常惨烈,打到最后,汉匈双方的士兵白刃相接,鲜血汇聚成血河,灌满了整个峡谷!
而如今,这个战略要地,没费中国一兵一卒,匈奴人甚至搭上了一个妹子。
这买卖值不值?
对汉室来说是值的。
对西匈奴来说也是值的。
唯有北匈奴破口大骂,说且渠且雕难‘弃祖宗之地,奴颜婢膝,诚为贼奴也!’
但且渠且雕难却非常满意。
因为,这个地区,不过百余里,而且在西匈奴也算不得什么经济命脉和生死之地——现在假若汉军要攻击西匈奴,哪怕皋兰山再险要一百倍,也是白搭,连高阙都被汉军硬攻了下来,没有坚城依凭的皋兰山怎么挡得住汉军的攻势?
而将此地作为和亲的礼物,送给汉室后,且渠且雕难换到了刘彻承诺加大供应‘逍遥散’以及准许西匈奴于汉室在边境榷市的许可。
这无疑是救命的承诺!
有了这个承诺,西匈奴的小政权,总算可以喘一口气,且渠且雕难也不需要再担心半夜被人割了脑袋了。
需要指出的是,如今的皋兰山,不是后世的那个皋兰山。
后世的皋兰山在宁夏的兰州城外。
而如今的皋兰山,则在甘肃境内,后世称之为合黎山,海拔约在一千三百米左右,是中国进出河西的咽喉要道,历史上张骞出塞,最先翻越的就是这座山,他也是在这里被匈奴人俘虏的。
而汉室得到皋兰山的控制后,等于将领土向河西方向延伸了两三百里,直至历史上的张掖郡附近。
再向前数百里,就可以见到浩瀚的居延泽了。
西匈奴的这个决定,与战国时期,魏国对秦国割让河西地区是一样的性质。
等而言之,实际上,现在汉军已经拿到了控制和宰割河西走廊的门票。
刘彻已经计划好了,在当地建城、移民,同时封镇两位宗室和几个列侯,为将来全有河西做准备。
至于且渠且雕难和他的西匈奴小政权,就姑且让他再逍遥几年好了。
反正,刘彻一时半会,也不急于去拯救和解救自己的小舅子于单。
想了想,刘彻就吩咐左右:“传朕的命令,遣宗正前往太原,迎接来嫁之公主,封其安义夫人!”
“再遣大鸿胪及太常有司,前往皋兰山,代朕祭皋兰山山神……”刘彻又补充道。
皋兰山既然已经是汉室疆域,那么,自然要按照传统去祭祀当地的山神。
这是一种古老的仪式和习惯,从三王五帝开始,祭祀天下名川大泽就是统治者标识自己的领土的方式。
“不知何时可祀昆仑啊……”刘彻悠悠的长叹一声。
对帝王而言,毫无疑问,最高的荣誉,就是亲自封禅泰山和拜祭昆仑。
封禅泰山是为了向天地表功,而拜祭昆仑,则是为了与三王五帝争辉。
传说,三王五帝,都曾经踏足昆仑。
神话之中,昆仑山更有着西王母的传说。
假如封禅泰山,那是劳民伤财的话,那么拜祭昆仑,则毫无疑问是刘彻对全世界宣告,自己已经恢复了三王五帝威权的象征!
更是寓意汉室登顶世界霸主,主宰地球的象征!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节 行动力爆表的商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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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义单于夏义于元德七年春二月乙卯(十四日)受诏从长安出发,前往龙城。
在经过了一个半月的跋涉后,这位归义单于在两千汉骑的保护下,进入了龙城。
夏义的阵势非常庞大而威严。
整个就国队伍,除了有两千骑兵之外,还有五千步卒,其中包括了三千陌刀兵。
一路上寒光凌厉,军容鼎盛。
沿途各部,闻者变色,见者惊心。
纷纷心悦诚服的跪到草原两侧,恭迎伟大的单于入主他忠诚的龙城。
一进入龙城,夏义首先就进驻了早就为他准备好的单于宫。
所谓单于宫,乃是汉军占领了龙城后,将原先龙城之内的中央建筑群(旧匈奴的祭天台和年老贵族赡养的穹庐群)改造为接近中原诸侯王王宫的宫殿。
当然,这个宫殿现在还简陋的很。
拢共就那么三五百间屋舍,没有花园,也没有画室、藏书阁和档案馆。
整个单于宫,也没有什么人。
除了几十个汉军从龙城找到的曾经服侍匈奴贵族的侍女外,连个宦官也无。
可谓是一穷二白。
但夏义却依然兴奋不已的将整个单于宫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然后坐在为他设计好的单于宝座上,眯着眼睛,幸福的呻吟起来。
他抓着自己腰间,那颗象征着他身份与地位的单于印绶,重重的拍在案几上,模仿着中国诸侯王的模样,端坐己身,抬头挺胸,清了清嗓子,然后道:“寡人受命于天子,都此龙城,幸甚至哉!”
