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的妹妹才没有那么阴阳怪气
乐语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妹妹千雨雅已经回来了,似乎正在后院洗菜。
千家是有后院的,后院里最重要的工具莫过于压水机,生活用水都是从压水机打水出来的——自来水技术倒是已经应用,但跟他们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关系。
乐语想了想,他倒是愿意舔着逼脸等开饭,但等开饭这段时间也没事干,他又没手机电脑,家里唯一的书不是千羽流的工具书就是千雨雅的教科书——看那些还不如去帮忙做饭呢。
千羽流平时是不会在晚饭做好之前回家的,实际上千羽流在毕业工作之后,就从未在天黑之前回家——他要么在统计司里明着加班暗着窃听,要么到统计司校场锻炼战法。
乐语也想过要不要锻炼战法,但千羽流的经历告诉他,这不是一项‘努力几周’就会有明显效果的训练。
就拿前世的乒乓球来比喻,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的战法境界,相当于小区乒乓球好手的水平;而军校毕业生,约莫是市级乒乓球运动员的程度;像千羽流这种,大概就是刚刚踏入省级运动员的门槛。
因此乐语若是想超越千羽流的战法境界,就等于要在省级运动员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这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做到。
0分到60分简单,但80分迈向90分所需的努力与天赋可是前者几倍。
饶是千羽流这种体质天赋都卓越非凡之辈,在这个年纪也只能达到‘初级八稻流咬战法’的水平。若乐语认为自己努力一下就能超越千羽流,那也未免太看低这个世界的天才了。
更何况战法真的很难,哪怕乐语消化完千羽流的记忆,但对战法更高境界的运用依然是‘脑子好像懂了但身体根本没懂’。
学习,学个屁,还不如老老实实回家跟妹妹吃饭。
乐语来到后院,看见千雨雅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压水机旁边,一头长发扎了个马尾方便做家务,衣袖裤子都束起来露出白皙透莹的脚踝手腕,制服外面穿了一条白色围裙,打了一盘水正在洗菜。
千雨雅听到靴声,转头看了乐语一眼,眼里微微有些惊讶,但旋即低下头继续摘菜叶子。
乐语好奇地看了看后院的花花草草,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是千雨雅打理的:“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没有。”
“真的没有?不要客气,我对下厨还是略懂一二的。”
乐语已经不是很在意自己是否ooc(不符合人物个性)了,毕竟连陈辅都看出端倪,想瞒过亲妹妹千雨雅也根本不可能,循序渐进地让他们习惯自己的变化才是做好的办法。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也是乐语跟千羽流最大的不同,就是乐语不愿意一直戴着面具生活。
间谍生活对千羽流来说几乎是刻进dna般的本能,但对于乐语来说……他不是千羽流那种什么都能刻进dna的猛男啊!
下班回家吃饭,对乐语来说,其实不仅仅是为了渡劫。他下意识地将回家视为一种的放松,从喘不过气来的危险间谍生活中的休憩时间。
就连正在洗菜的妹妹,看起来也是这么的可爱顺眼。
怎么也比大吐苦水的陈辅好多了。
“真的不用你帮忙,你忙吧。”千雨雅没有抬起头,似乎摘菜叶子是什么重要工作。
既然不用帮忙,那乐语就心安理得地吃白饭了。不过闲着也是闲着,他挨着墙边问道:
“学习成绩怎么样?在学校过得还舒心吗?”
千雨雅微微挑眉。
“最近零花钱还够用吗?有没有想买新衣服啊?”
千雨雅扯了扯嘴角,一不小心将能吃的叶子也摘下来了。
“有没有谈恋爱啊?我很开明的,自由恋爱我很支持,但你得辨别认清对方是不是好人,最好告诉我让我去查一下,我当了二十几年男人,对面一翘尾巴我就知道他是不是好人了……”
啪!
千雨雅双手重重一锤水盆,洗菜水溅了一地。乐语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怎,怎么了?”
“……今晚要做梅菜肉饼,你可以帮我将梅菜和香菇剁成丁,将肉剁成肉末吗?”千雨雅强忍着怒气说道。
“你的愿望,我确实听到了。”
乐语去灶台拿起大黑菜刀,将泡发好的香菇和梅菜切丁,哚哚哚的刀切声随之响起。切完香菇梅菜,乐语发现刀好像不太锋利,剁肉的手感好差。
他忽然想到精神力操控光线化为利爪,那用来强化菜刀岂不是能变成神兵利器?
说干就干,乐语激活精神力延伸到菜刀边缘,按照战法的技巧模拟出利爪的效果,用力一切!
啪!嘣!
第一声,是砧板被切开的声音。
第二声,是菜刀崩断的声音。
“你干什么?”
千雨雅甩干净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了擦,走过来疑惑地看着崩了好几个口子的菜刀:“菜刀惹你了?”
乐语解释了一下自己想给菜刀强化+1的想法,千雨雅的脸色越加疑惑:“菜刀又没有耀石芯片,你的精神力根本渗透不进去,你制造的光晶自然无法与菜刀融为一体,也会对菜刀产生破坏……只有耀石器械才能作为精神力的延伸,这不是常识吗?”
也就是说白板菜刀无法强化,强行强化只会被弄坏……乐语假装无事发生过:“啊,原来如此,我刚才忽然忘了这事。”
千雨雅淡淡说道:“你贵人多忘事。”
“那怎么办?”
千雨雅接过菜刀,端详片刻:“我明天拿去给街口的修刀师傅看看,应该还能用。我等一会去李婶家借把刀。”
修刀师傅……这种略带点武侠风味只从爷爷奶奶口中听过的名词让乐语不禁眨眨眼睛,他这时候才发现千家的菜刀似乎用了很多年,黑不溜秋的,看来没少修过。
辉耀朝廷发展太阳能工业化也没多久,社会生产力并没有达到菜刀随便买的程度,更何况菜刀属于管制刀具,每买一把都得去提刑司备案,绝大多数人家都是一把菜刀一辈子。
乐语看了看砧板上还没剁好的肉,“不用借刀,等下这些肉我很快就能剁好。”
“刀都崩了,你怎么……”千雨雅还没说完,便看见她哥双手光影扭曲。
削!
抓!
挖!
撕!
八稻流咬战法本身就取形于‘撕咬’这个动作,如果让乐语去片出一片片肥瘦相间的肉那他可能就没啥办法,但将肉剁成肉末,却正是咬战法的业务范围内!
不一会儿,乐语就徒手将一斤多的肉撕成肉末,盘成一团放在盘子里,“这样可以吗?”
千雨雅点点头:“可以,剁得很好,不愧是你。”
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简直跟屠夫一样。”
第17章 学习,学个屁
虽然千雨雅没什么表情——乐语怀疑千家两兄妹都是遗传性脸瘫——但乐语总感觉千雨雅说话好像有点阴阳怪气。
只是接下来也没他什么事了,乐语便回到客厅练练战法消磨时间。
客厅有一大片没有摆放家具的空阔地,千羽流还没进军校前就是在这里锻炼战法。空地最中央处地面有很明显的磨损凹陷,赫然是千羽流硬生生踩出来的。
当乐语踩上去,双脚完全契合地面凹陷,脑海里许多记忆如同泡沫般浮出水面,他自然而然地摆出了咬战法的起手架势,开始演练起咬战法,回忆起许多知识。
绝大多数战法,都可以划分为‘养’、‘用’、‘炼’三个部分。
‘养’即养身,锻炼战法可以强身健体——但必须是完整的战法传承,锻炼前的热身、锻炼后的拉伸、休息时的按摩缺一不可,否则锻炼战法只会损耗身体。
不过能流传到现在的战法,都是经过无数唤醒者锤炼千万遍的完整版本了。据说某些世家拥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术’底牌,不过原主千羽流对此是嗤之以鼻——世家几十代几百人的传承,怎么可能比得上全国数百代数十万人不断迭代改进的战法?
‘用’即运用,并非所有战法都是为了战斗而发明,譬如内景手战法就是令医官光靠肉掌推拿封脉就能治疗大多数疾病的技术,而就算是用于战斗的战法,也并非学完怎么打拳就能战斗——你还得学敌人如果这样打你,你要怎么应对等等策略。
因为战法信息完全透明的原因,每一种战法上都有应对其他战法的完美策略,就像是格斗游戏里所有角色都有完美打法,譬如‘他上勾拳你就钻到他屁股下面攻其阴睾’等等。
当然攻略归攻略,能不能搓赢对面,不仅要看你的技术,还得看对方是不是大神。
因此若是想掌握一种战法,要熟背的内容绝对比文化课考试还要多。
‘炼’即炼神,虽然修炼战法无法增强精神力,但修炼战法的过程,可以让唤醒者更大限度调动精神力。
用肌肉力量来比喻,普通人一记直拳只能打出自己50%不到的力量,而经过训练的格斗者可以全方位调动肌肉打出80%乃至100%的力量。
精神力也是如此,普通人的精神力效率只有30%~40%,其余精神力都在调动光能时溢散了,而浸淫战法多年的唤醒者,才能精神力效率提升至60%以上。
当战法精神力效率大于70%,就意味着可以运用自如,登堂入室。千羽流的咬战法精神力效率,就是70%左右。
‘穆飞鸿能吊着我打,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活儿比我好,更因为他的精神力效率比我高一点点,但就是这一点点就能打得我还不了手……’
乐语一边演练,一边回忆今天早上的战斗,许多模模糊糊的关窍忽然明白了,许多习惯性的下意识动作也清晰理解了。
当咬战法演练完,乐语刚好回到原先的位置,踩在凹陷处,全身微微发热,肌肉酸爽,呼吸顺畅,甚至还有点饿。
而且乐语也彻底明悟了。
他在战法上的天赋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到目前为止,他都没能完全消化千羽流的遗产,只能无限接近千羽流的水平。
学习,学个屁,还是等完成生存15天的挑战之后,直接一键升级吧。
咚,咚,咚。
“小雨~你在家吗?”
屋外传来声音,乐语过去开门,看见一个穿着紫蓝制服的女生站在外面,中长碎发齐刘海,脸上有点婴儿肥,眼睛闪烁地看着乐语。
“是千雨雅的同学吧?先进来坐坐,她在做饭。”乐语和善说道。
乐语打开大门让女生进屋,女生连忙说‘打扰了’,旋即好奇地看了看乐语:“我叫黎莹,是小雨的同班同学。”
黎莹并非第一次来小雨家,但她是第一次在小雨家看见其他人。面前这个青年面容和善年轻,看起来跟小雨有几分相似,但却是直呼小雨为‘千雨雅’……难道他是小雨的亲戚?或者是叔父?
乐语招呼黎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才微笑着说道:“千雨雅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有同学欺负她吗?”
“没有没有,小雨在班上可是很有人气的,怎么会有人欺负她。”黎莹连连摇头,看向乐语的眼神越来越好奇:“你和小雨很熟吗?”
这个好看的小哥哥是小雨的什么人?亲戚?邻居?还是童养婿?
“我们啊,关系还可以吧。那千雨雅学习成绩怎么样?”
“很好,不论是文化课还是战法课,小雨都是最厉害的几个之一。对了,你还在读书吗?还是出来工作了?”
“我出来工作一年多了。”乐语呵呵笑道,他询问千雨雅的学校生活,一部分原因是千羽流的记忆影响,而另一部分嘛,就是他也好奇这个同在屋檐下的妹妹在学校是怎样的。
他忽然压低声音:“你悄悄告诉我,千雨雅谈恋爱了吗?”
黎莹眨眨眼睛,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小声说道:“现在还没有,但我知道我们班的方文华喜欢小雨,而且小雨曾经对他也颇有好感。”
你要是说八卦,这个我可就来劲了!
“曾经?”乐语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是啊,但今天方文华说错话了,小雨恐怕是讨厌他了。”黎莹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
乐语有点好奇:“他说错什么话了?说脏话吗?还是黄色笑话?”
“不是不是。”黎莹心想这个小哥哥的思想回路好奇怪:“这件事说来话长……”
“你国文课成绩怎么样?”
“挺好。”
“那你概括一下主要内容长话短说。”
黎莹愣了一下,脑子才转过来明白乐语这两句话的联系,笑道:“简单来说,小雨的坏蛋哥哥今天来学校,然后方文华说了他一句坏话,小雨可能就因此讨厌他了。”
乐语眨眨眼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哎,没想到千雨雅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呢。”
“是的呢,小雨其实很可爱的。”黎莹嘻嘻笑道,她越看乐语越觉得顺眼,而且乐语也很有意思,鬼鬼祟祟地跟她讨论关于小雨的八卦,让她更是心生亲切——对女生来说,背后八卦实在是拉近关系的最好方式之一。
又聊了一会关于小雨的事,黎莹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小雨的什么人啊?”
问出这句话后,黎莹有些脸红。
比起学校里的同学,乐语给她的印象非常不错,不仅好看,而且说话风趣幽默,非常符合黎莹心目中对恋人的幻想。她暗暗决定,以后要多来小雨家玩,哪怕不能跟这个小哥哥拉近关系,多看看养养眼也好啊!
不过这个小哥哥好像跟小雨不是很熟,不仅直呼小雨的名字,而且也不知道小雨的生活细节。哎,要是这个小哥哥是小雨的亲哥就好了!
“我啊,我叫……千羽流,是千雨雅的哥哥。”乐语慢条斯理地喝了杯水,说道。
黎莹眨眨眼睛。
“千羽流?哪个羽?哪个流?”
“羽毛的羽,流水的流。”
“亲哥?”
“这个……我不是很确定,毕竟父母好像去世很久了,以前没问过,应该是亲的吧。”
“小雨还有其他哥哥吗?”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乐语撕碎了黎莹最后一丝幻想:“今天那个来你们学校的坏蛋哥哥,应该就是我了。”
黎莹下意识挪动屁股远离乐语。
她是真的没想到面前这个青年,居然就是传闻中的千羽流!
今天乐语在操场暴打枫川流教师的时候,黎莹其实没怎么看,而且教学楼里操场那么远,大家能听到枫川流的咆哮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看清楚统计司干员的脸孔?
最重要是,乐语给她的第一印象跟想象中的统计司干员完全不同,黎莹听闻的统计司干员,都是一群丧心病狂、贪婪好色、凶神恶煞的邪恶之人,平均每个人三条伤疤六个弹孔。
但乐语给人的感觉就不像是什么坏人,甚至还有些软萌,因此黎莹脑海里瞬间就否决‘他是千羽流’的可能性。
“那那那那那个,”黎莹从随身包包拿出一本青色封皮的书,双手颤抖地递给乐语,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这这是我借小雨的笔笔笔记,刚刚刚才放学忘了给给给她……”
你至于这么怕吗……乐语有些无奈:“不要紧张,我现在下班了,不会抓人去统计司。而且你是小雨的朋友,我保护你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伤害你呢?”
黎莹心想有道理,但双腿依然抖得止不住。人的影树的皮,统计司恶名远播,而千羽流作为其中骨干,更是被传唱成杀人如麻的人屠,手下少说也有几十条人命,黎莹岂能不怕?
“小莹?”
听见千雨雅的声音,黎莹如蒙大赦,立马站起来说道:“小雨,我是来还笔记的!既然笔记还了,那我有事就先回家了啦!”
黎莹说完就一溜烟离开千家了,头也不带回的。
至于跟小雨的哥哥拉近关系这件事……抱歉,天下何处无美男,我黎莹还想多活几年!
千雨雅脱掉围裙,看着黎莹匆忙的背影,转头看向乐语。
乐语一副无事发生过的表情:
“开饭了吗?”
第18章 没错,就是我
天色渐暗,家家户户亮起灯盏,千家的长管灯驱散了客厅的昏暗。
一荤两素一汤,千家的生活水平还是相当不错的,虽然不是什么贵重食材,但吃起来也有滋有味。
乐语用筷子将梅菜肉饼划出一小块儿,梅菜的咸香和香菇的鲜香完全浸入到肉饼当中,吃起来非常下饭。
炸豆腐和白灼白菜也很不错,白菜爽口微甜,炸豆腐酱香十足。
汤是紫菜蛋花汤,因为星刻郡临近海港,紫菜在这里算是便宜物,虽然放盐不多味道略淡,但吃完酱香炸豆腐和梅菜肉饼再喝这碗汤就显得刚刚好,肠胃似乎也变得舒服起来。
这顿饭乐语吃得很满意。
唯一的问题就是千雨雅一直在盯着他。
实在是被千雨雅盯得慌,乐语无可奈何地说道:“抱歉。”
“你为什么道歉?”