“不过,龙城之名,颇患中国忌讳,寡人以为不妥,当更之……”
一个中年文士模样打扮的男子拜道:“单于既有此意,臣以为,不若单于上书天子,请天子赐城名!”
这人姓张名常,乃是夏义在长安混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挖到的谋士之一。
也是夏义现在最重视的幕僚——此人曾经担任过汉室睢阳令,后来卷入了一件贪腐案,丢官弃职,只能回家种田。
但他不甘心如此,于是跑去长安,想找个贵人投靠,从食客起步,想要卷土重来。
但问题是——如今汉室的贵族士大夫们,武贵文贱。
只爱那大丈夫,真英雄真豪杰。
纵然是想培养谋士和幕僚,人家也希望是小鲜肉,这样更容易培养成为下一代的近臣。
况且,这张常屁股不干净,即使有人动心,却也不愿意用他。
答案很简单——三条腿蛤蟆或许不怎么好找,但两条腿的文人士大夫,却满大街都是。
现在又不是战国之时,你读上几本书,就可以去什么平原君、孟尝君府上混吃等死了。
如今是煌煌大汉,时人赞之曰:维天之命,於乎不显的大汉帝国,是陟其高山,嶞山乔岳,允犹翕河。敷天之下,裒时之对,时汉之命的伟大时代。
在如此的伟大时代之中,文人已经越来越不值钱了。
雕版印刷业带来了知识普及速度的大爆炸。
现如今,连中产之家,都可以让自己的孩子读书识字了。
曾经被视为传家之绝密的许多著作,现在,只要有钱,满大街都是。满天下绽放的各种学苑,变着花样的收学生,儒家的一些学派,还玩出来了为了抢一个良才,不惜免其学费,还给他补贴的花样……法家则提供了各种各样名目的‘实习机会’。
譬如说,某位巨头的学苑之中的优秀弟子,总能在三五年后,被师长安排到某个执法衙门或者法家官僚主政的地方官府,学习和旁观具体政务和案件的审理、判决……
甚至连过去被视为屠龙术的兵书、地理、天文,也不再是某几个人才能掌握的专利。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方面,士大夫知识分子们,情绪高涨,胸有万丈激情,一篇篇不朽诗赋,不断流出。
人人皆以为,三代之治不远,而天下大同可期。
颇有种历史将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终结的味道。
以至于在过去根本不可能用来评价王朝的‘维天之命,於乎不显’这样称颂周公治理之下的周室颂词,也被人盖在了帝国身上。
而在另一方面,知识分子的含金量,越来越贬值。
最好的证据,就是考举。
一年数千,甚至近万名考举士子,从考举制度中诞生。
而每年的参考人数,也是逐年上升。
根据少府和丞相府的预计,五年后,一次考举的参考人数很有可能会突破十万人!
这是什么概念?
每五百人之中,就有一个过去概念里的知识分子、士大夫。
在这样的局面下,传统的士大夫家族惶惶不安,寻求转型,而新兴知识分子则一边仰望着张、汲、颜的传奇,幻想着自己也可以遇到这样的明主,另外一方面,却又在惶惶不安之中自卑,自怜自艾。
至于类似张常这样,在过去或许算得上人才的旧官僚,但在今天,价值却在不断贬值。
且贬值速度与考举的增长速度成正比。
考举人数越多,含金量越低。
士大夫们,已经迅速从过去的买方市场,变成了卖方市场。
其处境,颇有些类似未来的大学僧。
一开始,是天之骄子,随后,逐年贬值,最终,为了一个工作机会而不得不奔波于各个不同的公司之间……
一次公务员考试,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不能适应,就只能被淘汰。
而显然,张常不愿意自己被淘汰。
于是,他选择给夏义当幕僚。
而夏义,作为匈奴单于,哪怕他是天子册封的单于。
但是,却很少有高级知识分子愿意为他效劳。
毕竟,大家不傻,给夏义当幕僚,其结果很可能会是自绝于仕途——谁敢用一个给匈奴人当过幕僚和食客的官员?