“你的朋友应该是被我的名声吓跑的。”
黎莹为什么忽然逃掉,乐语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但这不能怪他啊,他已经尽力了,谁叫千羽流名声这么臭,根本带不动。
乐语叹息道:“外面的人对我误会实在太深了。”
千雨雅凝视乐语好一会,过了片刻才说道:“你最近好像变了。”
“是啊,最近发生了一些事,而且人总是会变的嘛。”乐语接过话茬顺理成章地说道:“黎莹是你的好朋友吗?我不希望你们的关系会因为我而疏远……嗯,你可以邀请她多来我们家,大家相处久了变熟了,她自然不会怕我了。”
这番话乐语是真心诚意的,他知道少年少女的闺蜜朋友是他们难得的财富,自然不愿意破坏别人的关系。
黎莹现在知道千羽流和千雨雅是同住屋檐下的家人,难保不会对千雨雅产生异样的看法——因为朋友家人的原因,而疏远朋友的事却并不少见。
在乐语的孩提时代,他就曾因为发现一位朋友的母亲过于严格泼辣而逐渐疏远,这里面既因为对方母亲过于管束,也因为自己心存畏惧。
友情并不是多么坚固的东西,甚至就像玻璃一样漂亮美丽易碎,或许有的友情能经受考验,但……在真正的考验到来之前,就不要多加考验友情,能修复就修复,能珍惜就珍惜。
或许有人认为这种友情是‘虚假’的,根本不需要珍惜,但这个世界大多数东西都是图一乐,谁又能保证自己的感情关系都是牢不可破永恒不变?在一段感情到达结束之前,尽可能享受其中的美好,才是大多数人的日常。
而且乐语又不是千雨雅,天知道千雨雅是否将黎莹视为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为了避免千雨雅怨恨自己而从此不跟自己吃饭,乐语便给出自己的解决方案,总之先把锅甩出去。
“治标不治本。”千雨雅平静说道:“黎莹怕你,并非因为你的外貌谈吐,而是因为你做过的事。只要你做过的事没有改变,那黎莹始终都会对你抱有一份恐惧。”
“只要你是坏人,就会遭人厌恶。”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乐语打了个哈哈:“或许我能成为一个迷人的反派角色?”
他蹩脚的幽默风趣并不能打动千雨雅,千雨雅忽然朝着乐语张开手掌,每说一句话,她就收回一根手指:
“你是不是在不经审判只有命令的情况下直接击杀逆光分子?”
“你是不是击杀了你的昔日老师林锦耀?”
“你是不是将许多昔日同窗抓回统计司?”
“你是不是执行过统计司毫无道理的杀戮命令?”
千雨雅收回最后一根手指,右手握成拳头,握得紧紧的。
她深吸一口气,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外面对你的传言,都是真的吗?还是另有隐情?”
原来是这样啊……
乐语这才知道为什么千雨雅今天变得如此阴阳怪气——她今天听到了千羽流的传闻,然而千羽流之前没跟她打预防针!
不仅没有跟家人说自己要开始‘从零开始的内奸生活’,甚至连‘妹妹不要相信外面的传言哥哥是好人’这种安慰的话也一次没说!
千雨雅现在才突然爆发质问,已经算是千羽流隐瞒得够厉害的结果了。
但乐语可不像千羽流那样收着藏着,而因为他也因为守着这个秘密守得慌,林锦耀被他一铳毙了,他连个倾诉对象都没有,现在既然千雨雅主动发问,那他大发慈悲地给千雨雅爆点猛料吧!
然而当乐语刚张开嘴,一段段记忆猛烈地冲击他的脑海:
林锦耀:羽流,你要想好了,进入统计司成为白夜的间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你不必冲动做下决定。要知道,这件事不仅仅关系到你,更关系到你的家人。
千羽流:我父母很早就过世了,现在唯一的家人只有雨雅。先生,你可以安排雨雅前往安全的地方生活吗?
林锦耀:你妹妹再过两年也到了国学入学年龄了吧?我可以通知组织,安排你妹妹去炎京皇家学院继续求学。
千羽流:既然如此,我就没有问题了。
林锦耀:羽流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另外,你作为间谍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家人。我和‘摘星’都能保证自己将秘密带进坟墓,但其他人未必有我们的觉悟。你妹妹知道的越多,越在乎你,那她就越危险。
千羽流:所以,只要我不说出秘密,跟雨雅关系疏远,就可以保护她了吗?
林锦耀:是这样没错,但你妹妹如果什么内情都不知道,那她就可能被外界的信息影响,会疏远你,唾弃你,甚至将你视为敌人……羽流,这项任务就算你不接受,我们也可以理解。很多人可以接受自己成为牺牲生命的英雄,但无法接受自己成为受人唾弃的懦夫。
千羽流:没关系。
反正,雨雅也不喜欢我。
……
乐语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叹了口气,喉咙里的话又吞回去了。
千雨雅看见乐语欲言又止,忍不住急了,狠狠一拳砸到桌上,震得碗碟都弹起来,强压着音调,颤声质问道:“你怎么不回答我?”
乐语凝视千雨雅的双眼。
他看见这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藏着担忧、不安和愤怒。
而乐语也终于发现,他有一项属性比千羽流高——至少,他的情商比千羽流强多了。
千羽流啊千羽流,你妹妹哪里是不喜欢你,她明明很在乎你啊。
但问题是为什么你当了坏人,却要我来帮你擦屁股啊,我又不是1……
虽然乐语对千羽流怨念满满,但迎着千雨雅那充满请求甚至是哀求的目光,他却是露出笑容,点头说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
“坐在你面前的,是逆光分子的克星,星刻弑师者,同窗粉碎机,统计司的屠夫,千羽流。”
第19章 有些面具,戴的太久,就会变成限定皮肤
不要跟千雨雅有过多的牵扯,是乐语最开始的想法。
然而因为‘千羽流的劫’的原因,导致乐语只能忍辱负重吃千雨雅的软饭……一起吃晚饭就能增长精神力这样的好事,乐语实在拒绝不了,更何况他也想体验一下‘渡劫’到底是怎样的体验。
乐语的性格本来就与千羽流大相径庭,再加上千羽流记忆对他影响,乐语对这个白捡的妹妹也越来越好奇:主动帮忙做饭,向同学询问近况……这些行为都是乐语试图亲近的铺垫。
乐语自己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他因为初临异世的原因,心中的孤独感和恐慌感一直存在,迫切寻找一个宣泄口。然而统计司蓝炎奎照等人虎视眈眈,属下陈辅又是甩锅小能手,恩师林锦耀又被他亲手毙了……真可谓拔剑四顾心茫然。
而这时候,作为跟千羽流有血缘关系的千雨雅,她的存在比其他人都高一个层次——虽然她也得不到乐语完全的信任,但却是乐语唯一的选择。
小孩子才有选择,内奸都是没得选。
乐语对千雨雅有好感,是理所应当的事。
在某种程度上,千雨雅也让他回忆起前世的妹妹——不过跟千雨雅这种文静类型不一样,他亲妹妹脾气很差还特爱搞事,甚至还会故意来他卧室放屁,乐语两兄妹几乎从小打到大。
饶是关系不好,但乐语大学时听闻野蛮妹妹被渣男甩了,也曾纠集了一班同学跨市执法——倒也没打人,只是装成一群0趁渣男约会的时候冲上去指出他始乱终弃的事实,从此渣男成为周边大学远近闻名的1。
也因为这样,所以乐语完全能明白千羽流的想法。
妹妹喜欢我也罢,讨厌我也罢,但作为兄长,一定要保护好她。
或许是千羽流的记忆影响,也或许是乐语吃软饭吃出好感,反正乐语都愿意继续执行千羽流的计划,维持好‘恶兄’的人设。
“为什么?”
千雨雅语气复杂,一副恨铁不成钢恨屎不成饭的模样:“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乐语笑了:“你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吗?你觉得理由真的重要吗?”
“重要,我以前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千雨雅轻声道:“你以前……虽然不爱说话,但对有困难的人会默默伸出援手。”
千羽流啊千羽流,你做好事怎么还会被妹妹发现的?你是不是故意在妹妹面前装逼的?你是不是写了一本好人好事日记然后故意让妹妹看到?
乐语心里对千羽流腹诽不已,然而脸上却露出笑容,摊摊手:“我如果说我其实为了从内部改革辉耀而忍辱负重,你就会尊敬我吗?我如果说我只是为了追求功名利禄,你就会鄙视我吗?”
“我聪明的妹妹啊,为兄教你一点人生道理:不要听信别人说什么,要看别人做什么。这个世界巧舌如簧的人太多,耳朵听见的未必是真相,与其将解释权交给对方,为什么不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真实?”
千雨雅愣愣地看着乐语,咬紧嘴唇:“你变了。”
“我变了,也没变。”乐语笑道:“雨雅你刚才说,你认为我是一个不爱说话但乐于助人的人?那么,你觉得我的同学们教师们朋友们,是不是对我也抱有相同的印象?”
“不爱说话意味着能保守秘密成熟稳重,乐于助人意味着心地善良可以求助。这是一张极好的面具——从我戴上这张面具开始,就没人会讨厌我,所有人都信任我,依赖我,包括我的同窗,老师,还有……你。”
乐语这次倒没有说谎。
沉默善良,的确是千羽流主动为自己戴上的面具。
因为冷血体质的影响,千羽流从小开始就没什么‘性格’可言,他可以展现出任何的性格,而他发现这张面具能给自己带来最大的收益,所以就一直戴着。
只不过,千羽流戴这张面具戴的太久了,直到死之前,他也没有摘下来。
然而这番解释,在千雨雅听来自然是无比刺耳。
她啪的一声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乐语,气得耳朵都红了:“所以,你以前的性格都是假的?你表现出来的善良和勇敢,都是用来故意讨好其他人的?”
乐语微笑道:“你从来没认识过真正的千羽流。”
不过你放心,这个世界没有人认识真正的千羽流,除了我……乐语这般想着,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我从来没认识过真正的千羽流……”
千雨雅喃喃低语,忽然甩开椅子大步走开,乐语连忙抓住她的手:“你去哪?”
“我回房间,我吃不下了!”千雨雅的声音越说越大声,最后一个字甚至是恶狠狠地说出来。
那碗碟谁洗啊……乐语连忙搜刮出一些大义凛然的话:“真的?你就因为这种原因而浪费粮食?你因为我的错误而惩罚自己?现在天际区的难民连米都没得吃,而你要在这里浪费肉饼?”
这里可没有冰箱,虽然温度还行饭菜过夜应该不会馊,但饭菜即做即食不要浪费的观念深入人心,而这个理由也完美击中千雨雅的好球区——作为医官候补生,她多多少少都有点圣母心,面对‘天际区难民没得吃而你浪费粮食’这种理由,她居然还真反驳不了。
过了三秒,千雨雅气得狠狠一跺脚,回去坐下来狠狠夹菜吃饭,吃得很快,毫无礼仪可言,还一直狠狠地盯着乐语。
然而乐语心中居然有点暗爽:妹妹生气吃饭的样子也好可爱啊!
呸,这个想法肯定是被千羽流影响,我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这就是你的新面具吗?”
千雨雅将嘴里的饭菜用力咀嚼完,恍然大悟地说道:“以往从不在天黑前回家的你,今天忽然提早回家。恰好黎莹今天过来还书给我,恰好你开门给她跟她聊了好一会……若非你告诉她你就是千羽流,黎莹说不定对你颇有好感。”
嗯?
乐语眨眨眼睛,他觉得千雨雅的思路似乎拐弯到一些特别的地方。
“你还喊我在空闲的时候邀请黎莹过来,好让她明白你并不是什么坏人,增加你们的相处时间,而你也戴上这么一副新面具:幽默、风趣、善谈、阳光、略显弱智……按照黎莹的性格,她的确会喜欢这副面具。”
千雨雅越说思路越清晰,她倒吸一口凉气:“黎莹的父亲是主簿司司长……这就是你的目的吗?通过黎莹来接近主簿司!?”
除了‘略显弱智’这个评价乐语不太赞同外,其他地方乐语不得不给千雨雅点赞——哪怕是千雨雅这种见多识广的女孩子,想事情的时候也很容易转进到宫斗方向呢!
最重要是她编的还有模有样有根有据,乐语都怀疑千羽流是不是还有这种计划了!
“随便你怎么想。”乐语都快忍不住笑了。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千雨雅狠狠将吃干净的碗筷放在桌上,碗里一粒米都没,看来她觉得这样应该对得起天际区的灾民了。
乐语看了看系统面板,确认渡劫进度+1,便阻止千雨雅的离开动作,主动站起来说道:“你还要在客厅读书吧?我回去卧室,不会下来打扰你。”
溜了溜了,不然要洗碗了。
看着乐语走往二楼的背影,千雨雅张开嘴想说些什么。
然而她挣扎片刻后,却是将右手塞进嘴里狠狠咬住,用鼻子连续深呼吸,不一会儿表情便恢复平静,左手紧握的拳头也放松下来,刚才想说的话也不再想说。
她摸了摸右手的白色牙印,平静地收拾桌面洗碗,然后坐在客厅里聚精会神看书,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似乎没有被晚饭时发生的事所影响。
……
……
9点30分,千雨雅已经回房睡觉。
乐语离开千家,怀里带着怀表和星刻郡地图。
他要去见‘摘星’了。
第20章 横行霸道千羽流
于左上尖的三十时分,在长三百与角六十处见面
‘摘星’的来信,骤然一看很无厘头,既没有具体时间,也没有具体地点。但乐语获得了千羽流的记忆,自然知道如何解读这封密文。
‘左上角的三十时分’,就是一个具体时间:‘左上’与‘时分’对应,左即时针位置,上即分针位置,‘左上’意味着初始时间为9点。
但‘左上’提示得很明显,因此9点并不是正确答案,还需要经过调整,而‘六十’指的便是时针与分针需要调整的角度。
按照密文规则,因为分针小于时针,若要分针向时针偏转,小接近大,应写‘几分之几’;反过来,因为时针大于分针,若要时针向分针偏转,大接近小,则写‘几十’。
三十大于1,因此是分针不变,时针按照‘三十’进行偏转——时针向分针偏转30°,也就是说时间应为10点。
而‘左上尖’的‘尖’指的是月亮,与代表太阳的‘圆’相对应,因此正确答案是晚上10点。
‘三百与角六十处’指的是见面地点,要想解答这个隐藏信息,只需要一张星刻郡地图即可。
千羽流身为统计司干员,地图自然是随身携带。
打开星刻郡地图,乐语轻而易举就找到星刻郡的市中心——矗立在市中心讲学广场的辉钟楼非常显眼。作为每个郡县都存在的显眼地标,用辉钟楼作为参照物进行密文交流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三百’指的是距离辉钟楼直线三百米外,而‘角六十’就是正北方顺时针转动六十度。
乐语先在地图以辉钟楼为圆心,比例尺半径为300米作圆,然后以圆心为.asxs.,作出一条与正北线夹角60°的直线。
而直线与圆相交的点,就是‘摘星’指定的见面地点!
晚上的星刻郡,条条街道明亮如昼。乐语走在大道中央,仰头阔步,一点也不像是去参加隐秘会面,然而路边巡逻的巡刑卫却没人过来盘问他,大家看他一眼就移开视线。
要是乐语戴帽子穿黑衣鬼鬼祟祟,反而会引来怀疑,但乐语这副光明正大的模样,却是他最好的保护色,这就是所谓的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才怪呢。
乐语现在穿的钢底长靴,是统计司标配装备,除了统计司干员没人会穿这种长靴,而这种长靴的脚步声又十分有特点,巡刑卫一听就知道这个大摇大摆走在大街上的人是统计司干员。
有点出乎乐语意料的是,辉耀已经取消了宵禁制度——至少在郡县等行政区域里没有,军区自然另有规矩。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难理解:宵禁的目的是防火防盗防流民,本质上都是因为夜晚光线不好所以直接一刀切禁止所有人活动。但辉耀郡县处处都是太阳能路灯,夜晚固然没有白天明亮,但绝不至于睁眼瞎。
而且星刻歌舞厅那边可是人来人往,虽然绝大多数平民都没资格过去消费,但光是为了照顾那群贵族富豪就值得取消宵禁。
这也大大方便了乐语,哪怕巡刑卫发现他这么一位统计司干员大晚上到外面溜达,也不会怀疑什么——不是认为他去夜晚奋斗加班抓逆光乱党,就是觉得他是去找地方搞黄色。
“小崽子给我站住!”