扪心自问,大家都觉得,若自己是九卿,肯定不会乐意提拔和保举一个给匈奴人当过幕僚的人。
但张常却不同。
他只能选择这条道路突围。
自然,他就只能尽心尽力的辅佐夏义。
希望未来,可以在汉室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因为张常很清楚,未来的朝廷肯定需要熟悉草原和塞外事务,善于处理和管理游牧部族以及夷狄诸国的官员。
而事实也证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能有甜头。
譬如,安东的大发展,也譬如张、汲、颜的发家之路。
是以,张常立刻就建议夏义给长安上疏,请改龙城之名。
而夏义,则也有此意。
不过,他的想法显然与张常不同。
张常是站在汉家官员的思维上考虑问题,而他夏义,则是天子的鹰犬。
他很清楚,自己必须要比其他人想象中更乖巧,更恭顺,才能在天子面前博一个好印象。
在考虑了一会后,夏义摇摇头,道:“寡人既是陛下臣,岂能事事让陛下操劳?勿为也!不如先生为寡人想一个好城名,寡人再奏请陛下恩准!”
张常闻言,也是点点头,反正,他的职责只是出主意,对得起夏义给的俸禄和赏赐就可以了。
微微琢磨了一下,张常就拜道:“单于既蒙圣天子之恩,主匈奴之事,且夫陛下乃欲以单于,教化诸部,不若单于奏请陛下,请改龙城曰:顺德……”
“这个名字好!”夏义闻言,立刻眼前一亮。
顺德二字,在他眼里真是太妙了!
一则,这个顺字,表达了他的顺服和臣服,二则,当今天子年号元德。
这拍马屁,当然得拍在大腿上了!
“请先生为我草拟表章……”夏义立刻就道,对张常的印象更是拔高了一个等级,觉得可以提高对方的待遇和薪金了。
“诺!”张常闻言,恭拜道。
就这样,将龙城更名为顺德的事情就定了下来,只等夏义表章抵达长安,天子恩准就可以正式更名了。
张常想了想,又进言道:“今单于奉陛下命,镇抚龙城,为汉归义单于,当遣使传召各部,来龙城朝拜单于,以正大义名分!”
夏义闻言,当然是连连点头:“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他这个单于,虽然受封两年了,但至今是个光杆司令。
在这龙城之中,也就那么几十个扈从、幕僚以及天子赐给的卫队可以指挥。
其他人,大抵是不会鸟他的。
尤其是那忠勇军都尉韩孺,眼睛里就压根没怎么将他放在眼里,甚至可能多半还觉得他来这龙城是来捣乱和添堵的。
自然要召集各部,树立威权,让长安和汉室上下好好看看,他这个单于还是很有用的!
至于幕南各部会不会鸟他?
夏义并不担心。
谁不服从,就灭亡谁!
长安派他来龙城,可不仅仅是坐在这单于宫之中当个泥塑雕像的。
更是要借他之手,臣服和收复幕南各部,对幕南实施有效控制的。
而且,希望他这样去做的,不仅仅是一个天子。
更有一个庞大的集团,一个恐怖的利益集团!
“去给寡人请杨、彭、卓等诸位先生来此……”夏义随即下令。
不久十几位大腹便便,衣冠奢华,气度不凡的男子就联袂来到了夏义身前。
“吾等见过单于……”众人对着夏义微微致意:“未知单于唤我等有何吩咐?”
“今寡人受命天子,宣王化于塞外,正需诸君相助,还请诸君依约而行之!”夏义立刻迫不及待的请求道。
这些人是他来这龙城的最大推力和最大后援。
没有错,他这个单于是光杆司令。
但问题是——哪怕是个傀儡,他也是单于,也有着可以利用的价值。
而在这个世界上,最擅长开发利用他人的价值的群体,自然毋庸置疑,乃是商贾了!