当乐语从明亮的大街转入一条路灯稀疏的小路,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地面肮脏,泥土翻滚,房屋层次不齐却紧密相连,垃圾随处可见,仿佛尸体溃烂的馊臭味似有若无。
就在路正前方,一个穿着短袖麻衣的少年正在夺路狂奔,头发凌乱,污头垢脸,没有鞋子,赤脚在这略显阴冷的夜里逃亡,他右手拿着一个跟他衣着完全不符的华丽钱袋。
麻衣少年后面,追着一个粗壮有力的成年秃头。秃头看见乐语从小路的另外一边走过来,不由得一喜,大声说道:“帮忙拦住他!”
去路被人挡住,麻衣少年却是丝毫都不害怕,当他距离乐语不到五米的时候,忽然转身踩着腥臭的垃圾杂物往上跳,双手用力一攀,便爬到楼顶上去了。
他选的逃逸位置非常好——这个位置恰好是小路的中间,无论秃头是往前跑还是往后跑,都得饶一大段路才有可能追上他。
秃头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愤怒地一拳砸向旁边的土墙,墙壁都被他砸出裂纹,朝着天空咆哮:“兔崽子!你有种就不要被我找到,不然我撕碎你!”
附近房屋里的昏暗灯光马上熄灭,虽然外面发生的事与他们这些穷人无关,但生存的智慧教导他们要缩起脑袋——因为除此以外,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十八街。
这个地方有许多名字,贫民区,赌坊,花街……简单来说,星刻郡百分之七十的穷人都住在这里,另外百分之二十住在码头和工厂。
作为生产力发展未达到物质丰富的过度,贫民区是每个城市都无法避免的存在,十八街就是这么一个地方,这里路灯不够完善,也没有巡刑卫看守,但取而代之的是极低的生活支出和可以遮风避雨的瓦遮头,工人和苦力基本都住在这里。
因为官方不会过多干涉,因此十八街也会存在一些明文禁止的设施,例如赌坊。相比起平静的其他区域,十八街夜晚会热闹一点——赌坊也不敢在白天营业挑战朝廷权威,只敢晚上收割赌徒。
由此可见,千家在星刻郡里其实还蛮富裕的——千家父母早年去世,然而千家兄妹还能近乎脱产地读书上学,直至千羽流去当内鬼才有了正常的家庭收入。
就在乐语整理记忆的时候,那个秃头忽然转过头盯着乐语,审视几眼后脸上露出狞笑。
“你小子,是不是跟那个兔崽子一伙的?你刚才怎么不拦住他?”秃头从兜里拿出铁指虎,双拳一撞撞出铁戈之音,恶狠狠地说道:“你知道你大爷我是谁吗?”
哦呼。
乐语愣住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向千羽流找茬?
几个头孢啊,喝成这样啊。
“等等!”乐语连忙喊停他。
“想求饶了?”秃头舔了舔嘴唇,朝后面点了点下巴:“去后面巷子把钱交出来了,然后让爷舒服一下,我就可以考虑放过你,甚至还能给你点钱哈哈哈哈!”
“容我先问一下,你是谁?在这里很有名吗?”乐语谨慎问道。
“你连我雷大爷都不知道?祥乐的应老大你知道吧?应老大就是我姐夫!”
“祥乐是啥?”乐语眨眨眼睛。
秃头觉得有些不耐烦了,直接一个猪突猛进冲向乐语,就像要拱他这棵大白菜一样:“装什么傻,来这里的人不是去祥乐赌就是去温柔乡玩,你好好给雷大爷吹吧——”
砰!
乐语一记猛踢,将秃头大汉凌空踢飞,他一百多斤的体重在空中悬空一秒才梆的一声重重砸地,哇的一声红的黑的黄的全部呕出来。
“也就是说。”
乐语上前踩住他的肚子:“你只是一个小小赌坊老大的小舅子?”
“没,没错,你他娘地死定了……”
“你居然骗我!”乐语狠狠一脚,踩得秃头胃水都吐出来了。
“我,我没骗你!”
“你这么丑,跟你有血缘关系的姐姐能好看到哪里去,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我更相信孟德尔啊!”
“孟,孟德尔是哪条葱……”
乐语怒了:“你居然敢侮辱孟德尔!!我高中学得最好的就是孟德尔遗传定律了!”
“这一脚,是因为你侮辱科学家!”
“这一脚,是因为你找我麻烦!”
“这一脚,是因为你馋我身子!”
“这一脚,是因为你没长头发还长得丑!”
“这一脚,是因为你骗我你是那个谁的小舅子!”
“我,我没骗……”
“还骗我,该踩!”
连踩十几脚,乐语是越踩越愉悦。他倒也不是心理变态,只是这两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他过得太压抑,特别是今天,上午刚被穆飞鸿吊打,下午又被陈辅暗戳戳地威胁,晚上回家吃饭还要跟妹妹中路对线……
乐语心里苦啊!
乐语固然可以将自己置身事外,全当自己在以第一人称视角游玩‘千羽流’这个角色的主线剧情,但他心里还是不爽啊!
这时候忽然冒出一个穷凶极恶的野怪,不好好发泄一下真的对不起这份来自上天的礼物了!
“那边的人,你在干嘛!?”
这时候路口忽然又冒出几个帮派分子,他们看见乐语正在爆踩秃头大汉,大惊失色:“雷爷!你他娘地居然敢打我们的人,快放开雷爷!”
“斩死这个混蛋帮雷爷报仇!”
“斩断他手脚!”
这时候乐语也踩得差不多了,心里的烦闷感消去不少,便一脚将踩的他妈都认不得的秃头大汉踢过去,重重一跺脚,昂起脑袋冷冷说道:“你们也要找我麻烦?”
“你算哪头蒜……”
张牙舞爪的混混们里,有一个人忽然脸色大变,连忙拉住其他人,谨慎地说道:“阁下……阁下不是十八街里的人吧?”
统计司钢底长靴的声音,可是无数人的梦魇。
乐语没回答,他从千羽流的记忆里已经找到跟这群帮派众人打交道的正确方式了:“我数十下,十秒之后只要你们和这头秃头猪还在我面前,你们那个什么赌坊明天就可以关门了。十,九,八,七……”
黑帮,赌坊,流氓。
这些玩意,对于普通人可能有很大威胁力,但对于统计司……不,根本不需要统计司,哪怕是统计司的一个小小干员,也不是这群垃圾惹得起的。
作为丁郡守的心腹部门,作为横行无忌的统计司,整个星刻郡明面上没有人敢惹他们,至于暗面里……统计司根本不屑于弄脏自己的脚去这种地方。
不说别的,光是一个‘抓捕逆光乱党’的理由,乐语就可以将整个十八街翻过来再翻回去。什么赌坊什么老大,他们连舔乐语靴子的资格都没有。
这时候其他混混也听出什么不对了,他们连忙将秃头大汉架起来迅速溜走,在乐语倒数结束之前就离开了他的视线,一句狠话都没说。
他们或许心存疑虑,毕竟穿着钢底长靴不能代表乐语就是统计司干员,但他们更有混混的聪明:他们如果冲了,乐语就算是假的他们也未必打得过,万一乐语是真的那他们就完蛋了;而他们如果撤退了,无论乐语是真是假,他们都有理由向老大交差了,反正被打的只有秃头大汉。
乐语下脚也很有分寸,除了第一下是用了战法技巧外,其他十几下都是随便乱踢,虽然帮秃头大汉整了整容修了修牙,但并不致命,希望这顿来自社会的毒打可以让秃头大汉重新做人。
乐语甩干净钢底长靴的污血,沿着小路继续走,这时候屋顶上忽然传来声音:“喂,分你一半。”
一个钱袋子扔了下来,乐语伸手接住,发现麻衣少年正站在屋顶上看着他。虽然一身脏污,但他的眼睛明亮如星眸。
乐语问道:“什么意思?”
“你帮我打跑了雷胖子,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分你一半。”麻衣少年拍了拍自己瘦削的胸口:“这叫做公道。”
“小偷也讲公道?那你还真是盗亦有道。”乐语笑道。
“盗亦有道?我喜欢这个说法!”麻衣少年眼睛一亮,“你刚才好威风啊,踩了雷胖子一顿,应老大的人还不敢找你麻烦,怎么做到的?你在哪里混的?我可不可以跟你混?”
乐语笑了笑,跺了跺脚:“你知道我在哪里混了吧?”
“原来你是黑狗!”麻衣少年恍然大悟。
“别怪我没提醒你,偷混混的钱你还可以跑路,但你若是敢在黑狗面前说黑狗……那就要考验你的投胎技术了。”
“切,你不也在说黑狗吗?”
“当你有资格穿这对钢底长靴,你也能说。”乐语拿出怀表看了看,感觉时间有点紧了,便不再理会这小鬼,快步走出小路。
麻衣少年看着乐语离去的背影,眼里流露出向往的憧憬。
……
……
‘靠,该不会迟到吧?’
因为途中的小插曲,乐语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来不及了,心里有些着急——毕竟这次可不是约会,而是内奸与线人的地下会面!
约会你鸽了女朋友,顶多就分手;地下会面你鸽了线人,线人怕不是怀疑你已经被捕,直接连夜撤离城市,阵亡名单都给你写上!
乐语自然是加速前进,当距离目的地还有两个街口的时候,他旁边的一个昏暗小房子忽然打开了门,两束暗光爆发。
乐语已经反应很快——千羽流的身体本能非常强悍——但对方比他更快,更强!
两只手宛如铁箍般锁住了乐语的喉咙和左手腕,将他拖进漆黑的房子里!
黑暗之中,乐语听到了一个阴寒的声音:
“可算是逮到你了。”
第21章 打不过敌人,就盗敌人的号
我被埋伏了!?
乐语心里念头千转百回,这次会面的具体时间地点,明明只有乐语和联系人知道,然而居然有人在蹲伏他,而且还成功伏击,将他抓进小黑屋里!
显然是联系人出事了!
怕不是骨灰都被人扬了!
但乐语可不是坐而待毙的鹌鹑——至少身体不是!他迅速稳住下盘,完全不顾左手被人缠住的危险,右手手肘猛地往后砸去,全身往拘束他的身后人贴靠!
咬战法·洪吐!
“乖,别挣扎了。”阴寒的声音轻声笑道。
啪啪!
肘击被人用手掌挡住,用尽全身力气的贴靠更是石沉大海,乐语只感到全身发麻,仿佛撞到钢铁上!
乐语脸色剧变!
攻击近乎毫无效果!
这怎么可能!
不是乐语太过自傲,而是因为环境问题——现在房间里一点光源都没有,唤醒者根本没有光源可以借用,比拼的纯粹是体力较量,哪怕对方是蓝炎级别的强者,在黑暗环境下乐语也完全不虚,更何况他不怕痛!
除非对方是300斤级别的肥仔强者,那乐语就真的连破防都做不到了,然而他通过体感可以感觉到,对方并没有比他强壮多少。
然而就是这样,他的猛烈反击居然被对方轻易瓦解!
乐语心都凉了,这个差距简直是小孩子与成年人之间的互殴,他就算反抗也没什么用了,对方的账号角色等级明显比千羽流高出一个层次!
于是他硬着脖子哈哈大笑,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你有种就杀了我!”
乐语悟了,当自己遇到无法战胜的敌人时,不要慌!
大不了一死!
反正我死了,你的号就是我的了!
打不过敌人,就盗敌人的号!
这就是乐语的生存之道!
“我不会杀你。”阴寒的声音毫无起伏,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拖着乐语往暗处走:“别乱叫,别忘了你的目的。”
乐语微微一怔,他发现自己似乎被对方迅速拖入地下通道——他的钢底长靴与楼梯撞出清脆的声音。
完了完了,看来对方怕不是想对我严刑拷打,其实严刑拷打也没啥,反正我也不怕痛,但就怕对方也馋千羽流的身子,这种人格的侮辱我可顶不住……
就在乐语胡思乱想的时候,地下通道里忽然亮起灯光,破开黑暗的光明让乐语不禁微微眯起眼睛。
“看来你误会了什么……‘流星’。”阴寒的声音轻笑道。
乐语愣了一下,发现喉咙和左手腕的钳制已经松开,他迅速调整姿势面对敌人,旋即意识到对方在喊自己,恍然大悟:“你就是摘星?”
站在乐语面前的,是一位穿着黑色连帽风衣的青年,他脸色很苍白,嘴唇很薄,脸容瘦削,身材也不见得如何强壮,看上去甚至还有点软。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在无光环境下按住乐语爆锤,若是他想对乐语图谋不轨,乐语还真还不了手。
兜帽青年没说话,回去将地面的盖板拉回去,防止别人发现这条地下通道。乐语看了看足足两人肩宽的秘密通道,奇道:“这是你自己挖出来的?”
“十八街的人多数都知道狡兔三窟的道理,我只是将其中几个窟打通了而已。”兜帽青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你走前面。”
“为什么?”
“我不习惯别人走在我后面。”
“我也不习惯。”乐语就非要杠一下。
兜帽青年认真看了看乐语:“你的性格跟‘观星’说得不太一样。”
‘观星’指的就是林锦耀,乐语眼神游离:“哪里不一样?”
“智商不太一样。”兜帽青年双手插兜:“我走前面也行,但我要关掉通道灯,你确定?”
乐语脸色一黑,黑暗环境下他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便老老实实走前面,漏出自己的背后屁股等诸多弱点。
通道不长,若莫十几米,乐语便走到通道尽头的一扇木门前,这时候兜帽青年说道:“不要动把手,直接推另外一边。”
乐语眨眨眼睛,推门的另外一边,居然直接推开了——有把手的那边才是转动轴!
“我如果握住把手推过去会怎么样?”
“会引爆通道里的耀石炸弹,整个通道会塌陷。”
这联系人的工作也不好干啊……乐语碎碎念一句,推开门后,发现又是一条通道。
“怎么还要走?”
“如果有人触发了陷阱,他们就会以为这个通道的目的地是上面的房子。”兜帽青年说道:“陷阱不放在家门口,这不是常识吗?”
乐语扯了扯嘴角:“我很确定这是我不知道的常识。”
“不用谢,一场同事,不收你学费。”兜帽青年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乐语脑子转了360°才明白兜帽青年的意思,心想要不是打不过他就立马让他知道为什么屁股那样红。沿着通道走到尽头,又是一扇木门,这次乐语学乖了:“这门怎么开?”
按照正逻辑,敌人经过前面的陷阱应该有所察觉,不会再动把手,这时候应该反过来将把手设置为正确的开门方式;但按照反逻辑,说不定敌人能预判到这个预判,那么将把手设置为陷阱触发方式也是对的;不过按照反正逻辑的话……
乐语进行头脑风暴的时候,兜帽青年平静说道:“我发现你不仅没常识,而且记性不太好。”
“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陷阱不放在家门口吗?这里就是家门口,这就是一扇普通的门,你普通地推开就行了。”
兜帽青年虽然语气没有起伏,但这字里行间明明都是‘嗤笑’的意思。
乐语黑着脸推开木门,走进一间并不宽敞的地下室,天花板悬挂着一盏白灯,四周放着四层架子,架子上放着各种玻璃瓶子,地下室中间放着一张床——乐语更愿意称它为屠宰桌——床上的托盘放着许多闪烁银光的手术刀手术钳,看得让人不寒而栗。
“欢迎来到我的家。”
兜帽青年打了个响指,通道里的灯光旋即幻灭。他关上木门,走到床边的椅子坐下,朝乐语招了招手,指了指他面前的椅子:“请坐,不要触碰这间房间的任何东西,除了床。床我消毒过,你喜欢也可以坐在上面。”
乐语没兴趣理会他的恶趣味,他拿出怀表看了看,10:05。
他现在也明白过来了:“会面地点从一开始就是幌子。”
兜帽青年点点头:“当然,我得预防你已经被策反、被捕、被逼供、被跟踪的可能,面对初次见面的人,不要泄露自己任何情报是谍报行动的常识。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说明我的谨慎是有道理的。”
乐语脸色一黑:“那你怎么确认能在中途拦截我?”
兜帽青年指了指他背后的墙壁:“通往约定地点只有三条路,但其中一条路有杂物堆积封路,另外一条路更是因为违建已经堵住,你能走的路只有一条。”
乐语看过去,发现墙壁上挂着一幅星刻郡地图,但这份地图可比他那份官方版详细太多——不仅写明各个势力的范围,甚至还有许多小道捷径、灯光亮度的详细标注。
“据我所知,你在进来十八街的时候还发生了一场‘小冲突’。”兜帽青年淡淡说道:“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我觉得你好像脑子有点问题,你现在早点投胎可能是正确的选择。”
难以启齿你就别说的这么难听啊!
“这不关我事,是他主动找我麻烦的,我除了打他一顿还能咋样?”
“别让自己别麻烦找上门来,是谍报人员的常识。”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常识!”
兜帽青年依旧语气平淡:“我也说了,不用谢。”
乐语感觉自己脑瓜子好痛,他揉了揉太阳穴,吐槽道:“你比我强这么多,是不是应该改成你去统计司当间谍,我给你当联络人比较合理?”
兜帽青年眨了眨眼睛,忽然一笑,嘴巴勾起一个微妙的笑容:“我好像还没向你正式介绍自己。”
他揭开兜帽,露出一头夹杂着些许黑丝的苍白头发,地下室的光线顿时黯淡些许——这不是什么形容词,而是光线真的变暗了!
“我是白夜驻星刻郡的地下联络干部,‘摘星’阴音隐。”他拿出发绳绑好自己的头发,说道:“很高兴认识你,‘流星’千羽流。”
乐语看着他一头白发,愣了几秒种,脑海里顿时想到一个可能。
他恍然大悟,直接问道:“你还有几年命?”
“三年。”阴音隐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个时间,仿佛在讨论一件小事。
第22章 内鬼,又有内鬼
当乐语看见阴音隐那一头白发,顿时明白他修炼的战法,是传说中的藏剑战法。
在这个世界,‘传说中’并非都是褒义的,特别是涉及技术:古代的技术是必然比不上现在的技术,这就跟winxp比不上win10一样,技术是越来越完善的。
辉耀两千年来,无数英杰创造出无数战法,然而能流传至今的不过数十种,绝大多数战法都变成‘传说中’惊鸿一现的技术,顶多在杂书野史里见识其闪亮之处。
这些‘传说中的战法’,往往都因为学习门槛、总体威力等种种原因而消失于历史中,又或者被其他战法整合学习,只取精华,不留其名。
然而有那么几种战法,虽然国家没有传承,军院也不会教授,但并不意味着没人学习,只是学习人数极少。
但就因为存在这么一小撮修炼‘传说战法’的人,千羽流等军校学生都要学习如何应对‘传说战法’,那么当他们遇上这些传说战法修炼者,他们至少可以……死的明明白白。
藏剑战法,就是一种‘传说战法’。具体修炼过程乐语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修炼藏剑战法的关键,就是将光线藏入体内。
但人类又不是植物,细胞也没叶绿体,分子结构也挡不住光,怎么可能将‘光’藏进身体里?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乐语也百思不得其解,但藏剑战法确实可以做到这一点。
只是作为‘藏光’的代价,就是修炼者的寿命急剧缩短。
光就如同剑一样,不仅仅给予修习者更强的破坏力,也一直在破坏修习者的身体。
藏剑战法的缺憾还不止寿命缩短,按照军院的教导,藏剑战法从技巧上而言,并不比现在流行的战法强,甚至还要弱上一筹。如果大家在太阳底下公平竞技,藏剑战法百分百会被其他战法吊起来锤。
然而攻击力不高,甚至还损害寿命的藏剑战法,为什么会被军院视为必须了解的‘传说战法’?
这其中的奥妙,就在于藏剑战法的‘藏光’能力。
所有唤醒者,都必须在有光源的环境下才能施展出战法威能。在黑暗无光环境下,唤醒者跟普通人几乎没有差别,顶多就是格斗技术出众一点,但因为失去光源,他们的精神力根本无法影响现实。
然而藏剑者却因为体内含有光源,因此黑暗环境对他们几乎毫无削弱可言,他们不仅可以在黑暗中视物,甚至能让自己保持在如同正午的全盛状态!
这就相当于一群法师在受到禁魔debuff的时候,忽然有一个法师能正常施法。
因此只要在无光状态下,藏剑者可以一个人就屠杀一群唤醒者——黑暗带来的不仅仅是战力差距,致盲,恐惧,尖叫,混乱,这一切都无限放大藏剑者的战力。
藏剑战法,古称‘暗行战法’,‘刺客战法’,这是一门哪怕威力不足,但只靠暗中杀人这个特性就能让无数人忌惮的传说战法!
辉耀历史上许多刺杀事件,都有藏剑者的踪影。
因此乐语在小黑屋里被阴音隐吊着打是再正常不过,那个情况别说乐语,就算蓝炎来了也得跪。
不过藏剑者也并非毫无破绽,藏剑者因为生命急剧损耗,往往会早生华发。因此乐语一看阴音隐那头白发,就瞬间知道他是藏剑者。
修习藏剑战法是明文规定的违法行为,藏剑者一旦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直接打死还会有官方嘉奖,也就是十八街这种区域,阴音隐才有可能披头遮脸低调活着。
“只能再活三年……”乐语看着阴音隐的白发,问道:“值得吗?”
“如果我不修炼藏剑,我活不到现在。”阴音隐平静说道:“你能看见每一个藏剑者都是已经奋尽全力地活着……这也是常识。”
“这个我知道。”
如果不是没得选,谁会练藏剑这种战法。
像这种削减寿命的战法,修炼时必定痛苦得千转百回。
藏剑藏剑,意思就是把剑藏到体内,洞穿五脏六腑,化为身体的一部分。能忍着这种痛苦继续修炼的藏剑者,每个人的求生欲都是拉满到极点。
虽然军院没有教导,但根据千羽流的分析,藏剑战法大概还存在一个‘速成’的隐藏特性。不然藏剑战法修习难度如此之大,学习门槛又如此之高,若没有缩短学习时间的方法,肯定早就湮灭在历史长河里了。
“好了,我剩下这三年宝贵的寿命可不能浪费在跟你聊这些没营养的东西上。”阴音隐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开始工作吧。”
“你这么乐观的态度,我怀疑你在说谎博取我的同情。”乐语吐槽道。
“死亡并不值得恐惧,真正令人恐惧的,是没有希望。”
阴音隐看着乐语,若有所指地说道:“所以你活着,而‘观星’死了。他宁愿死,也要保住你这个希望……我听说,是你亲手杀了他的?”
“是。”
“做得好,你保护了我们两个,也保护了星刻郡里的白夜情报网络。”阴音隐用笔戳了戳笔记本:“将那一晚发生的事全部告诉我。”
乐语如实将里士杰与奎照的战斗、蓝炎的出手、林锦耀的暴起说出来,阴音隐一边记录,一边问道:“如果你跟蓝炎战斗,有几成把握?”
乐语摇摇头:“一成都没有——就算蓝炎只有一个人,我有其他人帮忙,我也不认为能留下蓝炎,除非灭尽光源而且你来帮忙。”
那个雨夜里的蓝炎,在乐语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或许万夫莫敌有些夸张,但一人成军却是恰当——这么一个可以硬撼子弹风暴的强者,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像蓝炎这种人,他在夜晚是绝对不会走进任何光源微弱的地方,甚至自己也会随身携带发光耀石。”
阴音隐戳了戳笔记本:“这也是常识,不用谢。”
“那换成奎照呢,单挑情况下,你能打得过吗?”
乐语仔细想了想:“大概七三开吧,他七我三。如果我能找到他的弱点,或许能增加一成胜算。”
这已经是乐语最乐观的推算——他的三成胜算里,有一层胜算是赌奎照惜命而他可以不要命。
“你不用强调,我不会认为你有七成胜算的。”
阴音隐笔走龙蛇,记录好这些情报后说道:“现在统计司根据‘观星’家里的书信到处抓人,‘观星’为人谨慎,没有暴露跟任何一名白夜行者的联系,但被抓的人里有不少是我们准备发展的种子……”
乐语:“要想办法救他们吗?”
阴音隐摇头:“你不用想办法,你公事公办就好。比起那些种子,你这颗钉子更加重要,万万不能轻举妄动,估计过不了多久,其中一半没多少威胁的人都可以放出来。”
他顿了顿:“你知道吗,‘观星’的家人学生已经被放出来了。”
“这么快?”乐语惊了。林锦耀的家人学生可是昨晚被抓回去的,今天就放了……还不满24小时拘留呢!
阴音隐轻笑一声:“你今天去军院抓穆飞鸿,围观的人太多,造成的影响太坏了。军院学生中午就联名上书找丁义抗议。对于丁义来说,这群学生可是他未来的打手,因此丁义也不能不管,便催促蓝炎表个态,先把‘观星’那些没什么关系的家人学生放了。”
乐语转念一想就明白其中关窍:军院学生知道找统计司没用,因为统计司只是不要脸的走狗,因此他们直接找上身为星刻郡郡守的丁义——丁义还是要脸的。而且蓝炎已经唱白脸了,他丁义自然要趁机会唱红脸收买人心。
“也好。”乐语松了口气:“祸不及家人,林先生付出太多了,他家人弟子都是无辜的……”
这时候阴音隐忽然阴测测说道:“无辜?你真的这么想的吗?”
“什么意思?”
“我帮你整理一下时间线。”阴音隐翻动笔记本:“一个月前,‘观星’接触穆飞鸿、枫川流等熟人,试探他们对白夜的态度。”
“三周前,‘观星’在课后秘密接触进步学生,试探他们对逆光的态度,从那开始,他们开始进行秘密集会,学习先进的白夜纲领。”
“三天前,‘观星’终于获得白夜总部的允许,拥有创建星刻分部的权力,可以发展预备役的白夜行者。”
“然后,就发生了统计司抓捕林锦耀的事了。”
阴音隐合上笔记本:“你不觉得,这个时间线有些蹊跷吗?”
“可能是林先生他在发展新成员的时候太过张扬,所以被统计司注意到了吧?”乐语猜测道。
“‘观星’被统计司注意到我毫不意外,甚至‘观星’什么时候被抓都是很正常的事。”阴音隐翻开笔记本,轻描淡写地说道:“他本来就是一个‘诱饵’。”
乐语睁大了眼睛,许多情报在他脑海里碰撞出崭新的结论,他语气急促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明明已经得出了答案,却还是要找我求证一下吗?”
阴音隐的语气很冷,仿佛在说陌生人的事:“为了在星刻郡发展新成员,白夜必须先让一名德高望重的人主动接触潜在的进步人士,然而德高望重的人,往往也是统计司重点观察的对象……从一开始,‘观星’的被捕就不是是否问题,而是时间问题。”
“‘观星’在接下这个任务之后,他就绝不可能活得比我长了。他是白夜放出去的一个诱饵,当统计司吃下这个诱饵,就意味着我们白夜行者的行动要转入第二阶段。”
乐语深吸一口气:“林先生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要死于非命的?”
这么一想,林锦耀对千羽流的嘱咐就不是空穴来风的担心,而是一种先见之明的委托。他早知道自己会死在统计司手里,所以他选了千羽流作为他的行刑者——他的死亡会成为最有力的履历,彻底擦掉千羽流身上的所有‘污点’。
“呵。”
阴音隐没有回答乐语的问题,“你现在还有心思为死人悼念吗?现在危险的,是我们啊。“
乐语有些不解:“林先生已经死了,我们还有什么危险?”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观星’虽然早晚都要死,但他被逮捕的时间点实在是太蹊跷了。”阴音隐用笔戳了戳笔记本:“恰好是白夜分部即将成立之前。”
“现在‘观星’死了,但‘观星’播种的种子成员仍在,白夜不可能放弃这些新成员,只能从星刻郡的预备行者里挑选一人成为白夜分部的领导人。而就在这时候,‘观星’的家人弟子里却被安全释放了……”
阴音隐说话云里雾里,乐语想了好一会才搞懂他的意思:“你是说,有人为了夺取白夜分部成立的胜利果实,所以故意举报林先生,让林先生被捕?”
“看不出你还挺童真的,说的话就像是小孩子为了抢玩具而向父母告状一样。”阴音隐说话阴阳怪气的:“拜托,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童话。”
“不过你说对了一点,的确是有人夺取白夜分部的胜利果实。那么这个如此工于心计又不择手段的人,他掌握白夜分部后,总不可能是想帮助白夜建设美好社会吧?他会怎么做,才能将白夜的资源,变现成自己的资源呢?”
乐语陷入思考:白夜分部的资源,是什么?
是成员名单。
这些成员全部都是可以直接拉去打靶的逆光乱党!
乐语恍然大悟:“他要将林先生发展的星刻郡新成员出卖给统计司!”
“孺子可教也。”阴音隐一副‘儿子干得好’的表情,笑道:“你还可以想深一层。”
“‘观星’在即将创建分部时被捕,然后统计司第二天就派你们大肆抓捕嫌疑犯,惹得民众怨声四起,向丁义施压,丁义就顺势让蓝炎释放一部分囚犯,而这部分囚犯将会因为自己的经历而获得白夜的青睐……”
乐语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
阴音隐白皙的脸庞露出一丝病态的殷红,语气里微微有些兴奋,冷声说道:
“从一开始,‘观星’身边就有一个统计司的内鬼!”
“统计司之所以等到现在才发难,就是因为时机已经成熟,怀有逆光之心的进步人士都被‘观星’钓上来。不仅是我们将‘观星’当做诱饵,统计司也将‘观星’视为诱饵,一个钓出叛乱者的诱饵!”
“他们帮内鬼铲除上位的障碍,还为内鬼的履历添油加醋,为的就是让内鬼获得白夜分部的完整名单。”
“统计司得到名单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就是常识了:他们可以轻易而举地将所有潜藏的叛乱者,连!根!拔!起!”
第23章 我真的有头牛
你们这些玩战术的,心都脏。
乐语呼出一口气:“那该怎么办?放弃组建白夜分部?”
“怎么可以因为少数内鬼的原因,放弃召集进步人士的机会,这简直是斩脚趾避沙虫。”阴音隐摇头:“虽然组建白夜分部有危险,但只要我们将内鬼抓出来即可避免。”
“你知道谁是内鬼了?”
“我若是知道,今晚就不会跟你见面了,而你明天也将会听见‘观星’某名弟子身死的消息。”
乐语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阴音隐,心想阴音隐除了是他的联系人,多半还负责执行白夜的暗杀任务。拥有藏剑战法的阴音隐,有心算无心之下,星刻郡没有几个能挡住他的人。
“有怀疑人选吗?”乐语忽然想到以前看到的一个抓内鬼的办法:“是不是要以白夜组织的名义,给每个嫌疑人发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会面地点,然后看哪个会面地点出现统计司干员,就意味着对应的嫌疑人就是真正的内鬼?”
“……?”
阴音隐的头上是大大的问号:“我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个办法,但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第一,我们不知道内鬼有几个;第二,内鬼的目的是潜入白夜组织。在内鬼掌握完整成员名单之前,他断然不会有其他举动。”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内鬼应该就在‘观星’那几个弟子之中。”
“为什么?”
“在‘观星’死后,能以他的名义召集新成员的,只有传承他衣钵的几名弟子。”阴音隐看了一眼乐语:“其实你也算是其中一个,你也的确能将新成员召集起来——他们肯定很乐意一起将你打成烂泥来祭奠‘观星’的在天之灵。”
乐语懒得接阴音隐的冷笑话,思索道:“而林先生的弟子们恰好现在就被放出来,因为他们被统计司抓进去过,身家履历都无可挑剔……白夜分部的责任,自然会落到他们其中一人身上。”
“不过,白夜就不能拒绝他们加入分部,另找人——例如派你去组建分部吗?”