这十余人,都是汉室国内著名的豪商大贾的亲信心腹或者子侄。
每一位背后站着的,都有可能是一个万万家訾的巨贾。
他们在过去,长期与夏义交好,甚至源源不断的提供钱财,供给给夏义享乐。
更利用他们的人脉和关系,为夏义在朝中营造天子好忠奴,国家好中仆的形象,使得夏义可以顺利来龙城就国。
他们自然不是慈善家。
付出这么多,当然是追求回报的。
而这些人想要的东西,也很简单——一个商品倾销地,一个皮毛资源供给地。
如此而已。
这些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随即就有人出列道:“单于,二十万石粮食,十万石刍稾,五千石盐以及布帛一万匹,奶酪三千石已在云中等候,只等单于需要,即刻起运!”
“且,倘若单于还有需求,吾等还可以继续调集物资!”
说话之间,这些人胸中的骄傲和豪迈,真是气吞万里如虎!
经过数十年发展后,汉室的商贾们,终于在今天,达到了一个过去的先辈们所无法企及的地步。
一个巨贾,就已经拥有雇工数千,打手数百,家訾数千万乃至上万万的恐怖地步。
如今,这数十家巨贾联合起来,竟然可以毫不犹豫的调集起数十万石的物资和粮草,而且看样子,只要有需求,且有利可图,他们还可以调集更多的资源!
这简直太恐怖了!
当年,楚汉争霸之时的宣曲任氏恐怕也没有这个能力调动如此多的物资!
但,这并不奇怪。
如今天下,随着各种新技术的普及,粮食产量大增。
虽然,很多地方,依然存在大量贫民,许多家庭甚至无法温饱。
但金字塔上层的群体,却无疑拥有了比过去更强大的力量和财富。
且,安东大开发和淘金潮以及对外战争的胜利,使得天下出现了一波中产阶级的井喷潮。
家訾一万到十万的群体,在关中甚至占据了总人口的六成。
而十万到百万之间的家庭,也有数千户之多。
富裕起来的人民,需要更多的资源,也消费得起更多的资源。
肉类、奶制品、皮毛、鱼干,过去普通人民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如今他们都能买得起了。
消费市场的繁荣,促使商人们行动起来,为他们的客户找到一个资源丰富、物美价廉的原材料产地。
毫无疑问,再没有比幕南更好的地方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三十六节 战斗力爆表的商贾(2)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他们在元德四年,马邑之战后,就一直在期盼着今天。
高阙之战后,他们就已经在鼓噪和推动汉室对幕南的征服和控制大业。
这不仅仅是因为利益,更因为这关系着众人的身家性命!
燕蓟之战时,安东的十几位商贾就在杂家的倡议下,联手来了一次千里大转运——这些大贾的船队,立刻在各自的码头卸货,然后运载着士兵、武器和粮食,顶着风暴与恶劣的海况,源源不断,疾驰泉州。
在两个月时间内,他们组织了超过五百艘次的大小船只,向泉州港输送了五千名士兵及其全部的武器装备,十五万石粮食,数十万套衣物以及数不清楚的药材。
而在战后,他们继续向泉州运送战后重建所需要的物资和药品。
为此,他们虽然付出了惨重代价——二十五艘各种船舶在暴风和恶劣的海况之中沉没,甚至有商贾的家主,随船而亡。
但是,没有人退缩,没有人害怕。
就连那个刚刚丧父的商贾之子,也是闻丧之后,身披孝服,却继续指挥家中商船乘风破浪,向着泉州进发。
直到战争胜利,他才回家为父建立灵堂和衣冠冢。
此事,让商贾群体在天下人的面前加分不少。
人们第一次想起来,商贾固然多败类。
但却也有义商,也有君子!
古有弦高,舍家为国,也有子贡,虽是商贾,但却受人尊崇,更有陶朱公,为世人所赞。
而随后,长安城重建,各地大贾,包括长安本地的豪商们‘纷纷慷慨解囊’,也让人们对他们的印象更上一层楼。
趁着这个前所未有的宽松舆论环境以及良好的形势。
商贾们,当然立刻就迫不及待的推动和运作起了夏义就国。
这也是夏义为何能这么快就就国的缘故!
不然,恐怕现在,朝堂上都还在争论‘归义单于要不要就国’这个问题。
没办法,实在是无盐氏死的太惨了!
要知道,对于如今天下的许多大贾来说,无盐氏,那就是他们的精神偶像和曾经心里的传奇。
吴楚之乱,敢给国家放贷,还能收回本金和利息。
这简直就是奇迹啊!
而各地商贾,第一次来到长安时,首先感受到的,也从来不是汉家的威严和天子的神圣。
而是财大气粗的无盐氏的荣光!