阴音隐转动手中笔,摇头:“白夜没理由拒绝。就因为你和我的推测,毫无证据就怀疑他们的忠诚?这不符合白夜的内部规章。白夜不仅不能,还必须委托他们继承‘观星’的遗志,以表明白夜对牺牲者的尊重。”
“就为了这无意义的态度,就葬送白夜在星刻郡的所有努力?”乐语觉得有些难以理解:“这不是因小失大吗?”
“哦?因小失大?”
阴音隐看着乐语,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很难想象乐语看见一张死人脸露出笑容是怎样的体验——反正乐语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阴音隐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么按你的意思,现在‘观星’死了,他们的亲人弟子我们不仅不让他们继承‘观星’的意志,甚至还将他们视为内鬼,视为叛变组织的嫌疑犯?”
乐语一时语塞:“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的‘因小失大’就是这个意思,你认为‘观星’的家人弟子都是小事,而白夜分部才是大事,对不对?”阴音隐打断了乐语的陈述:“所以委屈一下他们,不就是暂时不让他们加入白夜分部,想必他们可以理解我们的苦衷……你是这么想的吧?”
乐语没有说话,他隐隐察觉到……这个白夜组织,似乎不是一个普通的造反组织。
“但他们会怎么想呢?”阴音隐又阴阳怪气起来:“‘啊,林老师为白夜牺牲了这么多,白夜现在却怀疑我们’——流星,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就是太多人希望那些拥有‘小’的人,能‘理解’他们的‘大’。”
“辉耀朝廷希望天际区人民能理解他们的施政策略,所以天际执政官被杀了,天际区乱成一锅粥。”
“丁义肯定也希望星刻郡人民能理解他的野心理想,结果就是你们统计司横行霸道,进步人士受到迫害。”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天上的太阳,一切星光都要为自己让路,所以——”
阴音隐摊开手:“我们这些星光,才会在这个地下室里谋划推翻他们的光辉。”
乐语微微失神,苦笑一声:“我真的拥有一头牛……吗?”
阴音隐挑挑眉:“你在说什么骂人的俚语吗?”
“这是一个笑话。有个记……有个钦差问农民,如果你挖到了一个宝藏,你愿不愿意捐给国家,农民说愿意,钦差很满意,又问如果你有一头牛,你愿不愿意捐给国家,农民这次说不愿意了。”
阴音隐也好奇起来:“为什么?”
乐语:“因为我真的有一头牛。”
阴音隐沉默片刻,嘴角微微勾起:“很有意思的笑话,中心思想也符合我刚才的发言,你的联想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乐语心里泛起些许雀跃,旋即感觉有些不对味——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老师在表扬小学生?
“总而言之,‘大局为重’、‘因小失大’、‘委曲求全’这些话是不符合白夜的行事准则。”
阴音隐说道:“委屈滋生怨怼,怨怼导致敌视,敌视引发战争……我们今天能为了大局而委屈一小部分人,明天就会有人为了大局而委屈我们。”
“流星,我听说你妹妹正是二八芳华的年龄。如果我说为了大局,要委屈你妹妹去做她不愿意的事,你能接受吗?”
“不能。”乐语秒答。
“所以不要再说这种慷他人之慨的话了,我们可以牺牲,可以委屈,但不能被牺牲,被委屈。”阴音隐抬起手轻轻抹了一下白发刘海:“人类是不能互相理解,但是可以互相尊重。”
阴音隐用庄肃的语气朗诵道:“这个世界本是渊源黑暗,而我们心怀光明,不耀万物,独白其身,是为白夜。”
乐语表情有些复杂:“多么天真的政治理想。”
“如果人人都不强求别人理解自己,人人都尊重别人,那么就可以迎来一个大家都可以相互理解的美好世界。”阴音隐打开笔记本:“这就是白夜的终极追求,没有人需要委屈自己,也没有人需要顾全大局,但社会却能和谐运作。”
乐语忍不住摇摇头:“怀抱着这么幼稚的理想,白夜真的能成功吗?”
“就算白夜失败了,也只能证明我们白夜行者的无能,而不代表理想是错误的。”阴音隐转动笔杆:“正因为理想是如此梦幻,所以通往理想的道路自然是布满荆棘。”
乐语切了一声:“话说得比唱的好听,但内鬼怎么办?”
“说得好,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找你会面的原因。”阴音隐用笔头指着乐语:“我有一个计划,可以让内鬼暴露出来。不过呢,这个计划在实施上,存在一定困难,而且也非常危险,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
乐语点点头:“好,我能帮点什么?”
“其实也不是很难。”阴音隐摊摊手:“就是你要受点委屈而已。”
乐语顿感不妙:“什么委屈?”
“其实也没什么。”阴音隐顿了顿:“就是你可能会死。”
“淦,你刚才不是说白夜不会要求成员牺牲自身利益的吗!?”
“白夜的确不会要求成员牺牲自身利益啊,但你可以主动牺牲嘛。这也是常识,不用谢。”
第24章 我买菜必定超级加倍
“对了,刚才聊到你妹妹……”
商量好计划细节后,乐语准备离开,阴音隐却忽然喊住了他。
“你只有三年命,想什么呢。”乐语警惕地看着阴音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三年很快就过去的。”
“……你还是第一个让我忍不住想关灯的人。”阴音隐扯了扯嘴角,冷声说道:“‘观星’虽然死了,但他向组织的申请已经批准下来。”
“跟我妹妹有什么关系?”
“‘观星’的申请就是希望白夜能运作人脉,将你妹妹调到安全地方继续学习。”阴音隐戴上兜帽:“组织已经安排好,你妹妹可以去炎京皇家学院继续修读,那里已经安排好人照顾她。”
乐语精神一振:“太好了,什么时候来人接走她?”
阴音隐沉默了好一会:“……你这个态度不像是为了保护妹妹,比较像是在送瘟神。”
乐语撇撇嘴,倒也不否认这点。
毕竟除了抖m以外,谁会喜欢每天回家就跟妹妹中路对线呢?
“你也别想得太美,不会有人来接你妹妹。你以为白夜是什么?慈善助学机构吗?”阴音隐吐槽道:“白夜只是为你妹妹提供各种便利,去炎京求学这段路还是得她主动去。”
乐语疑惑道:“什么意思?不仅不能上门取件,还得自己将自己邮过去?”
阴音隐花了几秒种才理解乐语的意思,“对,因为你家和炎京毫无联系,任何主动的干涉都可能会引起特别注意——特别当你是统计司干员的时候。过多的关注,反而是害了你妹妹。”
“炎京皇家学院的入学考在20天后举行,只要你妹妹参加考试,白夜会帮你妹妹免去一切麻烦。”阴音隐顿了顿:“听说你妹妹成绩很好,不过……那里可不是成绩好就能进去的地方。”
炎京,是辉耀朝廷的首都,也是这个世界最安全的地方。虽然天际区已经沦陷,其他行政区也风声鹤唳,但没有人会怀疑炎京会遭遇兵灾——两千年来,炎京从未陷落。
虽然出现过政治斗争,甚至篡位改政,但从没有军队能攻陷炎京。哪怕无数人会相信辉耀朝廷即将衰败,但他们也同样认为炎京会一直屹立于大地之上。
炎京皇家学院,在古代被称为‘国子监’,是辉耀最高学府和教育机构,是所有求学者的圣地,其影响力之大覆盖辉耀全境。里士杰就是出身于炎京皇家学院,他能以弱冠之年,暴打勇武强横的副司长奎照,已经能说明许多问题——奎照至少比里士杰大十几岁!
时间对唤醒者的影响非常大,三十几岁的奎照正是最鼎盛的时期,锻体、精神、战法境界都达到最佳水准,而里士杰的锻体和精神必然是弱于奎照,从他们战斗时里士杰以游走避锋为主就可以看出一二。
然而在如此差距下,里士杰仅仅凭战法境界,就打得奎照残存亦末路兵败如山倒,足以证明炎京皇家学院的教学水平之高。
因此炎京皇家学院的门槛自然是非常高,入学考试只是其中一环,甚至是最不重要的一环——这个世界多得是有背景又努力的天才。
“所以我要劝她坐火车去炎京吗……”乐语轻声道。
辉耀的铁路网路相当还算发达,基本每个行政区都有铁路连接,而火车也并不仅仅是蒸汽内燃机车——事实上火车上内燃机只是辅助作用,真正作为主要驱动能源的是耀石太阳能。
铁路现在还能运作,再过几年就难说了。譬如天际区的铁路系统已经变成‘局域网’——外区军队想通过铁路快速运输兵员进入天际区是做梦。
“你不必多特意诱导。”阴音隐道:“星刻国立中学再过两天就要进行一次结业考核,到时候教师会建议成绩好的学生去炎京参加考试,你只需要给钱,允许她去炎京,到了炎京之后她就会一帆风顺……除非你妹妹会因为非常喜欢你而不舍得星刻郡。”
“说不定有这种可能呢。”乐语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总之就是这样。”阴音隐懒得理会乐语的冷笑话:“虽然我这样说,你未必有多放心,毕竟对你们兄妹来说,炎京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但相信我,只要你妹妹到了炎京,白夜就不会让她遭遇困难。”
乐语总觉得怪怪的。
毕竟他们白夜是一个以推翻辉耀为主要目的的革命组织,也就是造反专业户。
而炎京皇家学院是辉耀的国子监,简单来说里面的学生都是天子门生。
然而不仅炎京皇家学院的里士杰是白夜行者,现在白夜组织甚至能操控炎京皇家学院的招生,保证能让无甚背景的千雨雅舒舒服服地入学……
你们这个炎京皇家学院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啊,上课是不是教屠龙术和思修的啊,怎么变成大型内鬼培养中心?
事情讨论完毕,乐语准备原路返回,然而阴音隐拦住了他:“从上面走吧。以后来找我也是直接过来,不要走那条路——退路可不能经常用,这是常识。“
“没关系吗?”乐语颇为惊讶:“你不怕被人发现你和我不可见人的关系?”
阴音隐没有理会他,直接走楼梯到一楼,乐语跟着上去,发现上面似乎是一个诊所——躺椅,镜子,白灯,以及一股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味道,虽然不是消毒水味,但一样的刺鼻难闻。
这个世界的医学非常微妙,主要是以精神战法为治疗手段,辅以药草制剂调节身体,但同时也研究外科手术,是一种混合巫术与科学的实用主义技术。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就算我从这里出去,也只会被认为是你的病人?”乐语恍然大悟:“没想到你居然在十八街当野医官。”
这世界的正规医官都是在医官司,医官司简单来说就是公立医院——不过老百姓看病可没优惠,单纯只是国家创建。医官司的正规医官收入有高有低,但都有相同特征:忙得头秃。
毕竟整个城市的病人都只能去医官司,哪怕一大半人因为没钱不会去,剩下那小部分都足以让医官司全年无休了。
而有些希望获得更高报酬并且厌恶忙碌工作的医官,就会到其他地方开设诊所,也就是野医官。不过野医官的水平参差不齐,也没职业认证,很容易造成医疗事故,阴音隐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主职间谍,副职医官,天知道他会不会用出诊的理由到处刺杀。
“你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找我看病。”阴音隐淡淡说道。
“你主要医治什么的?”
“牙痛和痔疮,普通外科我也会。”
乐语神色一滞:“十八街有人看这两种病?”
“许多人可以忍受风寒发烧断肢等等痛楚,但绝对没人能忍牙痛。”阴音隐淡淡道:“痔疮在这里很常见,十男九痔,十八街的食物来源不怎么干净。譬如你刚才打的那个雷爷,他可是这里的常客……”
“停,我不想听你弄那个秃头大汉的**的故事!”
“走好不送。”
乐语大步走出诊所,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在一条陌生的街区,不远处就是祥乐赌坊,再远一点就是花街,诊所惨白的灯光从琉璃窗里倾斜而出,照亮了窗户上的几个字:
牙、痔疮、铁打
真是简洁明了的招牌……乐语找到远处闪耀的耀钟楼,先朝着耀钟楼的方向前进走出十八街,再沿着大路回家。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锁,拉开横栏,再打开里门。
家里一片寂静,乐语蹑手蹑脚回到楼上,正要回到自己卧室的时候,旁边的房间门打开了。
这个家就只住了千家两兄妹,开门的自然不是回来报仇的死鬼千羽流,而是一脸冷漠的千雨雅。
她拿起提灯,照亮了鬼鬼祟祟的乐语,眼睛像x光一样不停扫视乐语。
乐语先发制人:“你这么晚还不睡觉?”
“上厕所。你这么晚出去,干什么了?”
“大人做事小孩子别管。”乐语拿出了兄长的威严:“赶紧去新陈代谢然后回去睡觉!”
千雨雅气得胸脯一鼓一鼓,沉默片刻后说道:“你衣服沾上的针藏草含有微弱毒素的药草,在星刻郡只有十八街那里会长,其他地区都清理干净了……你去十八街干什么?“
草,这就是医官候补生的洞察力吗?还是说千雨雅有成为名侦探的潜质?
“小孩子别管那么多。”乐语呵斥一声。
然而千雨雅并不买账:“你不告诉我,那我就自己去查!我放学就去十八街,不问出你干了什么事就不回家!”
这可不行,你不回家,谁做饭啊!
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吗?居然无意间命中了我的软肋!
乐语暗暗啧了一声,心想用什么理由搪塞好。
去十八街治牙痛?不行,会暴露阴音隐的存在。
去花街消费?不行,背了这个锅但我实际上没去,我太亏了。
显然乐语只剩下一个选择了:“我去赌钱了。喏,今晚赢的,你拿去买菜。”
乐语拿出麻衣少年分给他的钱袋子,没想到日行一善的奖励居然能在这里派上用场——他刚才出门还真没带钱。
千雨雅接过钱袋子看了看,“你以前不赌钱的。”
“其实是别人想巴结我,非要塞给我罢了。”乐语教育道:“赌博害人,你可别碰,我也只是应酬一下,只是十八街的人太热情了,非要给钱。”
“我才不会碰!”千雨雅恶狠狠说道,将钱袋子递回来:“我不要你的脏钱,拿回去!”
乐语煞有其事地说道:“好啊,那我自己拿钱去买菜。我只要穿着统计司干员的衣服,去买菜肯定份量超级加倍——”
“你……别到处祸害人了!”千雨雅听到乐语的‘威胁’,只能不情不愿将钱收回去,啪的一声把房门关上。
乐语眨眨眼睛,心想这样子基本可以保证千雨雅会老老实实去买菜做饭了,而且晚饭说不定能加餐,简直是一箭双雕。
不过他心里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千雨雅刚才不是说要去厕所的吗……
第25章 不如打牌
距离与阴音隐的会面已经过去了两天,乐语这两天干了不少事。
譬如他在统计司的战牌内部赛里打遍天下无敌手,勇夺桂冠,被尊称为统计司战牌大师。
其实就是打牌。
战牌是乐语在这个世界找到的为数不多的特色娱乐之一,生活压力大的乐语一接触这玩意就喜欢上了,天天回统计司就靠打牌消遣。
战牌全称战法牌决斗,游戏模式为双人对决,每名玩家有40张战法牌,玩家初始抽三张牌,然后每回合可以抽一张牌,用一张牌,先出手玩家无收益,后出手玩家多两点血量(直击牌平均收益为两点血)。
战法牌主要分为三种类型:直击、反击、暴击。直击即直接攻击,可以对玩家造成伤害;反击即反制攻击,可以破解直击并且造成伤害;暴击即蓄力攻击,可以经过一回合蓄力造成大额伤害。
其中直击是明牌打出,而反击和暴击为暗牌。当玩家打牌反击和暴击时,牌面覆盖不会展示出来,当对方打出直击时必须揭牌:
若暗牌为反击,则直击无效,并且反制伤害;
若暗牌为暴击,则直击不仅有效,而且暴击牌因为蓄力被‘打断’而失效。
当双方都为暗牌时,反击过一个回合自动失效,而暴击过一个回合会发动并且造成大额伤害。
简单来说,直击破暴击弱反击;反击破直击弱暴击;暴击破反击弱直击。
单纯看规则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不就是回合制猜拳嘛,但战法牌的重点却是它的牌库——战法牌一共有十八个牌组,或许你会对这个数字颇为熟悉,因为辉耀官方传承的战法体系一共也是十八种!