鼎盛时期,花街柳巷,几乎所有知名的销魂窟,全部是无盐氏的产业!
这个可怕的家族,一度垄断了整个长安的高端会所以及高端金融产业。
他们曾经资助了上千的官员,也曾经为九卿列侯们提供着各种各样的金融服务,为他们解除后顾之忧。
论起人脉和关系,天下商贾,都只能望其项背。
但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这样一个传奇般的家族。
在皇权面前,却连蝼蚁都不如。
轻轻一捏,粉身碎骨。
所有产业,尽数抄没,所有财富,都被没收!
据说,少府从无盐氏的主宅之中,运出了整整八十多车的黄金……
而在长安直市上,整整三十箱的债权,堆磊在一起,这些无盐氏曾经的骄傲和荣光,为一把大火,付之一炬。
旁观者无不拍手称快,列侯大臣,全都长出一口气。
而天下商贾,尤其是大商贾们,则冷汗直冒,寒毛倒立,两股战战。
在那一刻,他们知道,即使自己身家亿万,奴仆以千计,联姻的对象是顶级列侯、两千石大员。
但,不成皇亲国戚,终究是灰灰而已。
唯有成为类似临邛的程郑氏和卓氏那样的皇商,或者学习师氏家族,成为天子幸臣,方有机会,成为一只稍微强壮些的蚂蚁,不再是天威之下,连句辩驳都说不出口,连为自己找个借口都不能的灰灰。
而想成为程郑氏、卓氏、师氏。
道路就已经摆在了他们眼前。
当然,他们还有另外一条道路——换个国家!
资本无国界嘛。
但可惜的是,此时的大汉帝国,比后世的米帝还可怕!
寰宇之内,唯有帝国,方能给与他们今天的财富、市场以及资源。
也唯有汉室,才能让他们能够如此显贵!
这就比较尴尬了。
是以,资本只有一个选择。
就像后世的犹太人一样,他们只能匍匐在皇权面前,俯首甘做孺子牛!
还得随时注意姿势和方法,因为一旦出了问题,那就是末日!
当然,只要注意好方寸,那么,即使成不了卓氏和程郑氏,也可以向着师氏的地位努力嘛!
当今天子对于那些愿意跟着他走的人,还是很宽容的!
这也是今次为何会有如此多商贾抱团来这龙城的缘故。
哪怕不来做生意,来混个脸熟,向未央宫表示:陛下,您想干嘛,草民就算卖了自己,也会帮您完成心愿滴!
…………………………………………
归义单于夏义,抵达龙城后,立刻遣使,前往整个幕南各部,宣达自己的命令。
每到一个部落,使者都会吹响传统的鸣镝。
匈奴人的鸣镝声音是很好辨认的。
因为,所谓鸣镝,其实与后世某些原始部落里的吹箭差不多。
只不过,匈奴人是骨头制作这种鸣镝。
吹响之时,声音尖利,仿佛秃鹫在嘶鸣。
听到鸣镝声音,早就被匈奴人调、教出条件反射的大小部落,立刻在首领带领下出来迎接。
使者们,昂着头,傲慢的骑在马上,宣达着单于之命:“大汉天子所立,孪鞮氏唯一的宗种,归义单于有令:限xx部族于夏五月之前,抵达龙城,参与龙城之会,胆敢不从者,视为对单于威严的挑衅!单于将命令大军,焚烧该部的所有草场,将他们的牲畜杀死,将他们的头颅插到木桩之上,让烈日暴晒!”
面对这样的命令,幕南各部,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嗤之以鼻,有人战战兢兢,有人野心勃勃,也有人不以为意。
但终究,使者所到之处,没有部族敢于对抗。
也没有部族敢说:我不去!
原因很简单。
因为,幕南的日子,实在已经过不下去了!