没错,战法牌的十八个牌组,对应的就是现实里十八种战法!每个流派的直击牌、反击牌、暴击牌都截然不同,甚至每个流派的初始血量也不一样,因此每一场战法牌对决都千变万化,趣味十足!
战法牌据说是辉耀开国皇帝首创,经过两千年的发展,已经变成深种于每个辉耀人心中的娱乐文化,许多普通人可能根本不修炼战法,但他们必然熟悉战法牌!
对于许多武者来说,战法牌更是他们学习战法的捷径。不仅仅是寓教于乐,而且战牌决斗与现实战斗有异曲同工之妙,打牌打得好,现实里对战法的理解也不会差。
战法牌有足足十八个牌组,那么平衡性如何呢?这一点也很有意思:战法牌的出品方是炎京皇家学院,而当皇家学院更新某个战法体系教材时,战法牌也会随之更新。
战法的轻微修订更新,绝大多数人都是难以察觉的,然而放在战法牌里就不一样了——当某个牌组得到加强,玩家们很快就会发现这个牌组的胜率变化,进而意识到该种战法变得更强!
人类是很现实的动物,什么牌组强就用什么牌组,什么战法强自然就学什么战法,因此战法牌的高胜率,很可能带动某个流派的兴盛,导致其他流派的衰败。
其他流派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但皇家学院可是代表官方,没有流派能跟他们杠,因此除了期待皇家学院削弱强势牌组外,最好的办法,就是增强自己流派的战法体系,让官方也加强自己的牌组。
战法牌虽然只是一种娱乐,却也能推动战法的发展,甚至能反映出战法两千年来的竞争兴衰。现在战法牌的十八个牌组,无一不是经过数百次迭代更新的产物,其平衡性已经达到一个极致。
‘好,上班打牌。’
乐语起床换好衣服,除了怀表和工作证件外,他第一时间放进口袋的,就是自己的狼鹰拳牌组。
虽然乐语擅长的战法是八稻流咬战法,但他上手战牌后却发现狼鹰牌组更有意思。
咬战牌组是速攻过牌流,初始血量少,主要特性是每打出一张直击且没有被反击就可以再打一张直击,相当符合咬战法‘咬杀至死’的特点。
而狼鹰牌组是叠攻流,初始血量高,主要特性是每打出一张被反击的直击,那么下一张直击的伤害就会提升。那一天奎照跟里士杰越打越猛,也能体现出这一特点。
离开卧室下楼,乐语看见正在吃早饭的千雨雅忽然加快进食的速度,囫囵吞枣吃完便快步出门。他忽然想起什么,喊道:“我聪明的妹妹啊。”
千雨雅停下了脚步,双手打开了里门,没有回头,“什么事?”
“你们学校今天是不是要进行结业考核?”
“是。”
“考得不好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养你的,兄长爱你哦。”
千雨雅转过头,她气得小腿都颤抖起来,用愤怒的眼神狠狠剜了乐语的一眼,直接推开门离开了,一句话都懒得跟乐语说。
得益于前世与亲生妹妹的生死搏斗,乐语还是略懂如何引导这种处于叛逆期的小女生,他用这么恶心的态度表示愿意接受千雨雅的失败,千雨雅一定会憋着一股气,恨不得马上用成功狠狠打乐语的脸。
乐语这就相当于用嘴遁给千雨雅上了个嗜血术,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当然,用恶心帅的态度挑逗文静死板的妹妹也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反正千雨雅能接受哥哥换了一张面具的‘事实’,因此乐语也是放飞自我,脏话与骚话齐飞,冷笑话共黄段子一色,白天上班打牌,晚上回家扯谈,生活也算是多姿多彩。
去后院打水洗漱,乐语用牙刷蘸了点盐刷牙,刷着刷着忽然听到一道破空声。
飒!
乐语伸手接住,发现又是一块包着绢布的鹅卵石。
阴音隐哪来这么多鹅卵石,这附近没河吧,他难道是那种每天早上去海珠长堤边晨运的类型吗……乐语心里暗暗吐槽,打开绢布,发现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计划开始
乐语微微挑眉,将绢布上的字迹洗干净然后收起来。这个世界可没一次性纸巾,在外面总有用到手绢的时候。
吃完早饭,乐语也走路去统计司上班。还没走多远,他就感觉到异样:有人在盯梢他。
唤醒者连子弹都能预先规避,对于眼神自然也有所感言。不过唤醒者并非对所有视线都会有反应,绝多数人的视线都是‘不带感情’,不会触发精神警报,而带有‘感情’的视线才会引起唤醒者的注意。
因此在这个世界,偷看美女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女性哪怕不用眼睛也能敏锐察觉到这种带有颜色的视线。要是美女实力不高或者脾气好也罢了,要是偷看一个不好惹的主,被美女当场暴打的事并不罕见——这种带有‘强烈恶意’的视线,对于唤醒者来说是非常难受的体验。
现在乐语就感受到这种‘强烈恶意’的视线,仿佛有人想要扒他裤子似的。
穿着统计司制服时,他对这种视线早已习以为常,但现在还没上班呢。
越往前走,这种恶意的视线就越来越密集。当乐语走到耀钟楼所在的讲学广场,这种视线几乎化为实质,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乐语。
这并不是错觉。
因为乐语周围围了一群人。
他被包围了。
“千羽流。“
乐语站定,看见三名男女从人群里出来,站在乐语对面,为首的正是林雪——林锦耀的女儿。
她今天穿着一身短打白袖,长发已经不再,取而代之飒爽轻捷的短发,眼袋微微有些浮肿,似乎是这两天哭多了。
“什么事?”乐语看了看周围的人:“你们……难道想当街袭击朝廷干员?我倒是不介意,只是你们能不能选个僻静的地方,那边的巡刑卫已经要走过来了哎。”
“变成统计司的走狗后,你就变得乖戾狷狂……究竟统计司会扭曲人性,还是你之前一直在伪装?”高进冷声道:“你就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吗!?”
“雪儿!”
一个脸容愁苦的中年人匆匆忙忙人群里挤出来,急切地拉住林雪的手:“你别去,让二叔来!这种事不应该由你来承担!”
乐语认得这个中年人,他是林锦耀的弟弟林雪恩,当时林锦耀死的时候他也在院子,但跟军院教师林锦耀不一样,林雪恩只是一名普通成衣商人,战法修为很差。
“二叔,不要阻止我,这是我……唯一能为父亲做的事了。”
林雪轻轻一甩,就将二叔的手甩开,然后转过身看向乐语。
“千队长,我们只是想来求一个公正,不会做任何违法行为。”
林雪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要和你进行仇断!”
第26章 谁是内鬼
仇断,是辉耀特色法律体系一个很特殊的标志,也是法律对‘强者’的巨大让步,它允许强者拥有一定的报复权。
犯罪者受到处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哪怕是强大的唤醒者,在法律上也是没有免责权,该杀就杀,该囚就囚。但还有一种情况:犯罪者的亲人朋友是强者。
不一样的人文社会,自然会孕育不一样的社会风气和舆论潮流。地球的犯罪者亲属自然极少会出现过激的报复行为,因为个体的力量是远远比不上集体,而且个体与个体之间也没太大差距。
但辉耀不一样,强大唤醒者可以碾压普通人,强者的生存能力也极其出众。历史上就曾经出现过冤假错案,导致犯人亲属一怒之下将所有涉案人员全部偷袭致死,包括诬陷的贵族和裁决的官员,并且一直逍遥法外,最后朝廷平反这起错案,才让这名强者停下手——至于是不是真的是冤案,没人知道。
虽然强者万万不能硬撼正面军队,但强者若是在城市里玩千里杀一人十步不留行的游击战,朝廷也很难解决。
而且,这种不世强者其实还不是主要问题,毕竟强者数量并不多,多数也会被朝廷收编。真正麻烦的是,天下间诸多修炼战法的普通唤醒者,他们尚武风气浓郁,大多数都是宁折不弯的硬骨头,为亲人朋友两肋插刀报仇雪恨,对他们来说几乎是天经地义的事。
没错,我爹/叔/爷/基友是做错事了,但他死了,我接受不了,我就要打死你!
这种思想是可以获得大众认可的,毕竟辉耀朝廷也不是能保证自己公正严明。对于普通人而言,支持这些‘报仇义士’,就等于减少朝廷制造冤假错案的几率,大家屁股都不歪,‘复仇’风气自然是越演越烈。
但朝廷干员老是被这样复仇也不是办法,因此朝廷妥协了,或者说顺水推舟使出一招阳谋:仇断法。
按照仇断法的规定,犯人亲属可以在公共场合对‘仇人’申请对决,次数仅限一次,对象仅限一人。‘仇人’可以投降,但要进行赔偿或者道歉,对决中生死不论,对决后仇恨一笔勾销,违令者事后将受到朝廷的通缉追杀。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朝廷怎么能鼓励犯人亲属对官员的报仇呢?
但法益是入罪的基础,伦理是出罪的依据,存在强者的社会,伦理和法益自然会发生变化。
仇断法的出台,大大降低的民间复仇行为的恶劣影响。因为只能对‘仇人’一人复仇,不牵涉其他人,是能获得民间认可,像以前那种复仇杀全家的行为自然不会再得到追捧,而是会遭到大众唾弃。
而且,仇断法规定仇断必须在公众场合,便将暗中的‘复仇’变成公开的‘仇断’,无论发生什么事,官方都能迅速掌握情况,不至于被人杀全家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更重要是,仇断法将矛盾从民间与朝廷,转移到复仇者与仇人之间。
无论是仇人被复仇者干死,还是投降赔偿,这都不关朝廷的事,只是仇人自己丢脸,与朝廷的脸面无关。
事实证明,仇断法也彻底扭转了社会风气。毕竟朝廷都支持你进行正义的复仇,你再偷偷摸摸搞刺杀自然就不会得到旁人的赞誉。
朝廷也时常会宣扬一些‘正面例子’,譬如那个郡的复仇者战胜仇人后,案件获得平反;这个县的复仇者虽然不敌仇人,但仇人却主动下跪认错,复仇者也意识到自己亲人的错误,两人遂而和解……
总而言之,光明正大地报仇,不仅能得到民间认可,甚至朝廷也是鼓励的!
“那里有人进行仇断?”
“那个人是统计司的!”
“什么,终于有人找统计司的人进行仇断了吗?”
早上的讲学广场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既有摆摊贩卖的商人,也有等待讲学的孩童,仇断的消息一出,顿时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广场都哄闹起来。
广场的巡刑卫挤开人群进来,看见乐语顿时脸色一变。虽然千羽流没有穿马甲,但他的钢底长靴可做不得假,更何况他们认得乐语——统计司最近出了一个喜欢打战牌的队长,一边打牌一边抓人,他们也略有听闻。
“聚在这里干什么?散开散开!”巡刑卫呵斥道,“你们这是想聚众闹事吗!?”
聚众闹事是一个很大的罪名,再进一步就是‘聚众造反’了,但林雪不吃这一套,声音微微附加精神力,清晰地响彻广场:“我们要与千羽流进行仇断,还请巡刑卫作为见证。”
“还请巡刑卫作为见证!”附近的人齐声说道,声音如雷。
巡刑卫脸露难色,看向乐语,眼神里仿佛在说‘我们已经尽力了’。
乐语抬起头看了看耀钟楼,说道:“还有17分钟。”
他顿了顿:“距离统计司的上班时间,还有17分钟,我走路需要3分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既不愿意别人违反约定,也不愿意违反与别人的约定,因此在接下来的14分钟内,结束这一切吧。”
“就让我看看,林先生的得意高徒,有什么本事。”乐语云淡风气地说道:“你们是一起上,还是车轮战?”
仇断法有一个很坑的点,那就是虽然限制了复仇者只能找一个人进行仇断,但没有规定复仇者的数量——是的,群殴在仇断法里也是允许的!
不过仇人看见打不过,可以果断投降,大不了道歉加赔钱,然而复仇者却是丧失了唯一的正义复仇机会。
因此仇断法其实是一个君子法,如果双方都是注重颜面的君子,仇断法才会有意义,大家一战了却仇恨。
但如果双方都不要脸,仇断法就没有意义——你敢群殴我,我就敢跪下求饶。
我虽然丢了人,你失去的可是爸爸/爷爷/朋友啊!
“我虽然很希望由我来洗刷父亲的耻辱。”林雪深吸一口气,说道:“但千羽流你的确是有才无德之辈,我不敢轻言我一人就能战胜你。因此,请允许我、高进、夏林果轮流出战,与你恩绝仇断!”
说到这里,林雪脸上露出几分羞恼,既有对自己提出车轮战的羞愧,也有对千羽流的痛恨,但更多的,是痛恨自己的无能!
如果她能一人打败千羽流,何须提出三人轮战的请求?但为了继承父亲的遗愿,她也只能行此无耻之事!
至于胜利之后千羽流要付出什么代价,林雪提也没提——如果赢了,他们有的是时间呵斥千羽流;如果没赢,那她现在提得有多狠,到时候被打脸就有多惨。
乐语扫视面前三人。
林雪,不必多提,林锦耀的独生女,上学时千羽流将林雪视为自己妹妹看待,结果证明凡是千羽流的妹妹,都必然会跟千羽流反面。
高进,也是老熟人了,嘴臭狂魔,说话最大声,不过长得人模狗样,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热血阳光青年,在军院里似乎还是学生会主席,林锦耀时常会跟千羽流表扬这名弟子。
夏林果,乐语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他。林锦耀死亡的那一晚,他也在院子里,被统计司一并带走,不过他一直沉默寡言,不爱说话,那怕是要跟乐语仇断,他没有任何发言,只是默默看着乐语,他外貌看上去是乖巧正太脸,但乐语却隐隐感觉到他的威胁。
林雪、高进、夏林果……
他们果然来找我仇断了。
也就是说,白夜的内奸,就在他们三人之中!
第27章 虐菜
林雪主动前来仇断,早在乐语的意料之中。
或者说,林雪的仇断,其实是乐语和阴音隐的计划。
随着社会变化,仇断的发生次数其实是越来越少,虽然仇断是一次光明正大的报复机会,但并不实用,因为它隐含两个条件:第一,你要知道谁是主要仇人;第二,你得打得过他。
不要以为这两点很简单,毕竟大多数案件都是提刑司或者统计司率队处理,你哪找得到谁是仇人?整个部门吗?
如果是存在‘诬陷’情节的原告,那倒是能找到仇人,但原告也不是傻子,若不是有底气不怕仇断,谁也不会乱诬陷。
而且就算你知道谁是主要仇人,打不打得过也是一个问题。像林锦耀这起案子,林雪等人的主要仇人肯定不是千羽流,而是蓝炎。
但他们别说是找蓝炎,他们连统计司都进不去。而且他们也不是傻子,别说车轮战,就算是一起上,也只有被蓝炎宰割的份。
林雪等人一开始肯定没有仇断的想法,因为没必要——他们与统计司是政治斗争,是路线之争,双方完全没有缓和的余地,根本不是能靠‘仇断’就能‘断’,而是只有一方灭亡才能结束的生存斗争。
然而阴音隐的计划,却是鼓动林雪等人去找千羽流仇断。
他以白夜行者的身份,向林锦耀的亲属弟子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只有能让千羽流在仇断中落败道歉的人,才有资格继承林锦耀的遗志,加入白夜这个致力于推翻辉耀的温暖大家庭,拥有组建星刻郡白夜分部的资格。
但反过来,如果没人能在仇断中击败千羽流,那他们就没资格继承林锦耀的遗志,自然也不能加入白夜分部。
乐语当时就骂阴音隐脱裤子放屁,这不就是提出一个过分要求然后趁机剥夺他们的参加资格嘛。
阴音隐说乐语没常识,剥夺资格是惩罚,但提出挑战却是奖励,而且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千羽流杀了林锦耀,于情于理林雪等人都要找千羽流了结这件因果。
按道理说,林雪等人虽然理应继承林锦耀的事业组建白夜分部,但他们却是没有资历,差点经验值——就像是表哥打游戏的时候忽然要拉屎,于情于理都得让旁边的表弟来接着打,但想要表哥的队友认可表弟,却是要表弟展现一点成绩。
让林雪等人去打千羽流这个精英怪,获取经验值升级,也让人挑不出毛病。
不过这里存在一个小问题:林雪等人,是绝对打不过千羽流的。
不是驾驶员乐语吹千羽流这款座驾,而是千羽流的的确确是一款超跑——在同龄人里,唯一能超越千羽流的,也就只有来自炎京的里士杰。
但里士杰现在已经变成巨人观,死得老惨了。
因此林雪就算是车轮战,也只有被乐语吊打的份,除非……
除非有内鬼。内鬼为了加入分部,必定抓住这个机会,借助统计司的资源来击败你。
这是阴音隐的结论。
不过他还有下半句话:如果他们都不是内鬼,那你就让他们暂时远离白夜与星刻郡的纷争——连你都打不过,他们还没有加入白夜的资格。
总而言之,好人永远是白夜,坏人总是乐语来当。
不过乐语也不介意,毕竟像这种光明正大虐菜的机会可不多见。
“请。”
乐语朝林雪招了招手,“麻烦巡刑卫在一旁为我见证——我如果上班迟到,那是因为出现了不可抗力,匪我所愿也。”
既然乐语都这么说,巡刑卫便不再干涉这场仇断,驱散人群给他们战斗的空间。
“千羽流,我会让你知道,林先生去了,还有我高进!星刻郡,不是你可以横行无忌的地方!”