去年,一场燕蓟之战,几乎摧毁了整个幕南的游牧经济。
大片大片的草场,被匈奴军队的牲畜和人马啃得连草皮都没有了。
而为了支撑战争,军臣更是以强制性的手段,将整个幕南的牲畜抢走了一半以上。
原本以为,只要打赢了战争,就可以从燕蓟抢到足够的粮食、人口来渡过危机。
但怎料,燕蓟之战惨败。
匈奴大输特输,甚至连内裤都扔在了长城之中。
随后,撤退的匈奴军队,为了让自己回到幕北后,日子能好过一点,几乎带走了沿途的所有他们可以见到的牲畜、人口和其他资源。
等句犁湖和狐鹿涉的主力越过大漠,留给幕南诸部的,就是一个烂摊子。
在去年的整个秋天和冬天,可怕的饥荒,席卷幕南。
不知道有多少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牲畜甚至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妻子活生生的饿死。
某些地方,甚至发生了人吃人的惨剧。
唯有靠近长城一带,且早就投靠了汉室的那些中小部族,依靠着汉室和汉军的接济和救助,完好无损的捱了过来。
而剩下的其他部族,都遭受了重创。
甚至有部族在冬天的大雪之中,彻底消亡。
全族上下,都被寒冷和饥饿灭绝。
以至于当冬天的冰雪消融,有部族的牧民驱赶着仅存的牲畜外出放牧时,他双眼所见的,是一个个人间惨剧:许多原本肥美的牧场之中,到处是倒毙的人、畜尸体。
饿的瘦骨嶙嶙的孩子,绝望的母亲还有在冰雪之中挣扎的父亲,一家人的尸体,往往都堆磊在一起。
少数存活下来的人,都疯掉了。
他们抱着亲人的尸骨,在茫茫大地上游荡。
这是所有野心家的盛宴。
那些捱过了寒冷和饥饿,依然存有实力的部族的力量,迅速的膨胀了起来。
只要能拿出食物,哪怕是一个几百人的小部族,也可以在瞬间吸引超过他本部人口十倍以上的牧民来投奔。
只要你给口吃的,就有的是人,愿意给你做牛做马。
但问题在于——哪怕是如今,最富裕的部族,在经过了去年整个秋冬两季的可怕灾难的折磨后,所能结余的食物也已经不多了。
除非——他们能找到一个血袋吸血。
在漫长的几千年历史上,北方的游牧民族的崛起,都是因为全球性的天灾,迫使他们不得不南下劫掠,同时,由于全球性的气候灾难,强盛的中原王朝,也将被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搞得焦头烂额,失去对边境的控制。
但如今的问题,却是——幕南的灾难是人祸。
且南方的中原王朝,正如日中天。
这就很尴尬了。
找不到可以劫掠对象的诸部,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同类——那些依然存活着的部族。
征战、杀戮、毁灭和征服,蔓延了整个元德六年的秋天和元德七年的冬天。
当春天来临时,哪怕是胜利者,也已经精疲力尽,气喘吁吁。
而更严重的问题,却已经摆在了各部首领的面前——他们已经没有积蓄和力气,再渡过一个残酷的冬天了!
甚至,哪怕是如今这个鲜草芬芳的春天,这个美丽的春天。
各大部族,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去年,匈奴大军对草原生态的毁灭性破坏,终于显现了恶果!
大片大片的牧场,今年春天没有生长。
更多的地方,则只有点点的绿意。
微风吹过,就能带起沙尘。
有经验的牧民恐惧万分,因为他们知道,这是灾难的象征!
这些牧场,假如不能保护好,那么,数年之后,它们就会退化,甚至化作沙漠!
而一个沙漠一旦形成,它就会在未来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里,持续的侵蚀和毁灭附近的生态。
这些地方,将寸草不生,将风沙漫天,将成为死地!
许多部族的萨满祭司惊恐的宣告:这是天神对于诸部的惩戒!唯有虔诚祈祷,献上让神明满意的祭品,才能消解灾难!
现在,哪怕是最桀骜的部族首领也知道,自己的部族,已经走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一个选择不好,全族都要灭绝!
对游牧民族来说,活下去,活下去,生存下来,延续下来,才是他们最终也是永恒的目标!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敢拒绝夏义的命令。
各部族纷纷开始准备前往龙城。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臣服了,跪下来了。
只不过是去龙城看一看,看看汉朝人能出个什么价。
开价不错的话,倒是不可以考虑给汉朝人当狗。
甚至,有人怀揣着来骗一波粮食救济,做个样子的心思。
毕竟,对这些部族来说,在他们的立场上来看。
你汉朝人跟匈奴人之间的问题,是你们孪鞮氏和刘氏这对亲戚之间的矛盾。
最好那边都不要得罪。
而野心家则觉得,或许这是自己的机会。
取代匈奴,成为草原霸主的机会!