首先迎战乐语的,是学生会主席高进。
他手持一柄军院制式长剑,哗啦一声抽剑,剑声破空争鸣,剑锋直指乐语,凛然杀气刺得乐语眉心微痛。
高进的剑刃无锋,因为普通人虽然可以携带剑器行走于大街之上,但不允许开刃,剑器相当于是一种工艺品或者健身用品。
绝大多数剑客也遵守这个规矩——他们想杀人,有没有开刃根本没关系。
在这个世界,如果剑客非要用利刃才能杀人,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耻辱。
两人站在两边,此时天色正好,阳光刺破云层,温暖地洒在人间。
“来!”
乐语摆出咬战法架势,没有任何废话,直接荒咬起手,光爆掠动如银河倒悬,袭杀高进!
乐语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他是要来排查内奸的!
高进会不会是内奸?
他选择第一个挑战乐语,是不是想抢在其他人之前击败千羽流,获得林锦耀继承人的资格,进而获得白夜成员名单?
他平时说话这么大声,是不是心虚?
他总是站在道德高地上撒尿,是不是一肚子坏水?
因此乐语的攻势必须猛烈得像是打桩机,他要打得高进喘不过气,才能逼出高进的底牌!如果高进真的是内奸,他就必然会动用来自统计司的支援,用不属于他的力量奇袭乐语!
铛!铛!
光爆在空中溅起阵阵涟漪,双方瞬间交击数下分离,高进拉到合适的距离,一抖手腕,光芒汇聚于剑尖之上,震喝一声,递剑刺向乐语,刺出数米剑光!
执剑战法·前赴后继!
乐语身躯一震,左手斜拍,喷吐光爆,直接将剑光拍散!
咬战法·洪吐!
然而高进此时已经顺着剑光刺杀过来,但他真正的杀着,不是右手的无锋剑,而是左手的剑鞘!
他紧握剑鞘,从左往右扫向乐语,朝着外侧的剑鞘口迅速‘拉’出剑光,不过是呼吸之间,已经拉出数米长的剑光,颤鸣不断,如有实体,似要腰斩乐语!
这就是高进主修的战法,执剑战法!
执剑战法的奥秘,不在于剑,而在于鞘!
从高进拔出剑的那一刻起,他的剑鞘就一直在吸收光辉存储于内。这种存储无法长久,而且需要与剑刃配合,因为剑刃每一次打出的光爆都带有高进的精神力——也就是所谓的剑意。
这种带有剑意的光辉,是执剑战法的高效能源。当高进战斗得越久,剑鞘存储的剑意光辉就越多,爆发起来也就越强!
通俗来说,就是执剑战法会有一个剑意槽,积累剑意的条件是战斗,发动道具是剑鞘!
执剑战法·前赴后继,前赴的剑光虽强,但后继的剑鞘才是致命一击!
顺带一提,在战法牌里,执剑牌组的主要特性就是每一次直击都能增加暴击的伤害。
‘蛮强的嘛……’
眼看着自己被高进用无锋剑与剑鞘光两侧夹攻,乐语心里却是冷静得毫无波动。
残血体质,让乐语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普通人,可以从容面对近在咫尺的危险。
‘但还是太菜了。’
咬战法·洪吐宇咏!
乐语左手画圆,套向高进的无锋剑,顺势缠住了他的手腕!
然后他右手化掌,主动迎向剑鞘光的中间位置,喷吐光爆!
虽然高进的剑鞘光看上去似模似样,但华而不实,光型不稳,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一拍即散!
执剑战法其实更适合多人作战,上限极高,因为攻击距离远的因素,甚至存在一人敌军的可能性。但高进还没将这门战法登堂入室,攻击距离长就成为他的致命弱点——距离越长,光爆威力就越分散!
不过银枪蜡烛头罢了。
乐语缠住他的右手腕顺手一拉,一记膝撞顶他的腹部,高进顿时呜哇一声,喷出一口热血。
‘这就是虐菜的快乐吗……没什么意思,真是朴素无味且枯燥啊。’乐语绕到高进背后,反扣他的右手,像拎小猫一样捏住他的后颈,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说道:“结束了。”
“还没有!”
高进左手反持剑鞘,狠狠往后面一戳!
乐语随意躲开这无聊的负隅顽抗,然而肾部忽然一阵莫名的刺痛,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洞穿!
只见高进的剑鞘居然还能喷吐出一道青光,而且还会拐着弯追踪射向乐语!
危!
居然处心积虑偷袭我的肾部……高进,你就是内奸吗!?
第28章 你对我的怨恨,还不够深
难知如阴,动如雷霆!
高进剑鞘射出的绿光,乐语无法躲开!
阴音隐所说的危险,正是如此——哪怕乐语早有提防,但内奸依然可能会用出乐语无法闪避无法抵挡的招数,轻则乐语丢人重伤,重则……乐语要被迫换台新车!
但有一说一,千羽流这辆超跑乐语目前还挺满意的,毕竟年轻,车灯亮,马力足,开起来很舒服,除非真的面对兰博坚尼豪车级别的碾压,否则乐语必然是反抗到底!
当乐语做好重伤的准备时,绿光已经没入他的腹部,撕碎他的衣服,然后……
然后就没然后了。
乐语感觉自己肚子好像是被戳了一下,但对于拥有残血体质的他来说,这个戳一下不会比踩到乐高模型更痛。
就这?就这?就这?
乐语左腿一扫,踢中高进的膝弯部位,强行令他跪下来,紧扣他的右手腕将他压制住:“投降,或者跟你的娇妻说再见。”
‘娇妻,什么娇妻……’不等高进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他就感觉到右手腕传来一股剧痛,关节错位的疼痛令他倒吸一口凉气,闷哼一声,满脸冷汗。
乐语对高进有点刮目想看,兄弟你手腕都快被我扭成麻花了居然还能一声不吭,我敬你是一条汉子。
“认输!”
林雪果断中止决斗,乐语哼了一声,一脚踢中高进的屁股,将他踢飞踢回人群里,低头查看自己的伤势。
左腹的衣服被刺破了,腹部有一道明显的紫痕,像是被人用锤子打了一下。虽然有伤,但并不严重,按照千羽流的常识,只要去医官司找个手活好的老师傅按摩一下,基本能活络消瘀。
乐语脸色严峻:“你的最后一招,莫非是……”
“没错,正是七情战法。”高进被人架着站起来,喘着大气盯着乐语,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虽然借着怒火在七情战法上一日千里,但终究修习时日不多,不然我刚才那一鞘剑光足以将你贯穿腰斩!可恨啊!”
“原来是七情战法啊。”乐语恍然大悟。
七情战法,在辉耀十八战法里也是非常特殊的体系,对修习者要求极高——这个要求并非家世、体质、智商的要求,而是情绪要求。
跟其他战法要求修习者时刻保持‘平静心’不一样,七情战法要求修习者时时刻刻处于情绪激动状态,像大喜、大怒、大哀、大惧、大爱、大憎、大欲这些剧烈的情绪,都对七情战法有巨大增幅。
七情武者可以通过情绪污染自己的精神力,进而影响光辉构筑,乃至于将天地光芒同化。这是一门无法循规蹈矩学习,并且上下限极大的战法。
在过去的战乱时期,曾有纨绔子弟遭遇国破家亡,目睹繁华落尽,然后沉浸于七情战法,一夜白头,朝学剑,暮入敌军,一人一剑杀穿十万大军,斩敌酋首,然后回到破败的旧宅之中,心寂而死。
简单来说,这是一门可以爆小宇宙的主角战法,堪称献祭爹妈法力无边,不过能靠这门战法出名的强者寥寥无几,更多人是根本连入门都做不到。
这是很正常的事,譬如很多人觉得自己是抑郁症,但多数是为作新词强赋愁。很多自己以为天崩地裂的情绪,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而七情战法,只有真正经历过世事冷暖的孤儿才能入门。
据乐语所知,高进好像还真是孤儿,林锦耀对他来说不仅仅是恩师,甚至情同父子。
至于高进会修炼七情战法,乐语也不奇怪——因为七情战法本就是军院会传授的战法之一!
对他们军院武者来说,七情战法其实是一张彩票,或者说,一份保险。
毕竟世事难料,说不定明天就死全家,说不定就一夜白头,说不定就七情深种成为绝世强者呢?
而且军院武者不是上战场就是当巡刑卫,天天与死神擦肩而过,很容易就能七情入门,甚至在危险时突然七情爆种反杀,也是时有发生!
遭遇大变之后,很多人都会尝试修炼一下七情战法,不成就说明自己的恨还不够深,成了就能增长战力,包赚不赔!
你看高进,原本他是只能被乐语吊打,现在他能打掉乐语的1点hp,可见七情战法的强大!
看见乐语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高进不由得疑惑:“你刚才不是看出来了吗?”
“你的最后一招太弱了,我还以为是你自创的废物战法,根本没联系到七情战法上。”乐语如实说道。
刚才高进多半是爆发自己的愤怒和怨恨,以精神力污染光辉,在已经爆发过剑光的情况下再次凝聚爆发,可惜他的技术还是不够,就像是连一个引体向上都做不到的肥仔,只能射出一小段带有怨恨的绿光,连乐语的腹肌都刺不穿。
噗——
高进喷出一口老血,直接昏了过去。
加油啊,会发绿光的大哥哥,你对我的怨恨,还不够深。
一想到自己这番话又能让高进在七情战法上更进一步,乐语就不禁感到一阵欣慰,好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素无华,且有趣。
“下一个是谁?”
“是我。”
夏林果主动上前,双手垂下,右脚踏前一步,默默看着乐语。
若不是他主动走出来,乐语都找不到他——他穿的衣服是普通服饰,相貌更是平平无奇,眼睛似乎没有睁开一样眯着,存在感极低。
不提张扬的高进,就连旁边围观的巡刑卫都比他有存在感。
夏林果不爱说话,表情管理更是面瘫,乐语很难从他身上感觉到敌意,他仿佛就是一个执行任务的机器人,骤然一看并不觉得有什么惊奇,但仔细观察却会令人感到畏惧——无法看透的人是最恐怖的,因为你无法预测他的下一步。
他会是内奸吗?
高进全程都在被吊打,就连他的绝地反击也宛如男人婚后三年上床般的软弱无力,他的内奸嫌疑自然被排除了。
与高进相比,沉默寡言不起眼的夏林果,似乎更有内奸的嫌疑,毕竟低调是内奸最好的保护色,既能降低他人的怀疑,也能让自己有后退的余地。
像千羽流这种行事乖张臭名远扬的内奸,最后若不能洗白平反,基本只有死路一条,完全没有退出江湖金盆洗手的可能。
“请。”
啪!
话不多说,乐语依然是荒咬起手,掌劲破空,光爆倾斜,后续变招无穷,只要夏林果稍露破绽,接下来便是乐语的咬定青山不放松地致命连打!
飒!
一道流光掠过,远远就打断乐语的荒咬!
乐语双手抵挡,才发现夏林果鞭腿横扫之后,居然跳起二连连环踢!
‘用腿也太小看我了吧……’
腿法虽然攻击范围和攻击力都超越拳掌,但弱点更加明显——如果你不能马上将腿收回来,甚至被敌人抓住小腿,那你就只能等着敌人****地蹂躏!
咬战法·洪吐荒咬!
啪!啪!
乐语连退两步连挡两下,看准机会抓住夏林果的小腿,将他拉过来令其失衡,让他明白出门在外不要用臭脚怼别人的脸!
然而夏林果在小腿被乐语拉住的时候没有丝毫慌张,反而是膝盖曲起,腰部发力,借助乐语的力量,整个人顺势凌空接近乐语,一拳揍向乐语!
乐语只觉得面前劲风扑面,光爆如炮,刺得眼睛脸蛋都赤赤生痛,直接放弃用脸接拳的打算,左掌洪吐抵挡,同时松开抓住他小腿的手,让他失去凭依掉下去再伺机反击!
但夏林果却是反过来抓住乐语的手凌空踢击,踢中乐语再借力前进拳击,双手双脚如流星雨砸向乐语,其疾如风,其攻如火!
啪啪啪啪!
劲力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光爆乱绽之下周围人根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甚至感觉眼睛生痛,胸口生闷!
忽然双方一击分离,乐语连退三步才止住去势,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呸出一口残血吗,问道:“八稻流?”
“八稻流,”夏林果双手自然垂下微微颤抖,“扑战法。”
第29章 下一个
远有执剑定乾坤,近有八稻镇众生。
这句无人不知的顺口溜有两个意思:在两千多年前的辉耀开国初期,执剑战法就已经为辉耀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开国初期建立的执剑歼灭队更是立下赫赫威名,摧城灭派的功绩难以估计。
而八稻流是近代发展的新战法体系,虽然仅仅只有几百年历史,但却将许多旧派战法扫入历史垃圾堆,在面对西方异族的‘血棘东征军’时更是大发异彩,因此获得‘远有执剑,近有八稻’的美名。
除此之外,这句顺口溜的另外一个意思就是字面意思:执剑战法远程杀伐第一,八稻战法近战无人能挡!
但八稻战法融汇了诸般技巧,逐渐形成一个大流派,普通人穷尽一生也只能精通其中分支,因此八稻流便被分割成数种战法,统称八稻流。
千羽流的咬战法,夏林果的扑战法,便是八稻流的两个主要战法体系!
如果说咬战法的真谛是‘咬杀至死’,那么扑战法便是‘扑杀不休’,要义是手脚并用每分每秒都对敌人进行连环打击,以狂风骤雨的态势将敌人压迫得喘不过气,就像凌冽的苍蝇拍般将敌人扑杀!
扑战法最大的特点,就在于这是一门空中战法,修习者通过连环踢击令自己暂时滞空,同时双手不停攻击敌人头部,而敌人往往双拳难敌双手双脚,很容易就被这雨打芭蕉级别的高速打击压制得顾此失彼,最终落败。
幸好是在大广场里战斗,若是在狭窄室内有墙壁辅助,夏林果简直可以像是蜘蛛侠一样全空间移动,360°无死角对乐语进行打击,给予乐语宛如群殴般的体验。
‘此人实力不在我之下!’
看着面前默默无言的夏林果,乐语心里不禁暗骂阴音隐——不是说好这是一场王者打青铜的碾压局吗?怎么对面有个炸鱼塘的超凡大师?
如果用系统面板来描述,那就是夏林果的八稻流扑战法跟乐语一样也是初级——哪怕他们已经很**但系统觉得这种水平就是初级——两人实力上并没有多大差距,乐语不能保证自己能战胜夏林果!
难道夏林果才是真正的内奸?
他的底牌就是自己隐藏的实力,不用任何花招,也能堂堂正正打败我然后攫取白夜分部的胜利果实?
乐语脑海里转过千般念头,然而此时夏林果足下流光,强横鞭腿劈空而来,已经迫不及待地亲吻他的脸庞!
一旦抵挡或者抓住他的腿,他就会瞬间趁机借力空袭;不抓住他的腿,拳掌攻势根本碰不到他,只能一直接招!
乐语忽然身子一矮,避开流光踢击,地堂腿扫向夏林果的另一条腿!咬战法里自然没有这招,但乐语小时候跟学跆拳道的熊孩子打架,最喜欢的就是趁他踢腿的时候铲他下盘,往往都能将熊孩子铲的扑街!
但事实证明小时候容易办得到的事,长大后不一定能做得到,譬如去女澡堂,譬如乐语这一地堂腿铲过去,夏林果的脚居然纹丝不动,仿佛铲中一块钢板!
敢抬脚踢击的武者,怎么可能怕下盘遇袭?
但乐语还有后手——荒咬!
不过因为乐语现在伏低身子,因此他的拳掌攻击目标也随之下降,再加上是由下而上的攻击,因此动作就很像是瞄准腹下三寸的猴子偷桃绝技。
但他们交战时光爆四溢,外面人只能看出他们两个缠在一起,根本看不出细节,因此乐语根本不怕这招有损天和的绝技会不会有损他的名誉。
要害即将遇袭,夏林果脸色丝毫没有变化,踢出去的脚忽然往下踩住乐语的肩膀,整个人顺势跃起,避开乐语这臭不要脸的偷桃荒咬,并且获得空中的优势攻击位置。
糟了!
乐语迅速前奔转身迎敌,但发展数百年的战法早已算尽受害者的所有挣扎可能。夏林果的脚尖只轻轻在乐语肩上一勾,身形便在空中平行挪移,手脚光爆瞬间形成,如猛兽般扑杀乐语!
砰砰砰砰!
光爆碰撞的声音绵绵不断响起,附近围观群众看见两人从西边打到东边,从你上我下打到你前我后,战况异常焦灼激烈!
“你变了。”
在密不透风的拳脚攻势里,乐语忽然听到夏林果传来这么一句话,忍不住笑道:“我跟你很熟吗?”
在千羽流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多少关于夏林果的信息,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次,今天之前更是一句话都没说过,完全就是陌生人。
“你不了解我,但我了解你。”夏林果一边说,一边用脚狂踹乐语的脸:“我一直在看着你,即使你加入统计司,我也一直看着。”
轰!
乐语一边后退瓦解夏林果的攻势,一边露出嫌弃的表情:“噫,好恶心啊,你能不能穿个女装之后再跟我说话。”
乐语虽然嘴臭不止,但其实已经慌得一笔,心想夏林果难道不仅仅是内奸,甚至还发现千羽流就是白夜派到统计司的内奸?
夏林果完全免疫乐语的嘴臭,双拳不停锤向乐语的脑袋:“千羽流,你和我是同一类人。”
他承认了!
千羽流是内奸,夏林果=千羽流,所以夏林果也是内奸!
“但你现在已经不是了。”
嗯?乐语眨眨眼睛,双掌前推,打出光爆洪吐试图击飞夏林果,轻声问道:“为什么不是?”
“你的眼神并不令人恐惧,你的拳头并不令人疼痛,连你的光爆都是那么温柔。”夏林果借着洪吐边缘的光爆冲击,再次绕到乐语身后,声音平静地低语道:“如果是以前的你,我早已输了。”
“你是说我没有杀意?”乐语猛地转身,爪击破空震爆,掌劲光爆喷吐如炮!
咬战法·荒咬洪吐!
“我们不需要杀意。”夏林果二连流光踢腿硬撼乐语的攻击,双拳如重锤狠狠捣向乐语的太阳穴:“杀人对我们来说如呼吸般自然。”
“你是说我不够你变态咯!?”乐语往后躲避,双手同时画圆套向夏林果的双拳。
咬战法·宇咏!
“不,是你变奇怪了。”夏林果反手握住乐语的双手,借势倒立而起,整个人腾到乐语正上方,在半空中与乐语面对面凝视,古井无波的眼神泛起一丝涟漪:
“我们都是注定要折断的剑,为什么你却安上了鞘?”
冷血体质。
近距离看清楚夏林果那究极面瘫的表情,乐语瞬间明白了夏林果的真实面目——他跟千羽流一样,都是拥有冷血体质的无性格者!
像他们这些冷血人,天生不会受到任何负面情绪影响,但也因此无法获得正面情绪地熏陶——正因为有痛苦才能感觉幸福,不得不上班所以打游戏才快乐,体验过便秘所以高速新陈代谢就显得珍贵。
许多美好的事物都是需要对比才能感受到,没有饿过就不会觉得饱腹是多么快乐。
冷血人对所有正面情绪都习以为常,活着已经难以获得快乐,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对任何一切都是一副死鱼脸。乐语之所以能认出夏林果这个秘密,主要是他的表情跟千羽流太像了——千羽流从小到大照镜子时都是这副孤儿脸!
夏林果说现在的千羽流跟他不再是一路人,还带了剑鞘云云,其实就是察觉到千羽流的内在灵魂变了。跟千羽流这个面瘫智能机器人相比,乐语作为驾驶员当然会让千羽流变得更加生动形象。
虽然明白了这一点,但对现在的战斗并没有什么帮助,乐语便顺着他的话茬说道:“你认为剑鞘令我变弱了?”
“当然,以前的你,可以打十个现在的你。”
差距有那么大吗!?
“而且……”
夏林果忽地翻越到乐语身后,抓住乐语肩膀的手猛地用力,整个人单凭一抓之力便完成空中挪移,右手右脚同时对准乐语的后脑勺肘击膝撞,如双星贯日!
“剑还带着鞘,又能斩得了谁!?”
砰砰!
乐语闷哼一声。
虽然他及时转身双手并直挡住夏林果这一击,但并非毫无代价,哪怕是有残血体质保护,但他感觉自己双手手臂仿佛贴了暖宝宝——估计手臂都紫瘀红肿了。
事实上,他全身上下各个部位都有点热,夏林果狂风骤雨的打击并非毫无意义,乐语感觉自己的血条去了三分之二,如果不是屏蔽了痛觉,乐语肯定痛得在地上打滚。
就算不怕痛,但体力终究是有耗尽的时候,乐语感觉自己的力气已经没那么大了,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输!
然而,乐语可不是仅仅是为了嘴臭而跟夏林果扯谈!
乐语双手一推,将夏林果震开,笑道:“剑如果没有鞘,迟早会折断。”
夏林果轻轻摇头:“剑本就是用来折断,你这样只是让自己在虚度中生锈。”
后退的时候,夏林果忽然发现自己已经退到墙壁,下意识便重踏墙壁反冲滞空。
然而下一瞬间,夏林果便发现自己做错了!
他发现千羽流在抵挡他肘击膝撞之后,直到他后退踏墙壁滞空的这段时间,千羽流一直都没有动,双脚重重踩在大地上,早晨的阳光在他脚下编织出几乎凝为实质的金色烈焰,耀眼非凡!
八稻流的战法互有借鉴融合,虽然扑战法是八稻流里唯一以腿法为主的战法,但咬战法里,一样有以腿法为主要驱动的技巧!
扑战法所有技巧,都是建立在自己能抓住对方战法破绽进行借势的基础上,但咬战法的那一招一旦发动,他根本来不及借势!
“宝剑藏锋,只为待时而动,夏林果,你一定不懂吧!”
八稻流咬战法·宙呔!
咬战法里唯一一招需要原地蓄力的战法,蓄力完毕可以爆发出惊人速度,达到近乎瞬移的位移效果,并且附加极大动能的冲锋打击!
但是这招攻击距离不远,而且蓄力特效非常明显,乐语必须要保证夏林果在蓄力完成前不能远离自己!
因此他将夏林果骗到临街墙壁旁边,夏林果这种扑战法武者,碰到墙壁肯定会下意识踩墙反冲,不但不会逃跑,还会主动冲向乐语!
乐语双脚重踏,光焰爆现,刹那间整个人掠过长空,撞入夏林果怀里!
轰!
夏林果感觉自己腹部像是被炮弹打中,呜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撞回墙壁之中,啪的一声滑到地上,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但最终还是再起不能。
乐语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夏林果的鞋子不知道早上踩了什么,弄得乐语衣服到处都是污迹,这种喜欢动腿的武者实在是太不卫生了,辉耀朝廷应该立法明文规定扑战法武者要脱鞋战斗。
看了一眼无力作战的夏林果,乐语转身看向后面围观的人群。
“下一个。”
第30章 父 慈 女 孝 ?
在许多年后,夏林果再次来到星刻郡的讲学广场,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第一次见千羽流的那个下午。
那是星刻军事学院的毕业仪式,夏林果是站在台下一年级新生,那时候的他将周围所有人都是为萝卜——事实上他现在也是这么看待——他对毕业仪式这种繁文缛节不感兴趣,但不讨厌,只是感觉到毫无意义的乏味。
但当毕业生代表走上台时,夏林果的视线顿时被那个青年吸引住。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十分荣幸能作为毕业生代表在这里发言,我是来自侦查与特别行动指挥系的千羽流。”
从这个人嘴里吐出的第一个字开始,夏林果就知道他跟自己是相同类型的物种,哪怕他说得再冠冕堂皇,但言语里毫无感情,眼神毫无尊敬,声音里流露出的是生铁般的无情——这个人根本没有人性。
他们这类人,生不知为何而生,死不惧因何而死。
就像是天空落下的雨,生来只为坠入大地,漫无目的,随风飘荡。
于是夏林果打听千羽流的行径,得知千羽流通过林锦耀拜入白夜,他便也接近林锦耀,重走千羽流的旧路。无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引起夏林果好奇心的,就只有同类千羽流了。
不过他并没有完全照搬千羽流的套路,千羽流喜欢戴上外冷内热的面具来周旋人际关系,但夏林果对此不感兴趣,因此他戴的面具是‘透明’。
如果说千羽流是逢场作戏的偶像,那夏林果就是袖手旁观的看客。
当千羽流加入统计司,夏林果却没有随之行动——因为他还没毕业。而且他也没必要加入,因为千羽流与他站在同一阵线。
是的,夏林果根本不相信外面的传言,他断定千羽流必然是林锦耀派去统计司的内奸,因为千羽流没有任何被统计司吸引的理由:前途、荣誉、权力,这些东西对他们毫无意义。
唯独趣味,才是他们人生中唯一的粮食,正如千羽流之于夏林果,正如……千雨雅之于千羽流。
夏林果静静跟在林锦耀身边,一直在暗中观察千羽流,无论千羽流是升任统计司队长,还是名声逐渐恶臭,他都一直在观察。
变化,是出现在前几天的那个雨夜。
当千羽流走进林锦耀的住宅,夏林果就敏锐察觉这个人不是千羽流——至少,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千羽流。尤其是千羽流铳毙林锦耀的时候,按住扳机的颤抖手指,眼神里流露出的不忍,都让夏林果感到无比的困惑。
怎么说呢,就算千羽流变性也不会比这个更有冲击力了。
人是会变的,夏林果也知道,但那是指普通人。像他们这些冷血人,变的只是面具,就像剑刃上的花纹,无论繁复还是朴素,都无法变更其杀人利器的事实。
但现在……千羽流这柄高冷的剑居然带了剑鞘。
也因为无法释怀的困惑,所以当林锦耀的同党好友,星刻军院院长左世文在林锦耀的祭堂里向他们暗中传达白夜的‘要求’时,夏林果才会主动站出来参加这次仇断。
途中还有一些波折,毕竟想参加仇断暴打千羽流的人还是蛮多的,而夏林果又是语不惊人平平无奇之辈,自然有不少人竞争,因此夏林果将其中几个暴打一顿,总算是获得了一个名额。
参加白夜,为林锦耀报仇,这些都跟夏林果无关。他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跟千羽流进行一些**上更深刻的交流。
像他们这些戴面具的人,语言是最苍白无力的交流方式,千羽流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值得相信,只有拳与肉的碰撞,才能让夏林果追寻到千羽流变化的秘密。
而且夏林果也的确相信自己能战胜现在的千羽流,剑还带着鞘,又能砍得了谁?
结果……
“咳!”
夏林果被其他学生扶了起来,他咳嗽两声,感觉双手双脚都疼得麻木——千羽流的咬战法也不是白给的,夏林果虽然胜了几招,但现实世界可不是格挡了就没伤害,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所以当夏林果看着千羽流转过身,要求马上进行下一场仇断时,他忽然悟了。
千羽流这哪里是带了剑鞘。
他只是将剑刃当成狼牙棒来使了。
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还能精神奕奕地继续战斗——千羽流的伤势只会比夏林果更严重,夏林果现在一从战斗中脱离就被疼痛影响得无法站立,但千羽流却还能继续战斗!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千羽流到了一个更高的境界,一个夏林果无法理解的非人境界!
他戴着的面具,甚至能欺骗感官,阻断疼痛!
其他人只看见千羽流倒行逆施的第一层,夏林果看见千羽流心性大变的第二层,没想到千羽流在第五层——他非但没有变得与俗人一样肤浅,反而更加深不可测了!
千羽流,已经是一个比他更不是人的存在了!
“千羽流,直至我们坠入大地之前,我都会一直看着你。”夏林果喘着气说道。
听到这句话,乐语顿了顿。
啥意思,这是死亡宣告吗,想找机会抱着我跳楼殉情?
噫,反正星刻郡都没几个高楼,以后不去高楼建筑了。
唉,千羽流,你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男人……乐语叹了口气,看向最后一名仇断者。
他现在只想着赶紧了结这里的事,然后去医官司找个力气大的老医官推拿。他现在虽然不痛,但感觉酸酸软软的好不爽啊,就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不过实际上也的确是被人打了一顿。
但世事显然不会如乐语所愿,他必须打醒十二分精神来面对这最后一名仇断者。
林锦耀的女儿,林雪。
“此战过后,林家与你恩绝仇断,绝不会再滋生事端。”林雪抱拳,表情漠然:“我若胜,还请千队长面朝北方叩首,再无其他要求;我若败,林家祖宅归你所有。”
此言一出,围观群众尽皆哗然。
“雪儿!”刚刚醒来的高进听到这番话顿时震惊了:“那是老师的——”
“我意已决,请不要打扰我的仇断。”林雪静静看着乐语:“有巡刑卫为我作证,我的口头诺言是有效的。二叔,还请原谅雪儿的任性。”
愁眉苦目的中年人林雪恩叹了口气,抽出腰间长剑轻轻一抹手掌,任由鲜血滴落。
“兄长既然将一切传给了你,你对林家祖宅如何处置,我林雪恩绝无二话,若我事后食言,就让这一剑划破我的心脏。”
乐语微微挑眉,仇断这个政策很坑的一点是:复仇者是除了要消耗一次正当复仇机会外,其实是毫无代价,败了也没损失;当仇断者若败了,轻则道歉重则赔偿,无论如何都是亏。
因此有些比较君子的复仇者,除了提出仇断者输了要怎样怎样,还会提出自己输了要付出什么代价。不过这个类型比较少见,毕竟死了爹妈亲朋还能保持礼仪气节的人的确不多。
当然,也有复仇者通过不停祭出高额代价,来骗仇断者不要投降,这类钓鱼行为是受到法律认可的,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过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复仇者提出的代价远超仇断者的赔偿,这多数都只有一种可能:托诺言志。
我承诺我输了会怎样怎样,但我绝不会输!
林雪作为林锦耀唯一嫡女,自然有林家祖宅的处置权,而林家祖宅的价值远超千羽流叩一个响头。
其实要不是为了任务,乐语都想马上跪下来叩首骗一套房子了。反正也是对林锦耀叩头,就当给他过个头七了。
看着林雪,乐语一时有些失神。
按照他和阴音隐的计划,如果林家弟子里真的有内鬼,那么必然会参加仇断来争夺白夜分部的创建资格。
现在三名复仇者里,高进是个铁废物,夏林果虽强但只是千羽流的专属痴汉,都跟内鬼没什么关系。
而现在,林雪祭出林家祖宅,显然是不认为自己会输!
难道,真正的内鬼,居然是……林雪?