在他们看来,汉朝人即使击败了匈奴,也不能在草原上长久的居住,这大草原,还是会还给他们。
在各色部族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纷纷踏上前往龙城的道路的时候。
从云中郡、上谷郡、狼猛塞,各个通向龙城的道路上,一辆又一辆重载马车,络绎不绝的通过长城的关塞,将粟米、小麦、奶酪以及各种布帛、陶瓷甚至是铁锅、食盐、香料,向着龙城源源不断的运过去。
而在龙城附近,一个个仓库被搭建起来。
数不清的物资,堆的满满当当。
衣冠楚楚的汉室商贾的子侄和心腹们,磨刀霍霍。
对商人们来说,虽然人人都知道,这一次主要是来给天子做事,为王前驱的。
但,追逐利润是商人的天性!
更何况……
这茫茫草原,肥羊成千上万,不狠狠宰一刀,如何对得住自己?对得住陶朱公的教诲?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四百三十七节 司马迁的疑惑(1)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那么,刘彻假如想要查阅某一年的档案,这个史官恐怕得把整个石渠阁翻一遍才找得到。
但,若是司马迁,则不需要考虑太多。
他从小生于斯,长于斯,熟悉石渠阁的每一个档案室,知道什么年代的档案在什么地方,更清楚,在什么地方能找到某些你在外面根本找不到的好东西。
譬如说,某位天子不被记录在正史之中,与臣子的对话,或者某位丞相,在觐见天子时不小心说出来的大实话。
况且,刘彻也找不到比司马谈、司马迁父子更专业,更有职业精神的史官了。
“朕听说,卿准备游历天下?”刘彻笑着问道。
“然!”司马迁拜道:“臣打算先出函谷,东游雒阳,观大河之淘淘,入汾睢之地,见后土之道场,再南游江淮,上会稽之地,探夏后氏之穴,见九疑山之虚实,渡阮、湘之河,再入齐鲁,观孔子之风,东渡安东,怀萁子之遗德,出辽东之郡,怀古秦开之塞,由蓟城而归,再奏陛下圣前!”
在历史上,司马迁的整个少年和青年时期,都会是在老家龙门渡过。
但这一个历史线已经彻底改变,他成长于长安城中,在石渠阁之内长大。
这既让他有了丰富的远超同龄人的知识储备,但却也因此缺乏足够的磨砺和见闻。
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宅在家里面死读书,不过是个书呆子。
唯有走出门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认识和接触世界的真伪,才能学以致用。
司马迁的这个决定,毫无疑问,让刘彻很喜欢,他坐起来,看着司马迁说道:“爱卿既然打算周游天下,何不走的更远?”
“南越有沧海之景,河套有高阙之美,阴山之固,远及皋兰,有燧人氏之遗!”刘彻循循善诱着:“且,如今在龙城恐怕有一桩趣事,爱卿不若先去龙城看看?”
“龙城?”司马迁闻言,颇为犹豫,他成长于元德年间,所见所闻,都是我大汉威武,夷狄授首,王师百胜。
小伙伴们纷纷都说:维天之命,於乎不显。
甚至有人断言,三代之后的第四代,已经到来。
是以,在内心之中,司马迁是抗拒着草原上的蛮夷的。
但天子却说让他先去龙城看看?
大着胆子,司马谈问道:“臣听说,陛下日前下诏,更龙城曰:顺德,归义单于奉诏后回奏:臣当于元德七年夏五月,召集诸部,为龙城之议,伏唯陛下能作威作福,伏唯天单于能率元元万民……陛下说的趣事是此事?”
刘彻呵呵一笑,摇摇头,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卿对商人怎么看?”
“商人?”司马迁微微皱眉,虽然不懂,但还是老实答道:“回禀陛下,商贾乃贱业也,且商贾之人,行事无约束,做事无底线,败坏民风,坏三王之教,毁淳朴之风,世人皆曰:彼辈不事生产,专司轻重之事,用囤积居奇之策,可谓小人哉!”
“韩非子言:商工之民,修治苦之器,聚弗靡之财,蓄积待时,而侔农夫之利!人主不除,则海内虽有破亡之国,削灭之朝,亦勿怪矣!”
刘彻闻言,点点头,这倒也没有说错。
但是……
他笑着问道:“卿自己以为呢?”
“这……”司马迁微微一楞,但终究不敢欺瞒,老老实实的答道:“臣近日读书,观周书曰: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昔者管仲更曾用轻重之权而相齐恒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是以,臣有所疑虑,只是不敢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